最初很小,压抑着,像一只小奶猫。
逐渐开始变得大声,声音变得沙哑而嘶哑。
哭泣时,身体颤抖着,喘息着,喉咙沙哑,眼眸通红。
仿佛是要将过去的所有难过、愧疚都宣泄出来那般,她的哭喊声只是听着便撕心裂肺,仿佛呕出灵魂。
吵闹吗?当然是吵闹的,哭喊声天然就令人感到烦躁,但能撕心裂肺的哭个痛快的人,又能有几个。
白泷仰头看着月光,听着吵闹嘶哑的哭声。
青年内心叹着气,又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这个女孩抱着你哭的撕心裂肺,你又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他尽可能绅士礼貌的保持距离感,可顾青衣哭的撕心裂肺,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眼泪早已打湿了他的肩膀,哭得越大声,抱的就越用力。
也不知道是哭了多久的时间,顾青衣才缓缓松开手,她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黑暗里,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被白泷拉住臂弯。
“别揉眼睛,第二天会红肿的。”他本想把纸巾地给她,但见到她笨拙动作后止不住说:“把脸抬起来。”
顾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抬起脸,她着实哭成了小花猫,一点也没有梨花带雨的美观。
即便是没有化妆,但五官已经被打湿,额前的头发沾染这汗水和眼泪黏在一块儿,眼睛微微浮肿,鼻翼随着呼吸而颤抖,嘴唇也没有了血色,皮肤在月光下苍白的仿佛多年不见阳光,还有染着灰尘的泥垢。
白泷拿出纸巾,沾染着水,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污垢,帮她擦干眼角,云气烘干头发和衣服。
整个过程里,顾青衣安静的鸭子坐在地上,抬起小脸,安静的仿佛人偶娃娃。
她只是用明亮的眼睛,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青年。
白泷不经意间手指会触碰到她的脸颊,手感很润,他故作严肃,仿佛是在给人偶上妆似的。
“好了。”
他松开手,把顾青衣的小脸处理干净,心底松了口气,还打量了一眼自己的作品,觉得挺不错。
女孩望着对方的手离开了自己的面颊,内心有股不舍和眷恋,她很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依赖感逐渐加深。
或许已经亮起红心了。
白泷装作没注意到她眼底深处泛起的情绪,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敲敲她的恋爱脑。
顾青衣后知后觉的捂住自己的额头,委屈的说了声:“师傅……”
白泷起身:“哭够了,也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大晚上跑进山里偷偷哭,仿佛被人欺负了似的。”
顾青衣看向青铜门,又看向一旁的盒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她抱住盒子和脏兮兮的卫衣,低声说:“阿爹……走了。”
“是吗?”白泷没有太多感触,他毕竟对顾长生不甚了解,即便有什么印象,也谈不上太好。
“是为我而死的。”顾青衣说:“是因为我。”
“原来如此。”白泷懂了,虽然没有完全懂:“我说,能给自己女儿留下女儿红的人,不该是那种人,原来都是为了自己女儿,这样倒是能说得通。”
“师傅,不要责怪父亲。”顾青衣小声说:“如果你不高兴,就说我两句好了。”
“我对他并无敌意,他又不是敌人。”白泷说:“只是没能再见他一次,总会觉得有些遗憾。”
“我也很遗憾。”顾青衣抱住盒子,抿着嘴唇:“到了最后,也没能好好的说上一句话,甚至现在也一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已经说了。”白泷摇头。
顾青衣不明白。
“哭过了,就够了。”白泷轻声说:“泪水是最好的送别礼,你对他的愧疚和感谢,他一定是听得见的。”
顾青衣一怔,随后噗嗤一笑,她擦了擦眼角:“师傅是不是很少安慰人,突然认真,反而不像。”
“什么才是像我?”
“师傅平日肯定会说——说的再多,还不如多烧点纸钱,烧几个纸片人让他感受一下快乐——之类的话。”
“不愧是我!”白泷傲然一笑。
“不是在夸你啦!”顾青衣说完也笑了。
她哭完后,神色上再也见不到一丁点哀伤。
两人开始聊起很多事,在如水温柔的夜色里,说起很多很多话。
白泷暂时回不去,顾青衣也不回去,她要在这儿为顾长生守灵,然后将骨灰带回家埋葬。
以往他们之间并没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聊,但是在今晚可以将很多事说个通透,可以聊很久。
白泷的话反而比较少,更多时候是顾青衣再说,他在听,她说去自己并不丰富的人生经历,有些有趣,有些无聊,偶尔也会聊起血河、说起八方龙守和顾长生……她似乎要将一切都坦然相告,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和内心所思所想都读给他听,就像一本自动朗诵的书,时时刻刻复述着所思所想。
白泷越听越沉默是因为她的表达方式显得过于笨拙,也是因为他到了现在也仍有许多隐瞒的秘密。
但聊天的过程是愉快的,两人从深夜聊到了天色微微明亮,一缕阳光替代了月光,两人才停下。
顾青衣站在山涧的出口位置,她望向白泷,眸子的仿佛湖水的粼粼微光。
“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