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最后的命局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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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差一点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其实穆百里也是后怕的,孩子的脖颈上一条细细的血痕,差一点那刀子就切断了女儿的喉管。

急怒攻心过后,喉间涌起一片腥甜。

带着孩子走出茅屋的那一瞬,穆百里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这是他在这寂寂的十多年里从未有过的情愫,怀中抱着自己的女儿,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他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激动是感慨还是疯狂?

他这样的年纪,换做旁人早就成家立业,更有早一些的或许儿女成群,妻妾无数了。

算起来也是中年得女,怎么能不激动呢?

离开的时候,她还在赵无忧的肚子里待着,回来的时候她终于在自己的怀里抱着。

穆百里喜极而泣,根本无法言语。

沈言松了一口气,“兄长有什么打算?”

“孩子已经回来了,这朝堂与江湖事都与我们不再有关系。

你自己的出路你自己抉择,至于我……我会带着她们母女远走天涯。”

穆百里深吸一口气,欣喜若狂的在孩子脸上亲了两口。

可不知为何,这孩子就是一直哭个不停。

孩子不停的哭,哭得撕心裂肺,连沈言都觉得不太对劲。

快速给孩子处理了伤口,这伤口并不深,按理说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思睿从出生便极为乖巧,很少这样嚎啕大哭。”

沈言不解,“兄长,是不是思睿受了什么内伤?”

穆百里摇头,“不太像。”

他捂着自己微疼的心口,瞧着漆黑的夜空里,一道流星划过。

身子莫名的轻颤起来,穆百里骇然夺门而出,“带着思睿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她!”

沈言抱着思睿追出,“兄长?”

快马加鞭,穆百里只觉得心中的悲伤越来越沉重,这种感觉不太好,真的一点都不好。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从身子里拔除,疼得彻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从耳畔过,那呼啸的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镇魂曲。

有黑衣白发的老人拦在路前,阻了他的疯狂。

寂静的夜里,马声嘶鸣,响彻苍穹。

翻身下马的那一瞬,穆百里一下跌跪在地上。

白须老怪将一本书和一封信递给了穆百里,“整个京城我都找遍了,皇帝已经下令,丞相赵无忧身死陨灭,举国哀悼。

师父知道你们情意深重,所为的只是最后的相依相守,可是冉恒,缘尽之时谁都无可奈何。

有些东西该来的一定会来,该走的也是命中注定。”

那是一本史记,在那一页里她画了一个圈。

这本史记已经很是陈旧,可见她看过了无数遍,但前半部分陈旧,后半部分却是新的。

可见,她反反复复看来看去的,也就是那几页。

秦始皇本纪!

临走前,她说的那些话本就怪异,他也知道她心里藏着事,所以他尽快回来,一刻都不敢耽搁。

这京城里头的变数之大,他是心知肚明的。

可有时候偏偏是最亲近的人,往往被设计的时候最是难以察觉。

她有心要留个局,他又如何防得住?

明明说好了要等他回来的,可为何他救回了女儿,她却突然要走呢?什么秦始皇本纪,什么陨石?再大的风险和困难,不能两个人一起面对吗?

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肯给他一次承担的机会?

“她挨了一箭。”

白须老怪道,“当时为师看着,好像是断了气。

但是有扎木托在,为师不相信她死了,左不过为何不回来,约莫是有她自己的难处。”

颤抖着打开手中信件,她的字迹不算清秀,本身就是女扮男装的,她的笔迹偏向于赵嵩那般苍遒有力。

他能感受到来自于她的悲伤与难舍,写这封信的时候,是怎样的肝肠寸断。

她舍不得走,舍不得丢下他们父女,可这由不得她。

来自异域时空的转换,一不小心出现在这个时代里的女子,抱着冰凉的心思,做着回转的梦,十多年里一直重复的做着两件事。

一是活着,二是离开。

直到遇见他,这命里的克星,宿命中的缘分。

他把这颗冰冷的心彻底捂热了,于是她乱了方寸,明知道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为了那温暖而飞蛾扑火。

纵然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可是缘分有起便有落,于是缘分尽了,她便再也没能留下来。

她想说的那个故事,他也没能再听到。

从蝴蝶蛊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经感受到了身体里异样的波动。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生命与灵魂的剥离,让她变得越发焦灼。

穆百里,我什么都不怕,唯独当你说爱我的时候,我回应不了你,思睿哭的时候,我抱不了她,爹难过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我便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天下我都可以踩在脚下,唯独算不住这老天爷的命中注定。

别问我为什么,若有机会还能回来,如你对我还有不舍,我们再续前缘。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包括师父在内,可他不信,她这样聪慧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死了呢?

“她为你取出了蝴蝶蛊。”

老头低低的哽咽,“所以……其实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此后,你便是她的命。

她是这样七窍玲珑之人,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看透了。

许是知道会有这一日,所以她让世人都坚信了她的死亡,借此断了你和小思睿的后路。

以后你们跟朝廷,就真的是一刀两断,再无关系。”

“赵无忧是好样的,到底是慕容的孩子,这性格像极了她的母亲。

冉恒,若你信她就等着吧!

她为你付出的,值得你为她等待。”

老头轻叹一声,“天命可畏,相思可悲。

唉……”

这大概是白须老怪收穆百里为徒一来,头一回看他哭得这么撕心裂肺。

抱着那本史记和那封信,他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包括师父在内。

可他不信,她这样聪慧的人怎么能死呢?

那些时光,她一直追着他东奔西跑。

如今他觉得是她给的惩罚,觉得他诚意不够,所以换他来追一场。

只要一日不见尸首,他便坚信她还活着,许是在这世上某个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他为她奔波的样子,然后坐在梨花树下浅酌梨花清酒。

合欢姑娘,你在何方?

我的合欢呢?

桃花谢尽梨花开,说好的共赏梨花呢?梨花酒都备好了,你怎么还不回家?真当不要自己的夫君,不要自己的孩子了吗?

凰鸟离枝,我心悲凉。

雏鸟离巢,我心哀伤。

敢问卿卿,胡不归?

小思睿与她母亲很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喜欢哭,偏赵无忧离开后,每日黄昏时分总要哭一场。

穆百里便抱着她,与她一道默默的心伤。

从她走后,他再也不敢看那如血残阳。

后来,他离开了京城,走遍了大邺的山山水水,也不知要去往何处,只是找她找她找她。

那天她说“穆百里,男人当顶天立地,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管我身在何处,我都心悦于君。

不管来日如何,你都一定要找到我。”

于是他真的为她走遍了千山万水,活死人驱车,他一人带着又当爹又当娘的,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

合欢吾妻,你说鱼的记忆大概只有七秒,问人的爱能持续多久,那我寻你一生可好?

小时候喜欢捉迷藏,长大了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了。

但如果你喜欢,那我还是勉强会喜欢的,你记得藏好了,否则一旦被我找到,我便再也不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赵无忧的死讯已经在大邺内传开,很快就传到了关外。

那大漠连天的地方,素兮静静的靠在陆国安的怀里,两个人比肩坐在沙丘之上。

素兮哭过,那一双眼睛蒙着少许红血丝。

戴着手套的手将那一枚簪子轻轻的簪在素兮的发髻上,他细细的看着,有些满意的笑了,“还是戴在你头上好看,夫人真好看。”

素兮定定的望着他,险些落下泪来。

“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陆国安笑了笑,“赵无忧出事了,想来千岁爷那头也必定焦头烂额,你且回去看看吧!”

他顿了顿,“我还会在这里等你,这一次再也不会失信于你了。”

素兮瞬时哭了出来。

“旁人不喜欢自己心爱的人哭,是怕自己看着难受。

可我希望给你哭一哭,免得憋在心里把你自己憋坏了。

以后的路你要自己一个人走,我放不下心却不得不放手。

夫人要好好的,来日若是遇见了可托付终身之人,还望夫人莫要拘泥。”

他叮嘱。

素兮泣不成声,死死抓着他的衣襟,“除了你,我不想要任何人。

哪怕这辈子都只是独自一人,我也不想放下你。”

“要好好的。”

他说。

她狠狠的点头,泪流满面。

风沙起的那一天夜里,陆国安走了。

他是握着她的手离开这人世间的,问老天偷了这么多日的陪伴,素兮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没什么遗憾的。

他还是葬在原来那个地方,长长久久的跟这块大漠作伴。

掌柜的给了她一沓的信,说是陆国安此前留下的。

素兮小心的贴身收藏,舍不得打开,打开时又是泪如雨下。

她所不知道的是,陆国安给她写了很多信,都是在她睡着之后偷偷写的。

掌柜的答应他,素兮每年回来祭拜的时候,就把信给她一摞。

若是哪一年她不再回来了,就把这些信都埋进他的墓里,别再教她看到。

他想着,给她十年的时间约莫也足够淡化伤痛了吧?

十年……够不够忘记一个人呢?

他的信,只够维持十年。

素兮是穿着孝服回去的,可京城里早就变了模样。

尚书府已是他人宅第,丞相府也被封了。

听说皇帝取消了丞相制,而赵无忧也算是功不可没,所以皇帝封了赵无忧曾经的住所,留作纪念,成了京城里的一景。

这里头发生的事,也就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听说丞相府里有个听风楼,那白衣丞相最喜欢坐在梨花树下,品酌梨花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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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脏兮兮的小丫头被领回来的时候,扎木托微微凝起眉头,甚是不解的望着自家父亲,哪有人好端端的捡回一个小丫头呢?何况这小丫头看起来应该是大邺人士,泥垢之下也不知道是何面目,只是这一双大眼睛瞧着倒是楚楚可人。

“你叫什么?”

扎木托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小丫头不吭声,歪着脑袋看着他。

“我问你,你叫什么?”

他没觉得自己用词错误,这的确是大邺的话语,他可没用巫族的母语与她交流,“难道你是哑巴?或者聋子?”

“你才是哑巴聋子!”

小丫头撇撇嘴,哼哼了两声,朝他翻个白眼。

族人们都说大邺之人多刁滑,他实在想不通爹为何捡了一个大邺的小姑娘回来?后来爹说,这丫头的一双眼睛像扎木托死去的母亲,充满了灵气。

父亲说,这丫头身上有一股灵气。

事实证明,父亲是对的。

洗去尘埃,褪却污垢,换上巫族的衣裳,小丫头还真是眉清目秀得很,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大漠里的星辰一般。

诚然这世上的人和东西,出现在你生命里都有特殊的意义,好在瑕不掩瑜,该发光的金子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扎木托有那么一瞬,被小丫头的得意一笑晃了心神。

她生得好,总不能丫头丫头的叫着,巫族没有姓氏,所以他叫她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