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头,他的脸已经被灰尘糊得看不清了,只有一双熟悉的墨绿色眼睛。
他看到琴酒手里的伯|莱|塔,用嘶哑的声音笑了起来:“是我,不是赤井秀一,你是不是很失望?”
“赤井秀一已经葬身在那处洞窟里了。”琴酒冷笑。
他的声音跟黑泽一样,因为呛入过多的烟尘,又缺水,变得异常地干涩嘶哑。
“那么,你要选择这里作为你我的坟墓?”
黑泽的手没有抬起,但是琴酒不用猜就知道,这家伙跟他一样,握着一把子弹上膛的伯|莱|塔。
这里无法闪避,还随时可能坍塌,把他们彻底埋在下面,用坟墓来形容确实很贴切。
琴酒讽刺地说:“我记得某人似乎在我面前说过,他不会失败。”
“或许我应该在废物属下的变量之外,添加地震灾难这样的风险。”黑泽漫不经心地用手指了指头顶的石板,“我想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琴酒收回了木仓。
他之前已经看过了那块石板。
那是云霄飞车景区入口的雕像,非常沉重,恰好堵死了最上面的通道,只要挪开这块石板,就能脱离困境了。
但这不是一个人能弄开的东西。
别说来的是黑泽了,就算是波本,是赤井秀一,大家都得捏着鼻子合作。
毕竟余震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琴酒闭口不谈外面传来的杂乱声音,黑泽也像是忽然聋了,沉默地在四周寻找趁手工具。
先用钢筋插|入石板的缝隙,借着一个支撑点加固,再从另外一边发力,把石板往外掀——根据砂石滚落的轨迹,估测了废墟外面堆积物的高低落差,准备拆空旁边容易塌陷的位置。
根本不用沟通,也不用解释情况,这次莫名其妙的合作就达成了。
石板稍微倾斜,因为右侧空间忽然变大,轰然滚落。
灰尘落下时宛如一场暴雨。
震动引来废墟之外的人们惊叫,他们急忙逃离了这片区域,但是并没有产生怀疑,因为这样的塌陷状况时不时就会发生,哪怕没有余震。
黑泽在石板松动的那瞬间就屏住了呼吸,准确地侧头避开了琴酒的一击。
匕首扎在黑泽右眉上方,连同他的头发一起钉在某块断裂的景区鬼怪面具上。
黑泽的膝盖发力,踹向琴酒的后背与右侧肋骨。
一声闷哼。
琴酒额头冒汗,而黑泽受伤的右肩也被击中。
他们太清楚彼此的习惯与弱点了。
他们都赌在这种极端灾难下,对方右侧躯体受伤会更严重一点,然后他们都赌对了。
黑泽死死地抵住琴酒肋骨折断的位置,琴酒的左手木仓口压在黑泽右肩上。
这些都不是致命的要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受伤昏迷就意味着死亡。
废墟又开始滚落更多的砂石,碎块,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
“看来你的诈死计划最后一环,是需要我的尸体。”黑泽挑眉,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琴酒的忽然翻脸,“容我提醒,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没错,这里可能不是原来的多罗碧加游乐园,我已经不需要继续执行诈死的计划,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早就决定杀了你。”
琴酒扣在扳机里的手指微微下压,他冷笑着说,“你的恶心想法,以为我看不出来?”
黑泽没有避让,他挑衅地注视着另外一个自己,意味深长地问:
“难道你没有这个想法?”
这时废墟再次崩塌。
他们滚在了一起。
与他人太过接近带来的厌憎感,却因为气息太过熟悉而无法做出有效的反应。
然后理智坚持着发挥作用,使皮肤表面爆起了一层层细小的颗粒。
危险!
——这个近在咫尺的人,能用至少七八种方法杀死自己。
——自己也一样。
极度的危险预感,偏偏混合着让神经与躯体迷惑的气息。
本能与意志背道而驰。
头顶那处拥有光亮的逃脱口,在崩塌里越来越大,把黑暗驱除得一干二净,没有留下任何隐蔽的角落。
就像深藏在内心的隐秘情绪,原本可以不着痕迹的抹杀,以消除隐患的方式。
现在它爆发了。
胸口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这让琴酒愤怒,想要杀死眼前这个人平复情绪,却又无法控制这股热源的流动方向。
暴虐、杀意、失.控的亢|.奋……
“让我猜猜你有多久没有跟人发生.过关系。”
黑泽似笑非笑地说,“或许我应该直接报我自己的情况,我想那也同样适用于你。”
“闭嘴。”琴酒压着心底的烦躁,比起某个念头,他更想杀死对方。
“……当然,只有死人是安全的,但我们对死人不感兴趣。”黑泽变本加厉地贴在琴酒耳边说。
琴酒讽刺地反驳:“这可不一定,鲜血是很好的调剂品。”
“哼,躯体总是比我们本人诚实。”
黑泽嗤笑。
“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这样。”琴酒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但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自己的时候不会这样。”
黑泽舔了舔嘴唇,干渴与伤口发热也在折磨他。
但是他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不吝于让眼前这个最熟悉的人感受到他的情绪与身体变化。
本该如此,不是吗?
“安全屋的镜子,是用来处理背部看不到的伤口,但是我们的习惯呢?每一周都有一天深夜,一杯冰镇过的烈酒,我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聊地……”
“够了!”
琴酒喝止。
琴酒从黑泽的眼中看出了可憎的挑衅,碍眼的嘲讽,以及充满蛊惑的邀请。
“只是一次而已,难道你还有什么道德的顾忌?或者,你不敢面对这份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