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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芙三人的到来令包厢里各自娱乐的人不约而同看过来,刘欣恬惊喜大叫奔过来抱紧她,“我都半年没见你啦!又漂亮了哦!”

陶盼拿着话筒冷哼,“说是聚会还来那么晚,就想让大家等你是吧。”

林微将音乐声调小,“快进来吧,别在门口抱了,外面冷。”

刘欣恬热情拉着三人走进去,孟芙在U型沙发边缘落座,段弋隔着一条长桌坐在她对面。

在场的人多少都听说了段弋现在不记得孟芙,有意避开话题不去聊两人,大家分别半年,进入新的学校又重新认识很多朋友,每个人都有说不尽的趣事分享,因此气氛刚开始时虽然有些尴尬沉闷,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分享大学趣事,包厢里很快又响起阵阵欢笑。

直到安睿踹门一脸气愤闯进来,融洽的氛围立马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局是池骞组的,他跟安睿一向不对付,虽然一起出去旅行过,但也没到化干戈的地步,因此这次聚会并没喊他。

安睿知道以后气得不行,不喊他少爷自己来还不行吗!

他一进来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往沙发正中间一坐,洋洋洒洒开始跟众人控诉池骞的恶行,“不说咱们一起在星洲为孟芙起过义的交情,好歹毕业旅游的时候我也带你一起了吧?你小子蔫坏,聚会差点连你们星洲门卫都喊来了就是不喊老子!”

他为了佐证自己没说谎,从手机里找出旅行时在火锅店拍的照片给大家看,倪美珂离得近,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手机夺过来,好悬慢一步就得在段弋跟前露馅了。

孟芙现在跟宋霁言只差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以前跟段弋再怎么亲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把孟芙都忘个干净,孟芙也明显不愿意大家再提起那些,作为好姐妹自然是不管她跟谁在一起都支持的。

“干嘛呢倪美珂,缺手机说一声送你呗,抢我手机干嘛赶紧还回来。”

倪美珂塞他嘴里一个苹果,“出来玩要什么手机,吃你的吧,走了再给你。”

池骞也反应过来,“呦!瞧我这脑子,把安少爷忘了,不过你脸皮也厚不喊自己也会过来的,我喝一杯给你赔罪。”

他还是头一次摆出这种低姿态,安睿志得意满,“算你小子识相。”

倪美珂和池骞刚松口气,结果安睿下一句话就指着段弋和孟芙问,“你俩吵架啦?坐那么远,搁这cosplay牛郎织女呢?”

包厢里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大家面面相觑,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冷意从段弋身上散发,漆黑凌厉的眼眸几乎是下意识落到安睿身上。

安睿被看得浑身发毛,“看什么啊,说错了?”

他一副状况外的茫然,被倪美珂捂住嘴勒着脖子带出去教育。

段弋质疑的目光并未因安睿离去而收敛,掠过场上一张张故作轻松的尴尬笑脸,最终落在孟芙身上,直勾勾带着冷意和审视。

气氛骤然转为沉闷,段弋周身弥漫一层低气压,而被他不善目光盯着的孟芙恍若未曾察觉,淡然平静拿起面前饮料吸了一口。

看到她这幅模样,大家立马反应过来圆场,七嘴八舌说着刚刚才分享过一遍的校园趣事,慌张尴尬的样子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刚刚还安静至极的包厢立马如菜市场般喧闹起来。

而段弋的视线始终没有收敛,久久凝视着她,晦暗无光的脸上仿佛笼罩一层寒霜,冷锐的眸底露出不加掩藏的猜忌。

段弋起疑了。

孟芙下意识有了这样的推断。

她们之间的过往瞒不了一辈子,段弋总会发现蛛丝马迹,不过那并不是她要担心的事,剧情已经启动拨乱反正程序,在灰白空间里她曾问过系统,如果段弋再次觉醒自我意识,是否意味着拨乱反正程序已经对他失效。

冰冷机械音的回答是:【程序一经启动,不可更改,察觉到男主一旦存在爱意觉醒征兆,将会再次给予抹杀。】

所以起疑也好,发现那些曾关系亲密的端倪也好,只要段弋对她产生爱意,拨乱反正程序就会一次次进行消除,直至他按照剧情走向预设好的结局。

孟芙在段弋直白的逼视下垂眸,她越是淡然自若不作回应,段弋心底的猜疑越深,他敏锐察觉到大家似乎在隐瞒着他什么事,而这件事与她有关。

段弋在众人躲闪的目光中起身走出去,池骞叹声气,“我去看看。”

路过孟芙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你们真就完了?”

孟芙沉默不作回应,池骞就明白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离开。

找到段弋时他正在露台若有所思望着远处,手里夹着根没点燃的烟,楼下万家灯火热闹喧嚣,偏偏他眼底蒙上一层阴霾。

池骞走过去,虽然当初和段弋冰释前嫌是因为宋霁言,但几年朋友做下来,哪怕被他不地道的撬过一次墙角,做兄弟的也还是不愿看他这副失意落寞的样子。

“一个人跑这儿发什么呆,装深沉啊?”

段弋没理会他的调笑,指尖点了点手里的烟,“我以前离不开这玩意吧。”

池骞啧一声,“岂止,爹都怕你抽死。”

“那我为什么会戒烟。”段弋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企图从好兄弟这寻得答案,“我应该是有一段时间在戒烟的,就连现在看到这个,想点燃的本能蠢蠢欲动,但心底有个声音在阻止,为什么?”

池骞想说那还有为什么,怕孟芙闻到呗,二手烟伤害大,哪舍得她受伤害。

“兄弟你就是闲着了,大晚上容易emo,生活多姿多彩,别老是尝试思考,上学时成绩就吊车尾,难为自己干嘛,想吸就吸,反正也没人管,怕什么。”

段弋扯了下唇,要笑不笑地睨着他,“你撒谎时喜欢扯开话题,扯的越远瞒的事儿越大。”

他指尖轻弹,手里的烟精准无误落进垃圾桶里,沉默转身离开。

池骞吹着凉风又啧一声,自言自语道,“有那么明显吗?”

……

温家和孟家十多年的邻居,彼此知根知底关系亲如一家,往年除夕都在一起过,今年也不例外,温柏庭一早便来邀请,孟俞雪拎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带着孟芙一起登门。

大人们聚在厨房忙碌准备团圆饭,孟芙和温柏庭一起写春联,洒金的红色对联纸平铺在桌面上,孟芙挽起袖子,毛笔沾满墨汁专注认真写起吉祥寓意的春联。

温柏庭在她对面写,两家过年的春联是二人从小写到大的,一开始还歪歪斜斜狗爬一样好笑,温柏庭爸爸打趣过幸好这一层只有他们两家,别人看到只怕要笑掉大牙。

一年一年写下来,到如今两人的成品已经像模像样,放在一起看竟是字迹都如出一辙。

写完晾干后孟芙给温柏庭打下手将春联贴到门口,温柏庭垫脚贴横批时,孟芙撕下透明胶布递给他,两家的门贴好后二人对视一眼,孟芙笑着说,“马上又是新的一年,柏庭哥哥万事如意。”

温柏庭眉眼谦和温煦,“谢谢,祝你岁岁无虞,年年常安。”

“过来吃饭了!”温柏庭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餐桌上摆满一桌丰盛的菜,温柏庭妈妈把准备好的压岁红包拿出来递给孟芙,“天气冷,阿姨把压岁钱提前给你,明天好好睡觉不用来拜年了。”

孟芙摆手推辞,“我都上大学了不用给压岁钱的。”

“就算工作了在大人眼里也永远是孩子,阿姨的心意收下吧,你和柏庭能每年都陪我们过节才好呢。”

孟俞雪也把压岁红包拿出来塞给温柏庭,“这是长辈对你们的祝福,都收下吧。”

两人不好再推辞,收下后各自说了些吉祥祝福的话,两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后开始包饺子。

窗外笼上夜色,电视里春晚小品逗得大人笑声不停,孟芙和温柏庭各自搬了小凳子在阳台嗑瓜子。

落地窗外灯火阑珊,白日里刚下过一场大雪,小区里覆上一层白绒地毯,楼下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游戏,笑声远远传来。孟芙静静看着,脸上不觉带上笑意。

温柏庭看着暖光灯光下她映在窗上的柔和侧脸,这样温馨平常的日子他曾经规划过无数次,想着两人要步调一致,要上同一所大学,要留在同一座城市,最终组成这样一个仅仅是坐在一起就能感到满足的平常家庭。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孟芙视线仍望着窗外,突然出声问,“不是说要和我一起考A大吗,怎么报了本地的学校。”

温柏庭将剥好的瓜子仁放到她手边的小碟子里,声音清润温柔,“如果不能帮到你,那也不要给你带去困扰吧。”

孟芙鼻尖一酸,眼底涌起泪意,他知道,他什么都懂,可他不逼她。

“温柏庭

“嗯。”

“温柏庭

“我在。”

“对不起。”

她别开视线,泪水一滴滴滑落手背。

“年年,没关系。”

电视里零点钟声倒数,随着《难忘今宵》前奏的响起,窗外无数道烟花腾空齐绽,夜空熠熠生辉,许多人趴在窗前向外大喊“新年好!”

餐桌前包饺子的大人们望着阳台上并肩坐着的孩子,眼底欣慰满意,知根知底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难得关系还一直这么好。

窗外又一轮烟花升空,绚丽夺目光彩耀眼。

温柏庭在想那句万事如意的祝福。

他没有选择报A大,因为见不得她站在别人身边的样子,与其到那时因嫉妒变得面目可憎,不如就此体面退场,至少不会令她为难。

万事如意,唯缺一人尔。

第107章现在他俯首称臣,问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开学返校前一周的傍晚,孟芙收到宋霁言发来的消息,简单的五个字:

“在你家楼下。”

孟芙毛绒睡衣外套上一件羽绒服下去见他。

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她到楼下时看到宋霁言只穿了件黑色大衣,内搭的驼色高领毛衣勉强抵御寒风,脚边依偎着一只肥胖橘猫。

“你上次来好像也是它。”孟芙拢紧衣服,屋里待久了,骤然出来免不了感到凉意刺骨。

宋霁言唇畔牵起笑意,“它的热情招待让我不至于太过紧张。”

孟芙看一眼半新不旧的小区,不懂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有什么好紧张的。

楼下没有他的车,不知道是停在外面还是司机送过来的,她走过去牵他手想换个地方说话,在自家楼下总有下一秒就会被撞破的窘迫感。

宋霁言不知在楼下等了多久,手凉的像冰块,红的厉害,孟芙把羽绒服袖子拽下来一点,刚好能把他的手一起套住。

“怎么不多穿点就跑出来?”

“从机场打车过来的,没回家。”宋霁言解释。

“A市不是更冷吗,你在那边也这么穿?”

宋霁言默了下,冷白如玉的脸上微微发红,“外套落在出租车上了。”

……孟芙觉得有些冷幽默的好笑,但想到他是个大少爷,一切似乎又很合理。

宋霁言并非察觉不到她忍笑的样子,为了不被轻视,替自己辩解道,“因为在想事情,注意力不在那里。”

孟芙表示理解,“怎么不先去找回来?这种天气冻一会儿要感冒的。”

宋霁言直白坦言,“我觉得先来见你更重要一些。”

两人已经走出小区,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往前走,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孟芙听到这话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去年下雪的时候其实我也来过。”宋霁言似乎不需要她回应什么,自顾说下去,“是小年夜,鬼使神差地想来看你一眼,后来想过,大概不是出于对你的想念,只是那个时候不甘突然作祟,我想知道同样是凉薄冷清的人,你是如何做到干脆抽离的。”

“只是不巧看到你在圣诞树下哄他。”

孟芙想到那道骤然亮起的远光灯,在打破那一刻暧昧后绝尘而去。

倒从未想过会是他做出的事。

他说起这些时神色平静坦然,树枝抖落碎雪落在两人肩上,孟芙抬眸看他,“不是说寒假回不来了吗。”

“本来是,但突然想见你,所以提前处理好赶回来。”

“打视频也可以见到的。”

“不一样,”宋霁言不打算再给她顾左右言其他的机会,“面对面的告白会更有诚意一些。”

他停下脚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与她对视,“我想过应该准备一场有仪式感的告白,精心布置场地,邀请一些共同好友见证,但时间太长了,多等一天我都觉得是损失,所以尽管现在这样说有些唐突

他深邃眼眸里缱绻着柔情与认真,“孟芙,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

一家三口从他们身旁走过,被爸爸妈妈牵着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说到,“妈妈,那个哥哥在表白哦!”

女人投来温柔一笑,和身旁丈夫对视一眼,眸底露出追忆,像看到年轻时的彼此。

孟芙心如止水,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是宋霁言好像真的对她动了情。

她觉得自己大概天生凉薄吧,温柏庭是她筛选下来最符合期待的伴侣,段弋有一腔真挚,甚至一度令她为之动容,而宋霁言让她觉得棋逢对手。

现在他俯首称臣,问她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他聪明地不去谈论爱与不爱,孟芙想他如果问的是愿不愿意爱他,那自己大概是会有所抵触的,爱人太难,做不到真心就是虚情假意,而一旦无所保留地付出所有,就等于给了对方随时可以弃若敝履的权利。

一定要选一个人的话是他也可以,至少在他面前可以不必伪装爱意,或者自私点想,她更愿意将真实的自己留给他。

温柏庭的爱意始于朝夕相处的合拍,段弋沉溺于她处心积虑编织出的救赎陷阱,而宋霁言似乎真的在喜欢那个并不真诚的她。

“宋霁言,我在你眼里应该称得上劣迹斑斑,所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宋霁言认真想了想,回答她,“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不受拘束的鸟,注定要在一个日暮黄昏的傍晚挣脱束缚远走高飞。喜欢一个人是难以条理清晰给出论据的,如果非要解释,大概是在你这里,我有了归巢的眷念。”

孟芙看清他眼底隐晦的期许,衣袖下牵在一起的手慢慢与之交握在一起,“那就试试吧,我不擅长爱人,可能你在付出十分的时候也只能得到我两三分回应。”

“十分不是上限。”宋霁言这样回答。

孟芙轻笑,陷在围巾里的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灿灿暖阳照在身上,她嘉奖般留下一句,“拭目以待。”

……

孟芙对宋霁言的印象一直是周到可靠,成熟内敛,值得信任,直到她在接受表白后的第二天在甜品店碰见他。

身形修长挺拔,面容清隽矜贵的男人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工作服站在收银台为顾客打包挑选好的蛋糕,神情专注认真,动作也像模像样。

如果忽略掉妈妈欲言又止的表情,倒真不会觉得有多违和。

孟芙在看到他的同时心底已经升起逃避的想法,还未等退出甜品店,门上的风铃已经引得妈妈看过来。

她只好走进去,妈妈匆匆绕出柜台把她拉到角落,“年年,到底怎么回事?他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你男朋友非要来帮忙。”

孟芙不敢和她对视,目光无处安放只好瞪宋霁言一眼,对方站在收银台似有所感,抬眸与她对视温柔一笑,有种动物世界里雄性动物求偶时疯狂展露魅力的炫耀之意。

孟芙在心底骂了句脏话,无奈解释,“就是他说的那样,妈妈,我交男朋友了,昨天的事。”

孟俞雪略显局促,“哦,这样啊,挺好的,妈妈不知道他今天会来,什么都没准备。”

“没事的,你当他不存在吧。”

她这样开解自己和妈妈,片刻后还是气闷,走过去将宋霁言拉到外面。

“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突然过来?”

他不觉理亏,振振有词道,“你虽然答应了,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兴起,万一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呢,所以当然要来长辈面前讨个名分。”

孟芙觉得他这种说辞还挺不可理喻的,“你这样没有一点铺垫,我妈妈很难接受的。”

宋霁言遇到难题般拧眉思索,“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努力让阿姨接受的。”

“没让你往这种方向努力!”孟芙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霁言的冷幽默天赋。

半天没有回声,孟芙看一眼他,前一刻还清隽带笑的人,这会儿盯着店门口的圣诞树,眸底冷峭含嘲,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问她,“这破树两年了还不换?”

孟芙一噎,“现在和树有什么关系,我们在说你不打招呼就登门的事。”

宋霁言冷笑一声,翻起旧账,“去年织的挂件给段弋了,今年呢,不打算做点什么送给男朋友?”

静默两秒,孟芙妥协,“算了,随便你往哪努力吧。”

两人重新回到甜品店,孟芙的工作服被宋霁言穿在身上,收银台地方小站两个人有些拥挤,她索性去烘焙间给孟俞雪帮忙。

孟俞雪将饼干脱模在烤盘摆放整齐,孟芙端起烤盘放进预热好的烤箱,等待的过程孟俞雪问她,“你和柏庭……”

她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措辞更合适,“妈妈不是想插手你*的感情,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只是柏庭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脾气秉性都了解,你们感情一直也很好,妈妈原以为你和他会有结果的。”

“妈妈,世事无常的,没人能做到事事如意,我只庆幸能选择的人里宋霁言已经很好了。”她平静回道。

孟俞雪低喃,“妈妈吃过的苦总不想你再吃一遍的,有爱的婚姻能互相取暖,抵御生活棱角的磋磨,但爱也未必就会永远忠诚,所以选择和谁共度一生应当是道深思熟虑的选题,年年,别急着答卷,仔细想一想,人生的路还长。”

孟芙轻嗯一声,“我知道的妈妈。”

母女间谈话告一段落,烤箱里饼干的奶香味飘散出来,外面没有顾客,宋霁言走进来,礼貌询问道,“孟姨,我来的早没吃饭,有些饿了。”

孟俞雪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女儿的男朋友第一次上门,帮了半天忙才挑了个没客人的空隙说没吃早饭有些饿了,她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觉得自己招待不周。

早该想到的,孩子过来那么早肯定是饿了肚子的,这么久都没问一句真是太失礼了。

烤箱里的饼干刚好出炉,孟俞雪急忙夹出几个装在盘子里递给他,“阿姨没来及准备什么,中午去家里再好好做顿饭招待你。”

宋霁言笑意温和,亲切有礼貌地应下,还不忘恭维两句饼干真好吃,说他以前也经常没时间吃早饭,如果那时候也能吃到就好了。

孟俞雪立马目露心疼,可怜孩子,过的多苦啊,不吃早餐身体会吃不消的。

她转身又去倒了杯牛奶放在微波炉加热,招呼宋霁言赶紧喝两口暖暖胃,这种天气饿了那么久也不早点说。

宋霁言对她投喂的东西来者不拒,边吃边夸,把自己塑造的可怜兮兮,哪个长辈看见了都要叫乖乖的程度。

孟芙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对宋霁言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他不光拥有冷幽默天赋,就连装模作样哄长辈也是手拿把掐。

她犹记得妈妈十分钟前还一脸愁容地担忧她以后的婚姻问题,生怕选了错的人,这会儿就已经被宋霁言哄得服服帖帖,甚至还有点相见恨晚的遗憾。

趁着孟俞雪去给他做三明治的功夫,孟芙要笑不笑问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吃。”

宋霁言正在喝第二杯牛奶,轻含笑意看着她,“我不做没准备的事,所以昨天查阅了一些和长辈相处的技巧。”

“技巧告诉你吃就行了吗?”

“很难跟你解释,不过我觉得收效显著。”

那确实。

孟芙懒得管他还要做什么,自己去了收银台收拾卫生。

宋霁言之后又怎么讨好的妈妈她不清楚,只知道结束一天营业离开时,妈妈像救济难民一样给他打包了许多点心,还笑眯眯喊他小言,叮嘱早上要按时吃饭。

……小言

孟芙觉得有种老黄瓜刷绿漆的装嫩感。

第108章段弋却出人意料地挡住了她。

开学前孟芙和宋霁言去了一趟宋家。

得知儿子要带女朋友回家,宋箐提前推掉公司事务和丈夫季简明盛装出席,家里早早安排佣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晚餐上桌的菜品她都一一过目,叮嘱一定要保证食材新鲜,餐后甜点要多花心思,女孩子喜欢,而且对方妈妈还经营甜品店,对味道必然是有要求的,这方面一定不可以失礼。

季简明看着忙碌一天的妻子,劝慰道,“霁言不是说了吗,只是简单吃顿饭带回来给我们认识一下,准备的太隆重,人家女孩会不适应。”

宋箐还在指导佣人餐桌上的花怎么摆放,忙里偷闲反驳道,“霁言女朋友善解人意,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懂事,儿媳第一次登门怎么准备都不为过。”

季简明笑一声,“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想岔了,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安排。”

“去门口等着吧,看到车来了让人来通知我。”

季简明应下,往外走时遇到刚回来的段弋,笑着训了他一句,“你还知道回来,你哥哥今天带女朋友回家,舅舅早就打电话通知你一家人聚齐吃顿饭,非要在外面磨蹭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宋箐让他别唠叨孩子了,“去洗洗手,你哥哥马上到了,见到嫂子别冷着一张脸,对人家笑笑态度友好点。”

段弋对她从来是不反驳的,嗯一声后上了楼。

季简明不平衡,“这小子,对我这个舅舅都没有对你听话。”

宋箐淡声反问,“你以为自己在孩子面前很有威信吗。”

季简明无从反驳,“咱们家里你最大,你有威信就行。”

他去到院子里,远处打进一道车灯,季简明对在客厅忙碌的妻子喊道,“好像来了!”

宋箐匆匆迎出来,一眼看到跟在自己儿子身边的孟芙,她这时心里还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着段弋这孩子到底会办事,说一家人吃饭就把自己女朋友也叫来了,不过还是太年轻,办事不妥帖,怎么自己先进去把女朋友落外面,等下得空了是要好好说一顿的。

视线越过两人再往后面看,一片漆黑夜色里没有第二个女生。

她脸上笑意微僵,这不对,她儿媳呢?

季简明还一副欣慰高兴的样子,热情邀请孟芙进门,觉得这姑娘有些眼熟,他看着印象就好,至于为什么好,他没想明白,就是觉得眼熟,好像冥冥中什么时候就认定过这姑娘该进他们家的门。

看到妻子愣在原地还以为她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担心在儿媳面前失礼,季简明朝妻子使眼色,“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啊。”

隔着几步远尴尬与宋箐对视的孟芙压低声音问宋霁言,“你满意了?我早就说过现在不是登门做客的时候。”

宋霁言也低声回她,“放心,宋女士接受能力很强,只是需要些时间适应新身份。”

孟芙只能硬着头皮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孟芙。”

季简明高兴的不行,“好好好,快进来孩子,马上吃饭。”

宋箐这会儿功夫已经想明白自己儿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她刚刚还让段弋对嫂子笑一笑态度友好点……这谁笑得出来?

她强撑起笑容走向孟芙拉起她的手,“你和阿姨也不算陌生,当成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一行人客气寒暄进到客厅,段弋正好下楼,黑眸冷淡,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孟芙身上。

宋箐尴尬移开眼去看墙上浮雕。

季简明笑声朗朗,“正好你下来了,快来见见你哥的女朋友,嘴甜点。”

宋箐垂下的手不着痕迹掐他一把,季简明不明所以,“你掐我干嘛?”

“别说了,以为孩子们很想听你唠叨吗。”宋箐咬牙微笑。

段弋不紧不慢下楼梯,每一步都发出沉闷响声,随着他靠近,眸底冷色越发阴郁。

舅妈的反应也不对,所有人都在企图隐瞒他什么。

会从她身上找到答案吗?

段弋停在孟芙一步远处,唇角扯出抹笑来,按照长辈的嘱咐态度友好打招呼,“是应该叫一声嫂嫂吗?”

冷然的语调配上审视的目光,迟钝如季简明也察觉到了不对。

宋霁言的手搭上孟芙肩侧,揽着她走向餐桌,身影隔绝掉段弋的注视,声音清淡道,“不必勉强自己,你们是同学,喊名字就可以。”

季简明打圆场,“对对对,不说我还没想到呢,小孟跟段弋还是同学,这真是缘分。”

手臂一疼,他不解问站在身边的宋箐,“又掐我干嘛?”

女强人宋箐对自己的傻白甜老公感到无语,“你可以不用那么多话。”

大家在餐桌前落座,宋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孟芙,“这是我和霁言爸爸的心意,家里第一次招待女孩子,我们都没什么经验,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可以和霁言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

孟芙正想推辞,宋霁言已经起身接过,一句废话没有就塞到她羽绒服口袋里了。

“谢谢妈。”宋霁言连回答都替她说了。

孟芙只得维持得体笑容,“谢谢阿姨。”

饭菜上桌,宋箐招呼大家动筷,段弋不客气,让吃就吃,丝毫没有等客人先动筷的情商。

一生要强的宋箐难得心虚,犹记得自己当时一语中的说这姑娘就该进宋家的门,话倒是没错,不过是她自己儿子带回来的,总觉得有点对不住段弋这个外甥。

她强颜欢笑看一眼自己儿子,淡定坦然的不行,体贴给女朋友盛汤,帮忙把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毫不避讳在人前亲密。

宋箐闭了闭眼,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已经这么缺德了,举止亲密多少也该避着点弟弟吧。

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显然没有这个自觉。

吃完饭,一家人聚在客厅聊天,段弋没兴趣参与这种互相夸赞的无聊社交,早早上楼去了。

借着季简明和孟芙聊大学专业的间隙,宋箐给宋霁言使了个眼色,借口道,“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霁言过来帮忙把芒果皮削了。”

宋霁言起身跟过去,一进厨房就被宋箐拽到一旁,小声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当初送你去机场的时候不是给你看过段弋朋友圈背景图片吗?他那时候是不是在跟孟芙谈恋爱?怎么现在又成你女朋友了,老实告诉妈妈,你跟段弋怎么了?”

“没您想的那么复杂,他们那时候也没谈恋爱,段弋出了点意外不记得她了,你儿子我又喜欢她那么久,等了两年才有机会追到手,怕夜长梦多所以先带回来给你们看一眼,孟芙是我女朋友,跟段弋没关系了。”宋霁言说。

宋箐担忧问道,“段弋出什么意外了?怎么都不跟家里说一声?”

宋霁言眸底若有所思,唇角沉敛,“不清楚,没受伤,但就是一夕之间忘记她了,除此外没有别的异常。”

“唉,有缘无分,既然如此妈妈也不多问了,孟芙这孩子我很喜欢,咱们宋家也没有那些门第之见,只要你们互相喜欢就行,你姑姑这辈子嫁错了人,我和你爸爸都追悔莫及,只希望你和段弋无论什么时候都引以为戒,身为丈夫爱护妻子是应尽的本分,你以后如果敢薄待她,妈妈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箐半是教导半是警告提醒他。

客厅里季简明和孟芙结束对话,气氛一时陷入尴尬,在他挖空脑袋想新话题时,孟芙先提出了想去卫生间。

季简明为她指路,“卫生间在二楼,上去就能看见。”

孟芙道谢,起身离开。

她没有和长辈交谈的经验,也看出了季简明同样尴尬,与其继续对坐下去干巴巴找话题,不如先找借口避开好,等宋霁言回来大家相处会更自然一些。

去公卫洗了下手,孟芙没急着下去,手机上回了几条消息,打算再消磨一点时间。

二楼的公卫做了半开放,卫生间里面有门,外面则是开放式的洗手池。她垂眸回复消息时,段弋恰好从卧室里推门走出来,视线落在她身上一眼,没有打招呼的兴趣,径直下楼拿了罐饮料上来。

两人在走廊再次相遇,孟芙往侧面让一步与他错身,两人相向本该擦肩而过,然后继续做没有一句交流的陌生人。

段弋却出人意料地挡住了她。

孟芙抬眸,沉默两秒后见他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于是声音平静询问,“有事吗。”

段弋黑沉冷锐的眸子直视她,声音笃然,“躲我?”

“不是。”孟芙否认。

段弋眸光紧锁在她脸上,“刚刚还躲在卫生间消磨时间,看到我就想走,不是躲我是什么?”

他走近一步,几乎与她相贴的距离,居高临下斜睨着她说出早已在心底生出的猜测,“你身上有害怕被我知道的秘密,是吗?”

孟芙在他步步紧逼的注视下神色始终平静,“我们很熟悉吗?见面次数都屈指可数吧,算起来和陌生人差不多,所以你觉得我有什么秘密会害怕被你知道呢?”

她淡然从容的表现令段弋挑不出破绽,但身边所有人的态度,以及内心的直觉都在告诉他,她在说谎。

楼下,宋霁言询问她去向的声音传上来,季简明给出回答。

孟芙面上笑意轻浅,有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敷衍。

“我先下去了。”

她又向旁边侧开一步,打算绕过他离开。

段弋眸底冷峭嘲弄,在她迈步的同时突然抬手用力攥紧她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捂在唇上掩住她溢出的惊呼,几乎不怎么费力便把人带进自己房间,随即紧闭房门。

第109章“你可以爱他,但也该给我一点嘉奖。”

房间里,段弋挡在门前,抓住孟芙的手已经松开,黑眸锐利,冷嗤问她,“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

“你这么做,被发现了想怎么收场。”孟芙平静反问,像对待无理取闹的孩子。

“不会有人上来,如果有,那正好说明我和你的关系绝非陌生,有人担心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况。”段弋有理有据反驳。

孟芙默然,片刻后问他,“你在怀疑什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

“你和我真的只见过寥寥几面吗?”

他一字一句问,“我们,真的关系生疏吗?”

“你在怀疑什么呢?记忆做不了假,我们见过几次面,说过什么话你都清楚,何况你从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是恶劣不喜,难道还指望我们会有后续的交集吗?”

她的说辞不漏端倪。

段弋声音低冷,似笑非笑望着她,“是吗?”

他迈近一步,身形高大硬朗的男生带来的压迫感令孟芙本能后退,然而她退一步,段弋就逼近一步,直至将她抵在衣柜上。

“如果记忆不能作假,那失忆的人算什么?我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出问题,但周围人对你我之间关系避之不及的态度一定有问题,就算这些你都能解释,那请你告诉我

他声音一顿,垂在身侧的手重新握紧她手腕,不容拒绝地缓缓举起,一枚颜色浅淡的清晰牙痕呈现在两人视野中。

“这个牙印是谁留下的?”

人的牙齿生长走向不一样,留下的牙痕也不尽相同,段弋凝视着她,如果说之前对一切都还只是猜测,那么刚刚抓着她不经意间看到的这枚牙印就是铁证如山。

他自己留下的痕迹一眼就能认出来,可记忆里并没有这段印象,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记忆为什么会缺失,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才会留下这样一个岁月都难以磨平的印记呢。

孟芙的视线也落在那枚牙痕上,系统可以消除段弋的记忆却无法抹除所有痕迹,身边处处是漏洞,只要有心观察,真相早晚会被戳破。

拨乱反正像支带有魔力的仙女棒,轻轻一挥就能让他苦苦寻求的真相化作飞灰四散,所有人都在圆这样一个谎,只有段弋如同生活在楚门的世界一样,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为在那之前他的记忆会再次回到起点,一切周而复始。

孟芙垂眸,长睫掩住眸底涌上的泪意,为这场骗局继续添砖加瓦,“你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我恰好在旁边,牙印是你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咬的。”

段弋眉心皱紧,他想到自己的躁郁症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发作过了。

以前只是提到都会感到暴躁烦闷,现在却没有这种易怒的情绪了,是什么时候变好的呢,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手一点点松开,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紧揪着些无凭无据的事不放,就算和她之间有些被忽略掉的事又能怎样,总归也不重要,她是宋霁言的女朋友,都被带回家里见长辈了,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他退开一步,将搁在桌上的饮料重新拿过来,反手扣开拉环,思绪跑到九霄云外,指腹没注意被拉环的锋利边缘割伤,鲜血瞬间流出来,他不在意地随便拿纸擦了擦,仰头将饮料一饮而尽。

孟芙正要拉开门走出去的动作一顿,看到他脖颈仰起时露出的伤疤,她想起在灰白空间看到的那一幕,他跪坐在一地碎瓷中,脖子上涓涓流下的鲜血染红衣襟。

终是再难继续狠下心直接离开,她回身去置物柜里找出药箱,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将正在流血的手指拉过来,棉签沾着碘伏简单擦洗干净,然后贴上一个创可贴。

全程不过几分钟,做完这些她正准备离开,段弋漆黑锐利的眼眸却蓦地发紧,他盯着她,疑惑中升起更大的猜忌。

“你为什么会知道药箱放在哪里,我的房间你不是第一次来?”

孟芙背对着他,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是她疏忽了,只想着先帮他处理伤口,没有留意在段弋视角里,现在的她应该是第一次来他房间。

她脑海里飞速思索应当如何应付过去,然而不论什么样的说辞似乎都会与之前搪塞他的相悖,她说两人关系生疏,怎么解释不熟的人会对他房间物品摆放位置如此清楚?

甚至就算她勉强能解释一次,那也做不到打消他的疑虑,因为仅仅只来过一次根本解释不通她对这里的熟悉,她会知道是源于高中那段时间经常在这里给他和倪美珂补课,而这又是绝对不能说给他听的。

手心渗出细密汗珠,她想要不就这样不清不楚地逃了吧,反正只有到了楼下,段弋总不会在那么多人面前逼问她,不必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向他解释的,一旦他的情绪积攒到引起下一次拨乱反正启动,一切就又会回归原点。

她想到这,匆匆迈步想去开门,却被段弋从身后一把扼住手腕,他声音冷寒,“不是很会说吗,怎么不解释了?”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疼痛令她蹙眉,沉默的僵持中房门外却传来有人拧动门把的声音,那点不轻不重的动静在静谧的室内被放大到极致,孟芙听到自己快速搏动的心跳声,可段弋却丝毫没有要放开她的打算。

“放手。”她说。

段弋黑眸冷戾,“不放。”

面前的门缓慢推开,宋霁言站在门外,清淡目光落在孟芙身上,确认她没出事才继续往她身后看去,段弋毫不避讳对她的逼迫,哪怕在看到他出现,攥紧孟芙的手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宋霁言眸底漫上一层晦暗,声寒如冰,维持着兄弟间最后一丝体面问他,“还不松开吗。”

“哥段弋没有松手,靠近一步站到孟芙身后,攥紧她手腕举起,让那枚牙痕暴露在宋霁言眼底。

“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他动作没停,另一只手指向自己颈侧,“还有这里,你能告诉我这些怎么解释吗?”

“你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而不是来逼问她,你变成这样的原因是什么,如果连这都不清楚,那么下一次呢?段弋你不是孩子了,别告诉我连这都需要人教。”

“在彻底挣脱操控着你的东西之前,别来打扰她的生活,等到你真的记起一切,无论愤怒还是不甘都可以来找我,是我对她图谋不轨,她没有对不起你。”

他说完,脚步沉稳走近,握紧她另一只手从段弋身边带离。

宋霁言将她从房间里带出来,一路上没有多余询问,下楼与两位长辈辞别后开车送她回家。

夜色黑沉,车子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孟芙尚未从惊诧的情绪中抽离,她在副驾频频抬眸去看面无表情的宋霁言,或者也不能说面无表情,以他的性格,这样神色淡淡的样子多半是在生气。

“想问什么。”他目光直视前方路况,对她的注视做出回应。

孟芙迟疑片刻,还是问出来,“你怎么会知道?”

他知道段弋正在被剧情操控着,也或者他并不了解剧情的存在,只是单纯发现有一股力量在左右段弋。

宋霁言将车子驶向路边,“你的态度和段弋的反常,以段弋对你的在意程度,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放弃你,他的记忆出现问题,而你也一直试图在阻止他发现端倪,如果是人为造成,以你的性格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现在的局面是不可抗力促成的对吗?”

车子在路边停稳,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体面向她,“比起段弋,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这股力量,虽然这样会显得我这个做哥哥的有些趁人之危。”

孟芙惊讶于他的敏锐,剧情这种东西如果不是偶然进入那个灰白空间亲眼目睹自己的惨淡结局,换成任何一个人告诉她现在生活在一本小说世界里,她都会怀疑对方得了失心疯,可宋霁言却仅仅只依靠一些外露的信息便能推测出来。

面对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他没有质疑更没有自以为是地归结到怪力乱神上,从头到尾都是理智推断,然后平静接受。

孟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宋霁言也不需要她作答。

“我其实很高兴,这让我有机会弥补曾错过你的遗憾,如果没有这样一个契机,我在想自己真的会就此放手成全你和他吗?”

他扯了扯唇,嗤笑一声,“以我对自己的了解根本不会,我只会在每见到你和他恩爱过后愈加偏执地想要得到你,哪怕是不合伦理。”

“年年,你能想到那会是怎样混乱不堪的关系吗?我会被人唾骂道德沦丧,会被你,被段弋,被所有人鄙夷敌视,但不重要,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无论怎么装本性是藏不住的。”

他平静自嘲,车内空间狭窄,他每说一句话便向她更靠近一分,直至彼此间呼吸可闻。

“所以现在这样其实很好,我应该知足的。”

手指描摹上她脸颊,顺着眉眼一路下移,流连过挺翘的鼻,落在温软唇瓣上轻触。

“可是看到他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我很难再劝说自己继续沉稳内敛下去

他握紧孟芙搭在膝上的手抵在自己胸口,“占有欲在这里作祟,从刚刚就一直在努力压抑着,现在已经不想忍了。”

“你可以爱他,但也该给我一点嘉奖。”

描摹唇形的手缓缓下移捏住她下巴轻抬,宋霁言清贵俊朗的脸近在咫尺,漆黑发沉的眼眸看着她微启的柔软唇瓣,声音低缓微哑,“我可以吗?”

第110章“宋霁言,你别再往上了……”

手掌抵着的胸膛坚实宽厚,孟芙能够清晰感觉到掌心下加速搏动的心跳,每一下都紧促有力,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有说服力。

他礼貌询问可以吗,目光却并不隐晦,孟芙与之对视,从中清晰看到欲念从崩塌的理智中生根发芽。

嘉奖吗?

一个亲吻的话其实没有那么难,于是她主动献上,挨在他唇边轻触了下,蜻蜓点水般柔和。

“可以了吗?”她退开,隔了些距离问他。

宋霁言坦诚回答,“还不够。”

下一秒人已经倾覆过来,身躯笼罩住她,清列如山泉的味道充斥鼻息,孟芙下意识后退,脊背抵在车窗上,才发现当下的处境已经退无可退。

宋霁言借着车窗做支撑纠缠上来,不同于她敷衍了事的轻啄,他的气息炽热缠绵,温热的手捏紧下巴迫她仰头承受,唇齿交缠的同时,宋霁言抓紧她抵在胸口的手有了松动,孟芙正想去推他肩,却反被他一根根手指交握住反剪在身后。

窗外落雪,车内供暖在窗上氤氲一层湿热雾气,狭窄的车厢内喘息声清晰可闻,孟芙因他缠绵加重的亲吻轻咛一声,宋霁言眸色徒然一沉,呼吸愈加炙热。

扼住她下巴的手松开,孟芙以为终于重获自由,偏头微微躲闪,宋霁言的吻落在她脸侧,却并未就此结束。

他一路偏移,无比耐心地埋在她颈间流连,松开的手揽在腰上,隔着一层紧身毛衣沿腰线一路上移,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轻缓,指腹带来的温度灼热,若即若离间激起一层痒意。

“宋霁言,你别再往上了……”,她呼吸绵软无力,轻若蚊蝇的一声提醒。

“嗯,好。”他的手指便停在那里,反复游离,一分未曾僭越。

宋霁言从她颈间抬头,晦暗的眼眸紧盯着她唇瓣,色泽莹润,因喘息而微微张开,让人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抵制不住诱惑甘心沉溺。

与她手指交缠箍在身后的手微微用力,她身体无处着力只能向他贴紧,宋霁言看清她眼底水雾弥漫,心疼但越发肆无忌惮,欺压上去碾着她唇不放。

“宋霁言!”孟芙唇齿不清地喊他名字。

“嗯。”他回一声,继续攻城略地。

孟芙被亲得声音发颤,“够了啊……”

“对不起他道歉,但动作不停,揽着她的双臂无声收紧,彼此贴合,亲密无间。

孟芙很难推算时间过去多久,她认知里的亲吻不过嘴唇相挨,宋霁言要嘉奖,这种安抚于她而言无关紧要,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她才不懂一个平日里那样正经端方的人,怎会在这种事上紧缠着她不放。

他怎么能……如此放浪?

在那声道歉后动作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还更得寸进尺,她甚至怀疑那句对不起的初衷并不是为他之前的过分举动道歉,而是打个招呼告知她接下来要更过分了。

反感吗?似乎也没到那种程度,只是意乱情迷的感觉容易令理智沦陷,他眼底欲念清晰强烈,孟芙觉察到再不制止事情或许就要失控。

她抽手抵在他胸前,为自己挣得一点可怜空间,“宋霁言……你亲很久了……”

他埋在她耳畔,唇轻啄了下耳垂,声音低哑,“抱歉,情难自禁。”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亲了下她脸颊才退开,孟芙面上晕红发热,避过他的视线看向窗外,默默将松散的衣服拉链重新收紧,脖颈处严丝合缝,半张脸都陷在领口里。

宋霁言已经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冷静过后眼眸含笑看过来,“虽然现在承诺一些事情会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要向你表态,下次我会注意分寸,点到为止。”

孟芙望着窗外落雪,面色绯红,“我现在不想听这个,短期内你不会有下次的机会。”

“我会很有耐心。”他说。

车子在风雪中重新启动。

第二天安睿在他的五人群里发了条视频,内容是他新家的内部布局,大少爷得意洋洋向大家介绍从装修到完工他花了多少心血,这么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他决定大发慈悲邀请群里众人前去参加乔迁仪式,就当是开学前的最后一顿散伙饭。

总归有一起旅游的交情在,何况返校前大家也确实该聚一聚,因此他的提议倒没人反驳。

去之前孟芙亲手做了乔迁蛋糕,耳读目染多年,加上经常给妈妈打下手,做蛋糕的流程她都清楚,特意选了样式简单不容易翻车的一款。

过程中最大的阻碍是不时凑过来把下巴抵在她肩上观看的宋霁言,只要店里没顾客,他不出三秒就会出现在她身后,语气轻淡问她什么时候也亲手给他做一个。

她一开始还会敷衍回两句,后来蛋糕抹面总不平整,她没心思应付就勒令他站到三步远外。

宋霁言当时倒没说什么,顺从退后,直到孟俞雪进来问他怎么不坐下,他才仿佛找到撑腰的主心骨般说刚刚想给她帮忙,结果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在这里罚站也是应该的。

孟俞雪当即数落起孟芙,“小言在这里帮了那么久忙,每天来的比妈妈都早,年年,你对小言的态度要好一点。”

孟芙只得委曲求全咽下这口气,等孟俞雪走了才要笑不笑质问宋霁言,“你没有自己的家吗?能不能少往店里跑。”

宋霁言很享受这种把她气到险些跳脚的成就感,不管是骂他还是讥讽他都好,至少这一刻的情绪是独属于他的。

“年年,”他看不懂脸色般凑近,宽阔胸膛贴在她后背,手臂环在她腰间收紧,“我工作那么卖力,什么时候可以再得到嘉奖?”

孟芙强忍着把蛋糕扣他脸上的冲动,“你以为自己表现的很好吗?”

两道轻快脚步声靠近,倪美珂亲切和孟俞雪打招呼,“孟姨我们来接年年……”

声音戛然而止,烘焙间门口倪美珂和夏星茉仿佛石化一般僵愣在原地。

孟芙感到肩上抵着的下巴偏移了下,但仍未离开,仿佛只是为了侧头说话的姿势更方便,“我可以送她。”

倪美珂找回声音,有种颠覆认知的尴尬,宋霁言谈恋爱是这幅狗样子?

“打扰了霁言哥,那我们走了。”她面无表情拉上夏星茉要走。

孟芙掰开宋霁言还禁锢在腰间的手,含忿瞪他一眼去喊倪美珂,“珂珂等一下。”

她动作利落把做好的蛋糕装到包装盒,宋霁言站在旁边看着,“我送你过去不行吗?”

他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样子,换来孟芙铁面无私的一声警告,“你尽快从店里离开,别让我发现你私下又在我妈妈面前说什么。”

“那我去接你呢?”

“不用!”

望着愤然离去的身影,宋霁言眸底升起遗憾,交友圈不重叠的弊端就是这样,他连作为家属一同出席的邀请都收不到。

倪美珂车上,孟芙上来后就没说话,她和夏星茉对视一眼,好奇问道,“宝宝,宋霁言在你面前一直这样吗?”

她简直快颠覆认知了,那还是各家长辈从小耳提面命督促她们学习的榜样吗?黏在她宝宝身边的样子跟平时疏冷淡漠的人设不符啊!

夏星茉冒出星星眼,“学霸和学霸的恋爱是这样谈的哦,跟我想象的一点不一样!”

孟芙保持缄默,觉得自己和被围观的猴子没什么区别。

好在安睿的新家不算太远,车程只有二十分钟,下车后倪*美珂去按大门密码。安睿想要一片真正独属自己的空间,因此新家没请佣人,他自己又懒得一趟趟跑出来开门,于是就把庭院大门的密码直接发在了群里。

进去以后就看到客厅里坐了两个人,主人安睿正费尽力气把自己收集的大号超级英雄挪进展橱,坐着的两个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

孟芙走在最后脚步微顿,她没想到段弋会来,他不在群里,按理说是看不到消息的。

之前在宋家已经引起他怀疑,她原本想以后尽量减少和他接触的,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看到她们来,安睿总算有了告状的对象,“这两个人来到以后什么忙都不帮!还指使老子伺候他们!有没有天理了!”

“是挺过分的。”倪美珂点评了句,然后从善如流跟着一起坐下。

夏星茉夸他,“安睿你家真大,怪不得学校里的同学都说你是富二代!”

安睿皮笑肉不笑,“你刚知道吗。”

孟芙把蛋糕放桌上,“第一次做没什么经验,样子可能有些不好看,我的一点心意。”

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立马涌起感动之色,“老子就知道只有你是诚心来帮忙的!”

“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池骞不耐烦催问。

安睿的笑脸耷拉下来,“饭有什么好吃的,老子的房子不好看吗!”

他愤愤不平,“不帮忙还想吃饭!”

池骞手机往沙发上一丢,“帮行了吧,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收拾的。”

他走到角落抱起一个堆放的收纳箱,“放哪啊?”

安睿看了眼箱上标记,“楼上影展房吧,小心点,里面都是宝贝。”

池骞轻嗤,抱着箱子上楼,脚下没注意被台阶绊了一下,幸好眼疾手快扶住把手。

人是没摔倒,手里的箱子掉在地上,封边胶带本就粘的不牢固,这下更是直接散开,不少封存在相框的照片摔出来,四散在客厅地面。

安睿崩溃大喊,“你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啊。”池骞摊手表示无辜。

段弋坐在最外侧,散落的照片有一些掉在他脚边,黑眸扫过去一眼,他看到一张在海边的合照。

褶皱的衣服,头发凌乱无序,朝阳在身后升起,而他的目光温柔眷念落在少女柔和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