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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不出所料，家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就连桌子上摆着的都是前天晚上没有吃完的剩菜。
其实我有些不明白，明明妈妈每个月的工资足够支撑我们两个人正常的花销，为何还要这般的节俭。
正思索着，卧室门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路，顺着思绪望去，只见到妈妈带了几分不耐烦的冲着我开了口。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等你等的菜都凉了，还得再去热一遭。”
她一边说着，一边随意撇给了我一个眼神，我下意识便把包裹着纱布的手往身后藏，还没等我动作，就被她的话打断。
“校服上怎么都是灰土，你又去哪里野去了？”
“弄破了又得重新买，一套校服四百块你当我挣得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傻站着干嘛？过来吃饭啊！”
我有些迟钝的放下了书包，刚夹起凉了的饭菜时，便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前些日子里看过的新闻，思索半天，还是犹豫的向妈妈打起了手语。
她只渍了一声，我便猛的想起她看不懂手语，只好用缠着纱布的手握起了笔，止痛药的药效过了，伤口隐隐做着疼，连带着我写出的字都歪歪扭扭。
“妈妈，新闻上说了长时间吃剩菜可能会致癌，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为了健康，我们还是少吃剩菜吧。”
原本只是一句关切的话，却不知道触及了妈妈哪根神经，让她歇斯底里的将桌子上的剩菜都挥到了地上，尖锐的向我怒喊。
“你是在埋怨我没有能力，让你过了苦日子吗？”
“这些菜为什么会剩？还不是因为里头有些油水，我舍不得吃，一心想要留给你让你补充营养！”
“我是比不上你爸，我没能耐挣不到大钱，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可是陆冉！
当初你爸不要你！
是妈妈选了你！”
“我一个女人，又要上班挣钱又要供你上学！
我容易吗？”
“妈妈这么节省，这么拼是因为什么啊？因为妈妈爱你！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妈妈不想你以后谈了恋爱嫁人时对方欺负你是离异家庭！”
“妈妈这么多年带着你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你攒嫁妆！
为了你到了娘家不被人欺负！
你知道吗！”
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握着的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只好无措的紧紧抱住妈妈，听着她在我耳边不停的呢喃低语，那一句句爱我，一句句为了我好，像是魔咒一般，悄无声息的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我张了半天的嘴，想叫她妈妈，想安慰她别哭，想说我知道她爱我。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只能无力的发出不成调的呜咽。
听到我声音的那一瞬间，我便被她毫不留情的推倒在地，只能尴尬的看着她的方向，回味怀里来之不易的暖意。
“陆冉，你今天让我太心寒了。”
妈妈只留下这么一句，便转身回了屋，徒留我一人在无尽的夜里，看着满地油腻的狼藉，却始终想不明白我到底错在了哪里。
大抵是过了很久，久到我身下泛起阵阵凉意，久到空气里凝住的油腻气息让人作呕时我才回过了身。
一个人灰溜溜的将地上的饭菜打扫干净，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切躺在床上时，手机的短信铃声便正巧响起。
昏暗的屏幕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几乎是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发来的简讯。
“既然现在骨头这么硬，那便叫我看看，你能硬气几天。”
5.
我心头一惊，知道陆好好性子恶劣，说过的话便像泼出去的水一般，言出必行。
可一时半会儿又猜不出她还会再使些什么阴招，只好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指尖隐隐作疼让人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我只好睁着眼睛望向窗外，直到天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才麻木的套上了衣裳出了屋。
桌子上没有热乎乎的饭菜也没有皱巴巴的零钱，我心下了然，妈妈怕是还没有消气，连早餐钱都忘记了留给我。
只得灌上了满杯的热水，披着洗得发白的薄薄校服去上学。
教室里已然坐了零零散散不少的人，我刚进了门，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同学们带着打探和鄙夷的目光。
刚抬起头同她们对视，就被狠狠啐上了一口，只好疑惑不解的回到了座位。
因着我是个哑巴，所以在班级里我也不讨同学们喜欢，往日里不过是透明人，可今日却一反常态。
班级人越进越多，向我投来的目光便越来越多，带着嘲讽的讨论声便越来越多。
“哎，你们看见八卦群里发的了吗？”
“没想到陆冉平日里看着挺正经的，私下里是个这样的浪货。”
“听说她家里离婚，爸妈都不要她。”
“怕也是个缺爱的货儿，这样的妞最好泡了。”
我听不懂她们在议论些什么，只隐约的听见零星了几个字眼，拼拼凑凑好半天，才迟钝的发觉。
陆好好的动作很快，怕是昨夜里便动了手。
于是我低下了头，挂上了那副我自己一个人练习了无数遍的微笑，拍了拍前桌的肩膀，举着手里的纸张给她们看。
“刚刚好像听到你们叫我名字了，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手刚触及前桌女孩肩上的那一瞬间，她便像被什么污秽的东西碰到了般，尖锐的叫了起来，夸张的用纸巾擦拭着我刚刚拍过的地方。
“别碰我，脏死了！”
“谁知道你这种靠着卖肉过活的烂货，身上有没有带些脏病啊！”
“真是晦气，我要调座！
调座！”
我看着她皱在一起的眉头，脸上的笑尴尬的僵硬在了脸上，好半天才难堪的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慌乱的提起了笔，向着她们再次发问。
“你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可还没等我得到一个回答，那女孩便脱了校服外套奋力的甩在了我的脸上。
“你做了那档子污秽事，怎么还敢做不敢认？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我被砸了满面，止不住的眼前发花，刚缓过神，就看见了倚在门口笑的陆好好，她比我低上两级，平日里更不会来主动找我。
现如今这个关口来，不过是为了向我示威，看我笑话罢了。
我起了身，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她一错不错。
还没等我呜咽开口，她便伏在了我的耳边，用几近气音的声音吐了话。
“很好奇发生了什么吧？”
“等到你回家去查，怕是你那裸照都传遍满学校了。”
“我说了，陆冉，你玩不过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那样的坦然，仿佛再说什么家常小事一般，却惹得我有几分焦急，慌乱的打着手语问她究竟是什么照片。
“我没做过你们说的那种事！
你从哪里来的裸照和视频！”
因为气愤与不安，我比划着手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她却只是撇了撇嘴后便伸手挥开了我抖着的手。
带着几分恶意与嘲讽开了口。
“陆冉，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只要有钱什么做不到？”
“就算是我AI换了你的脸又能怎么样？就算是我传播的假视频又能怎么样？”
“在这种娱乐热潮面前，大家都自诩正义审判你自甘堕落，不知廉耻，又有谁会去查询视频的真伪。”
“长了嘴的人都有口难辩，又何况你一个哑巴？”
6.
从这天起我在学校里的日子便开始变得不太好过，视频的传播速度太快，正如陆好好所言，大家都只想着吃瓜，在畸形的热潮下不去深究真假对错。
于是不论我如何解释，大家都仍旧对我抱有异样的眼光，用他们根深蒂固的偏见看我。
我安慰自己，安慰自己清者自清，不要陷入自证风波里，整日除了学习便是躲在琴房里争分夺秒的练琴。
毕竟比赛之际，我不想在节外生枝，只想踏踏实实的将曲子演奏好，将琴弹给妈妈听。
可惜我命不好，老天不愿意看我得偿所愿，即使我处处谨慎，躲着陆好好，躲着学校的所有人，却仍旧出了意外。
中午午休时，我仍旧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水房接水，还没等接完，水房里便乌泱泱的涌进了好一帮人。
心头突然一惊，某些不好的猜测便涌上了心头，刚想低着头趁他们不注意侧身溜走时，便被人用力握住了肩膀。
紧接着，便是清晰的落锁声响。
面前为首的女孩，我曾在陆好好的身边见过，不用去猜便能想得通，这次的围堵，大抵也是陆好好的手笔。
钢琴比赛在即，她怕是顾及我恢复尚好的右手，怕我骨头硬不弯腰，抢了她的风头。
面前的女孩一脸造作的无辜笑意，伸出指尖便点着我的下巴划到了胸口，娇笑着开了口。
“你很有名，你的视频也很有名…”
“只不过视频里的你看起来浪多了，不过可惜，那视频没有声音。”
“我很好奇，你们哑巴，在床上叫起来是什么声音啊。”
我不停的摇着头，拍着自己的胸脯晃着手，试图向她解释，可她不理睬我，只是偏题似的点了点头，盯着我的眼睛开始自言自语。
“你说那视频上的不是你啊，可是怎么证明那？”
“有了，脱了衣服的话，就能分辨的出了吧…”
她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七嘴八舌的调笑声，许是被激发出了几分求生欲，我挣脱了她人的禁锢，刚要脱身往前跑，便被反应过来的人群团团围住。
7.
身上衣裳的撕裂声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透着一股子凉风激出我满身的冷汗。
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怕，哪怕从前被爸妈忽视抛弃时，也从未如此怕过，面前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调笑着盯着我身上肌肤，不知怎么的，便让我遍体生寒来。
仿佛在他们的注视与触摸下，我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是一件任人挑选的廉价商品。
我被紧紧的围在中间，半分喘息的空隙都没有，只能平白的喘着气。
“哎呦，那视频里的，还真不是你那…”
她捂着嘴，挥散了人群，简单的一句低语都让我打着颤发着抖。
“不过可惜了，有钱能使鬼推磨…”
“茂哥说那视频里的人是你，就必须是你，让我想想…到底差了哪里呢？”
“哦，差在了胎记…不过没关系…”
她话音刚落，我便觉着身上猛的一热，刚刚才接好的热水，被她整杯倒在了我的胸口前，顿时心口处的肌肤便被烫的通红一片，她却像是很满意似的，鼓了鼓掌。
掏出了手机，冲着我快速拍着照。
“这样就像了，反正只要看上去像就好啦，又不会有人深究。”
她只说完这句，便娇笑着冲着我摆了摆手后出了门，留我一人衣裳不整的瘫坐在水房。
心口处的烫伤开始发疼，惹得我直不起腰，好半天才强撑着力气，披上了衣裳狼狈的推开了门，一步又一步踉跄的冲着办公室走。
敲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眼看着办公室里的老师都愣了愣，随即便慌乱的为我披上了衣服，拉着我坐在沙发上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却只言片语不发，只颤抖着手指扯下了衣裳露出胸口处大片大片的烫伤，比划着手语说自己要报警。
学校的领导见状不敢忽视，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给妈妈打去了电话，她收拾整齐踏入办公室的那一瞬间，胸口处还庄重的别着胸针，小小的一枚，却擦的干干净净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