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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声声懵了,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去。
手机里,工作人员还在催促:
「喂,宋声声女士,你还在听吗?」
「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做个检查?有关身体健康,这个检查还是挺重要的,你可不能忽视啊。」
宋声声失神地重新举起手机,放到了耳边,声音颤抖的问道:
「你们真的是健康医院的吗?不会是骗子吧?」
医院的工作人员顿了一下,耐心解释道:
「您防范意识还挺强的,我确实是健康医院的,这边查到您是三年前的九月十一日做的手术。」
「病因是肾衰竭,我们这还有一份捐赠书,刚刚已经发到您的手机上了,您可以看一下。」
宋声声身体颤抖得厉害,她点开手机的信息页面,上面是一张肾器官捐赠书。
宋声声放大图片,接受者一栏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而捐赠者是我,不是她心心念念的谢南州。
宋声声眼睛眨得缓慢,像是要把每个字都看清楚一样。
这份捐赠书上还盖着医院的章,签字的人她认识,是三年前给她做手术的主治医生的名字。
一张肾器官捐赠书已经足矣说明一切真相了。
宋声声几乎是忽然间变了脸色,手机都拿不稳,“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声声,你怎么了?」
「是身体不舒服吗?」
谢南州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忙弯腰想帮她捡起手机。
几乎是同事,宋声声也快速弯下腰,先一步拿起了手机,含糊的说道:
「工......工作上的事,出了问题。」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宋声声竟然撒谎了。
她不是最信任谢南州了吗?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奉为圭臬。
怎么也会对他撒谎呢?
谢南州的手僵了一下,已经碰到了地面,可却连手机的壳都没碰到。
他尴尬地收回手,摸了下鼻子,重新打开了戒指盒,温柔地看向宋声声,好声好气的说道:
「声声,如果不影响的话。」
「那......我们求婚继续?」
宋声声看着戒指盒里静静躺着的戒指,眸光顿时暗了几分,脸上也全然没了一开始的幸福与高兴。
下一秒,宋声声竟然后退了几步,慌措的说道:
「南州,对不起。」
「工作上有急事,我必须回去一趟。」
谢南州拿着戒指盒的手颤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宋声声。
显然是没有料想到,宋声声会说出这种话,为了工作把求婚的大事搁在一边。
谢南州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来挽留住宋声声。
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宋声声便直接丢下谢南州,慌乱地冲出了餐厅。
而我也再次不受控制地跟上了宋声声。
她跑得太快了,直奔停车上。
插上车钥匙后,宋声声更是一路疾驰,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头上的汗水一直在往外冒,口中还不断地重复道:
「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许恒呢?」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她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敢面对我已经死了的事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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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说在她心里觉得我不可能为了她做这么多,甚至放弃生命?
宋声声的车速越来越快,像是赶着拼命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何必这副样子呢?
我和她相伴相知五年,这五年里,我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
刚工作的时候,那是一年冬天,我被公司分配到了国外,宋声声感冒时,迷迷糊糊给我打了电话,说身体不舒服,难受,很想我。
电话里听着她的声音,我都觉得心疼不已。
那天我二话不说,买了回国最近的一趟机票,凌晨三点到了宋声声家楼下。
当我手里提着感冒药,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时,宋声声抱着我,哭成了泪人。
哽咽的话都说不好了。
「许恒,你傻不傻啊!」
「你这个时候飞回来,工作怎么办?会被老板骂的吧?」
我用指腹抹干净宋声声脸上的泪,笑着说:
「没关系的,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而且你不是说讨厌异地恋吗?所以我已经辞掉国外公司的职位了,以后都可以陪你了。」
宋声声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抱得更紧了。
半晌,她才靠着我的肩膀,呢喃道:
「许恒,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那天很冷,下了第一场初雪,大雪在我们周身纷纷扬扬的落下。
可我心里却是暖的,好像抓住了全世界一样。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时常记起我们在雪夜里相拥的场景。
我也一直以为,宋声声会如她承诺的那般,会爱我很久很久的。
可如果她真的足够爱我,又怎么会轻易听信谢南州的谗言。
只因为一个外人的三言两语,我在他心里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混蛋。
我慢慢将思绪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宋声声已经开车抵达了医院门口。
「唉!女士,这里不让停车!」
门口的保安弹出脑袋,连忙提醒宋声声。
可宋声声却置若罔闻,一打开车门便发了疯地一般狂奔到了医院里面。
她拼了命的跑,我的灵魂也跟着她一起急速移动着,就连医院里的人群都变得模糊起来。
「医生,我......我是宋声声,三年前的......那份器官捐赠书。」
「可以拿给我看一下吗?」
一直跑了检查室,宋声声才停了下来。
宋声声捂着心口的位置,气喘吁吁,勉强才顺出一口气来。
「宋女士是吧,你先别急,过来复诊的吗?」
「器官捐赠书,我找一下......」
医生从一叠文件里找到了当年的那张器官捐赠书,刚一拿出来,宋声声便迫不及待地夺了过来。
像是怕被人抢走了一样。
这一刻,她终于亲眼见到了,捐赠书上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了,我心想,这应该是我生前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吧。
一滴泪水递到了纸张上,接着是两滴,三滴,四滴......
宋声声竟然哭了。
医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忙问道:
「女士,你怎么了?」
「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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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声声抬起头,眼睛是红的,哽咽着说道:
「我没事,医生,这张器官捐赠书,可以给我带走吗?」
医生看着宋声声,有些为难的说道:
「捐赠书是要留底的,除非是捐赠者的亲属,不然我们也没有权利私自......」
「我是!我是捐赠者的家属!」
医生还未说完,宋声声的眼睛里便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急忙承认道:
「我是许恒的未婚妻!」
宋声声叫着我的名字,瘫坐到了地上,将器官捐赠书死死抱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许恒,许恒,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默默注视着宋声声,印象里的她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失态过的。
可是悔恨也好,伤心也罢。
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我早就回不来了,而宋声声也因为误会我,对我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宋声声一直在哭,除了她的身边,现在我哪里都去不了。
我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大多数人脸上都挂着悲伤。
莫名的就想起一句话。
「祷告最多的地方不是教堂,不是道观寺院,而是医院手术室的走廊。」
医院里每天都有人上演着生离死别。
不过可惜啊,我死的潦草,无人知晓,自然也不会有人会为了我祈祷,为了我哭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声声可能是哭够了,艰难地撑起了身。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骨灰,许恒的骨灰......」
宋声声肉眼可见的着急了起来,再次开车到了刚刚那家餐厅。
谢南州被放了鸽子,这会儿估计已经带着我的父母离开了。
宋声声抓住清理垃圾桶的那个服务员的手,神色焦急。
「你之前的那袋垃圾,倒去哪里了?」
「就倒在餐厅附近那个绿色垃圾箱了啊。」
服务员随口一眼,宋声声便不顾形象地把外面几个垃圾箱都给放倒了。
宋声声爱干净,甚至有点洁癖。
可现在她的衣服已经快被腥臭的垃圾给沾满了,她却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
翻遍了垃圾桶后,宋声声终于找到了装有我骨灰的那袋垃圾。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仿佛那不是什么垃圾袋,还是什么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但尽管她尽力挽救,最后取出来的骨灰也只有那么一小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