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哈哈大笑,道:“也就这张嘴,回回都能讨得命来。”
张知鱼尝了半个就不吃了,姑苏的口味儿更甜些,她有些吃不惯,顾慈确爱吃甜,见她吃,便接过来自个儿吃了。
这是水晶包,他也不怕吃撑了胃里难受。
又过了几刻钟,穿了几条巷子,人群的喧嚣便小了很多,四周的屋瓦都高大起来。
等进了没得人声的深巷,顾慈看着外头的大门,就笑:“到我家了。”
顾家的宅子不算大,一共只有三进,还不上他们在南水县的宅子,但地段却好,四处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顾慈深吸一口气,跟着娘一块儿打开了关了七年的大门,当年他回城里考秀才,也没有住在家里,当时他只有娘。
母子两个都不想回这个家,如今么,顾慈看着已经带着货进门的李三郎,和正跟妹妹说话的鱼姐儿笑。
热闹闹的一群,他和娘再也不怕里头寂寞啦。
张知鱼跟着顾慈穿过几道垂花门,径直去了正院,姑苏的宅子景致都好,但没人住着就显得有些阴森。
尤其院子里杂草已经有些深,看着更怕人了,幸好张家人都是做惯了活的,见着里头的景色便熟门熟路地拔草的拔草,扫地抹灰。
阮氏站在正门上朝两人招手,顾慈拉着鱼姐儿就要走,见她脸上都是灰,便伸手抹了一把,阮氏就见上头又多了一片黑,瞪儿子一眼,用帕子擦着鱼姐儿的脸,看哪都干净了,便将几人带到门边。
张知鱼看到上头有很多陈旧的线,还写了小字——阮珍十五,玉十六。
张知鱼一下就知道是身高线,她在现代的家倒是会做这个,但古代就不能了。
虽然是这么微小的乐趣,但对穷人家来说也可能酿成损失,阿公爱惜木头,从不让她们在上头刮蹭。
小时候张大郎异想天开在树上给她们划了线,愁得阿公直叹——大瘟猪生小瘟猪,这个家等他蹬了腿儿,迟早得完蛋!
张知鱼很有些遗憾自家没做这件事儿,便在上头找慈姑,夏姐儿眼力极好,蹲下来指着一条线说:“慈姑好矮哦。”
顾慈看着夏姐儿道:“是,你生下来就是个长丝瓜。”
夏姐儿立刻跟阮氏告状,阮氏果真拍了儿子两下,骂道:“再欺负人,今晚就别吃饭了!”
夏姐儿摸着肚皮道:“又不是杀人放火,怎么不让人吃饭,不吃饭也太造孽。”
阮氏更看儿子不顺眼了,顾慈讨得娘一顿骂,张知鱼哈哈大笑道:“该,谁让你说我妹妹。”
顾慈一个也惹不起,只好说了三声“我是矮子”赔罪,二郎挤在里头。跟大伙儿一起凑头下去拿狗眼瞧。
张知鱼看到一道痕上头写了四个字——慈姑一岁。
顾慈已经有些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但看着痕迹很快就想起往年的场景,怀恋道:“爹在的时候每年都会给我记。”
但所有印记都停在了最上方,张知鱼摸着上头已经不那么有力的线,在心底念道了起来。
慈姑五岁,珍娘二十二,玉二十三。
“从今天起,这条断了七年的线又续上了。”阮氏看着两个孩子,叹道:“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顾慈如今长得比阮氏都高了,她做这件事已经有些费力,顾慈便掏出小刀,自己在上头记了下来道:“今年小鱼十五岁,我也十五岁,娘三十二岁,爹冥诞十岁。”
写完了,顾慈便看着爹的横线道:“我原来已经比爹高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能再深,李氏看阮氏脸色不对,忙拉来她一起做菜。
李三郎从外头愁眉苦脸地进来,他刚刚去打听了一圈,周围的人家可都是官,这宅子也不是那么好买的,心里担忧顾家回了老巢又让张知鱼嫁过去,想在外头买座大宅,当然前半句他没说。
顾慈道:“我们以后不一定在这里住,先不要买,比起姑苏,我更喜欢南水县。”
张知鱼也点头:“这里的巷子门户紧闭,都没那么热闹,怪不习惯的。”
但宅子还是要买,张知鱼道:“以前阿公和老胡大夫一块儿住在姑苏,阿公回南水县时老胡大夫把宅子都卖了给他做盘缠娶亲买宅子,阿公想了一辈子要回苏州,我估计就是舍不得那个宅子,怎么说我也要给他买回来。将来他看不动病了,我们带着他时常来玩儿,岂不是快活得紧。”
顾慈看着进了宅子就一言不发的娘,道:“那我们还得买一个大的,我娘心里太苦了,住在这里她日日都哭。”
张知鱼点点头,便想着在哪儿买宅子,心里装着事,便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天刚亮起来,便背着小包袱跳上马车,让舅舅送她去了妇舍。
州的妇舍跟县的妇舍看起来很不同,看起来玩气派得多,里头不仅有娘子还有小女孩儿在
张知鱼一进去。里头就有两个裹着头巾的妇人看着她,问:“你来找谁?”
张知鱼看着她们笑:“我是来给娘子们看病的。”
大家还当她是想来妇舍做稳婆,最近想过来的人可多了,便问她:“学过吗?”
张知鱼点头。
两人便将她拉到妇舍后头,道:“你先在这儿站着,我去叫人舍正过来。”说完便钻进一个院子里。
张知鱼站在人堆,听怀孕的娘子们聊天,见着好些人都在打听有没有补身丸。
就笑:“娘子要是想补身,也可以多吃半生的青菜,芫荽芦笋里头都有不少补身的叶酸,煮得半熟捞起来吃了,虽然效果没有补身丸好,但也对身体不错,等过几日州上有了补身丸你们再来买就好。”
大家看她:“你怎么知道很快就有了?”
张知鱼想起跟着过来的两位大师弟,笑眯眯道:“南水县离姑苏这么近,再迟也迟不到哪里去。”
妇人们点点头道:“这倒是。”
说着,张知鱼职业病发作,开始摸她们的脉,摸到一其中一位娘子时,就道:“最近是不是老是睡不着,每天都没什么精神,还觉得身子发冷?”
“小娘子好本事。”妇人眼下青黑,惊讶地看她道:“这个孩子比上一个折腾多了,惹得人日日不得安生。”
张知鱼笑:“娘子身子有些寒,孕前沾多了水气才会这样,跟孩子的关系不大。”
妇人便叹,道:“我们家在船上卖食,家里几口子都得吃饭,可不得日日沾水么,但又不能吃药,孩子吃成傻子的也不是没有,也只有忍着,等生了就好了。”
“病只会越忍越重,从不见有越忍越轻的。”张知鱼皱眉,道:“娘子不用吃药,扎几个月针就能好过得多。”
张知鱼年纪虽小,却自有一股信服之力,妇人只是叹气:“扎针的大夫,我哪里看得起,若有这个钱也不会到这儿来了。”
张知鱼掏出针,眼神亮亮地看她:“不花钱,我为你扎就行。”
又问:“周围可有干净的房间?”
来妇舍的妇人都有些熟悉这个地方,里头的人见她这样镇定,还当她是稳婆,很快就有人推开一间干净的屋子让给她。
妇人稀里糊涂地被扶到房间躺下,张知鱼慢慢地给她扎针,妇人只觉四肢都游走着一股微弱的暖意,久违的睡意层层上涌,很快眼前便一片模糊。
张知鱼忧心道:“娘子以后可不能这般随便听信于人,万一是个歹人怎么办?”
围观的娘子们心道——这还不是因为你要求的么!
那头两个稳婆带着舍正过来时,张知鱼已经扎走了三个妇人。
大家都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身上暖暖的,虽然还困,但没那么没力气了。”
中间一个年纪稍大,手上还有些血迹的妇人站在人群里,看着她行针极快,床上的妇人她也见过,榴娘一直没法子睡觉,找了她多少回都没用,竟然被这人扎了几针就打起轻憨。
莫娘子震惊地问:“你就谁?”
张知鱼笑道:“我是张知鱼,特来给娘子们看病的大夫。”
妇舍顿时一静,很快又沸腾起来。
张知鱼的名声已经传遍姑苏,大家都知道,这是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有品的女大夫,在江南道救了很多人的女大夫。
她竟然才这么大,跟自家小妹看着也不差什么。
莫娘子也缓缓笑起来,道:“你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个大剧情就完结了,最迟可能月初。本来决定今天只日三,结果最后写写写还是写了六千。
等会儿修修,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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