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突如其来的想法如一道惊雷,霜缟君的瞳孔皱缩,不知多久过去,霜缟君浑身凝结的冰霜忽地一碎,像是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忽地放开漆汩,后退一步,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漆汩就这么“看”着她走了,无动于衷。
靳樨还在门口等着,和元璧一齐抬起头,元璧惊道:“少君!”
霜缟君看上去异常的烦躁不安,靳樨见状以为情况不对,忙不迭闯回屋内,元璧觑着霜缟君的神色,问:“阿七他——”
然而霜缟君还是没有回答,她走出去数十步,元璧一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少顷后走远了,踅过墙角,才听到霜缟君语调堪称奇怪地问道:“阿璧,你相信有人能从死地回来吗?”
元璧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少君?”
霜缟君握住栏杆,发了会儿呆,陷入了某种沉思,元璧不敢打搅,绞尽脑汁地思考霜缟君的意思,但没有结果。
靳樨闯进屋,漆汩还全须全尾地躺在塌上,靳樨不放心,紧紧抿着嘴唇把漆汩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漆汩温顺地听从摆弄,无奈地道:“我没事,只是她可能……猜到了什么。”
靳樨松了口气,重新把披在漆汩肩上的外袍拢好,颊边肌肉绷得紧紧的,语气却很平静地安慰道:“她是少君。”
“也是。”漆汩一笑了之,“是少君啊。”
等漆汩彻彻底底地把伤养好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靳樨出门去山里猎了只狐,托人制了张狐裘让漆汩披着,他的身体就好像回到了年少时的状态,时不时受寒,时不时发热,眼睛亦没有什么改善,霜缟君气得三天撞一回墙,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有几回都看见几个小二拉着元璧,元璧又死死拉着霜缟君,霜缟君却怒发冲冠地嘶声力竭道:“别拉着我!老娘要去撞墙!!!”
霜缟君转而又抱着元璧的腰嚎哭,哭声震天。
手下的人在后面排成两行,眼皮、嘴角一起抽搐,琥珀见怪不怪,严肃得像在练功似的在窗边……磕瓜子,而那只海东青就在窗户外扑腾翅膀,从琥珀掌心抢瓜子吃。反倒元璧十分淡然,下垂的眼眸带着几分隐晦的温柔,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抬头,恰好与门外扶着漆汩的靳樨来了个对视,两个人都没说话,霜缟君还在专心嚎哭,漆汩疑惑地歪头道:“怎么了?”
靳樨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几日后,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你说谁?”霜缟君坐在桌前又让元璧替她梳头,语气懒洋洋的,手上翻着一本杂闻集子。
“他说他姓乐,带着位小公子。”掌柜答道,“直接说要见东家您。”
霜缟君抬头,似笑非笑地:“姓乐,还小公子,怕不是把小陛下给拐来了吧。”
元璧道:“瞳公主应该知道您在这里了。”
霜缟君撇撇嘴:“想得到,我又没有隐藏行迹。”
元璧问:“少君见吗?”
霜缟君把集子放下,手指在桌面点了点,不答反问:“我们在弦桐的铺子开起来了吗?”
“弦桐管得太严,进展非常缓慢。”元璧答道,他来若英关之后开始着手接管西北的事务,才知道那些句家的人有多狠,头一回开铺子居然如此艰难,弦桐恨不得一天都查上三回,如此下来实在难以暗渡陈仓,弦桐的一应事情他们都不是很清楚,盲得跟什么似的。元璧他替霜缟君把最后一束头发蓖好,簪上花钗:“王室规矩太多。”
“这钗子好看,你买的?眼光不错。”霜缟君拾起小铜镜睨一眼,评价道,“看吧,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在和官府、王室打交道之前还能混个底子,而弦桐你看看,慢成这样,这可是我们曾引以为傲的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