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下意识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还是老样子,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耳朵干干净净,没有屏幕舞台上那么张扬肆意。他瘦了,五官也更凌厉了些。
而现在,男人长身站在人群簇拥里,头发有些凌乱。他正侧脸跟身旁的助理交谈着,语速不疾不缓,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悦耳。
对于这把低磁性感的嗓音,她依旧无法免疫,也仍然忘不了那三年里男人从背后倾身揽住自已,凑近耳边低低絮语的模样。
一切甜蜜仿佛还停留在昨天。
余知棠的鼻子瞬间发酸。她以为三年后再见,自已可以做到毫无波澜,甚至能够把对方当成陌生人。
可结果是,男人未曾留意过她,她早已溃不成军。
余知棠匆匆别过脸,正打算换个地方待。
可猝不及防地,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也不知道是谁突然伸手猛推了一把她。
她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往前扑摔过去,就连手中的水杯也一并飞出去。
紧接着,是硬梆梆的胸膛。
耳边,咣咔一声。
是玻璃杯碎了。
恍若隔世般地,她扎进了一股熟悉的雪后松木味。
第一个反应是,这人竟然吸烟了。
可笑,曾经把音乐当成命的人竟然也会不爱护嗓子。
但很快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男人的手忽然摁在她的肩膀上,狠狠将她推开,活像是碰到了下水道里的恶臭垃圾。
余知棠身形踉跄了下,脚踩的高跟鞋终究没能稳住支撑。她重重摔倒在地面,手掌心猛地磕在粗砺的水泥地。
刹那间,一股尖锐的疼痛蓦地从外扎进内里。
她几乎是呆怔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脸上浮现出浓烈的厌恶。灰蒙蒙的云层下,他正低垂视线,一双薄长的丹凤眼十足冷漠地注视着她。
这目光,如同一根寒光湛湛的长针,霎那间就贯穿进了她的胸腔。
余知棠的呼吸猛地扼住。曾经的甜蜜一幕幕闪现在脑海,最后一幕,也是这双冷漠无情的眼。
三年了,她还是讨厌他这副不把什么放在眼里的样子。男人越不在乎,越显得她像个从头到尾的笑话。
“宥哥——!宥哥你没事吧?”
这时,一声惊呼猛地响起,世界开始热闹了。
周遭立马喧嚣了起来。有人急急忙忙找干布,有人急急忙忙抽纸巾,还有人急急忙忙跑去找导演。
谢祈宥总算看清了地上的女人。
他的眸底闪过意外。
搭在身侧的指尖微微一动,正准备开口,却不想另一道声音突然冲出来……
“怎么回事啊?!”
史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清男人的模样后,脸色顿时铁青。
他怒瞪向身前的余知棠,劈头盖脸就是骂:“你个十八线还挺会搞事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肮脏下作手段?还真把剧组当成你的个人秀!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出这个圈子吧!”
余知棠不想理会史导。
她后撑着手,慢慢站起了身。
视线不自觉地投落在眼前的地面上。
她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瘦,尽头,是男人的黑色皮鞋。他又一次踩在她的影子上。
耳边,史导还在骂:“上不了台面的贱——”
“够了!”
男人隐怒的声音忽地扬起。
余知棠颤了颤睫,说不清是什么心绪。
也许,他是有一点点在乎的吧?大学三年的恋情,牵手、相拥、亲嘴,总不能到最后她这个初恋竟真的只是他眼中的陌生人。
她心底不免擦起了一点微弱的期翼。
抬起眼,她望向男人。
男人并没有看她。他的长睫掩住了眸底的情绪,正在擦拭着身上的衬衣。这件衬衣湿了大片,白色显透,哪怕是深秋的布料,也隐隐现出几分肉|体的欲色。
史导语气担忧着:“宥哥您要不去换件衣服吧?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要真是着凉了,您经纪人估计又得发火了,现在这个季节多的是是——”
未完的话蓦地滞住了。
男人冷眼看着史导,低声骂了句:“真啰嗦”。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进她的耳朵。
说完,抬腿,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
嘈杂的人群立马众星捧月地跟了上去。
世界逐渐归于寂静。
余知棠神情微怔地盯着地面的碎玻璃。
原来只是嫌吵啊。也是,她不该指望他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