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指“解释秋奈为什么要从根半大楼上落下”的那些话。
如果只是解释这一句还好。我非要还要补充说,那场车祸实际上并非是秋奈的车祸,而是她选择了暂时性的离开。
可式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式快要疯掉了,无数个对不起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紧紧咬着牙齿,我鼓起最后一点动力,强行把它转化成愤怒。
可是,在看着式紧紧地咬着嘴唇,双眸尽是惶恐,脸上已经布满泪水的样子,我的愤怒无处释放,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昨天下跪的事情,对式来说根本算不上是惩罚。真正的惩罚,是我心中那种灵魂都要僵住的疲惫,是她对最爱之人的杀意,是她以为我会抛弃自己之后也抛弃掉她的绝望。
她太蠢了,蠢到以为我会有这种感觉全是因为她自己的错,蠢到觉得我会这么离开她,蠢到坚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一定会亲手为我带来安息。
对待这么蠢、这么脆弱、却又那么深爱着我的女人,我只能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接近崩溃的她,用言语为她解释。
“式,你知道吗,像我这种的感觉,每个人都会有的。可是,无论感觉再怎么累,人类都必须活下去,也只能活下去。因为人类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自己的生命没了确实一了百了,可是自己的亲人、自己在人世的眷恋却需要着自己。一想到自己在意的人悲痛的样子,人类就有了最起码的动力,能够背负起活着的痛苦,继续走下去。”
“没错,无论在多么痛苦、多么悲伤、多么孤独、多么绝望的处境中,也继续活下去。任何生命都是这样的,全部人类也都是这样。仔细想想,我不也是这样吗?在天桥乞讨的时候我没有选择死。在自己的出租屋昼夜颠倒的时候我没有选择死。在四面透风、只有单衣给予温暖的冬天我没有选择死。在八年这自己完全不喜欢的日子里,我依然没有选择死。”
“实际上……实际上实在是坚持不下去的情况,只有那次根半大楼上的一次而已。那个时候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真冬,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以夺走他人生命而获得金钱的杀手,我更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活下去是因为夺走了他人活下去的权利。”
“那个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真的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了。那些想法就像是突然爆发的重度抑郁,让我失去了理智。那时,我感觉被逼上了绝境,身前是无法面对的现实,身后只有深不见底的悬崖。所以我才选择了放弃,才选择从根半大楼上跳下——如果实在是迫不得已,又有谁会想要离开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呢?”
我不知道式听进去了多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解释。我更不知道,究竟还要怎么做,才能让脆弱的式不再怎么悲伤。
穷尽这个无能的我的全部所能,也只是就这样抱着她而已,说着谢谢话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怀中抽泣的式终于安静了下来。
然后,说出了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那……为什么,为什么前不久的时候,她……她……”
她是在问,为什么秋奈会在十几天前选择自杀。
她布置的计划我当然不能说出口。但她这么做的用意,说出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大概……是觉得有些话没有办法对你说吧。”
“没办法……对我说……?”
“她太爱你了,见不得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容不得你有一丁点的悲伤。正是这份爱,让她连通过他人转述的方式都做不到。所以……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只有一个——把自己暂时变成不爱你的那个人。而那个人,自然也就是我。像刚刚那些话,也只有我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