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自从对孙朗的身份起了极大的疑心之后,贾诩对孙朗的观感就越来越复杂,一方面,他确实发自真心地欣赏这小子的才华智计和处事方式,毕竟坏得很对他胃口,但另一方面……他极有可能是个冒牌货。
不是一家人的话,那说什么都不行了,毕竟在帝国这个传统的国家之中,血缘是最坚固的纽带,没有之一,有血缘做纽带,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可以将孙朗当成儿子来看待,能够将家族作为赌注压宝在孙朗身上,能够毫不犹豫地选择对抗帝国和皇帝……但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这前提就是血脉的联系。
有血缘关系,那孙朗就是他的亲侄儿,是贾府的未来,是中兴的希望,是他最欣赏的后辈,是他可以堵上一切全力支持的合作伙伴。
没有的话,那他就是骗子,恶人,居心不良者,将贾府拖进深渊的冒牌货,对荣国府不怀好意的心机者……一切行为和立场都要打一个问号。
贾诩一时感到怅然,他在心中叹息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他活着回来了,明明他在与帝国的对弈中占尽上风,这两个天大的好消息合在一起,得到的,就是贾家中兴、光大家族的希望,可是……
这位素来果决善断的智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他听贾似道小心地说道:“爹……我们走了?”
贾诩被这一声呼唤喊得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突然瞧见孙朗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心里蓦然打了个突。
——这小子可是机敏得很,可别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贾诩急忙掩饰自己的走神,为了显示“我刚刚是在认真严肃地思考”,他必须提出一点建设性的意见,宁国公心念如电,立刻想到了一个话题:“那么,王七就暂时扣押在这里吗?”
孙朗神色微动,笑道:“大伯有何高见?”
贾诩为自己迎来了短暂的思考时间,他在想王七的去留问题,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安排。
于是他就说道:“看起来,你是不打算从王七这边拷问情报了?”
孙朗点头道:“没必要,八成还有什么别的套路在等着我,既然知道有陷阱,那就不要一脚踩进去了。”
贾诩点头道:“也就是说,他已经没什么用了?”
孙朗先是悚然,然后摇头道:“不不不,他应该还是要以被告的身份出庭作证的,大伯你可悠着点,无论是坏了他的性命还是坏了他的身子都不行。”
贾诩愣了一下,随即勃然道:“你他妈有完没完!?”
孙朗无法无天惯了,与长辈吵架抬杠又何足道哉,他本来就是无理也要搅三分的,何况这次还是有理,只见他眼睛一瞪:“嘿,奇了怪了,我还没说什么,大伯你就恶人先告状了,之前在黑牢里,是谁先动的手啊?”
“你!”贾诩气结,毕竟之前在牢里,确实是他先没忍住,所以拐着弯黑了孙朗几句,没想到这小子是个一点就炸的,当场就报复回来了。
可怎么说啊?说我黑你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啊?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冒牌货,但我却不敢拆穿,只能看着你表演,所以非常气。
——于是这天就聊爆了。
他胸中郁结,心里恼恨又多了三分,拂袖道:“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这王七既然没用了,还留在宁国府做什么?我还得费心照顾防备,若是莫名其妙地又死了,还不好跟你交代。”
贾似道闻言,胳膊肘立刻拐了个弯:“父亲,不留在宁国府,难道还要送到荣国府吗?那不是更防备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