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贴的很近。
楚怀存见缝插针地想了想,这显然违背了季瑛曾说出口的准则。
季瑛不声不响地就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打量了楚怀存一秒钟,他显然豁出去了,哑着嗓子逼问:
“楚相,你认为这样就能把我救出来吗?只需要给我解开中的毒就不会有问题,只要在公开场合不暴露和我的关系,私下里就能拉拢我作为你的势力;只要给我折一枝花,我就会像一个傻子一样将所有的爱意尽数倾诉;只要你愿意帮我,就一定能给我救赎——”
“不,”他的声音中逐渐夹杂起压抑的呜咽声和数不清的痛苦,
“不能,仅仅是这样远远不能。我不该对任何人说,尤其是你。你还不明白吗?你不可能救我的。”
他的情绪来的太过于猛烈,脸上的泪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洁白的贝母。他用了他最大的力气,楚怀存能感受到他用力弯曲的指节,那些指节在他的肩膀上留下印记,而他此时的距离简直比那次亲吻还要近。
楚相停顿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顺着对方的姿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季瑛的瞳孔猛烈地颤抖了一下,他偏了偏头,似乎想要像抖落一片叶子般抖落楚怀存的手,但这无济于事。刹那间,他维持到现在神志溃散得一塌糊涂。
高烧还没有好,季瑛想。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不是高烧的问题。
就在那摧枯拉朽的一瞬间。
楚怀存感受到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抵住了自己的前襟,他痛哭起来。季瑛的手也从钳制他的肩膀,到死死地拽住他的衣领。季大人身体不好,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有那样的力量,楚怀存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挣开他。但他并没有动,那双总是如冰雪般淡漠的眼睛也被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刺痛所取代,仿佛被一团火烧灼。
这个背负着累累骂名的人,他想,他的眼泪也是滚烫的。
眼泪就这样就着楚怀存雪白的衣襟一点点渗进去,弄脏了楚相千金难买的上好衣袍,那是无数个绣工昼夜赶出来的,暗色的纹路随着动作流转着。泪水隔着薄薄的布料浸湿了他的胸膛,心脏在偏左一点的位置。
他没有因为对方的情话和退缩真正动摇的心,在季瑛此时此刻的逼问下,那层层堆积的冰雪,却微微融化了毫厘。
“你救不了我。”
季瑛颠三倒四,第一次流泪到喘不上气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将楚怀存拉的近一点,再近一点上,
“你不能,你不能。那为什么还要问呢?楚怀存,你救救我好不好。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救我,假如我说出来了就可以的话,最好立刻让我得救!”
他一边说,一边自己感到绝望。从来没想到这样的丑态会被人看到,仿佛十几年来的委曲在楚怀存几句不近人情的话中,再也遮掩不住,也无从阻挡。他知道自己把事情彻底搞砸了,楚怀存听到他这一番乱七八糟、混淆是非的话,大概只会想要远离。
他岂非是个疯子。
此时月照中天,楚相的府邸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四下无人,只有晚春时已经出现的鸣虫极细微地在不远处的树丛中鸣叫,一声声,一阵阵。这样的环境,也合该摘下所有面具,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或许这就是唯一的机会。
楚怀存不易察觉地轻轻拥住他,动作和缓地从上往下替他顺气,手掌触碰到季瑛颤抖不已的躯体,不经意间连心都紧了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再压抑的呜咽才渐渐停歇。
直到怀里的人像一枚雕塑那样一动不动,似乎也流不出眼泪了,却执拗地不肯先松开手,楚怀存才再一次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大概是夜晚的湿气,再加上季瑛的心中郁结,他的头发又湿又凉,像是黑色的蛛网般缠绕住了楚怀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