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大军整戈待发，兵甲铁器的气味和马身上的味道融在一起，与低温一样刺激神经。

一路骑马过来，沈玥的脸颊已经冻得泛红，她暗道自己疏忽，将长枪往马具上一放，掀起衣角撕下一块蒙住脸，用来遮挡快马奔袭时的冷风刮面，还能防止血溅到口鼻里。

到了战场上，已经顾不得易容会不会蹭花了，黑灯瞎火的也没人注意这个。

沈玥收拾好才握紧长枪，环顾四周，才发现不止自己这么干。

有经验的士兵提前准备好了厚棉布，将半张脸都包裹起来，握着兵器的手指冻得发红生疮，却没有一个人放下兵器。

边关苦寒。

苦在身上，寒也在身上。

沈玥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这四个字的含义，她忍不住想到了父亲和三个哥哥，他们就是常年待在这样的环境中。

像这般突如其来爆发的战事，他们定然也经历过不止一次。

她三哥沈昭云，铁甲银枪的少年将军，曾在边军担任过好几年的先锋营将军，每一次战事都冲在最前线，带兵突袭，正面强攻敌军，从未有败绩。

沈家代代儿郎都是这样过来的。

如今，她也站在了他们曾经站过的地方，骑着和他们一样的马，握着和他们一样的长枪。

“三哥，我跟你一样做前锋了……”

冷空气像针刺着眼球，沈玥眨了眨眼眸，抬头往上看。

头顶是烽火燃起的城门楼，远处是漆黑不见光的茫茫长空。

“咚！

咚！

咚！

——”

战鼓如闷雷般响起，所有士兵神情一肃，握紧缰绳和兵器，沈玥也立刻收拢了思绪，眸底泛起寒光。

随着激烈的号子声，数百名士兵齐齐发力，推动转盘绞索。

嘉南关重达百吨的城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旷野上残风带雪迎面扑来，呼啸而过。

“前锋营听令，随我出城！”

赵钢手持长枪，顶天大喝，便率先驱动战马，毫不犹豫地朝城外出去。

两千骑兵毫不犹豫跟随而出，随后便是大军跟上，直冲城门外而去。

“啪！”

沈玥的马鞭重重甩在马身上。

骏马嘶鸣前冲，与无数同胞一起向前，穿过漆黑的城门通道，身前身后仿佛有无数奔雷声响起。

那是千军万马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令地面巍巍颤动，坚厚的城墙抖落下余灰。

沈玥冲出城池的一刹那，就看到了远方刺眼的火光，冲天的喊杀声伴着风声迎面扑来，血气、腥气、肃杀气，仿佛冲天而起。

那是蛮族疾冲而来的军队，赫赫雷鸣声依然在响，脚下的地面剧烈震动，却已不止是他们自己的声音，而是混合了两军同时奔袭的闷响。

“咚咚咚咚——！

！”

城墙上巨大的战鼓被将士重重擂响，渐渐急促如暴雨，鼓点声催动心跳，仿佛将战争的血液迸发到西面八方。

巨大的黄铜制成的号角于城门楼吹响，进攻的信号响彻整片战场。

“冲锋！

！”

赵钢一马当先，高举长枪，头盔与枪尖上的红缨犹如一团烈火，枪尖直指前方，爆发出惊人的怒吼。

两千骑前锋部队直冲向前，追随着将军长枪所指的方向，地面碎石被震得弹跳，漆黑的洪流伴随着雷鸣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