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六

泪水一直不住地落在手机屏幕上，渐渐模糊我的视线。

原来，所谓的情义不过都是一场局。

当初有一个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人盯上，是林叔替我出来挡了一刀。

因为那一刀，林叔开始卧床不起。

我曾无数次愧疚，愧疚自己害了他，为此每天都抽出时间陪他，对待林纾更是加倍好。

我日日祈祷他可以好起来，可情况却不尽如人意。

当时医生告诉我，那一刀伤了根本，加上年纪大了，身体承受不住。

林叔临死前握着我的手，声声泪下：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只有小纾了，你答应我，照顾好她。”

“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我看得出来，她开始慢慢接纳你。”

我当时毫不犹豫地点头。

结婚这么多年，我无条件地纵容林纾，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可我现在看到了什么？

林叔的身体早就出现了身体器官衰竭的情况，可这些东西主治医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继续往下翻，直到两张汇款记录出现，一张的收款方是主治医生的，还有一张收款方我不大认识，可我已经猜到了。

当时我因为担心林叔，并没有去思考过林叔为什么会在大晚上出现在我的公司附近。

甚至林叔宽容地为捅刀子的人签下谅解书，我都没有深究过。

现在看来，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季老的微信再次给我转了一段视频录音，可不需要点进去，我都已经猜到了。

我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卸去，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

我曾感恩的，每日每夜愧疚的，都是对方做的一个局。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让我替他处理后顾之忧。

我笑出了声，脑子里弹出那句“我嫁给他只是我爸爸的安排”。

所以林纾会不会也知道这一切，她作为既得利益者，享受着我给她的一切，却看着我一直痛苦。

想到自己过去的种种，我俨然就是一个笑话。

我为数不多的挣扎就是去质疑这些资料的真实性。

可是季老的人品和声望根本不屑让他去做这些事，哪怕他有所图。

心里紧绷的弦断掉，我终于可以做出选择。

“季老，我答应你的要求。”

我拿起手机下车，就在刚刚林纾已经打来不少电话，只是我一直没有理睬。

从前，我以为她对我的不打扰是因为相信我，现在看来，她是根本不爱我。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我的晚归，不在乎我身边的莺莺燕燕。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知道真相的我除了痛苦心里还有几分释然。

一直不放过我的只有我自己，我用恩情束缚了我自己。

当一切的面纱被揭开，我才恍然大悟。

七

回到家，林纾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哪怕做好了心理建设，我的心还是没来由地疙瘩一下。

还不等我坐下，她快步上前，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你真的让我恶心。”

“竟然为了拆散我们对他下手，当初如果不是你，我们就不会分开，是你害了我。”

林纾声嘶力竭地朝我吼着，满脸怒意。

她抬手还想打我，被我拦下甩开。

“你在发什么疯？”

林纾摔在地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回神，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怨恨。

“你敢说当初我和秦聿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私下找过他？你没有因为我欺负他威胁他离开我？”

“都是因为你的插手，阿秦才会对我们的感情产生怀疑，你还把他逼得远走他国。”

“如果不是你，他早就会来找我，我就不会痛苦这么多年。”

哪怕我已经做好决定，还是免不了被这些话刺伤。

我承认，那些事情我做过，秦聿也确实是被我设计出国的。

可是，背后的原因，她却闭口不提，没有任何询问就断定了我的罪名。

我看了眼崩溃的她，恍然意识到，或许我爱的那个林纾早就已经死了。

我也不屑于再做出任何解释。

我绕过她，拿起桌子上摆放的离婚协议书，她早早就已经签好了名。

许是为了不再和我产生任何纠葛，她竟然直接选择净身出户。

没有一丝犹豫，我签下我的名字。

最后一个笔画落下的瞬间，我心中的阴霾好似散开。

原本吵闹的林纾也不再说话，定定地看着我手上的离婚协议书。

我想她也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的果断。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既然留在我的身边那么痛苦，那你就走吧。”

我将离婚协议书丢在她的身上，提醒道：

“这是我家。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领证。”

林纾将离婚协议书翻了又翻，确定没有问题后，她的嘴角荡起一抹微笑，不过很快又压下去。

她板着脸，冷哼一声：

“算你识趣，你知道吗？和你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很难受。”

她大概是没有从我的脸上看出过多的悲伤，她不甘心，非要说些难听的话。

或许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吧。

我没有再回应她，只是指了指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闭着眼，直到巨大的关门声响起，我才放松下来。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伪装的平静在一瞬间打破。

这个房子装修时都是按着林纾的喜好来的，所以哪怕现在她离开，家里还是感觉处处有她的影子。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出装修公司的电话，联系他们明天过来。

洗漱完，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消极的情绪扑面而来，我只能一遍遍提醒自己不再思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连续好几声。

点开发现是林纾发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里，她亲昵地靠在秦聿的怀里，领口处春光乍泄。

要是再早一点，我看到照片肯定会发疯，可是现在，我的内心却没有多大的波澜。

我默默将她拉入黑名单。

这一夜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失眠。

第二天醒来，我收拾好自己，开车去了民政局。

路上，微信弹出好友申请的消息，我瞥了一眼，头像是一个卡通版的太阳。

备注：“我是季阳阳。”

八

我在民政局等了半个小时，林纾才姗姗来迟。

是秦聿送她过来的。

两人站在我的面前，一脸倨傲，我才意识到他们其实挺像的。

不过也是，秦聿素来擅长玩弄人的感情，林纾被伤害过后选择玩弄我的感情。

两个人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你现在给阿秦道歉，我可以考虑先不离婚，”

我愣在原地，眼睛里流露出几分震惊。

惊讶我曾经到底有多爱她，才让她产生了我可以包容她一切的错觉。

而我的这副表情落在他们眼里确实另一番意味。

林纾的脸上多了几分果然如此，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屑。

“你还要多谢阿秦，昨天晚上他可是开导了我一晚上。”

我抿了抿唇，好笑地看着她，笑意却不达眼底。

秦聿会那么好心？他只不过是享受这种随意折磨人的快乐。

他在变相地向我炫耀，炫耀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掌握我的婚姻。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想白嫖更多的产品。

这一点，是我在看完季老发给我的资料后得出的结论。

可惜啊，高中的我不会任他拿捏，现在的我依旧不会。

“快点进去，我等会还有事，别耽误我的时间。”

我催促道。

林纾和秦聿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挂不住，尤其是林纾，她的一双瞳孔放大，嘴巴微张。

像是没预料到我竟然不走她的台阶下。

我没有再看她，径直走在前面，直到流程走完，林纾都是愤愤不平地看着我，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聿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大好看，大概是没有看到我破防的场面。

“外界都夸裴总宠妻，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秦聿一手搭在林纾的腰上，玩味道。

我也不气不恼，早在我掌握一手资料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怕他了。

“与其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做出下一个项目，别又被扫地出门了。”

话音刚落，秦聿的脸黑得可以滴水。

直到我上车，从登记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的林纾突然朝我大喊一声：

“裴钦，你别回来哭着求我。”

回应她的是我的汽车尾气。

我一身轻地回到公司，第一时间召集所有人开会，有季老那边打通关系，申诉流程进行得非常顺利。

等到大致问题解决，洛风跟着我进了办公室。

在知道我已经离婚的一瞬间，他终于展露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我不会放弃公司，也不会放弃你们，相信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开始按部就班处理工作。

据我拿到的消息，讯天软件被下架的当天，秦聿挨了一顿骂，甚至原本一些支持他的股东临时变卦。

同样我收到了林纾的消息。

挺新奇的，从来不给我发消息的人，换了好几个号码联系我。

开始她还趾高气扬地命令我替秦聿承担责任，要求我发布公告，说明这是一次合作。

她好像还没有认清我们离婚这个事实代表了什么。

我将她的手机号通通拉黑。

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区别就是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九

小尾巴就是季阳阳，也是季老唯一的女儿。

当初季老愿意出手，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和他的女儿试一下。

原因无他，只是我在一次宴会上救了季阳阳一次，她对我一见钟情。

早在之前，季老就找过我，他愿意不留余力地培养我，同样他希望我可以和他的女儿在一起。

只不过之前我鉴于和林纾的关系，明确拒绝了。

至于这一次，季老也和我协商过，只是希望有个机会了解一下对方，并没有想过强求。

从我通过好友申请开始，季阳阳每天都会和我发消息，她真的像个太阳一样具有活力，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