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你到底在想什么？

殡仪馆的人很快就来了，他们将我的尸体抬上车，准备拉走。

女儿还在一旁低着头玩手机，听到动静，不耐烦地抬起头，问道：「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游戏还没打完呢。」

姜妍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医院打来的。

姜妍按下了免提键。

「喂，请问是姜妍女士吗？」

「我是，请问您是？」

「我们是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请问您认识一个叫......叫......」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似乎在翻阅什么资料。

「叫什么名字？」

姜妍追问道。

「叫......叫陆枫的人。」

「陆枫？」

姜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电话那头说的应该是我。

「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陆枫先生是我们医院的病人，他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必须住院接受治疗。」

「可是，他今天早上突然离开了医院，我们联系不上他，所以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他的去向？」

「家属？家属？您还在听吗？」

7

电话那头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我的世界却仿佛静止了。

姜妍的手颤抖着，手机从她耳边滑落，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北辰也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妍，又看了看我的「尸体」。

我妈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只有女儿，依旧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她们现在才意识到，我是真的得了抑郁症，可惜，已经太晚了。

「抑郁？抑郁症咋了？」

我妈突然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讽。

「抑郁症就能成为他扔下我跳楼的理由吗？」

「还不是他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一点压力都承受不住！」

我妈的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飘到她面前，想要质问她，为什么要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可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着已经死去的我。

姜妍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我妈。

「住口！」

她怒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我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你居然敢打我？」

我妈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妍。

姜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

「重度抑郁症，已经不是简单的心理问题了，而是一种生理上的疾病！」

「你......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母亲！」

姜妍的话，像一声惊雷，在我妈耳边炸响。

她愣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

她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抑郁症并不是我装出来的，而是一种真正的疾病。

一种足以致命的疾病。

女儿听到姜妍的话，终于抬起头，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低头玩起了手机。

「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我游戏还没打完呢。」

她不耐烦地问道，仿佛我这个「生物爹」的死活，与她无关。

姜妍没有理会女儿，而是转头看向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声音沙哑地说道：

「麻烦你们了，把他带走吧。」

工作人员点点头，将我的尸体抬上车，准备拉走。

我妈站在原地，看着我的尸体被抬走，眼神复杂，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

殡仪馆内。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害怕，她最终还是没有来送我最后一程。

只有姜妍和女儿，跟着殡仪馆的车，来到了殡仪馆。

我的尸体被推进了一间冰冷的房间，工作人员开始为我整理仪容，准备火化。

姜妍和女儿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切，沉默不语。

「妈，我腿都站麻了，能不能赶紧走啊？」

女儿终于忍不住抱怨道：

「我不想跟我这个生物爹的尸体待在一起，感觉怪怪的。」

啪！

姜妍猛地转过身，狠狠地给了女儿一巴掌。

女儿被打蒙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妍。

「你......你凭什么打我？」

她愤怒地质问道。

姜妍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凭你现在活着，是因为他不顾一切地救了你！」

8

姜妍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让她声音颤抖：

「你以为你爸是什么？是提款机吗？只会赚钱，其他什么都不会做？」

女儿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屑：

「难道不是吗？他除了每天管我，还能做什么？他根本不配当爸爸！」

姜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颤抖着手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谁的错！」

那是一份手术报告，泛黄的纸张记录着多年前的一场手术，手术的名字是：活体肝移植。

女儿愣住了，她从来没见过姜妍发这么大的火，更没见过这份报告，她迟疑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文件。

「这是什么？」

女儿的目光落在手术人姓名那一栏，上面的名字赫然是她自己的名字，而肝脏捐献者那一栏，赫然写着：顾北辰。

姜妍红着眼，声音嘶哑：

「当初你五岁的时候，贪玩非要动方向盘，导致出了车祸，肝脏破碎。」

「是你爸，为了救你，把自己的半边肝脏给了你！」

「也正是因为那次意外，他更加愧疚，对你事事上心，生怕你再出什么意外，甚至怕你愧疚，骗你说是他开车的问题！」

「你却觉得是他害的你没法像正常人一样奔跑，恨他怨他。」

「你对得起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吗？」

女儿如遭雷击，手中的手术报告缓缓滑落，手机也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但她却浑然不觉。

我飘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我一直担心女儿知道这件事，会对我心生愧疚，我怕影响到女儿日后的发展，所以一直没有公开这件事，让姜妍和我一起保密。

可谁知道，女儿却觉得我一事无成，却总是管这管那，所以对我越发叛逆和不尊重。

想到这里，我的灵魂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化弄人。

此刻，女儿呆呆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些年我对她的好。

或许那些曾经被她忽视的细节，如今看来，却像是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爸......」

女儿的声音哽咽了，她缓缓蹲下身，颤抖着手抱住了我的尸体，泪水决堤般涌出。

「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要是你早点告诉我，我......我也就不会这样了......」

我听到女儿时隔多年终于喊我爸爸，心中却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曾几何时，我做梦都想听到女儿喊我爸爸。

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我的灵魂，在女儿的哭声中，渐渐消散，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悲伤，在空气中弥漫。

......

女儿哭得撕心裂肺，想要留住我，可一切都太晚了。

我的身体还是被送进了冰冷的火葬场。

熊熊烈火燃烧着，我的意识也随着那火焰渐渐模糊。

最后，我只剩下一捧冰冷的骨灰，被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姜妍抱着我的骨灰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北辰，你放心，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替你照顾好女儿。」

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带着我的骨灰，离开了那个让我充满了悲伤和绝望的地方。

按照我生前的遗愿，姜妍带着我的骨灰，来到了我们初遇的那条小溪边。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也是我和姜妍爱情开始的地方。

「北辰，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姜妍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当然记得，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姜妍将我的骨灰，一点一点地撒进了小溪里。

「北辰，你自由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她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

我的骨灰，随着溪水缓缓流淌，最终汇入了大海。

我知道，我从此以后，就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所有爱我的人。

姜妍辞去了公司CEO的职位，去考了心理咨询师资格证。

她想要帮助那些，像我一样，被抑郁症折磨的人。

我知道，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纪念我。

女儿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

她扔掉了手机，戒掉了游戏，每天都努力学习。

我知道，她这是想要弥补对我的亏欠，想要替我完成我未完成的梦想。

而我的母亲，在得知我死去的消息后，精神彻底崩溃了。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悔恨之中。

我知道，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而我，也终于从这场噩梦中解脱了。

我的灵魂，在经历了漫长的漂泊之后，终于找到了归宿。

我重新踏入了轮回，迎接我的，将是崭新的人生。

而这一次，我将不再为任何人而活，我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