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她摇了摇头,“太阿,都给他了,也就随他去做,迟早会回来的,朕相信他。”
韩非看向皇帝:“陛下,还在担心什么,是储君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嬴政叹息一声:“过早选择了庄严与枯燥,艰涩与刻板,连犯傻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巨大的亏欠,但却没有办法。”
韩非苦笑道:“的确,那孩子今年只有十六岁……若是寻常贵族,此刻正在学府读书,但身为王族,必以身许国。”
“初夏繁枝,晚秋的云天,才是完整与自然。”嬴政叹息一声,推开了窗子,直视着太阳西斜,“而寒春却不是。”
“自这位燕公子策走后的一段时日,每每见朕时都是一副心情低落的模样,虽埋首于国事,可从头到尾,小脸都写满了心事,就差开口埋怨朕为何要把他放出去。”
“两人关系要好。”韩非问道:“将来,燕策与她相敬如宾,不好吗?”
“……”
她看着韩非,手指落在窗台,极目远眺。
等了一会儿,韩非仍没有得到回答,但却没有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已被自家学生搞得千锤百炼的大心脏升级到最新版本,就算是听到“伟大的皇帝陛下准备先替储君试试水,挑个时间把燕策睡了”的消息都不会感到多少惊讶。
“不知道扶苏她何时能取代朕的位置,单论现在的状态,朕担心她会走偏。暴君与明君,只是一线之隔。”嬴政淡淡道。
不用,这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还能走得更偏吗?
韩非一想到扶苏黑化的状态,自太阳穴涌进大脑的眩晕感就没停下来过,按照现在的轨迹路线走到最后,妥妥暗黑系的独裁者。
要不是身体孱弱制约着少女的体能,韩非觉得扶苏的威慑力也许真能抵达到始皇帝的境界,当然是在100%黑化情况下。
“朕对孩子的教育,实在是太拙劣,只能说希望先生改过自新后再悉心教导。”嬴政温和的笑道。
还改过……自新,明明一直以来都是我这位先生在坚守着本心,初心,何其命苦。若不是历经百般劫难,硬是把忍耐度给撑大了,就凭韩非她最初的性子,早就以身殉国。
韩非没有正面回答:“陛下,您觉得我能做到吗?”
“扶苏对你的敬重,不比对朕差。”
韩非想了想:“臣……不,以故交的身份,询问一个答案。”
嬴政怔了一刹那,无数回忆自时光尽头浮光掠影般闪过。
上一次,以故交身份交谈距今已是十年,韩非子,那位英姿锐气的少女,清冷如谪仙,以众叛亲离的方式诉说“刑过不避大夫”的信条。
而她执弟子礼,聆听这位圣贤的教诲。
一时间她竟有了一丝恍惚,过往的岁月似梦境般真实而虚幻,年少成名的圣贤那时还带着微微的青涩,现已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