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温,”他交叉双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脸上微微发热,“你只是我的信徒吗?我的意思是,我们有没有……”
他问了一半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像话,所以悄无声息地把后半句咽在了喉中,转而问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那在你所说的未来里,我对你怎么样?”
客房里什么都有,埃德温俯下身子端起了一杯泡好的热茶,听见塔尔的问题,他先是把茶递给塔尔,杯壁的温度不烫,非常适合暖手,随后笑了笑,
“神对我当然很好,请不必担心。您会夸赞我的成就,亲手赐予我至高无上的冠冕,当然,在必要的时候,您还会给予我奖励。”
“什么奖励?”
塔尔不知道为什么抓住了回答里的这个词,或许是埃德温特意在这个短句上加以停顿。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念出这个“奖励”时真像个虔诚的信徒在感念神的礼物,但莫名其妙的,塔尔还感受到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
他想要抓住这条线索,不过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就像是他的大主教早就在这个问题上设好了陷阱,埃德温侧过头看他,心态变化后,塔尔发现他看起来意外非常合眼缘,室内明亮的灯光让他的轮廓被无数细小的光丝照亮,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如此专注地盯着他,却不再使他感到警惕。
面前的这个人纯粹又温柔地爱着他。被人需要的感觉比最美好的想象还要好得多。
这也是一种轻信。
这种温暖又舒适的情绪只持续了几秒钟,塔尔就受到了惊吓。
面前的男人伸出手整理了一下他扣的一丝不苟的衣领,至少在外人看来,这套行头实打实地禁欲又冷淡。然而他抿了抿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却像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说出了什么糟糕的话那样自然而然地开口:
“您一直是这样奖励我的,”
一边说,他一边解开了黑色长袍最靠上的两枚扣子,眼神忽然带上了某种湿漉漉的海岬雾气,夹杂着微咸的某种含义。塔尔见识过埃德温用手杀人的样子,但他苍白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翻动着,扯开扣子的动作也流畅又漂亮。不对,这不是重点——
“埃德温,你……”塔尔说了一个字之后立刻转换人称,“我……”
一般而言,埃德温总是被神明的所作所为弄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塔尔喜欢在各种情况下直率地发言,他的性格里带着一点恶劣和狡黠,每次恶作剧的结果都让埃德温心软到不知道怎么纵容他好。
然而现在,年轻的恶魔因为他狡猾的陷阱舌头打结,甚至有一点脸红。
太想要了。
埃德温忍不住弯了弯手指,塔尔太好了,所以太想要拥有他。人类要怎么才能留住神明,这个不可思议的命题就像是停栖在指背的蝴蝶,主教难得起了些促狭的心思,他慢条斯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假装有点诧异地看向塔尔,一边对他解释:
“我忘了,现在的您还不清楚。我是人类和魅魔的混血。所以当然,那毫无疑问就是神给我的最好的奖励。”
魅魔,这个词听起来也非常不对劲。
不过,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和魅魔这个暧昧的词藻没有一点关系,所有和“魅魔”相反的词汇反而都能放在他身上,尤其在他主动开口提及此事之前——现在虽然形象也没什么改变,但该怎么说呢,简直像是刻意地引诱那样,总觉得埃德温身上有什么气质改变了,不至于更柔和,只是中和了那种致命的危险,让那危险变得瑰丽莫名。
塔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未来的我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