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手边路灯冰凉的铁杆,微微弯下腰,轻轻的喘着粗气,温热的呼吸从他的口中吐出,和寒冷的外界环境接触,登时化成了白色的雾气。然后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他抬起头,带着满脸的茫然看着那些白色的雾气消散在他的面前,神情之中,有些懵懂的复杂。
最终,这个黑发的男孩轻轻的咬住了嘴唇。然后蹲了下来,在漫天的风雪之中靠着路灯的根部蜷缩成了一团,任由那些白色的霜雪落在他的头上,肩上,背上。像是一条流落在荒野之中的狗。
真的是很诱人的选择啊……真的是很让人难以拒绝的选择啊……真的都是些了不得的人物啊……
他低着头,自嘲的笑了笑,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整个世界。
是的,很没有理由的,很没有原则的,很莫名的,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的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翻涌着如此的情感。
估计……那些大人物……也不会想到,他们明明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明明按照他们布置好的走下去就好了,为什么他还会陷入这种慌乱之中。
然而当一个普通人突然被打破平静的生活委以重任的时候,难倒合适的反应,应该是兴奋吗?
瓦尔特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冰冷的地砖,青灰色的砖瓦按照顺序排列着沿着视线向前延伸,越往前去,每块砖也就越发的渺小,最终化成了向前望去的开阔的视野。
路上,有行人行走着,有旅人欢愉着,有人同游,有人歌唱。路旁的店面点着暖色的灯,将橘红色或者其他色彩的光透过那些玻璃橱窗中透出,投在雪地之中,在明亮的雪面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多彩的影子。
但是莫名的,瓦尔特面前的一切像是老旧的卡带一样发出了呲啦刺啦的声响,在正常彩色的场景和满世界都是漆黑只有那些闪烁着诡异的紫光勾勒着一切线条的轮廓,像是超声波片一样的漆黑场景之中不断来回闪烁着。那些人的幸福的笑容在诡异的紫光之下都仿佛变得扭曲,狰狞的笑脸上遍布着血泪。
突然一种无法抑制的暴躁的情绪从他的心底升起,像是带着仿佛要毁灭一切的意志,但是刚刚升起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一般被另一股存在在灵魂的跟深处的东西搜破灭了,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火星。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场景甩出脑海,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漆黑的场景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他苦笑一声,像是被抽掉了脊梁一般向后靠去,靠着电线杆往下滑着,以一种并不雅观的姿势坐了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将脑袋靠在身后的电线杆上,叹了口气。脑中不可抑制的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一日在柏林看到那座冰霜封雕着死尸的城市,那全世界都是死亡的场景,和那炽热燃烧着的,仿佛大日一般的……救主。
“啪。”
突然,一只手趴在他的肩膀上,他扭头看去,身边,是一个满是沧桑的脸庞。
那是一个一眼就能看的出他的困境的男人,浑身破旧——甚至于说是破烂也毫不为过,穿着一身好像多年以来从来就没有洗过的大衣,带着满脸脏乱的胡渣和一头同样脏乱的银发。面黄肌瘦,甚至连很多传奇故事中的世外高人的那种明亮的眼眸都没有,双眼浑浊着,似乎有什么视力障碍。
“伙计,有火吗?”他叼着一根抽了半截熄灭了的烟,见黑发的男孩望过来,张开嘴说道,露出了满口黄牙。
“哦哦哦。”黑发的男孩慌乱的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递给了身边的男人。“给您。”
“嗯?好东西啊。”那个人踮了踮手中的打火机,表情有些意外。“一九四五年英国政府纪念二战胜利内部发行的限量版。只在盟军高官之间流通,伙计,你身份不简单啊……”
“不过现在……”他忽然摇头笑了笑。“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
瓦尔特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发现自己从未注意到身边那件东西的价值。
只是和那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一样,在那里,所以就拿来用了,至于那些东西到底又有什么价值,从来没有人会和他说,也不会有人和他说。
他默然了一会,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