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一句,谢怜颤声道:“我……我没有?”
郎千秋厉声道:“你还说没有?!你让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你骗了我却让我长成你想要的那种人!为达到这个目的,你宁可被我当成血洗鎏金宴的凶手被我活活在胸口钉四十九钉钉进棺材里!国师,你真的好厉害啊!”
每一句话,谢怜都无法反驳。只因为,那是事实。所以,他只能绝望地道:“……不是这样的啊。”
这就是他最不想让郎千秋知道的真相。
这个少年在他的教导下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和真诚去渡化那些亡灵,却换来了不为所动的怨恨和铺天盖地的诅咒,还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这时,花城忽然一把打开郎千秋的手,冷笑道:“他的确厉害,你今日才知?”
谢怜根本没意识到是花城扶住了他自己才没坐在地上,且现在就在他上方近在咫尺处说话。花城把他挡在身后,直视郎千秋,道:“戚容这个废物,为报灭国之仇,一直在想方设法除掉作为永安国皇族的你,而被你当做杀人凶手的这个人,梦中赠符也好,花枝退魔也好,则一直在想办法补救。他去永安做国师,并非全是为了教导你,更重要的是为了保住你的命!因为其他法师全是更废的废物,对纠缠你的鬼怪束手无策!
“而只有你的师父,太子殿下,只有他最了解该怎么对付戚容,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救你性命。即便在最后被你钉在棺材里,也要先把戚容镇压了,防止留给你后患!
“他厉害,他当然厉害。他不这般厉害,怎么教出你这样还能飞升的徒弟!”
他每说一句,郎千秋目光和紧握的拳就颤得更狠一分。最后,花城道:“我劝你,弄清楚你真正的仇人是谁,不要迁怒不该迁怒的人!方才你轰烂的不过是一个分身,你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血肉横飞与飞沙走石中,郎千秋最后看了谢怜一眼,掉头离去。谢怜好容易回过神,道:“千秋!”
郎千秋头也不回,反手甩出一样东西,正是他带了多年的那枚护身符。忽的大火自燃,那符瞬间在空中被烧得一缕不剩。
花城道:“别追了,让他自己静静吧。这个时候,他听不了任何话。”
谢怜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站了好一阵,才静静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阵突如其来的怒气上涌。也不知是对谁的愤怒。
花城伸出一手,似乎想放到他肩上,谢怜挥开他的手,道:“本来他只用恨我一个人!恨就恨吧,恨我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不差他一个!现在好了,他知道他为之努力的对象都在诅咒他!难道就非要让他觉得从前我教他的全都是假的空的是我骗他的吗?!”
花城不语。谢怜一下子觉得难以忍受。
所有东西都难以忍受。难以忍受失控的自己,更难以忍受这样静静看着他的花城。他捂住脸,道:“你走吧。”
花城没动,谢怜抱着头道:“你走吧!算我求你了快走行不行!!!”
花城这才道:“好。”
他好像无声无息地走了。
谢怜总算觉得好受一点,但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狠狠一甩手臂,本是想打点什么把郁结在胸口的东西发泄出去,袖子里却甩出一样金灿灿的小东西。
看着它飞出皇陵塌了的那个洞,直直往山崖下落去,谢怜一惊,心道“糟糕!”,想也没想就伸手往下跳。谁知人到半空,被一只手拽了回来。谢怜足底沾地,一看来人,脱口道:“三郎,花丢了!”
花城一手圈住他腰,道:“丢了就丢了,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那一点金色已经消失,腰却被揽得更紧,谢怜急死了:“不能丢,那是……”
那是之前在庙会上,花城比赛夺来送给他的那朵花呀。
他惊出一身冷汗,魂也被拽了回来,这才后知后觉,不知何时花城居然去而复返。想起自己方才对花城态度恶劣,他呆呆地道:“三郎,你……没走啊。”
花城不答。谢怜又想起刚才说了什么过分的话,越发内疚,不敢说话。
半晌,花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哥哥既不要我,却为何又要我送的花?”
谢怜马上道:“没有不要你的!绝对没有。”
花城道:“那哥哥刚才叫我走。”
“……”
“之前也是。我喊都没有用,丢下我就跑。”
他还圈着谢怜,花城一开口谢怜就能感觉到他胸口微微震动,莫名酥麻,酥得人乱。他又这么说,谢怜便觉得他委屈得不行,自己也过分得不行,低声道:“……对不起。”
花城道:“我并非是要殿下道歉。”
正因如此,谢怜歉意才更浓。
他叹了口气,花城道:“我的错。”
谢怜怔然道:“怎么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