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镶摇头道:“我也不知。”
昌国侯说道:“那你就这么信任他?他挟旧怨而归,煞气凝而不漏,显然积存于心中不得舒缓,一旦爆发出来,必然惊天动地。”
“大荒山之怨,是有功反招杀身,是昔日同袍拔刃,久怨成毒,腐蚀心灵,扭曲心魄,我知你与他旧时相交莫逆,可人总会变的。”
“你看天元功成不到两年,朝廷封赏有功将士,军中英雄俱封官得爵,一时富贵就忘却昔日义气,短短两年,许多军将已露骄奢霸道气象,富贵尚且如此,怨恨又当如何?他在外流落两年,日日咬牙切齿,夜夜辗转反侧,又要变成什么模样?”
田镶默然不语。
昌国侯拍着他的肩膀:“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昨日已经与你说过了,赤练炎之死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镇国剑圣与灵木黎之事更是透着许多蹊跷,而昨晚卫羲和突然发疯,究其根源,也是孙朗先去皇宫寻衅引来了卫氏兄妹,沈瑶花消失无踪,多半也是被他掳了去……”
田镶突然道:“不必再说了。”
昌国侯默然,其他几人亦是默然。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但这个世道,是不能讲理的。”
昌国侯轻叹道:“自他回京之后,屡屡掀起风浪,我等作壁上观,主要是为了借他的手段削一削陛下的气焰,其次,大荒山之事,我辈亦有义愤,让他出出恶气,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但这一切都得有底线。”
他目视田镶,正色道:“纵然孙朗有千般委屈、万种道理,也不能动乱这个国家,他若是为了一己私仇动摇社稷、崩塌国本,令天元战果不再,令帝国重燃火光,那他就是国家之敌,天下共击之……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田镶缓缓道:“我知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不会手下留情。”
昌国侯面色微变:“可他现在……”
“卫羲和发疯,我相信不是他做的。”田镶说道,“他如果有这个能耐,怎么不让太阳剑圣在宫中发疯?若是卫羲和暴起刺君成功,陛下龙驭宾天,太子建成继位,他就能以权臣之身执掌朝纲,何等痛快。”
昌国侯语塞,这确实无法解释。
“再者。”田镶说道,“从他回京开始,搅动诸多风雨,看似热闹之极,可深究根源,就能发现一件事情——他每次虽然闹得很大,但其实保持了非常的克制,没有趁机揽权,也没有对政敌落井下石,甚至陛下昏迷的那阵,他也没有以雷霆手段行权臣之事,他根本连想都没想。”
昌国侯道:“那是他忌惮朝野物议……”
“既然忌惮朝野物议,又怎么会让卫羲和发疯、将事情闹成现在这样?”
昌国侯不能答。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孙朗是无辜的,我相信他。”
昌国侯摇头道:“这事儿无辜,不代表……”
田镶垂下眼帘,掩盖住瞳中慑人的寒光:“不,这件事无辜,就够了,乐兄,你灵慧天成,善于纵览全局,可着眼太多,容易忽略本质,田某性情呆板、脑筋迟钝,无法一心多用,做事只能一件一件去做,想事情也只能一件一件去想,我所想的,只有卫羲和发疯的事。”
“既然不是孙朗做的,又有谁能够让堂堂太阳剑圣当场疯癫?”
“孙朗昨晚言辞诡秘、煞有介事,显然洞悉一些内情,他之前时时保持克制,志不在财富权柄,没有打击政敌、排除异己,也没有抢班夺权、确立威信,那他要做什么?战场之上,若有将领无心计算首级战功,也不掠夺战利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他认为战斗尚未结束,他还有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