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由一个个套间组成,最大的一个套间的前厅里,有个女仆在一盏小灯下做活,她唯一的装饰就是头上戴着细麻布软帽。女仆把一根竹针插在头发上,手里拿着毛线活,起身打开了客厅的门。客厅的窗户朝向后院。这个女人的装束令人想起那些灰衣修女。
‘夫人,我给您带来一个房客。’
看门人把我领进客厅。我看见有三个人坐在德·拉尚特里夫人身边。
那三个人站了起来,女主人也站了起来。看门人为我端来一把椅子。我见德·拉尚特里夫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便坐了下来。
房间简单的装饰使我这个已经习惯了巴黎生活的浪子,察觉到了自己远离巴黎的事实,仿佛置身于下布列塔尼或加拿大的偏僻角落。
然后,比起装饰,一种诡异的寂静抓住了我的心。那是我人生里第一次察觉,原来寂静也是分等级的。
我已惊异于修女路的寂静,那条马路整整一个月也不会有两辆马车驶过。我更惊异于院子的寂静……也许在这个被那么多古老的马路、古老的院落和古老的院墙层层环绕的客厅里,我更觉得像是置身于寂静的中心了。”
“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啦,”公爵夫人娇嗔道:“你是故意吓我,还是本就如此怪异?”
“我发誓我没有,夫人!”戈德弗鲁瓦说道:“你知道,西岱岛(塞纳河中的小岛)的这一带地方叫做‘隐修院’。它保持了所有隐修院共同的特点,看上去又潮又冷,而且在白天最喧闹的时分也保持着修院式的清静。
此外,西岱岛的这一部分地区位于圣巴黎母院与塞纳河之间,具体位于圣母院北面,也就是说在圣母院的阴影笼罩之下。
东风毫无遮拦地吹将进来,塞纳河的雾气似乎被巴黎这座古老的大教堂那发黑的墙壁所羁留。
因此,风吹不进来这里,甚至连喧嚣也被巴黎圣母院隔绝。我来到这座古老的房子,面对四位沉默的、像周围的一切同样庄严的人,那种感受是不足为奇的。
我目不斜视,心里对德·拉尚特里夫人充满好奇。她的姓氏便足以引起我的兴趣了。”
“我猜这位夫人纵使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定然是另一个世纪的人。”公爵夫人问出了所有女人都会问的问题:“这位夫人美吗?”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老人了。”教士回忆道:“她有一头银色的发卷,一张温和的脸,看上去冷冰冰鹰钩鼻有点不搭,前额圆润,有一个双下巴。
她的连衣裙按十年前的款式,收得紧紧的,衣料是褐底绿边的绸子,似乎也是十年前的时尚。连衣裙的上身做得像长裙的上半部分,藏在镶有黑色花边的棱纹塔夫绸头巾下面,头巾用一枚嵌有肖像的胸针别在胸前。脚穿一双黑丝绒高帮鞋,搁在一只小脚垫上。
她和她的女仆一样,也在编织毛袜。
‘那套房间恐怕对您不太合适。’
公寓的女主人看见我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劝退。我有点错愕,因为就算有所考验,她还没出题,我还没解答,怎么就说我不行了呢?
很快,我注意到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眼明白了答案。”
“什么?”公爵夫人追问道。
回答她的却是狡黠的一笑,教士今日的故事汇到此为止,他和德·绍立厄公爵夫人共进晚餐后离开。监视他们的永恒朱红看了一眼,没有发觉异常后便闭上了眼睛,上了年纪的人,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懒懒的,这是他们忘却了时间的证明。
当天晚上,菲蕾丝的分身把安洁莉娜写的密信带到唐璜这边,宫廷法师展开之后,发觉上面写着:
已确认,救济会的根据地就在西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