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情况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我不知道，也许比我看到的要好，但也有可能更糟糕。”张晓舟答道。“但我做事情总喜欢先充分考虑最坏的可能性，那样的话，即使事情真的往那个方向发展，我也不会事到临头却束手无策。你想过吗？如果我们真的就这样等着恐龙自己离开，或者是等着别人来救我们，那如果它们都不发生呢？如果恐龙一直都不离开，也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的粮食又都吃光了，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我当然同意你的想法，但其他人……”钱伟说道。“他们都被吓坏了，你现在还不断地告诉他们事情会变得更糟糕，他们怎么可能接受？”

“你和他们熟悉吗？”张晓舟问道。

“只有几个熟一点……怎么？”钱伟问道。

“你觉得哪些人的承受能力比较强？考虑问题会比较长远一点？我想和他们单独谈谈。”

张晓舟本质上是个很讨厌开会的人，尤其是在大多数人都犹豫不决或者是不知道解决的办法时，开会永远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管你的理由再怎么充分，总会有人跳出来唱反调刷存在感，他们只要提出一些难题，夸大一下事实，本来很有希望的项目就多半被砍了。所以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要达成目的，最关键的是会议之前的交流和沟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局限性，你很难在会议上对大多数人把自己的论点讲清楚，但在会议前一对一的进行沟通时，很多问题却往往能够迎刃而解。

他也许没有办法把大多数人听天由命的观点扭转过来，但他觉得自己应该试一试。

“我不知道。”钱伟说道，他其实比起张晓舟来也不过早认识了他们几个小时。“李洪大概会比老常要好一点，但他已经习惯了听老常的，不过可以试试。要说有行动力的，张孝泉大概能算一个，还有李彦成，就是那边那个穿格子衬衫的，说服他的话，他女朋友也就搞定了。高辉……那家伙没什么主见，只要说服了其他人，他自然就会跟着附和我们了。”

他所说的这几个都是年轻人，这大概是因为年轻人相对来说比较活跃，也比较有勇气呆在天台上观察周围的环境，于是相互之间多多少少聊过，不像年纪大一些的那几个那样多半都是呆在屋子里发愁。

年纪大一点的幸存者现在似乎都以老常的话为行动的方向，他那身警服也许给了他们很大的安全感，但在张晓舟看来，他有点太缺乏主动性了，这在和平时期也许没什么，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很可能是致命的缺点。

两人找到的第一个谈话对象是个子高高的李彦成，他女朋友现在到下面帮忙做饭去了，这是张晓舟决定首先找他谈话最大的理由。但他却对张晓舟有些不感冒。

“你叫张晓舟对吧？我搞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刚刚不是已经讨论过这个事情了吗？大家都同意等一等，为什么你非要急着去冒险呢？”

“我不是急着让大家去冒险。”张晓舟说道。“我只是觉得老常他们的想法有点太乐观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事情恶化之后的出路。如果事情想他们想的那样发展，那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粮食吃光之后我们该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几个年轻的也许还能逃出去，女孩子和老人怎么办？”

李彦成果然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的女朋友王蓁蓁虽然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花瓶，但体力上绝对也靠不住，如果真的要在恐龙面前逃走，她唯一可以战胜的对象大概只会是薛奶奶。

“但是……”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没事，为什么不提前做一些准备？有备无患总归比坐着发呆好吧？”钱伟在一边说道。“你觉得呢？”

这个理由很强大。没有电，年轻人爱做的事情几乎就全都没了。李彦成和王蓁蓁虽然比别人多了一项娱乐，但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心情成天做那种事情。

“那要干些什么？”李彦成问道。

“现在暂时还没有想好。”张晓舟答道。“你也可以想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办法总比问题多，我们这么多人，每个人都会一点东西的话，能干的事情就不少了。关键是，我们必须得有这样一个态度：要更积极的面对眼前的困境！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我同意。”李彦成说道。年轻人总是比较容易相信这些东西，遇到事情也比较积极，因为他们遇到的挫折还不够多，不会像中年人和老年人那样本能地抗拒一切改变和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

“我们要把大家的积极性都发挥起来，就算是一时用不上，现在所做的准备也不会白费，也许有一天它就能救你一命！”张晓舟说道。

说服张孝泉更加简单，他是附近一家摩托车修理店的工人，一个人逃到这里本来就很没有安全感，正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融入到集体当中。

“你们说的我不懂，我也想不出什么招来。不过只要用得着我，叫上我就行了！我胆子大得很！”

“好！”张晓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然后是李洪，张晓舟觉得他的力量也很重要。

“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李洪听了他的话却有些反感。“这样跳出来唱反调有意思吗？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强？”

“话不能这么说。”张晓舟说道。“我们不是要跟老常唱反调，更不是要故意不给他面子，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很多事情可以等，可以拖，可以推，但现在，还这样干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等下去情况当然有可能变好，但如果变坏了呢？到时候再想办法真的来得及？以前我们犯个小错顶多就是被领导批评一下，现在呢？大家都看到了，现在犯个错的结果很可能是马上变成那些东西嘴里的肉！我不想等死，不想等事到临头的时候再来想办法，因为那个时候就真的来不及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老常说这些，找我们说有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串联大家搞什么阴谋，不然我就不找你了。再说了，就这么几个人，现在又是这样的局面，搞办公室政治那套有什么意义？我只是觉得，我们几个年轻人应该更积极一点，多想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李洪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点了点头。

第10节 第10章 陷阱

米饭和肉类的香味飘了上来，之前张晓舟见过的老王从天台门哪儿冒出头来叫他们下去吃饭，张晓舟早上吐了两次，肚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但他还是主动提出来由自己来站岗。

“反正都这样了，天台上空一下也不会死人。”钱伟说道。

“如果周围有什么情况呢？说不定就这么一下，获救的希望就过去了。没关系，你们谁吃得快，吃完了上来替我就行了。”张晓舟还有一层意思没有说，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怕张元康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没有吃的人还能勉强坚持几天，但在这样热的天气下，没有水喝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钱伟等人犹豫了一下，但大家之间还不是很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那我一会儿送上来给你！”钱伟说道。

很快，天台上就只剩下了张晓舟一个人，他找了一个视线最好的地方坐了下来。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房子里也有人在做饭，这一带用的都是管道煤气，现在当然不可能还有煤气可用，他看到有人开始像他们一样把家具用斧头砍成碎块，黑色的烟雾从好几个方向冒了出来。

有些房子显然已经像他们一样开始集中物资，整幢楼只有一两个地方在冒烟，但也有的地方有好几个地方在冒烟，那应该是房子里的居民还没有聚合在一起。张晓舟默默地把冒烟的地方记了下来，这未必有什么用处，但他心想着，多知道一些周边的情况总是好的。

这片区域大概是开发区里居民楼相对集中的地方，虽然其中夹杂着少量空空荡荡的办公楼，但放眼望去，还是可以看到十来幢居民楼，他们眼下所在的这一幢大概是一个什么单位的房子，孤零零的立在派出所的四层办公楼旁边，侧面不远的地方是一幢白色的六层办公楼，占地很大，而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居民小区，大概有七八幢六层的房子。

房子的背后是几家工厂，但因为是在假期，空荡荡的没有人。工厂的围墙完全没有办法阻挡住这群恐龙，它们轻轻松松地就直接从墙上跃了过去。离得最近的那家工厂的停车场上有一大片血迹，厂里值班的人大概是已经遇害了。

街对面是另外一个小区，外围有一圈一层楼的商铺，有药店、社区超市和餐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东西都是他们急需，但却可望而不可求的物资。小区规模不大只有四幢咖啡色的房子，但四幢房子都有十二层高，相互之间离得很开。每幢房子周围都有着很好的绿化，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错落有致，但它们现在却早已经沦为了恐龙的乐园，它们深绿色带有暗黄色条纹的身躯在树丛中很难分辨出来，如果它们埋伏在里面，很难被人发现。

这些鬼东西的移动速度简直就让人绝望，在空旷的街道上遇上它们没有半点逃生的可能。

周围还有更多的建筑物，但它们的距离太远，对于张晓舟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他眺望着昨晚曾经点亮灯光的那些建筑物，它们现在看上去死气沉沉。从它们的位置和高度应该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整个区域的情况，如果说有什么人最清楚眼下所发生的情况，那这几幢高楼里的人应该当仁不让，但对于他们来说，知道得太多也许也会让他们更加绝望。

周围的一些建筑物顶上也有人在四处张望，之前钱伟他们曾经尝试过和他们交流，但他们都没有学过旗语，单单凭借喊话相互之间很难挺清楚对方在说什么，沟通起来很困难，于是他们很快就停止了这样的尝试，只是偶尔相互之间招招手，给予对方一点点安慰和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