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脑袋混沌得严重，我几乎就只有眼睛看到的东西，才能想到要说什么。

或者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才想得起来，比如公司接下来要接的一个大项目，比如小荼很快就要高考了。

再比如——

“小靡，你……知道百合吗？”

因为觉得聊公司的项目简直是在开玩笑，而聊小荼的高考，感觉只会让小靡担心，她是个爱操心的妹妹。

所以大脑好不负责地就给我推荐了这个问题。

想要收回已经没有可能了，倒是能糊弄过去。

但我不知为什么，有些想要听听小靡的意见。

小靡的脸上划过一瞬间的惊讶，她的眼睛睁大了，然后立刻就把脸瞥了开去。

啊……

这个反应，是对百合感到厌恶吗？

一不小心就踩雷了呢……

我等着小靡的话，她却没有反应，只好由我来弥补这沉寂了。

“那个……如果不喜欢这个话题，换一个也没关系……”

“不，我只是……好奇妈妈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是因为烧得脑袋有些糊涂，这是同事的事情，没办法跟别人讲的，不小心就说了出来……”

假话很顺口就说了出来，这是职场中训练出来的。

然而在家里这样，我却感到非常难受。

可这事太敏感了，没办法说出口，只能迂回试探。

“这样嘛……嗯，那，我有看过相关的作品，但是不多……妈妈想问什么？”

“想问……你对百合的看法。”

窗帘拉着，屋内被暖黄色的灯光填满。

身体热热的，软塌塌的。

小靡的模样温柔到不行。

一切都很柔和、安逸的样子——

我却在想窗外是不是在下雨……

肯定在下吧，不久前就是冒雨赶回来的。

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小靡想了好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就算是闲聊，对于回答的内容也经过深思熟虑嘛？不亏是小靡……

“虽然很多人都不认同百合，而且对于生命的延续来说确实相当于异端的存在……但是，人类与地球上其他生命最大的区别，就是高出许多的智商和情商，爱情正是产物之一。百合的存在对于‘延续’来说可能并不友好，但它却是生命‘前进’途中必然会生出的副产物。人类已经不需要为‘延续’而担心，而百合对于人类的‘前进’来说，无疑丰富了可能性。所以百合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并且……我觉得，尤其是在被陈旧观念束缚的家庭里，百合的存在不仅不能说是异常，或许换成‘泥沙中的珍珠’来形容更为贴切，因为它同样是美好的爱情，却要顶着砂石与瓦砾，在阴暗的环境中等待希望。”

不行，说得太好了，感觉很对啊……

我忍不住鼓起掌来，小靡却抓住我的手，把它们塞回被子里。

她的脸稍微有些红，像是惨了很多水的透明葡萄酒的颜色。

“说得好棒……小靡，但是……社会不总是一直正确的，家人不总会温柔待你，对的东西不一定被接受其存在——”

“所以那些抗争才会感动人，这正如为成功而付出不懈努力……这甚至要比普通的努力更为艰难，它要面对的不仅是自身能力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面对像枷锁一样的家庭与社会。淤泥中绽放的莲花多让人惊叹，这不是美好一词就能概括的，这不像其他许多成功，一个‘努力’或者再加一个‘煎熬’就可以总结……啊，那个，我只是……我好像有些太入戏了，可能看的时候想过许多吧，所以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能说出一些感想的……”

如果说刚才的解释是“很对”，那么这一大段话给我的感觉就是……小靡是站在百合这一边的，她完全是在为她们声援。

这样啊，也就是说她不仅不介意，还赞成……不对，很多人不讨厌很多东西，只是因为那些东西并不是自己的——

“小靡，如果……因为很多情况下，事情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有不一样的结论，要是……比如你的好朋友就是百合，那你会怎么看……”

“当然是支持她们啦——”

“我是说你的好朋友是百合，而且单身，她对你又有好感。”

小靡慌乱了一瞬间，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

我在内心慌乱了一瞬间，表面上仍然以探究的目光回应。

“那要看……那要看……那要看……看我是不是百合……如果我性取向正常，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与她保持在朋友间的距离……”

“嗯……果然是这样吧……不过，其实，也没多少所谓了……”

“妈妈？”

“嗯？”

“我听不懂你刚刚说的话。”

“啊，自言自语罢了，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啊，有好多事情都好烦啊……我理不清楚啊……”

“那是需要尽快做决定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