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5

魔女为了逼迫天神不要再躲她，疯狂连屠十城。

可天神仍旧一副清清冷冷高贵不可攀折的样子。

魔女气急，为了刺激天神，转头与妖君亲近。

据说那日在天神宫外，魔女抱着妖君耳鬓厮磨，天神完美无双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皲裂。

第二日，天神找上了妖君。

却未曾料到，妖君设了埋伏，以献祭自身法力的代价设了点星阵，将天神困在阵中化为虚无。

说来可笑，点星阵本就是天神感悟天地之道时自己创立的阵法，却被此阵所灭。

传闻点星阵以天地为棋局，能拨动星河流转，有褫夺造化之功。

而入阵者，必须持有苍生剑，苍生剑与天神同源而出，是天道所成。

但天神入阵后，却召唤不出自己的剑。

高高在上的天神大约是忘了，在魔女杀我数万同袍时，他就曾丢下了苍生剑。

他舍了苍生剑，所以苍生剑，也舍了他。

天神陨落，魔女发狂，一怒之下，妖界浮尸千里，血流成河，人界战乱四起，生灵涂炭。

魔女是魔界之主，世间仅有的上古真龙。

她的愤怒，几近于毁天灭地。

修真界动荡不安，直到天神的大弟子灵渊仙尊匆忙结束闭关，这场真神之怒才止。

灵渊仙尊在天神座下修行千年，道法高深。

他告诉魔女，昔年曾听天神步道时说过，创世之初灵气丰沛，众神璀璨。随着灵气的日渐消弭，诸神渐渐消散归于虚空。而上古有一秘法，可以复活真神。

天神在点星阵陨落，那么只要有人进入点星阵，点燃聚灵灯，就可以聚集天神魂魄。

待魂魄凝成之际，点灯之人献祭自身，就可以复活天神。

这秘法唯一的问题在于，入阵点灯之人，需能承受点星阵中的星河之力。

一时间，仙凡妖魔鬼各界，无数人被抓来入阵。

可没有一个人能承受住点星阵的威力，更遑论点灯。

我去了魔女的神邸，告诉魔女，我可以入阵。

魔女斜倚在王座之上，眼皮轻抬，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不屑一顾道：“区区凡人，不自量力。”

我将剑从后背取下，解开缠着的布条。

魔女先是一怔，随即猛的冲了下来。

她一把夺过剑，一边看一边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微微抬手，剑“咻”地一下又飞回到了我的手中。

迎着魔女错愕的眼神，我一字一句道：“这是苍生剑，它认我为主。”

魔女怒不可遏：“这是天神的剑！你这个蝼蚁！也配拿天神的剑！是你害死了天神！我杀了你！”

她气愤到直接化出了龙爪，狠狠捏住了我的脖子。

我立刻感觉到窒息，命悬一线之时，苍生剑嗡嗡作响，飞至我的手旁。

但我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挣扎着说道：“我是天神的信徒，苍生剑选了我，就是为了让我去复活天神，这是我的天命，是我的荣幸。”

魔女眼眸微变，半晌后，松开了利爪。

6

聚灵灯是上古神物，在万年前已遗落于大荒之中。

大荒在六界边缘，那里有诸多的虚空裂缝，等闲修士在那里寸步难行。

魔女为了让心上人复活，决定亲自去大荒中寻找聚灵灯。

她临行前，在我身上种下了魔界特有的噬心虫。

“这虫能护住你的心脉，保你不死。但倘若你生了别的什么心思，哼，我保证叫你日日夜夜都后悔踏入这里。”

她冷笑了一声。

我立刻就感觉到了噬骨之痛，五脏六腑内好像有无数只触手在猛烈地拉扯。

我痛得支撑不住，最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处寒潭旁边。

灵渊仙尊负手立于一侧，见我醒来，淡淡说道：“入点星阵献祭之人，必须要锻造出钢筋铁骨，方能承受天神的魂魄，否则即便入阵，肉体也会被撕成碎片。”

我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跳进了寒潭。

一股刺入骨髓的寒冷立刻从身上各处传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一缩，呼吸都有了片刻的停滞。

我生生忍住，随着呼吸慢慢调整自己的心跳，渐渐平静了下来。

灵渊仙尊没有多言，只是抬手挥袖。

下一刻，一股水流从寒潭中跃出，瞬间结成一大片坚冰，直直拍向我的后背。

我被拍倒在水中，呛了几口水，但又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

如此反复了几个回合，灵渊仙尊看着我被水流冲得发白的脸色，吝惜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我面上恭谨，内心却不以为然。

这才只是开始。

7

每日在寒潭锻体，入夜再吃下洗精伐髓的灵药。

如此三百天后，我进入寒潭，终于不再感觉到寒冷。

灵渊仙尊将我从寒潭带出，交给了他的师妹，清瑶仙尊。

清瑶仙尊的宫邸位于无上峰，那里有最高的瀑布，是一处不可多得的洞天福地。

我需要每日都在瀑布下被水流冲刷六个时辰，继续锻体。

这在我看来不算什么，甚至因为年幼时每日花六个时辰练剑的经历，我觉得每天站在瀑布下锻体的时候，都格外安心。

无上峰经常有弟子来往探讨，我总能听到各色各样的声音。

“不过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居然这样堂而皇之地住进师姐的宫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真叫人恶心！”

“我倒要看看他能在点星阵中活几时，要是救不活天神，他可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偶尔清瑶仙尊听见这些声音，会温柔的制止他们。

有爱慕清瑶仙尊的弟子听闻后，嫉妒不已，便会故意掐着仙尊不在的时候过来。

在仙人遍地的修真界，我只是一个毫无法力的凡人，于他们而言，我更像是被圈养的牲畜。

在他们看来，像我这样的人，不配踏入无上峰半步，更遑论让灵渊仙尊和清瑶仙尊多番照顾。

于是他们便施展各种法术来戏弄我，看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哄堂大笑。

魔女的噬心虫能保我不死，还能接续我的筋骨，这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我时常带着一身伤回到宫邸。

但我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每一次我都会还手。

哪怕断手断脚，我也能啐他们一口血沫。

我从来都不怕他们。

大多数时候，我都会败下阵来，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极尽侮辱。

但也有那么几次，我能打赢。

我知道，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只有弱者才会哭着求公平讲道理。

而强者，只用实力说话。

在我又一次打赢了前来挑衅的仙人，拖着一只断腿回到住处的时候，清瑶仙尊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何必与他们计较？你多忍让些，不是会好过一点吗？”

我轻笑了声，摇摇头：“如果今日我跪地求饶，明日便会有更多的人来欺我辱我。”

清瑶仙尊不再说话，而是亲自为我上药。

这样的待遇，放在那些低阶弟子身上，怕是要感动的痛哭流涕。

但我并未有多少感动。

因为我曾亲耳听到，她对着灵渊仙尊说。

能用这个低贱凡人的命，换回天神复活，真是天道护佑。

看吧，仙人们问道苍穹，修得大道，自以为舍弃了贪嗔痴恨，可仍旧困于樊笼之中。

连自己都不曾看清。

8

在瀑布锻体三百天后，我忽然间心有所感。

重逾千斤的瀑布打在我的身上，我却并未如往常一般咬牙忍耐，而是隐隐感觉到水汽似乎汇聚成了一股和风，顺着我的筋脉四处游走。

冰冷刺骨的水流变得温润和煦，让人忍不住想要吸纳更多。

我闭上眼，用心感受着水汽在脉络中的流动，身体渐渐轻松起来，舒适无比。

在无上峰的湍急飞流之中，我一步入道，引气入体。

一个凡人，天天泡在瀑布里，居然能进入练气期，这让许多仙人十分意外，也十分看不惯。

其中最甚者，应当是天神最宠爱的小弟子，灵渊仙尊和清瑶仙尊的小师妹，流云仙尊。

她天资聪颖，师门中颇得看重，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你可真是会占便宜啊！声称能救回我师父，便占用我们仙门资源给自己修道，果真是个低贱的凡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我抿唇笑了笑：“可是清瑶仙尊昨日称赞我锻体有成，很是开心呢。”

我与她交过几回手，次次都吃了不少亏，但也从中摸出了一些门道。

比如，这位流云仙尊，与清瑶仙尊一向不对付。

二人表面上是同门，私下里却互相瞧不上。

清瑶仙尊瞧不上流云仙尊跋扈张扬，时常在天神面前装乖卖俏的行径。

流云仙尊也瞧不上清瑶仙尊故作高雅，在师门中装模作样亲和温善的作为。

果然，流云仙尊听完我说的话，立刻柳眉倒竖，叉腰骂道：“我呸，你别恬不知耻的自以为傍上了清瑶仙尊就可以逍遥快活了，等我师父回来，我定要活剐了你！”

我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缩着道：“可是清瑶仙尊是大师姐，她会护着我的，她还说了，要教我心法口诀。”

流云仙尊冷哼了一声：“她不过是仗着自己入师门的时间比我早，空占了个大师姐的名头而已，资质平平，能有什么心法口诀？”

我低声道：“清瑶仙尊还是很厉害的，她说自己会大衍诀，仙尊你就不会吧？”

流云仙尊原先还有几分愤懑的脸色忽然由阴转晴，哈哈大笑起来：“她竟然敢大言不惭说会大衍诀，真是笑话哈哈哈。”

“她也就骗骗你这等下贱的凡人了。”

“大衍诀能提升神念强度，通过数术推演，可化解万道法术，修仙界只有天神习得，她一个天赋垫底的人，还想教你一个你蝼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天神早就跟我们这些亲传弟子言明，任何妄图修习大衍诀的修士，都是在浪费自己的修道天赋，只有那些外门弟子，才会痴心妄想！”

我任由她嘲讽，脑海中却闪过老道士那双枯瘦的手指。

以及他看着大衍诀时，那双虔诚的眼睛。

9

魔女寻回聚灵灯这日，九天之云倒垂，晚霞绚烂如华璋。

她卷着浓云飞至无上峰，见了我的第一面，就是狠狠扇出一记凌厉的掌风。

我被扇飞数丈远，断了两根肋骨，一条胳膊错位，别扭的垂在身侧。

地上掀起厚厚的尘土。

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迎着魔女鄙夷的目光，面不改色的将错位的胳膊正骨。

魔女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错愕。

没有预想中的痛苦求饶，她有些恼羞成怒：“连我的一记掌风都抵挡不住，又如何能抵挡的了星河之力。”

“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给我去锻体，要是百日之后还扛不住，不用点星阵，我直接将你化为齑粉！”

我颔首答是。

自这日起，魔女每隔几日都会来无上峰盯着我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