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前尘旧梦16你喜欢我?
梁悉低头喝了口粥。
旁边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给他拿了个饼,“任先生,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原来如此。
他道望舒刚刚怎的老是在瞥他,想来是想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
梁悉下意识接了过来。
“好吃吗?”望舒托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梁悉沉默地点了点头。
望舒随即露出一个笑来,似是对梁悉的话由衷地感到喜悦。
梁悉瞥了一眼他的神情,放下咬了一口的饼。
“你喜欢我?”他毫无征兆地问。
“啊?”望舒猝然一惊,嘴唇微动几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但他躲闪的眼神和绯红的脸庞却依旧暴露了他的种种心思。
“望舒,不要喜欢我。”梁悉警示他。
褪去了那张温和的面具,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冷漠和审视的意味。
望舒对此感到有些陌生,却仍旧试图挽救这场岌岌可危的谈话,“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喜欢你,所以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梁悉终于决定快刀斩乱麻。
“可是为什么呢?”望舒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逐渐微弱下来,几乎不可闻。
他知道修士是可以有道侣的,也知道梁悉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但他却想不到梁悉如此果断拒绝的理由。
“是因为我的来历吗?”梁悉不给他想要的答案,是以他只得自己猜测。
梁悉闻言微微偏头,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我是从那种烟花之地出来的,你觉得我不干净,是吗?”望舒露出一个惨笑,整张脸都显得苍白起来。
梁悉心里有些愕然,他甚至都没想到望舒心里会有这样自轻的想法。
可是……
“不是,与此无关。”他别开头,眼神落在虚空一点,不敢看人,“不管你来历如何,我都不会喜欢你。”
“我,我知道了……”望舒背着他抹了一下眼睛,赌气似的丢下一句话,“这个饼是干净的,你就放心吃吧。”
梁悉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饼,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眼睁睁地瞅着望舒脚步匆匆地跑了出去。
正巧回来的任骄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望舒低着头快速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了一阵风。
他顿觉诧异。
“他咋了?”看看望舒跑远的身影,又悄悄梁悉不怎么自在的表情,任骄敏锐的嗅出了点不对劲,“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
过了半晌,梁悉这才叹了一口气,继续啃着那个粗粮饼。
在桌上放了这么些时候,粗粮饼已经有些凉了,梁悉吃着,觉得隐隐有点难以下咽。
他吃完最后一口,抬手就见任骄还站在原地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任骄小声嘟囔,“师兄,你可别老把我当小孩,还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知道什么?”梁悉觉得有些好笑。
“咳。”任骄摸了摸鼻子,左顾右盼的有些心虚,“那个什么……那望舒不是喜欢你吗?我可是很早就看出来了。”
现在的他聪明着呢,他不但知道望舒喜欢他家大师兄,还能猜到刚刚两人之间已经将这件事挑明了。
就刚刚望舒跟他家师兄之间那怪异的气氛,傻子都能看出来。
不过看两人的反应,结果似乎不太好……
任骄现在倒是不怕望舒把他师兄勾走了,瞧着望舒刚刚那副失意的模样,一看就是惨遭拒绝。
而“失意”的望舒此时已经距离那座小屋几百米远,正长身玉立地站在一片阴凉的树荫下。
他神情冷淡,眼里空无一物,好似先前那副眼角含泪的模样只是一种幻觉。
他此时正在犹豫。
犹豫自己是否还需要在那冒牌的任明雪身边浪费时间。
这种爱而不得的苦情戏码他已经演够了。
他当初还真是昏了头,竟然想出这么个把戏,平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关键目标还无动于衷,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
思及此处,望舒吐出一口气,开始思考自己的脱身之法。
只是他接受了寂无大师的部分传承,那群留仙宗的人大抵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哒、哒、哒……
就在望舒沉思之际,背后有脚步声传来。
他敛了神情,转头一看,却见来人是那个名叫“阿萱”的小丫头。
“你怎么来了?”他脸上重新挂上一个惯常的属于望舒的笑容,问道。
“我来关心关心你,毕竟被心上人拒绝的滋味不太好受。”阿萱耸了耸肩,“不过看你的样子,好似并不需要。”
望舒神情不变,一些胡话张口就来,“我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自然对这个结果毫不例外。”
阿萱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你也别太灰心,我看那位仙长可不是无动于衷呢。”
闻言,望舒眸光微微一动,兴致又起,“哦?”
“仙长如何对你,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在眼里。更何况,那任骄还说,他待你可比对他这个师弟都好呢。”阿萱对他眨眨眼睛,“你再努努力,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望舒沉吟片刻,忽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既然如此,那我便更不能放弃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梁悉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皱了皱眉头,只以为是因为这小屋里过于阴湿,让他觉得有些不适。
他起身走到屋外,直至沐浴在阳光之下,他才觉得周身逐渐暖了起来。
在太阳底下站了半晌,他抬起头,恰巧看到阿萱正往院子里走。
他不动神色地往后面望了一眼,却见阿萱身后空无一人。
而阿萱看着他无甚表情的脸,不知怎么福至心来,解释道:“望舒哥哥出去散心了,可能过一会儿才回来。”
梁悉愣了一下,仓促道:“好,谢谢你。”
他目送着阿萱回到屋内,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
挖心魔头事件已经解决,几人准备打道回府,可临近出发之时,梁悉却意外收到了任重山的传讯。
“明雪,十日后正是青云宗宗主百岁大寿,届时我等要代表留仙宗出席寿宴,以表诚意,完成任务后,你们便直往青云宗去吧。”
站在一旁的任骄也听到了这则消息,登时兴奋起来。
离开留仙宗这么些时日,他的心早就野了,自然不乐意回去,而任重山此番安排,倒是正好遂了他的愿。
如此,梁悉一行人只得暂时更改计划。
前往青云宗一事刻不容缓,他们当即整装待发,准备离开此地。
阿萱将他们送到城门内,瘦小的身躯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仰视着梁悉。
“仙长,谢谢你们。”她再一次由衷地表示感谢。
比起第一次见面时脸色蜡黄的模样,她此刻显然白净了许多,即使因为营养不良而稍显瘦削,却不难看出她将来长大成人后是个清丽美人。
大抵是为了不被那挖心魔头当成目标,她先前用泥浆掩盖了肤色,成功地伪装了自己,而如今危机解除,她自然也不必再费这种心思了。
“你看着她,不觉得面熟吗?”神出鬼没的系统幽幽道。
梁悉已经被它磨得没有脾气了,“什么意思?”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阿萱那张脸,再加上系统那十分刻意的提醒,他突然发觉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阿萱,你姓什么?”他谨慎地问问。
阿萱虽有疑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我姓唐。”
唐?
唐萱?
梁悉神情怔愣,如招雷劈。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五年之后,留仙宗多了一位名为“唐萱”的女修士,天性冷淡,擅双剑,终年一身黑衣,如暗影一般游走在已经成名的任骄身边,是任骄最为忠诚的左膀右臂,也是最为体贴的红颜知己。
他怎么就把这事忘了呢?
“之前不是还有提醒吗?”梁悉严重怀疑系统在故意耍弄他。
他记得上官霓出场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待遇。
但现在暂且不是跟系统算账的时候,在被人发现异常之前,梁悉收敛了神情,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把短剑,递给了阿萱。
任骄定睛一瞧,却见那剑分外眼熟,因为他也有把一模一样的。
接着,他又听到自家师兄对那黄毛丫头道:“此剑名为无极剑,是我留仙宗弟子入门后获得的第一件武器,上面有我用术法设下的印记,见此物如见我。若你只想当一名凡人,拿着它便能一生护你周全,但若你想成为一名修士,便带着它来留仙宗吧。”
阿萱愣了半晌颤抖着接过,几乎快要落泪,“谢谢您。”
“我想当一名修士,我一会儿会去留仙宗的……”她一字一顿的,像是在宣誓。
梁悉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转眼看到那跟二愣子似的神游天外的任骄,欣慰的表情登时收了回去。
任骄这幅吊儿郎当的作风怎么也不像是能被阿萱看上的样子。
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几人朝着青云宗的方向一路向北。
考虑到身边跟了一个尚且不会御剑的望舒以及刚刚掌握御剑要领的任骄,梁悉刻意将速度降了下来。
左右他们还有十来天的时间,也算绰绰有余。
自那天早上捅破了窗户纸,梁悉跟望舒之间的交流便少了许多。
那日望舒从院子外回来后,梁悉曾似有若无地瞥了他两眼,见他神情如常,似乎并没有受那件事的影响,一颗心悄悄放了下来。
可后来他才发现,他放心得实在是太早了。
望舒在被拒绝之后,竟然越挫越勇,甚至比之前还要殷勤。
毫不夸张的说,梁悉开始被迫步入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细致如望舒,就连小厮伺候主子都不外乎如此。
任骄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差点临阵倒戈劝自己师兄从了他,好在他的理智暂时压过了这个想法,才不至于真的转变了自己的立场。
不过,他瞧着他师兄的立场似乎也不怎么坚定……
毕竟望舒精明得很,不仅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渗透,还时不时地故意用一些语言或是某些动作来撩拨梁悉,这种小心机虽然有些刻意,却又无伤大雅,不至于令人厌烦。
梁悉每每想要警示他不要越界,可转头看到他眼含疑惑且一副分外可怜无辜的模样,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他已经被绿茶这种生物彻底拿捏了,而他毫无察觉。
即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在望舒的攻势之下渐渐失了防备。
第162章前尘旧梦17好凶的母老虎!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不过短短三日便到了青云宗山脚下的小镇。
或许是因为青云宗宗主喜寿将至,受到青云宗荫庇的小镇也变得热闹起来。
整条商街人来人往,其中不乏有各门各派前来贺寿的人,他们穿着自家师门中的弟子服饰,一溜一溜的在人潮中显眼得很。
而梁悉他们做了伪装,混迹在其中却是不怎么惹眼。
自从任骄在灵栖寺拿到那份传承的消息传出以后,他们出门时便更加谨言慎行了。
光是他们在来青云宗的路上,就遇到了三波前来追杀他们的人,若非有梁悉在一旁镇场,任骄的下场恐怕还未可知。
故而在来到这人来人往的镇上之后,梁悉便施法改变了三人的面貌,至少那些修为低于梁悉的修士,是看不出他们的伪装的。
走在拥挤的街道上,任骄看了看四周,颇有一种做贼心虚之感,“师兄,我爹他们到了吗?”
“尚未,估摸着还有两天。”梁悉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想趁着任重山不在好好疯耍两天罢了。
眼看着任骄可怜巴巴地盯着街上那些零嘴吃食,他摇了摇头,递给对方一些银钱,“去吧,小心些,莫要跑远了。”
“得令!”任骄嘻嘻一笑,下一秒就跑没影了。
留下来的赫然只剩下梁悉跟望舒。
对上望舒的视线,梁悉不知怎么忽然头疼起来。
他又拿了与刚刚等价的银两,放在望舒的手心里,“你若是想散散心,也跟着一起去罢。”
望舒觑了眼他的表情,犹豫几秒,终是接了过来,“多谢先生。”
把身边两个人都打发走了,梁悉终于得了清净。
他无所事事地沿街走了片刻,最后在一家茶楼落了脚。
茶楼中也是人满为患,梁悉寻了许久,才挑了个角落的位置落座,随后又叫了壶茶水以及几碟点心。
台上有人在说书,梁悉托着腮听了片刻,渐渐入迷起来。
说书人的故事,听来听去,横竖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情节。
但梁悉许久没有这么闲适了,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奈何这闲暇的时刻并不会持续多久,茶楼门口传来的一些嘈杂声,惊扰了坐在角落的梁悉。
梁悉皱了皱眉,朝那声源处望去。
他甫一看到那从门口进来的人,便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头。
那张扬的女子竟然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上官霓。
而眼前这场景竟然与先前那一面相似的很。
上官霓在灵栖寺被一道天雷劈伤之后,便一直留在灵栖寺修养。
梁悉临走前去看过一回,那时上官霓还只能在榻上躺着,全身上下只有一颗头能动,可现在才没过几天,便能走能跳了。
梁悉猜测应当是玄天宗的人给上官霓用了什么珍贵药材,才能让这大小姐这么快就恢复如初。
思及此处,他朝上官霓身后望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几个穿着玄天宗服饰的人。
其中有三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身着同样的弟子服,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滚边紫衣,修为不知深浅,但极有可能在梁悉之上。
梁悉摸了摸自己已经改变的面容,默不作声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生怕被人认出来。
那道天雷一劈下来,不管是不是他们造成的,也免不了干系,估计上官霓自己心里也记着这笔仇呢,若是让那些玄天宗的人逮到了,他们几个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以梁悉的修为,倒是能应付那几个金丹修士,可若是与那紫衣男子交战,却是有几分勉强,再加上个携带着上乘法器的难缠的上官霓,他们极有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如今之计,还是小心为妙。
梁悉低下头,镇定自若地品着茶,同时用余光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
上官霓那伙人像是有些嫌弃这茶楼简陋,在里面转了一圈就准备走了。
梁悉心中窃喜,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一颗心才刚刚落回胸腔,就看到任骄正大摇大摆地从茶楼旁路过,正好与出门的上官霓一伙人迎面撞上。
梁悉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下意识将手里的茶杯捏紧了。
他一刻不眨地盯着茶楼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任骄与上官霓他们正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身而过。
他们双方谁也没看到谁。
即使任骄被看到了,大概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他用法术给任骄的脸做了伪装,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上官霓虽然见过他的脸,但修为不够,看不破他设下的障眼法,而那修为较高的紫衣男子倒是有看破的本事,但他对任骄的面孔不怎么熟悉,是以暂时也认不出来。
眼看上官霓那伙人马上走远了,梁悉收回了视线。
但他万万没想到,任骄的眼力竟是时好时坏,刚刚没看到上官霓,这会儿居然又在茶楼里人群中看到了他。
“师兄!”他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把梁悉一颗脆弱的心脏都喊得颤了好几下。
梁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死小子!净给他找事!
果不其然,上官霓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声音,面露怀疑地看了过来。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任骄便似有所感地转头与她对视。
一秒后,任骄受惊似的转过头,瞪大眼睛惊恐地与梁悉交换了个眼神。
说时迟那时快,在上官霓身后的那名紫衣男人出手之前,梁悉脚下生风猛地冲了过来,抓起任骄的衣领便想遁地就跑。
他这动作来得突然,上官霓没有反应过来,愣着站在那里,倒是那紫衣男子及时出手,一个略施小法便抹去了他们的伪装,让他们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你……任明雪?”紫衣男子语气犹疑。
在用遁地之术离开这儿的最后一秒,梁悉看到他露出一副极度怀疑的表情,同时还听到了上官大小姐气急败坏的声音,“小师叔,你在干什么?快抓住他们啊!”
奈何良机尽失,梁悉已经带着任骄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直至跑出五公里地,两人才在一条略显昏暗的小巷里停了下来。
梁悉看了一眼任骄马上要厥过去的表情,松开了他的后领子。
任骄踉跄一下,蹲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断断续续道:“师……师兄,他们怎么也在这儿?”
梁悉叹了口气,“青云宗宗主大寿,玄天宗自然也会差人过来。”
“那我们怎么办?”任骄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丹田,哭丧着一张脸。
自从接受寂无大师的传承之后,这个地方总是一阵一阵地发热,存在感极强,他与那股力量已经培养出了感情,可不能让那些人再抢走。
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梁悉看他一眼,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不必害怕,它与你已经融为一体,不会轻易让人夺去。但我们几个人不敌人家元婴高手,如今避战为上策。”
方才上官霓喊的那一声小师叔,倒是让梁悉想起来那紫衣男子的身份了。
若他没有猜错,对方大概是玄天宗最年轻的一个长老,名为常诸。
说起这常诸,任明雪和他称得上是“交情不浅”。
几年前,东海处的秘境有一九天玄铁出世,常诸和任明雪为了那块玄铁,几乎前后脚进入了秘境深处。
毫无疑问,两人为了玄铁大打出手,常诸虽然修为略胜一筹,但他那时刚刚冲击元婴,根基尚且不稳,故而任明雪险胜,带着伤也带着九天玄铁离开了秘境。
后来那块玄铁被炼成了雪镜,成了任明雪的配剑。
常诸没有拿到玄铁,心里本就不痛快,后来又看到任明雪带着雪镜招摇过市,便更是喉头一哽。
两个人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但任明雪从前对待常诸的态度就跟对待空气一样,每回都端着一张脸,任那常诸气的牙痒痒也无动于衷。
可今天梁悉一时没有想起来那人是常诸,竟然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跑了。
可怜任明雪一世英名,今儿个倒是因为他形象尽毁。
也难怪那常诸的表情那么古怪,跟见了鬼一样。
任骄听了梁悉的安慰,心里并不觉得轻松。
“唉,”他难得露出惆怅的表情,“我爹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思念自己的亲爹。
“快了。”梁悉望望天,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不出半日。”
语罢,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一个疑问突然出现在梁悉脑海里。
“遭了!”与此同时,任骄又一惊一乍地叫了一声,“望舒那小子呢?”
他虽然对望舒试图勾搭他家大师兄的行为有些不快,却也不会真的希望他遇险。
就望舒那小身板,要是碰到上官霓那伙人,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梁悉也倏然一顿。
两人再次沉默。
空气中的尴尬在蔓延。
不出两秒,梁悉转身,迈步就走。
“师兄,等等我!”任骄急急忙忙跟上,“我也去!”
一息之后,梁悉带着任骄回到了那家茶楼附近。
他闭眼展开神识,试图搜寻望舒的踪迹,谁料周围似乎有一道空气墙阻碍了他,让他无法施展。
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正好对上楼上来自常诸的凉嗖嗖的视线。
而上官霓也倚靠在栏杆边上,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一张俊俏的脸上写满了不善。
任骄看了她一眼,脖子猛地一缩,悄悄往梁悉后面退了几步。
好凶的母老虎!
第163章前尘旧梦18我要告诉我爹去!
“任兄,许久不见。”常诸率先开口,一张脸笑眯眯的,很有亲和力。
可梁悉怎么看着都觉得他笑里藏刀。
“楼下嘈杂,不如上楼一叙。”对方又道。
“常兄,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叨扰了……”梁悉露出一个假笑,十分客气地作揖。
然而,常诸却好似知道他想说什么,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哎,不急那一时。”
语罢,他十分刻意地往里屋看了一眼,又道:“你们有个小友也在这儿,方才还与我们相谈甚欢呢,可缺了你,我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人说着客气的话,却明里暗里都藏着威胁。
梁悉表情一顿,又从善如流道:“既是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带着任骄重新回到茶楼,去了二楼的包厢。
任骄始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上去怂得很。
“你便是败在他的手下?”常诸的视线落在任骄身上,透过珠帘观察了一会儿,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
“那小子本就不足为惧。”上官霓颇有些不甘,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分明是那任明雪一直阻拦于我,跟老母鸡护鸡崽似的护着他那师弟,碍事的很。”
“哎,慎言。”常诸用扇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你们虽是同辈,但他到底比你年长,需得给几分尊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上官霓撇了撇嘴,腹诽道:你也不知在心里骂过人家多少回了。
但讨论对象已经上楼,她到底还是闭了嘴不再多言。
“那这个人怎么办?”上官霓朝屏风那边的软榻抬了抬下巴,“你真打算把人还给他们?”
软榻上躺着的,赫然正是不久前消失的望舒。
此刻他正不省人事地昏迷着,手脚都被捆仙锁困住了。
“自然不会如此便宜他们……”常诸摸了摸下巴,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两人说话之间,门外的脚步声越发靠近。
笃、笃、笃。
梁悉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应声后,这才推门进去。
这座茶楼的生意本就不大,二楼的包间也不见得有多好。
目光所及之处,各种样式朴素的陈列设施都能尽收眼底。
但梁悉却没有看见望舒的身影。
他的目光越过屏风,尝试着朝里间探去,可下一秒,便被常诸的身体有意无意地遮挡了。
这一回,梁悉倒是格外感谢任骄的莽撞,就这么直愣愣地问了出来,“望舒呢?”
“望舒?”常诸故作疑惑,过了几秒才恍然大悟,“啊,你说的是里面那位身着青衣的小友?”
望舒今天确实穿着青衣,还是梁悉当初在成衣店买的那身。
看来望舒果真在屏风那边。
“他人呢?为什么不出来?”任骄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闯进去,“你们把他怎么了?”
“任公子这话便不对了,我们分明是客客气气地请他上来的。”常诸不动声色地挡着他,说话也跟只老狐狸似的,滑头的很,“只是方才我等相见如故,聊得甚是合意,他一时兴起,多饮了几杯酒,这会儿不胜酒力,正躺在里面歇着呢。”
眼看这家伙像一堵墙堵在那儿分毫不让,梁悉对任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冲动。
即使看不到望舒本人,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是平和的。
看望舒暂时还是安全的。
况且他也知道,就算望舒在玄天宗这些人手上不落好,那常诸也不会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三大宗门虽有矛盾,却也始终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常诸这人向来精得很,不会因为区区一件小事得罪留仙宗。
任骄看懂了他的暗示,只得忍着一肚子火老老实实地在桌前坐下。
常诸作为东道主,表现得倒是“有礼有节”,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
梁悉暗中探了一下,发现里面并未加什么多余的东西,当真只是一杯清酒。
他十分给面地端起来喝了一口。
“嚯。”常诸见状,手中扇子一收,浅笑道,“任兄这回来这下界倒是收获颇丰,连酒也喝得了,我可是记得你从前滴酒不沾。”
“常兄的酒,我自然要给些薄面。”梁悉不痛不痒地挡了回去。
“是吗?”常诸说着,眼神一戾,那看起来薄软的丝绸扇子霎时变成锋利的杀器,势不可挡地朝着梁悉面上而来。
梁悉眼神一动,坐在凳子上并未动弹。
下一秒,雪镜出鞘,薄如蝉翼的剑刃顷刻之间挡住了那把扇子。
“锵——”
扇子上的金属与剑身撞击,发出沉闷的一道声响。
梁悉顺势借力回击,那扇子重新在空中划出残影,以更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咻”地回到了常诸的手中。
“常兄这是何意?”梁悉冷静地质问。
而常诸眉头一挑,脸也不红道:“一段时间不见,自然要试试你功力是否见长。”
梁悉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不做深究。
即使他不问,他也能猜到常诸是在怀疑他被人夺舍了。
只是见到任明雪的本命剑雪镜仍为他所用,对方只好暂且放下了怀疑。
他抬眼又望了一眼屏风后面,隐隐能看到那边的榻上躺着一个人,很明显,那人正是望舒。
只是从他们进门到现在,已然过了这么久,可望舒却一下也没有动弹。
也不知常诸他们用了些什么手段弄晕了望舒。
思及此处,梁悉心里有些急了。
常诸捕捉到他表情中细微的变化,嘴角一挑,慢条斯理地开口,“既然任兄已经坐在这儿了,我也明人不说暗话。当初灵栖寺神迹显现,小霓没能得到传承,那是她技不如人。可我们大小姐在这过程中受了重伤,一度命悬一线,这口气,总该让我们玄天宗挣回来。”
一旁的上官霓冷哼一声,像是在应和他的话。
嘿!
任骄听到这里有些忍不住了。
当初那上官霓自己倒霉被雷劈了,关他们何事!
“你待如何?”梁悉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对方在借题发挥,可若不示弱,此事看样子是不能善了。
听着常诸的意思,这是要谈条件了。
“不如这样吧,”常诸装模作样地思索片刻,“我对你的雪镜垂涎已久,你若是愿意,便借我把玩几天,你意下如何?”
哈?
梁悉表情一怔,有的怀疑自己耳背了。
“什么?”上官霓闻言,也有些不敢置信,“小师叔,你不是为我讨回公道的吗?”
怎的现在跟她毫无干系了?
常诸避开她的视线,有些尴尬地握拳假咳一声。
梁悉也同样深感疑惑。
雪镜早已滴血认主,落到旁人手中,尚不能发挥出十分之一的功力,他倒不知这常诸要把雪镜拿去的目的为何。
常诸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又道:“这把剑毕竟是由玄铁铸造而成的,我没能得到玄铁,总该让我试试这把利器的威力吧,任兄放心,不日之后,雪镜必会全虚全尾地回到你手中。”
梁悉不懂,但梁悉尊重,他也不废话,爽快地将雪镜给了常诸。
左右剑身上早有任明雪设下的禁制,哪怕常诸真想做些什么,恐怕也会适得其反。
“三日为期。”
“自然。”常诸颔首接过。
两人光明正大地达成了交易,徒留任骄和上官霓在一旁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上官霓,鼻子都要气歪了。
她狠狠一跺脚,色厉内苒地都丢下一句话就跑了,“我,我要告诉我爹去!”
“你们自便。”常诸留下一句话,也追了出去。
梁悉在原地沉默几秒,猛地又想起了什么,快步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直至看到榻上那人影后,梁悉才发现望舒已经醒了。
他替人解开捆仙锁的束缚,正想说些什么,转眼就见望舒一个挺身就爬了起来,跪坐在榻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过来。”梁悉见他还在那儿愣着,朝他招了招手。
望舒看了他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趁着他一时不察猛地撞入他怀里,“任先生!”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梁悉的腰,两人之间一丝缝隙也没有。
望舒的发丝蹭得下巴痒痒,梁悉下意识往后一仰。
他一只手抬了抬,终是没有推开望舒。
眼见着他们两个抱在一起,任骄深觉自己无比多余,他故意发出一点声响,提醒两人这儿还有第三人的存在。
梁悉反应过来后,触电似的松开了双手。
好在任重山突如其来的传讯及时替他们打破了尴尬。
任重山告诉他们,留仙宗一派弟子已至青云宗山脚之下,此番传讯,则是为了通知他们前去汇合。
梁悉即刻就想带着任骄前去,他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任骄跟了上来,可望舒却依旧站在原地,目光犹疑地望着他们,似是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怎么还愣着?”梁悉问。
他并没有打算将望舒一个人落在这小镇上,想来任重山也不会介意多一个人。
望舒一听,知道这是打算带上他,当即眼睛一弯,小跑着跟了过来。
“走吧。”梁悉话音刚落,挥手施了一个法术,三个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第164章前尘旧梦19你的心乱了
梁悉远远就在山脚下看到了任重山以及留仙宗一众弟子。
两拨人终于在此地汇合。
看到队伍里多了个望舒,任重山也不惊讶,毕竟梁悉早就跟他传达过此事。
他的目光轻轻掠过望舒,像是在观察什么,而望舒在他的逼视之下,隐隐露了怯,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梁悉,像是在寻求某种安全感。
任重山再怎么与人为善,也毕竟是一介大能,就连留仙宗的一些弟子也不能承受他的威压,更何况是一只脚刚刚踏进修真界的望舒。
思及此处,梁悉伸手轻轻贴了一下望舒的背,发现对方的整个背部都是僵硬的。
这么害怕吗?
他微微一怔。
好在任重山并没有给太大的压力,也只看了那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一行人就此浩浩荡荡地御剑上山。
因为气候原因,此地频繁降雨,终年潮湿,山间云雾缭绕,他们穿行其中,几乎五步之外便看不清别人的脸。
望舒就在浓雾的遮掩之下,放松地缓了一口气。
任明雪的修为在年轻一辈算是顶尖,却还是不及他,所以比较容易糊弄。
但那任重山早在多年前便已进入大乘境界,这么多年过去,对方的修为应当比之先前更加精进,他需得小心收敛着自己的气息,才能免于被人察觉到真实身份。
好在他藏得仔细,那任重山倒是没能察觉到什么。
只是,来到这青云宗的大能却是不止任重山一个,到时候在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的行动却是没那么自由了。
望舒再一次开始思考离开的必要性,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准,他留下来的理由是什么了。
最初接近任明雪,只是源于好奇,他很想知道任明雪是怎么在被他杀死的情况下死而复生的,后来发觉这个任明雪是个冒牌货,他便更加好奇了。
他是谁?他冒充任明雪的目的是什么?这些问题都是他留在这个冒牌货身边的理由。
是的,只是因为这些理由。
望舒皱了皱眉,把其他多余的想法全部剔除,随后敛了神情,又变成从前那个谨小慎微、沉默寡言的“望舒”。
不出一刻钟,梁悉他们便在青云宗宗门外敛气回剑。
此地有青云宗弟子等候,见有人来了,便前来领着他们进门。
修仙界三大宗门各有千秋,作风也大为不同。
留仙宗一向神秘,隐于山脉之中,不轻易出世。玄天宗财力雄厚,里面的人个个都跟他们那上官大小姐一般行事张扬。
至于他们如今所在的青云宗,因为擅长炼丹,整个宗门田地居多,里面种植着大量珍贵的药材,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微涩的草药香。
青云宗弟子带着他们绕过片片药田,来到了东道主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距离寿宴还有三天时间,他们尚且还需要在此地留宿几天。
同个门派的人大多被安排在一处。
巧合的是,梁悉的房间恰好与望舒相邻,打开窗户便能看到对方。
他倏然一顿,这扇窗户开也不是关也不是。
他正打算移开视线,不料望舒恰好抬起眼皮,与他遥遥相望。
半晌,对方脸上扬起一个笑,眼睛都弯了起来。
梁悉愣了一下,定定将目光落在别处,转身离开了窗前。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叩门。
梁悉本来正在打坐,听到声音后,不得不前去开门。
他本以为是望舒过来了。
可一打开门,却看见了任重山的脸。
“师父?”他面露诧异。
“我有事要问你。”任重山的表情格外严肃,全然不像方才那么轻松。
梁悉让开身子让他进来,又关好了门窗。
“那个望舒,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任重山还未坐下来便开口问道。
梁悉听罢,面露犹豫之色,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把望舒的身世告诉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吗?”任重山更觉诧异。
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己这个弟子脸上看到如此为难的神情。
梁悉垂下眼皮,还是将先前发生的事以及望舒的来历简短地说与他听。
任重山听罢,叹了一口气,没再提这事。
“既然你已经引导他入了仙途,那便让他拜入留仙宗吧,只是,回到宗门后,你需得闭关修行,不必再与他接触了。”任重山心平气和地看着梁悉道。
梁悉有些愕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明雪,心不静,道不稳,你已经在他身上浪费太多不必要的情绪了。”
任重山点到为止就离开了,他这个弟子向来聪颖,他知道他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得简单,可就是这短短一句话,却在梁悉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坐在桌前,眼睛望着自己面前那个茶杯,良久没有动弹。
是这样吗?
原来他已经在望舒身上花费太多心思了吗?
梁悉蓦然苦笑一声,觉得现在才是真的心乱了。
“任先生,我可以进来吗?”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
望舒在门口抬头探脑,目光小心地巡视着屋内的场景,最终落在梁悉身上。
梁悉抬头看着他,可扰乱他心绪的罪魁祸首却一无所知,仍旧向他投来期待的眼神,安静地在门口等着他的回答。
“你怎么了?”没有得到回应,望舒蹙起眉头,有些担忧,“我方才见任宗主从你房中出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梁悉回过神来,仓促道:“无事。”
“有一个好消息。”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什么?”望舒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
梁悉告诉他,任重山会带他拜入留仙宗门下,并为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师父。
有了任重山的介入,就算望舒的师父不是他,也总归是个德高望重长老,势必不会埋没望舒的天赋。
望舒神情一怔,随即换上一副喜悦至极的表情,“真的吗?那太好了!”
“可是……”他似是仍然有些不甘心,“我真的不能拜你为师吗?”
“不能。”梁悉摇了摇头。
就算他愿意,任重山也不会准许的。
“好吧。”望舒一下便泄了气,又故作轻松道,“拜其他人为师也没有关系,只要在同一个宗门,我总会见到你的。”
语罢,他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红着脸跑了。
梁悉抿了唇,坐在原地沉默良久。
先前他对望舒的身份有所疑虑,也曾向系统求证过自己的猜疑。
可后来系统却告诉他,剧情并未显示偏移,所以望舒这个角色的出现大概只是意外。
可这就意味着梁悉可以与这小世界里的人发展其他关系吗?
就连梁悉自己都不得而知。
他又陷入了新的疑虑之中。
有任重山盯着,任骄近些天乖巧极了,日日被押着在房中修炼,不得空闲。
在任重山眼皮子底下,梁悉也同样无法懈怠。
他已经在金丹后期耽误了太久,不管是任重山,还是任明雪本人,都非常渴望突破的那一天。
而顶着任明雪头衔的梁悉,自当要继承任明雪的意志。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在这个小世界待得足够久,他体内的真气已经完全与他本身融会贯通。
他隐隐有所预感,距离他突破元婴之境的那天大概不会太远。
转眼之间,三日已到。
这天不仅是青云宗宗主寿宴开席的日子,也同样是梁悉与那常诸约定的日子。
当天早上常诸便格外准时地传信于他,约他在寿宴后一叙。
虽然时间是有些晚了,但他们大概也只有那时候拥有一点闲暇时间。
只是,到时候他得避着些任重山拿回雪镜,也不知该找些什么样的理由去与常诸会面。
梁悉在思索之间,已经与任骄并排跟在任重山身后,进入了青云宗的大殿之内。
而玄天宗的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另一边不紧不慢、款款而来。
两拨人狭路相逢。
有长者在此,自然轮不到梁悉和任骄这些小辈喧宾夺主,至多拜见一下对面的前辈,便退至后面不再作声。
就连那一向嚣张的上官霓,此刻也不得不安分地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等待。
其他各门各派,皆已在殿中落座。
见留仙宗与玄天宗都来了,殿中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留仙宗的任公子得了寂无大师的经文传承,而玄天宗技不如人,堂堂上官大小姐不但没落得好处,还反被那天雷劈成了重伤,闹出了笑话。
这会儿他们恰巧在殿上碰头,其他人正等着看戏呢。
对面领头的正是玄天宗的大长老,上官霓的父亲。
见了留仙宗众人,对方果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现在有任重山在,任骄的腰杆也挺了起来,抬着下巴看人,一点也不见当初在上官霓和常诸面前怂唧唧的模样。
大庭广众之下,玄天宗自然更在乎脸面,那大长老只不冷不热地冷哼一声,便错开身形走向了殿内。
任重山面色如常,只当没看见。
梁悉知道如今的玄天宗已经是长老当家,可他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嚣张,在玄天宗宗主尚在人世的情况下,公然取代对方来这这里为青云宗宗主贺寿,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玄天宗的主人,与任重山和青云宗宗主平起平坐。
想来也是,修真界实力为尊。
据他所知,如今玄天宗宗主一脉只剩一个人,虽是名义上的宗主,却身体孱弱,足不出户,至于修为,更是止步不前,难以突破,被人欺辱到如此地步,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也太让人唏嘘了些。
第165章前尘旧梦20先带我走好不好?……
青云宗宗主名为赵卓,虽已至百岁,但高深莫测的道行却依旧让他维持着壮年时的模样,看不出一丝老态。
他高坐堂中,一双眼睛尚且锐利,让人轻易不敢直视。
好在梁悉跟任骄身为小辈,不需要跟这位赵宗主打交道,只跟在任重山身后听从安排便好。
寿宴上,任重山坐在前头,而梁悉与任骄在后面同坐一席。
哪怕藏在后面,梁悉也依旧有些不适。
他如今沾了任骄的光,被迫接受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的目光。
那些人大概都很好奇,这任骄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得到了寂无大师的眷顾,拿了那经文神迹。
任骄显然也对这样的视线感到不快,一只袖子抬起来挡了半张脸,悄悄跟凑到梁悉跟前抱怨,“有什么好看的?跟看猴似的。”
梁悉嘴角一弯,有些想笑,奈何场合过于严肃,不容他放肆,是以他忍了又忍,还是把嘴角压了下去。
他朝任骄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开口说别的话。
这殿中高手不少,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指不定要得罪人。
任骄嘴角一撇,只得拉着脸老长一张脸老老实实地闭嘴。
这寿宴才刚开始,他就想悄悄溜了,坐在这儿不仅没什么乐子,还得被别人当成猴观赏,他心里可不爽快了。
眼看任骄面上的烦闷已经快要藏不住,而梁悉静坐在原地也同样难捱。
他垂着眼盯着桌面,看似在沉思,实则在发呆。
他的目光百无聊赖地落在杯子上,仔细观察着酒水中属于自己的倒影,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任明雪的倒影。
说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好像还没有好好观察过这张脸。
长眉入鬓,仪表堂堂,任明雪无疑是俊美的,但他周身气质,让别人不敢轻易直视他的面容。
望舒喜欢的是这张脸吗?
不知怎么,梁悉心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可回过神来,他却又觉得这个想法出现得过于荒谬。
他闭了闭眼,将所有念头都甩了出去,继续盯着眼前那杯子发呆。
可他看着看着,却突然发现了些许异常。
面前这杯子明明分毫未动,可杯子里的酒却像投入一颗小石子,一圈一圈地泛起了涟漪。
他眉头一拧,一只手轻轻扶住桌腿,也隐隐感觉桌子在轻微地震动。
这是怎么回事?
梁悉抬头观察着其他人的表情,无人面色有异。
他犹豫片刻,正想请示任重山,意外就在霎那间发生。
先前那轻微的震动蓦然变得剧烈起来,面前的矮桌摇晃几下,险些翻倒在地,而那个颇得梁悉青睐的酒杯,已经彻底在地上滚了一圈,酒水也洒了一地。
再看看那些已经喝得面色红润的宾客们,一个个都跟不倒翁似的,控制不住地东倒西歪。
梁悉一只手有所准备地扶住桌子,得以稳住身形。
“哎哟,老夫的酒都洒了!”
“怎么回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
……
殿中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宗主,莫不是外面有什么人在惹事?”有人直言道。
青云宗虽建在山上,却有护山阵法镇守,寻常地震动摇不了根基,那这场怪异的震动只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
赵卓的面色非常难看。
但面对殿中众多宾客,他还是将怒火压了下去,差人去外头查看情况。
随后又转头又举杯向殿内众人赔罪,“扰了各位的兴致,是赵某的不是,我已派人出去查探,即刻便会有所交代,诸位在此稍安勿躁。”
听罢,众人只得暂时按捺下来,只是其中不乏有交头接耳之人,显然还在讨论方才的事。
赵卓活了百年,只办了这一场寿宴,青云宗上下自当严阵以待,不出一丝纰漏,可如今竟然还有意外发生?
梁悉微微皱眉,趁机翻了翻原剧情,却并没有什么找到相关事件。
他越发觉得奇怪。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对系统传输给过来的剧情失去了信任,就跟个小说大纲似的,不清不楚的。
不出一刻钟,被赵卓派出去的那名弟子便回来了。
他脚步匆匆地来到赵卓身边,附身在赵卓耳边说了些什么。
赵卓听罢,神情大变,显然怒气更甚,也多了些许的惊慌。
他站起身来,竟不顾殿中宾客,匆匆从侧门离开,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
见状,梁悉心中蓦然涌上一阵慌张,像是马上要发生什么大事。
“师父?”他不得不向任重山请示。
“青云宗一定出事了,去外面瞧瞧。”任重山朝他点头。
得了任重山的首肯,梁悉不再耽误,匆匆走出了殿门。
里面一众宾客见有人离席了,也三三两两跟着出来了。
“系统,帮我定位。”梁悉一面快步疾走,一面匆忙呼唤着系统。
“青云宗异珍阁,东北方向一里。”
异珍阁?
梁悉脚步一顿,身形一闪便落在了系统告诉他的位置。
所谓异珍阁,便是青云宗存放各种宗门宝物的地方,里面甚至还保存着青云宗的镇山之宝——乾坤鼎。
据说那是青云宗第一代宗主留给青云宗的至宝,不但能够炼出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甚至还有炼制法宝的能力。
只是那个时代已经过于久远了,乾坤鼎也随着沧海桑田的变迁成为了传说。
毕竟只有大乘境界的修士才有足够的修为使用乾坤鼎,而如今的修真界灵气渐微,莫说是大乘境界的修士,就连化神之人也寥寥无几,所以乾坤鼎也就成了一件值钱的摆设,被青云宗束之高阁。
这样一来,方才那震动便更显得蹊跷了。
莫不是什么人对乾坤鼎下手了?
梁悉心急如焚地赶到事发地点,却险些没能认出眼前这片废墟是异珍阁。
但如今的异珍阁阁门大开,墙壁塌陷,像缺了门牙的嘴一样,露出里面已经不见原样的陈列设施。
梁悉愣了一下,正想走近仔细查探,远远便看到有人过来了。
为首之人正是赵卓,身后还跟着一众长老和弟子,看上去声势浩大。
他没有犹豫,收敛气息,起身一跃,藏在了异珍阁斜右边的那颗大树上,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隐去了身形。
不出片刻,赵卓便急步靠近了。
看到异珍阁如今的惨状,又注意到他们的镇山之宝已经不翼而飞,他几乎目眦欲裂,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是谁干的,给我去查!马上封山,不找出凶手,誓不罢休!”
他狠狠甩了一下袖子,离开的背影都透着掩盖不住的怒气。
留在原地的青云宗弟子你望我我望你,随后陆续进入了异珍阁,试图遵循宗主的吩咐找出些有关幕后之人的许线索。
梁悉看了片刻,悄然离开此地。
为了不引起怀疑,他本打算从异珍阁后面绕回去,可他却眼尖地在那草丛中看到了滴滴点点的血迹。
他没有犹豫,顺着血迹往前走,很快就在一片荆棘丛中发现了一点东西。
那是……一小块不怎么起眼的布料。
他把那块布料捡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上面的花纹非常熟悉,熟悉到他马上就能认出来,这块布料来自他送给望舒的那身衣服。
他抿了唇,来不及深思,再次沿着痕迹一路寻找,最终来到了离异珍阁不远的一片丛林里。
就在某棵三人合抱粗的树后,他看到了个人影。
他绕过前面一片荆棘,心脏也跟着提了起来。
当他看到狼狈的望舒时,却仿若尘埃落地似的叹了一口气。
望舒这时候正面色苍白地倚靠在树干上,发丝散乱,一向干净整洁的衣襟上也染着血迹,像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但不管他发生了什么,总归是跟那异珍阁以及失踪的乾坤鼎有些关联。
梁悉暂时忘了心中的疑虑,快步上前,“你怎么了?”
望舒本来正处于极度应激的状态,四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产生防备,可一看到梁悉的脸后,他便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双手攀着梁悉的手臂,眉头微蹙,眼神中似乎隐含着脆弱与乞求,“先带我走好不好?”
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也来不及追究什么真相,是以梁悉只盯了他几秒,便拦腰将他扶了起来,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他把望舒抱进了先前留宿的客房,又在屋外设下一个结界,这才勉强安心,
“好了,现在很安全。”他坐在床边对着望舒道。
他本想问些有关异珍阁的事,可一看望舒仍然神思不属的模样,只得暂时按捺住盘问的心思,施法替望舒疗伤。
过了半晌,直到望舒的面色较之先前好上许多,梁悉这才收手敛气。
他就这么看着望舒的脸,也不说话。
他在等着望舒主动开口。
望舒显然知道他的意思,低头咳了两下,缓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梁悉对这个回应不太满意,“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望舒顿了顿,“我闯了大祸。”
“所以——”听了这话,梁悉心里直突突,“异珍阁那事真的与你有关?是你觊觎他们的藏品,起了邪念?”
语罢,他下意识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就连赵卓这样的化神修士都不能撼动乾坤鼎,望舒又哪里来的本事?
果不其然,望舒听罢直摇头,“我没有,闯进异珍阁的人不是我,只是那个人……”
他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自己的措辞,“那个人跟我有些关联。”
梁悉眉头一挑。
当真还有第二个人?
可那个神秘人却又是谁?
朋友?血亲?还是……从前的恩客?
思及此处,梁悉皱了皱眉,不再深思。
但不管那人是谁,望舒总归还是对他隐瞒了些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望舒,却见对方又低了头一言不发,再也不肯开口了。
他心知今天只得问到这里,不再勉强他,转而吩咐道:“记住,你今天一直待在房中,哪里也没有去,绝不能让人知道你受了伤。”
哪怕望舒身上的谜团仍未解开,他也选择暂且相信他,并将他保护起来。
望舒自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
第166章前尘旧梦21下次再见,小宓川
待梁悉又急匆匆地离去之后,望舒坐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他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舍不得?”身旁突然有道声音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