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用力过猛了些,举着铜壶又凑近瞧了瞧,白惜时面色更加不好,丢下铜壶,一把掀开车帘,阴恻恻走了出去。
斯文没瞧出来,后头两个字倒是被她拿捏的到位。
罢了,不笑了。
后续将方宪明丢回东厂,自有属下会审讯,白惜时处理完日常事务,抬头已见日头西沉,思考了一会,决定今夜不回宫中,还是去看看自己刚置办不久的府邸。
如今,她也算是真正有家的人了。
白惜时在夕阳下山之前踏入宅院,这时候便有家厮迎上来禀报,说是府上已经有客人等候多时,要送厂督一份大礼。
一刻钟后,白惜时坐于正厅之内,睨着堂中那份“大礼”,未置可否,继而掀起眼皮看向旁边两个眼熟的督尉。
“二位这是何意?”
那二人面上立刻堆满了谄媚的笑。
“厂督,解家被抄家流放您是知道的。衙门定了,谢家几个未出嫁的被发卖至教坊司,由属下二人领头押送。”
那人不顾解柔云此刻已然被吓得瑟缩颤抖、魂不附体,强硬托起女子的下巴,逼迫她仰起脸对向上首的白惜时。
“属下一瞧,这解柔云可是京中难得的绝色,与其送至教坊司,不如送到厂督这里来,孝敬孝敬您老人家。”
另一人立刻跟着符合,“还请厂督成全咱们兄弟的孝心。”
二人在来之前早就打听过了,这位二十刚出头的厂督新置办了府邸,身边却一个女人或对食都没有,一般这种时候,身边正缺个知冷知热的人。
因而他们二人逮着机会就来了。
然而一番谄媚献宝之后,二人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嘉许,白惜时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完甚至好半天没有说话,只垂眸,目光扫过眼睛哭到红肿的解柔云。
沉默的时间越久,这两个督尉心里就越发忐忑,难道,厂督竟不喜欢?
可即便是个太监,也算是男人,竟真有见到如此美人都不动心的?
兄弟二人倒是都心痒难耐得很,这女人细皮嫩肉的,厂督若是不笑纳,他们可就不客气了,正好这回占了先机,待送去那风月场子便找解柔云好好纾解一番。
恰在此时,白惜时却突然开了口,但这话显然不是对那兄弟二人说的。
“解姑娘,自己选吧。”她语调一扬,含着散漫。
好似对解柔云的去留并没多大兴趣。
堂下女子正处于极度的惊慌之中,听了白惜时这话,反映了许久才意识到那人是在对自己说话,怯生生望向上首之人,解柔云对这位厂督一无所知,此时,才算是第一次鼓起勇气观察。
上首之人,皮肤很白,眉眼卓艳飞扬,但一双漆色眸子望向自己时,却透着股阴翳,如同三九寒冬喝下一杯带着冰碴子的水。
但解柔云又不得不承认,他很好看,甚至可以说是第一眼就惊艳的醒目,是一种太监才会有的,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独特阴柔。
与自己预想中凶神恶煞的厂督有很大的出入,因而解柔云竟出现了片刻的怔愣,直到对上那人的目光,解柔云浑身瑟缩了一下,害怕地低下头。
听说,太监折磨人的腌臜手段很多。
可若不留在这里,等去了教坊司,她知道境况只会更惨。
送她来的这两个男人就曾用黏腻恶心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在未进白府之前,她也听见二人毫不避讳地谈论,若是厂督不收,他们会如何把自己当作玩物消遣。
令人作呕。
解柔云没有那么多时间权衡考虑,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但至少厂督,没有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她。
于是她颤抖着嗓音,做了自己都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
“求,求厂督收留。”
看着美人梨花带雨,惊慌忐忑地等待着自己的答复。
白惜时支着脑袋,居高临下,“那便留下吧。”
继而吩咐侍候在一旁的家厮,“将她交给孟姑姑安顿。”
孟姑姑孟遥是白府的管家,也是目前唯一知道她女子身份之人。
说罢白惜时起身,没再理会堂下几人,径直走了出去。
这两个督尉,用一个无辜少女当做升官发财往上攀爬的筹码,手段算得上下作。
至于解柔云,白惜时不怎么打算去管,将她交给孟姑姑便是,不过是多一张嘴吃饭的事,留下也罢。
当天夜里,孟姑姑在安顿好解柔云后,亲自服侍白惜时洗漱宽衣。
孟姑姑年过四十,手脚麻利、精通药理,是白惜时在十四岁那年救下之人。
屏退下人,再插上门栓,确认左右无人后孟姑姑才重新走过来帮白惜时脱去外袍,卸下藏在里头穿戴了一整天的金丝软甲。
这金丝软甲乃当今圣上赏赐,得到后孟姑姑还特意为白惜时在软甲中加了硬条板,遮掩她胸口的柔软起伏。
如此即便对方一拳打到白惜时的胸膛,也很难发现端倪。
金丝软甲卸下后,还剩最后一层藏在里衣当中的裹胸。
白惜时此刻已不见人前的阴冷,稍稍低下些身子,展开双臂道:“姑姑替我解开吧,一连绑了好几日,实在憋闷得厉害。”
孟姑姑闻言,很快将白布一圈圈绕了下来,当最后一条束缚从身体上解除,白惜时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眼下是深秋其实还好过些,每每到了夏季,这些裹胸更是绑得白惜时浑身都会起痱腌红。
看着整个人明显松懈下来的白惜时,孟姑姑眼里有些心疼。
“厂督好不容易回来,热水已经备好,待沐浴过后今夜便松快地睡一觉吧。我一直在外间守着,厂督不必忧心。”
白惜时眼下确实很需要一个热水澡,听罢点头,“如此便有劳姑姑了。”
是夜,白惜时卸下捆绑和束缚,沐浴过后的确睡了个好觉,因而起床后通体舒畅,心情也颇佳。
然而这种舒畅只堪堪维持到出门,因为在自家的宅子门口,她便被人指着鼻子,大骂“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