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铭视线之中满是茫然的说道，就像是说给身后的那个女孩子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是……我原本是准备教训她的，毕竟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乱花钱成这个样子算是什么事情你说对不对？她才十七岁呢，连成年都还差六个月。我应该教她勤简节约。对不对？”

“……”

“我原本是这样想的，但是我的话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嘲讽，放在桌子上的手开始握紧。

“却说不出来了。”

“为什么说不出来了呢？”身后，紫发的女孩轻声的说道。“你刚刚提到了……外公，是想到了她的母亲吗？”

“塞西莉亚吗？不，不是……”他低下头，捂住了自己的脸庞。“虽然她真的是很像塞西莉亚的……但是塞西莉亚是很乖的孩子啊，也很懂事，也很粘我。她素来是没有什么零花钱的，有什么需要都是直接和我说，她成长的过程之中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无论何时我们都相伴相依，直到……”

他忽然沉默了，然后脸色苍白的转移了话题。

“我原本是想要教训琪亚娜的，我什么都准备好了，银行卡是早就放在那里的东西，要说的内容也早就打好了腹稿，我从容的等着她上门，摆出痛心疾首的架势，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那个笨蛋丫头教训一段，然后看着她拿着卡出门，看似她会依然屡教不改，其实已经把【乱花钱会挨骂】这一条信息传递到她的潜意识之中。”

他说完这些，先是笑了，然后笑着笑着便摇起了头

“我就是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安排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剧本，就等我们的小琪亚娜就位。”

“但是等我真的把这些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宫铭皱着眉头，露出一个沉思的表情。

“如果只是金钱上面的开销的话，如果只是花费这种事情的话，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管着她？”

他身后，希儿眨了眨眼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诚然，固然节约是好的事情，固然浪费并不值得提倡，但是……那是塞西莉亚的女儿啊，那是我尼古拉斯的……孙女啊。”

他握紧了拳头。

“就算是浪费又怎么了？就算是奢靡又怎么了？是沙尼亚特家族不够富有了还是我尼古拉斯不能再拿起刀剑了？塞西莉亚的女儿，就算是纨绔，就算是败家子，又能怎样？”

“什么狗屁责任，什么继承了沙尼亚特的荣耀，什么卡斯兰娜的姓氏！沙尼亚特家族的财富遍布世界，无人能够比肩，养活了天命整整五百年。我尼古拉斯为了这个人间征战了整整五百年，拯救的生灵无法计数，她琪亚娜就算是挥霍无度，又算得了什么？”

“……”希儿不说话了，只是轻拍着他的后背，想要安抚那个突然愤怒起来的灵魂。

“……我是很擅长说大道理的。”他沉默了片刻，愤怒带来的力量好像因为少女的安抚缓缓的从他的身体之中褪去了，取而代之的仿佛从身躯的最深处涌现的疲倦。

“什么这个【世界已经处于危险关头了】啊，什么【这个死中求活的世界需要有能力的人牺牲】啊……我是很会说服人的，尤其是擅长说服自己，毕竟……如果不是精通于说服自己的话，我可能也坚持不到这一步吧……”

他嘴角勾了起来，将手抬起来，抓住了希儿白皙的手，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想要掩盖那张脸上苦涩的表情。

“但是……这个问题……我是真的说服不了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