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渊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道:“神策上将言下之意,这些日子的朝政大事,是尽皆出自你手?”
朝政大事尽出己手,这便是擅权的意思,自古至今,有多少权臣奸臣因此被皇帝或政敌干死,乃是人臣最大的忌讳和话柄,通常来说,若是皇帝发出了“你是不是在擅权啊”的声音,做大臣的非得汗流浃背、诚惶诚恐地一再自辩谢罪甚至辞官乞骸骨的。
可孙朗偏不。
他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自豪道:“是的,陛下,大部分是这样的,臣还年轻,像巨臣这么忠诚、工作能力又强的同志,肩膀上的担子,是可以再加一下的,毕竟有一位老师从小就教臣,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啊!”
皇帝无声地冷笑着,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他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请上将军来说一说吧,这些日子的朝堂大事方要,朕确实很想听一听,太子太师替朕把这个国家治理的怎么样。”
“臣遵旨。”
孙朗一拱手,扬声道:“有赖陛下信重,太子兢兢业业,群臣效命辅佐,朝政眼下运转正常,如果要臣简单总结一下,那臣有一句话禀告,当今帝国形势,臣以为是,在平稳中向好的方向进展,也是在平稳中有变化。”
皇帝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向好,为何有变?”
孙朗对答如流:“这要看历史的进程,虽然眼下朝政运转正常,但国家形势从来都是长期和短期、内部与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也就是说,有一些不好的变数,来源于先前种下的因果……”
皇帝脸上冷笑更浓:“因果?卿试言,究竟是什么因果?”
孙朗摊手道:“臣也不知道,陛下忘了,臣这两年都在外面可怜、弱小又无助地漂泊,怎么会知道陛下种下了什么因果,不过你看,陛下,臣这两年漂泊在外,其实也是导致如今国家形式的内部因素之一啊。”
两人对答颇见机锋,都在拐弯抹角地互相讥讽,听得众臣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孙朗直接爆出“你狗日的敢在大荒山暗算老子”之类的年度金句,负责记录朝议的史官更是战战兢兢,手中笔有千钧重。
皇帝的面色更加冷厉:“卿不知因果,为何觉得朝政有变?变在何处?”
孙朗昂然道:“臣有眼目,有头脑,更有一颗赤胆忠心,帝国之弊,已在肌理,诸大人不话,而我独言之,瞧瞧这帝都吧,孙某回京不过月余,大事小事不断,铜雀台魔踪隐现,赤练炎死于非命,先皇显圣,木曜复生,陛下遇刺,日曜发疯,里里外外,一团浆糊!”
“我们的国家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臣不禁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会这样呢?”
孙朗的眼中饱含泪水,因为他对这个国家爱的深沉。
可他那深情的质问并没有引来众人的深思。
反而引起了皇帝的冷笑。
李广渊那冷冽的笑声回荡在金殿之上,宛如一只阴鸷的夜枭。
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孙朗眉毛渐渐扬起,平静地问道:“臣的话,很好笑吗?”
皇帝笑声渐歇,他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好一派颠倒黑白的歪理邪说啊,孙朗,铜雀台是你私调军马,赤练炎死在你面前,先皇显圣无人所见,木曜复生也是你第一次见到,至于卫羲和发疯,也是你在承天门外撒野、掠走水曜剑圣之后,才发生的冲突……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说到最后,李广渊已经是声色俱厉。
偌大的金殿,刹那间剑拔弩张,肃杀的空气充溢其中,君王的厉声喝问宛如一记记重锤,落在所有人心间,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在这紧张激烈的肃杀环境下,风暴中心的神策上将耸了耸肩。
“怪我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