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手指僵硬了，表情欣喜了一瞬间，震惊道：“你，你是……难道是？”

“画叔。”白素素平静的微笑道：“七年不见了……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画匠的表情几番变化，从欣喜、惊喜变成了压抑和沉默。

“……哎。”画匠叹了口气，侧身让开：“进来吧，我给你倒杯热茶。”

白素素将马拴好，随着画匠来到会客室内，视线看向两侧的画作。

“画叔……倒是画艺精进了不少。”白素素说：“那些人像栩栩如生。”

画匠微微沉默一会儿，摇头说：“并不是画艺精进了。”

两人坐定，画匠开始烧水冲茶。

白素素低头看向茶壶茶具，看得出这一套茶具很完整，且属于罕见品。

她说：“画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茶艺啊，这紫砂茶壶不便宜吧？”

“送的。”画匠动作有了一丝停顿，随后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回来就来见我了？”

“我不确定你还在不在，只是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还在。”白素素说：“一切都没变，看上去真好。”

“没变吗？”画匠反问：“分明一切都变了啊。”

“画叔在我看来倒是没怎么变。”

“我变了很多。”画匠苦笑：“你也是，长大了，和以前不同了，这七年来日子过的不好吧。”

“倒也没有吃太多苦头，好歹有一口饭吃，有衣服可穿，有地方可住，要说辛苦，画叔呢？”白素素问道：“这七年来，过的还好？”

“有口饭吃，有衣可穿，能泡茶能画画。”画匠说：“还算过得去。”

“姨娘和小小呢？”

“都还在，一个在家里照看老人，一个去学堂读书了。”画匠低下头看向炭火，神情平静：“不太能见面，但一月还是能聚一聚的……”

“那算是幸福了。”白素素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至少一家几口都在，能团圆美满。”

“家人能团圆就很好了。”画匠也露出轻微的笑容，随后收敛：“关于你家的事，我……很遗憾。”

“白氏当如此，这是我们一族的使命。”白素素平静道：“没什么遗憾的，要说遗憾，大概是失败了才遗憾，倒是苦了这临安城……说起来，画叔为什么要留在临安城？”

画匠没有回答，开始将茶水倒入茶壶里，看着水汽上升。

“你为什么回来？”

“母亲已经去世了。”白素素低声道：“我也就没了牵挂，所以回来了。”

“牵挂？你母亲会希望你回来么？”画匠反问：“已经过去七年了，七年前的事，我也历历在目，你吃了七年的苦头，终于长大成人，也有能力在外面成家，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是白氏的后人。”白素素回道：“如果我不回来，死了也是游魂野鬼。”

“那是死后的事。”画匠沉声：“你现在回来，难道不是送死？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白素素默然，她不做争辩。

她说：“我需要一个安全的住所。”

画匠紧握住茶壶的握柄，严肃道：“你需要的是收拾好行囊，然后永远的离开临安城！”

“我可以离开。”白素素看向画匠：“但不是现在。”

“你想做什么？”

“龙脉。”白素素认真道：“我要夺回龙脉！”

“……”

“白氏宅邸肯定被妖魔严加看守，妖魔虽然用不了龙脉，也动不了龙脉，但一定会防止它落入其他人手里，我要拿回龙脉，只要夺回龙脉，龙守就不会消亡，单靠我一人或许不行，但有龙脉就有了整合白氏的希望，甚至可以重新召集八方龙守……”

“不可能的。”画匠沉重的摇着头：“白氏宅邸里居住的是一尊大妖，你怎么去抢回龙脉？就凭你一个人？你父亲是当代最强龙守，也落败在三位大妖的联手下，你一人也绝无可能安然无事，死心吧……”

“死心？”白素素嗓音有几分沙哑：“白氏几百口人全部葬身于妖魔之手，你要我放弃？要我死心？”

“……你在，白氏也好歹留下了火种。”

“没了龙脉，钱塘白氏还是龙守么？过去宗族留下的一切全都烟消云散了，这是白氏的荣光，也是我们为之而死的理由。”白素素目光如炬，好似燃烧着火焰：“这对我们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画匠低沉道：“复仇，不能让你死去的亲人复生，你该去找寻还活着的亲人们，而不是为了荣耀而赴死。”

白素素低沉一笑，嗓音压抑，她深吸一口气：“好……退一万步，我可以死心，可以放弃，可以优先为了白氏延续而活，可然后呢？”

她霍然起身，指向窗外：“临安城呢？临安城里十几万、几十万人的生死呢？这七年来，妖魔吃了多少人，接下来，它们还要吃多少人！谁来给他们的生命负责！我可以逃，可我逃走了，妖魔就真的连敌人都没了，它们会愈发肆无忌惮，直至这里化作一座死城！”

“等到那时，我才真的罪该万死，白氏一族所有荣膺，都毁在我这个懦夫的手里。”

白素素问，她重新坐下，看着茶壶里沸腾的水，低声说：“画叔，有些事是很难，可难道因为做不到，就可以不去做么？”

画匠闭眼，沉默良久，随后睁开眼睛，前所未有的平静：“临安不会成为死城，妖魔也不会肆无忌惮，我可以肯定，要问为什么，我给你一个理由，因为……”

他正要开口时，却被一句话打断了：“死里马赛，有人在家吗？”

第五百八十三章 画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