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给年轻的伤者黄幼明做了手术。
许久没动过手,她的动作有些笨拙。
再加上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个凡人,他只有一次性命,比不得仙界中人,抗捱难死。
桃桃心里也紧张。
她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把他伤口周围的腐肉与碎骨清理掉,然后在伤口处上涂抹外伤药。
这人被蒋宏志喂下了止痛药,桃桃又给他加了半颗安眠药。
饶是如此,桃桃在动刀的时候,他还是被生生地痛醒,哀嚎了几声过后,知道桃桃是在救他……他也硬气,后来全程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几度被痛晕过去、又几度被痛醒。
等到最后桃桃替他处理好伤口,还让人找了两块比较平缓的木柴当成夹板夹住他断掉的胳膊……
他才怔怔地看着桃桃,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桃桃替他盖上了被子,说道:“不用谢,你快睡吧!”
说着,她还替他渡了些灵力过去。
黄幼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桃桃和其他人一块儿收拾了一下现场,对蒋宏志说道:“这人的伤势不轻,这几天你们别动他。尤其是他的伤口,我会过来给他换药。”
蒋宏志白着一张脸儿,拼命点头。
——刚才桃桃用刀划开黄幼明的胳膊,割腐肉、剔碎骨的场面实在是太血腥惊悚了!就更别提黄幼明的那条……被削去好大一块腐肉的胳膊有多恐怖!
桃桃刚开始动刀子的时候,村里人、石油勘探队里的人,好多人围观。
到了后来,所有的人都招架不住,一个个脸白白、腿软软的逃了。
蒋宏志也不敢认真看,可桃桃需要助手煮刀、递布条什么的……他和肖晴娟只好呆在桃桃身边完完整整地看完了这一出。
现在桃桃说,她愿意过来给这人换药,那当然最好!
“桃子你搞好了吧?我和汤叔送你回去。”蒋宏志说道。
桃桃点头,正准备走,突然看到了正在帮着收拾地上血迹的肖晴娟,便说道:“晴娟,我科研站里有仙人掌,回头我让人拿给你,你把仙人掌削了皮,捣成泥,厚厚湿湿的抹在干净的布条上,然后敷在他的伤口周围。”
肖晴娟有点儿发愣。
——仙人掌?她手里就有啊!是她偷偷种下的。飞飞妈手里的仙人掌还是她拿过去的呢,那飞飞妈干嘛还要说从科研站拿呢?
很快,肖晴娟就明白了。
飞飞妈这是在保护她!不让别人知道她偷偷种了仙人掌!
肖晴娟连忙响亮地应了一声,又追着多问了几句,比如说一天敷几次,分量多少什么的。
桃桃再三交代,“那玩意儿对消肿有特别好的疗效,但不能直接涂在伤口上,会感染的!所以你必须要小心,只能涂在他伤口周围肿胀起来的部位……再就是,不能让他发烧!我手里的退烧药已经不够了。万一他发烧了,就证着伤口被感染,严重的话可能会死!”
众人被吓了一跳,赶紧排了班儿日夜看守黄幼明。
桃桃交代完,和蒋宏志、汤叔一块儿出了门。
依旧是汤叔背着桃桃往回走。
雪越下越大。
饶是身高近一米九的汤叔和蒋宏志,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一米多深的雪地里,都觉得行走困难。
平时走上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生生走了半小时才到。
当蒋宏志和汤叔把桃桃送到科研站门口的时候——
桃桃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
——刚才在生产队仓库里的时候,好像一直没有看到李雪玉?
又及,从科研站的窗户里透出了灯光?!
桃桃走的时候交代过石玉溪:帮她照顾小飞白,还说了直接锁门、不要反锁,她自己有钥匙,能开门。
所以办公室里不应该有灯光。
桃桃沉吟片刻,对蒋宏志和汤叔说道:“哥,汤叔,这天气太冷了,快进去歇歇脚,我泡杯热姜茶给你俩驱驱寒。”
蒋宏志这会儿归心似箭,“我就——”
我就不去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的手臂被桃桃用胳膊肘儿戳了一下。
蒋宏志及时转弯,“……不客气了。”
桃桃拿钥匙开了门,立刻听到石玉溪喊了一声,“小师妹!”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石玉溪急急地迎了上来,还朝着里头呶了呶嘴,说道:
“你刚走没多久,李雪玉就来了。当时是师兄去开的门,没想到她就这么闯了进来!我正好在给小飞白泡牛奶,一时没防备……她见了,就说天冷得很,她也想喝杯热牛奶,我和师兄都不理她,她就……自己拿了奶粉和白砂糖冲了一杯。”
“她端着牛奶先进我屋里去看,又闯进你屋里去看,最后她就跟小飞白说,你在忙,你让她过来陪小飞白睡觉……小飞白平时那么乖巧的孩子,看到她就尖喊尖叫,要她出去、不许她进来!她还脸皮厚得出奇,小飞白哭成那样,她还有脸脱外套上你的床……”
桃桃的拳头硬了。
石玉溪继续说道:“我跟李雪玉吵了几句,小飞白气得打她、咬她,李雪玉也变了脸色,骂小飞白没教养……气得小飞白呕了奶,我就把她赶出你的屋子。可等我照顾完小飞白,那个、那个……”
说到这儿,石玉溪的眼泪都淌了下来,委屈地说道:“……那个李雪玉上我屋里睡去了!我摇她、吼她,让她走,可她就是装睡、装死……”
桃桃看向了一直陪伴在石玉溪身边的邓高云。
——是他开门把李雪玉放进来的?李雪玉和石玉溪、小飞白吵架的时候,他在干啥?李雪玉霸占石玉溪的床的时候,他在干啥?
邓高云窘得不行,讪讪地解释道:“那、那个女的……很、很厉害。”
桃桃不再理会邓高云。
她对蒋宏志和汤叔说道:“哥,汤叔,你俩坐一会儿,我去给你煮点儿姜茶。”
说是这么说,但桃桃还是先回了趟房间,看了看正在趴在床上睡觉的儿子。
——小飞白是哭着睡着的,所以小家伙趴在床上,双手紧紧握拳,还时不时地在睡梦中抽噎几声。
桃桃很心疼,低下头吻了吻孩子的面颊。
稚嫩肥软的面庞上咸咸苦苦的,皆是泪痕。
她轻轻地抚了抚儿子,渡了些灵力过去。
小飞白急促地呼吸了几声,翻了个身,呼吸变得安稳绵长起来。
桃桃给儿子盖好被子,去了厨房。
她动作麻利地生火、架锅、倒水,放了红茶进去,然后洗了块姜,将之切成姜丝,也投入锅里,熬煮了十五分钟以后,加了红片糖进去,等到红片糖融了,这才塌熄灶火,倒在四个杯子里。
桃桃、石玉溪,蒋宏志和汤叔一人一杯。
邓高云没有。
他老实巴交地站在一旁,有些委屈,但不敢吭声。
红糖姜水既有着红茶的醇厚,又有姜片的微辣,再加上浓郁的红片糖的甜香……
不过几口下了肚,人就被热出一身微汗。
再喝上几口,透骨的寒意全被驱出……
众人全都舒服地透出一口气。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似有人匆匆从里头跑了出来。
很快,李雪玉甜美的声音说道:“哎呀白同志回来了!你们在干什么呢?”
众人回头看了李雪玉一眼,又看了看面带死亡微笑的桃桃。
就没一个敢吭声的。
桃桃慢吞吞喝着红糖姜水,细声细气地问石玉溪,“师姐,你说这红糖是不是放多了点儿?我怎么觉得有点儿齁得慌?”
石玉溪如实说道:“恐怕是你口味淡,不爱吃甜的?我倒觉得刚刚好。”
李雪玉急急走过来,说道:“你们在喝红糖水儿啊?哎呀这可正适合我!你们不知道,我在外头被冻了几天几夜……而且我生理期还来了……”
没人理会李雪玉。
而李雪玉看了一圈儿,也没发现还有多余的红糖水儿?
李雪玉讪讪的,心想这白桃桃是不是有病啊?红糖姜水难道不应该给女人吃?这几天正好是她的经期,喝红糖姜水最合适了……怎么就不多做点儿呢?
桃桃理都不理会李雪玉,对蒋宏志说道:“我这儿还有差不多一斤多重的生姜,你拿了去,让晴娟熬成姜汤给大伙儿喝。”
蒋宏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拿了你不少东西了……”
“这生姜是我从城里买回来的,我花钱买的,就是我的东西,我乐意给谁就给谁。”桃桃说道。
邓高云又往墙根缩了缩。
李雪玉一听说桃桃手里还有生姜,赶紧说道:“白同志,那麻烦你再去熬点儿红糖姜水吧,我喜欢甜味儿重一点儿的。”
桃桃只是低头啜饮红糖姜水。
李雪玉见桃桃不动如山?
她又打起了悲情牌,“白同志,你是不知道哇!我们那队伍被困在路上整整两天两夜!被冻得不行,还没有吃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保证你没过过那么苦的日子!”
然后话风一转,转头问邓高云,“邓同志,要不麻烦你去熬点儿红糖姜水儿?你看,满屋子的人,就我俩没有……”
邓高云用最愤怒的眼神瞪视着她,再用最最最怂的态度,往桃桃身后躲了躲。
这时,桃桃饮尽红糖姜水,把杯子放在桌上。
石玉溪、蒋宏志和汤叔也赶紧喝完了红糖姜水,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桃桃转头看向了李雪玉,微笑着说道:“李同志,时间不早了,我师姐也要休息了,你请回吧!”
李雪玉一愣
她警觉地侧过身,面朝向石玉溪的房间,准备随时逃进石玉溪的房间里去。
不过,她还是站定了,继续打苦情牌,“白同志,这你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无产阶级战友,我可是……刚刚死里逃生啊!现在就想好好睡个觉,吃点儿热乎的东西。你们这儿也不是不能挤,为啥非要赶我走?”
桃桃低喝,“大黄!大黑?”
“嗷呜——”
“汪汪!”
两只狗子从院子外头蹿了进来。
见女主人伸出手指、指向了其中一个女人?
——主人(宋秩)训练过它们,但凡只要男主人、女主人和小主人在它们面前指着某个人、或者某个动物,它们就得朝着对方眦牙、低吠。
两只半大的狗子顿时目露凶光,一只俯下身子,朝李雪玉眦牙、还发出呜呜低吼;另一只狗子非常凶狠地朝着李雪玉“嗷嗷”地低吠!
李雪玉大惊失色,尖叫了一声就冲进石玉溪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还死死地用后背抵住了门。
桃桃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了石玉溪的房间门口,隔着门说道:“我建议你自个儿出来,离开这儿,别让我动手,免得你出丑。”
李雪玉哭了,“这床又不小,为啥不能让我和石同志挤一挤?”
——她才不想去生产队的仓库里住呢!虽然大家把最好的床铺和铺盖给了她,但明显还是科研站里的条件好!白桃桃的房间和床是最最最舒服的,床铺又宽又大,还垫得特别厚实。她试着坐了一下,估计最少也铺了三床棉被!
其实白桃桃的那张床,完全可以容纳三个人!
除去白桃桃母子俩,再加上她也绰绰有余,为什么不能让她留下来?
可是,白桃桃的儿子才一两岁大,护那张床护得厉害,她刚一坐下来,小东西就又哭又闹又叫,话都不会说、就要赶她走,骂她,打她,还扑过来想咬她……
李雪玉见那孩子反对得那么厉害,还真怕他哭死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石玉溪的房间。
石玉溪的房间比不上白桃桃的舒服,但铺盖也是很厚实的。她关上房门,立刻上了床,盖着被子美美的睡了一觉……
直到白桃桃回来熬煮红糖姜水。
那动静吵醒了李雪玉,那浓郁的香气又……勾得李雪玉嘴馋。
理智告诉她,她要是想好好休息呢,就躲在屋里、睡在床上别下来。这样的话,就算白桃桃回来了,也不好意思赶她走。
可那红糖姜水的香气越来越浓郁。
李雪玉实在受不了,把心一横,穿了棉衣又起来了。
——虽然这个白桃桃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但毕竟现场有那么多男人在!她在石油勘探队里呆了好几年,因为这工作又苦又累,又常年奔波在野外,同事基本都是男的。正因为这样,她一直都被队友们照顾得很好。
李雪玉心想,只要现场有男人们在,她就有把握博得同情,道德绑架白桃桃,以争取让自己得到利益最大化。
没想到,白桃桃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
她甚至还让狗来咬她???
在这一刻,李雪玉又惊又惧!
她从来都是所向披靡,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干脆利落的被人拒绝,不但不给她喝红糖姜水,不让她留宿在这儿,还要喊了狗来赶她?
门外的桃桃已经失去了耐心。
她冲着门内的李雪玉说道:“我数三声,你给我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一、二、三!”
话音刚落,桃桃双手带上了灵力,直接一推门——
“砰!”
桃桃将门用力推开。
背靠着门板的李雪玉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
她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问道:“白桃桃!你到底什么意思呀?”
“我没有请你来,你闯进来,就是犯法,我赶你走,这是天经地义。也就是这儿距离派出所太远了,不然我一早就报警了,让公安办你个盗窃的罪!”桃桃大声说道。
李雪玉哭道:“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我只是、只是想进来避一避风雪!”
“你给我滚出去!”桃桃不客气地说道。
李雪玉的脾气也上来了,大哭,“我不!我就不!我也是个女孩子!我也有自尊!我为什么要跟那些男人挤在一起啊?我不要脸的吗?”
石玉溪站在一旁小小声说道:“那你平时工作的时候,吃住不都和男同事在一起?怎么平时没事儿,到了我们这儿你就有自尊了,你就不能跟你的同事们挤在一起了?”
李雪玉:……
反正她就是不要去仓库!
她就是要呆在这儿!这里能睡得好、吃得好、休息得好!
李雪玉拼命摇头,“在外面那是为了工作!我没有办法才跟他们挤在一起的……现在有条件了你们为什么要赶我走?我留在这里又不会伤害你们……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让我留在这里吧!呜呜呜你们也是女孩子,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然后她又苦苦哀求邓高云和蒋宏志,“邓同志,蒋队长……求你们帮我说说情吧,这天寒地冻的,难道真要逼死我吗?”
邓高云不吭声。刚才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扮出一副可怜样子骗他开了门,结果一进来……就变了副嘴脸,赶都赶不走了!
现在他已经得罪了小师妹和玉溪,再也不能犯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