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差点赖在相府不走了。虽然眼前的情况发生得突然,但对他来说可是喜事一件。对他来说,最直观的就是端王此时深陷困境,而他一向只把端王当作敌人,对引起今天这事的七皇子,却是并不放在心上。
瞧他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哪像是能承担起什么大任?
直到陛下亲自下旨来要人时,端王方才满腹怨气地坐上回宫的车辇。相府来相送的侍人寥寥,楚相更是连影子也见不到,周围一片冷落。在这种环境中,有一种大势已去的不详之感,马车踏在长街上,蹄声哒哒地响着。
打更的人已经准备好履行职责,街上的行人寥寥,唯有鬼火两三点。
鬼火?
端王皱起眉头,要车辇停下,定睛一看,才发现路边那几点蓝幽幽的火焰是祭奠用的火盆,周围还放着一叠黄纸和摞起来的纸元宝。有人在一旁将这些东西投进火中,凄凄哀哀地哭着,那哭声令人心烦,更使人觉得不详。
端王疲惫地靠在位置上,命人过去将路上烧纸的那人撵走。稍过了一会,他再次掀开帘子,此时已经驶过那处,从远处看,倒是一点火星也见不着了。
那被他派去做事的侍卫一会儿才骑着马赶上来,向他禀报那几个冒犯到殿下的人已经全部赶走。端王“嗯”了一声,随口问道:
“清明已经过去了许久,中元也还差得远。怎么这几家都有人过世在同一个日子,今天共同在这里烧纸祭奠?”
这分明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被问到的侍卫却显得有些为难:
“殿下,这……”
不详的预感又一次乱糟糟地涌上心头,端王抬起眼睛。他一向喜欢附庸风雅,与人结交也戴着一副亲切友好的面具,此时此刻从那双眼睛中流露出的,却是遮不住的怨怒和焦躁:
“本王让你说,你便说。”
“是,”侍卫心一横,低声解释,“今日早些时候诏狱出事了,随后楚相赶到,那个逃狱的犯人名叫张五。方才路上的那些人都有亲友死于张五之手,得知此人终于伏诛,大仇得报,专门烧香祭奠亡灵。”
“那个张五,”端王阴沉地说,“他就是我母亲那边当年保下的人?”
要说这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倒也确实。但那时端王还是皇太子,一呼百应,对他来说,这事也没什么难办的地方。张五这个名字虽然起的寒碜了些,行为也确实过火,但毕竟和他有血缘上的那点关系,家族里的人又来求,便找了手段保下,又把京中的舆论压了压。
其中好像还有个江湖人士插手,对方也得到了应有的教训。
没想到当年的事情,放到今天,倒忽然成为了一触即发的火药。想到这里,端王倒对当时的行为没什么后悔的情绪,只是愈发觉得世事多变。当年他在京中作为东宫,何等风光,一呼百应;和楚怀存斗让他落水狗般离开了京城,再次回来,手中的势力却并不好重新积攒。
前段时间,太子的势力一落千丈,他的局面倒是开阔了许多。
现在这些好不容易积攒的成果又岌岌可危起来,叫他怎么不怨恨。端王靠在车背上,硬生生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假意宽容道:
“那些平头百姓知道些什么?本王自然不会为他们动气。”
他盯着侍卫的眼睛,侍卫极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一向认为自己的主子与人交往时算是让人如沐春风,却没想到此时见到了这样一张丑陋的脸。
侍卫奉承了几句,便心有余悸地退下了。
在回府的路上,还遇到了这样不吉利的事情,端王果然没有什么好心情。陛下下旨逼楚相放人,此时,他该去宫中找陛下才对,但方才宫中来人告诉他,陛下已经安歇了,叫他不要随意惊动。
也是,宫里那位至尊已经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