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某种念头让它这样想时觉得自己踩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在它栖息的海域边缘有很多陡峭的崖岸,人类一旦从上面掉进海水中,就会被水面冲击得破破烂烂,甚至连救下他们都来不及。
有一段时间,阿斯塔想找到他们为什么总是失足的原因。它在水下窥探,却看见人类总是独自一人,他们只是久久地站在悬崖边缘,在差点失足滑落时甚至会扶住周围的礁石稳住自己。
但他们最后往往是自己主动向前迈出那一步。
没有人在后面胁迫,也并不是意外,是他们自己为自己选好了结局,他们早就知道站上悬崖之后会发生什么。
怪物从来不能理解,但它现在忽然觉得,这和它现在的内心有点相似。
*
阿斯塔走的有点仓促。不仅没有一起去逛西点店,连交谈也没有尽兴。但是怪物今天已经在外面待了太久,它分离出来作为分身的触手逐渐失去了力量。所以他们只能匆匆道别。
伊西多翠绿色的眼眸带着落寞,但他还是弯起眼睛微笑着告别,并且约好了下一次出来时一定要早早见面。
阿斯塔答应了,但它知道那不是真的。
它离开后,伊西多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他一动不动,直到墙上的挂钟响起,提醒他晚上的来到。研究所是完全封闭的所在,员工宿舍里更不会有窗户,对外界时间的感知完全依靠钟表和网络。朝任何一个地方望都望不到天空。
唯独星星在的地方,那里有一大片人造的天空,还会随着时间转换而变化。伊西多第一次走进那片海时,他被宣判失去所有意义的那颗心在看见像是没有边界的天空时悄无声息地一动。
他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天空,就算是假的也一样。他当时想,要是能死在这里,对他来说或许就是一种圆满。
伊西多倚靠着桌子微微抬头,仿佛要从那堵雪白色的墙上看见什么。很快他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尝试。他坐下来,打开电脑,打开了熟悉的网站。不出所料,他看见了研究所发出的字斟句酌的“袭击-死亡”报告,在这里人们死去实在是稀松平常。
有时候是逃脱收容的怪物犯下的罪行,有时候是察觉彼此不能说秘密的人类隐秘地相互背叛。
不过这次死的人有点不同,他的身份特殊,是研究所许多重大项目的发起人。他最卓越且投入最多心血的项目是被迫中断的“黎明计划”,而新的黎明计划也正是在他的提议下发起。
还有一点,他是安全网络中关键的一环,他骤然的死亡虽然不至于对这个系统造成什么危害,但在有心人眼中,漏洞悄悄地腐蚀了不可撼动的研究所。
尸体的死因明显,是腹部的撕裂伤。
伊西多点开邮箱,发现了一封署名C区安保负责人约翰·克利夫的来信,他用这个身份发消息,研究员知道那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点开邮件:
“……老师,是你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伊西多却看懂了。他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中,看着这条信息,微微勾起嘴角。约翰七年前就是一个敏锐的学生,到现在本来就不该毫无长进。但就算这样,他能做的也仅仅是怀疑,或者急切地发出一条消息来质问失去力量的老师。
他也知道,这猜测实在是毫无道理。
先不说伊西多已经被判断永远失去力量。翠鸟杀人的手法从来干脆利落,和血淋淋的现场毫无关系。在腹部留下撕裂伤费了他一些功夫,因为他习惯了用细长的刀刃一击毙命。
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约翰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讲这件事。
他没有回复,直接关掉邮件。随后又开始失神。
想到资料室的凶杀案,就想到白日的那场追逐,他们当时靠的那样近,只差一层薄薄的木板,然而那一层薄膜却始终没有被揭下。就好像是仇敌一样,用尽全力地逃亡,听见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