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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工作,闻野想起什么,“对了,咱弟的工作有着落了,一个叔叔帮忙找的。上午刚得到准信,我差点忘了。”

陈春桃随口说道:“你打电话跟他说呗,赶紧让他出去干活,省得一天到晚在家里待着惹人嫌。”

闻野安慰说:“哎呀,别生气了。少扬这不还小吗,之前怪我没多上点心,没想起他工作的事情。这工作在城北的那家家具厂当学徒,待遇什么的都还不错。要先干一段时间才能转正,少扬看了要是行的话,明天就能去上班。”

他倒是想求他爸,把小舅子安排在自家厂子里工作,多少能帮着照看些。但这会儿不在招工的时候,主要是厂里也不缺人。

陈春桃和陈家人没这么大的想法,能在县城里给陈少扬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就足够了。

国庆假期过去。

陈少扬在大队办公室接到姐夫电话后,第二天一早就带上行李来县城了。因为来的早,姐弟俩还一起吃了个早饭。

闻野把陈春桃送去上班后,才领着陈少扬去了城北。去他那位五叔面前套套近乎,走走流程,一同看了看工作的地方。

“能行不”

陈少扬:“能行,麻烦姐夫了。”

“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走,去住的地方瞅一眼。”闻野走在前面,好心的和看着不善言辞的小舅子说着厂里需要注意的事项,“这儿里家不远,你要馋了或者是想你姐就回来住一晚。你姐现在脾气老大了,逮着我就骂的狗血淋头,你来帮我分担分担火力也好。”

偶尔来家里住一两晚还好,至少陈春桃和闻野都没想过让陈少扬长时间住在家里。小夫妻俩结婚一年不到,体验过二人世界的快乐就不太想让旁人来打扰了。

“好。”

安排好小舅子工作的事,闻野趁他不注意又往枕头下塞了几张大团结,这才骑着自行车悠哉悠哉的离开了。

还没和林平碰面,就见着曾胜利面色有些焦急的远远跑来。他喘着粗气问话:“小野你可算来了,你今晚有事没”

这人是古天佑手底下的兄弟之一,值得信赖。闻野不在的时候,都是他帮着处理急事。

“曾哥,咋了”

曾胜利苦恼着脸低声说:“不知道哪儿泄了消息,就导致今天下午要到的那批货有风险,需要及时处理掉。古二哥不在,下面有些人的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了。我气势不足,压不住他们。”

“小野,弟妹肚子如今才四五个月,你没必要整天守着她吧。古二哥既然把我们交给了你,你好歹多比以前多放些心思在这上面啊……”

说着,言语中就隐隐表达了对从没见过面的陈春桃的不满。

女人怀孕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也就这些小年轻紧张兮兮的,不干正事。他婆娘生了五个娃,不都好好的吗有那功夫和时间,还不如多忙忙事业。

俗话说,男主内女主外。家里有女人操持就够了,身为男人每天窝在家里像什么话。挣钱养家才是男人真正该做的。

闻野和煦的表情唰的一下变了,冷声打断:“曾哥,你对我有不满可以,说我媳妇儿坏话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这边有事我哪次没办让你这样说我媳妇儿的坏话。”

“古二哥在的时候,你们倒是没意见了。”

不是没意见,大概率是不敢有意见。

呵,古二哥这看人的眼光也不咋样啊。不疼媳妇儿的男人,能是什么好人。

曾胜利脸色不大好,但还是挤出一个笑,“小野,这话就严重了,我就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啊。”

闻野没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忙完事的林平从院子里出来就瞧见他野哥浑身冒着黑气压,懵逼的凑上前关心道:“野哥,咋滴啦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余光瞥见身后的曾胜利,顺口打招呼:“曾哥你在这儿呢,我刚找你小半天了。”

曾胜利尴尬的呵呵笑回应。

闻野拍开林平搭在肩膀上的手,“先进屋去,有事要商量。”

林平向来没心没肺惯了,也没发觉两人之间的异常。

中午,闻野去接陈春桃回家吃午饭,在路上说了晚上要出去一趟的事儿,并且保证会尽快赶回来。

他这趟算是非去不可,要亲自盯着那几个有异心的人。自打古天佑离开后,好些人心里都不满闻野这个接班人。明明比他年纪大、经验丰富的人大有人在,把这掉脑袋的事交给一个小屁孩谁能放心啊。

闻野在家陪着陈春桃吃了晚饭,等她渐渐熟睡了才悄步出门,直奔城外而去。

和林平碰了头,有冰冰凉凉的雨点砸在脸上。

“下雨了,野哥,我们这趟会顺利的吧。”林平攥紧自行车把手,心里突突直跳。

闻野本来没想这人跟着来,但架不住他一直在耳边嚷嚷,不得清静,索性就答应了。

“会顺利的,待会儿你在背后盯着就行,有意外发生你也别冲动。”

林平严肃点头:“我明白的,肯定不给你们添乱。”

原本一切顺利进行,谁都没想到收尾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伙人想要抢走货物。两拨人顷刻间混杂成了一团,耳边只听得见数道棍棒挥舞的呼呼声。

手电筒的亮光四处乱晃,照得眼睛疼。

黑夜中,秋雨越下越大,泛起丝丝寒意。这里是城郊外的废弃地,周围几乎不见房屋和人家。

躲在草丛里守着自行车的林平,胆战心惊的蹲下身远远观望着野哥那边的情况,只见好几个人围着他打斗。

闻野那几年不是白混的,身手在县城鲜少有人能及,和古二哥不想上下。面对这些人的围攻,丝毫没有退缩之心,下手快准狠。

手一挥,腿一勾,一撂一个倒。

林平越看越激动,要不是怕被人盯上都想抬起双手加油助威。下一秒,他眼睛瞪大,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画面。

闻野专心应付着眼前的几人,加上雨声的干扰,丝毫没注意到悄悄出现了身后想搞偷袭的矮个子男人。

在手臂粗的木棍抬起的那一刻,林平惊恐的大喊出声:“野哥快闪开!小心身后!”

闻野躲闪不及,还是被前半截棍棒敲中脑袋,顿时感觉脑袋嗡嗡嗡的。随即一秒反应过来,一拳头将偷袭的人打了出去。

混战持续了十多分钟,最后这些人眼看打不过,屁滚尿流的跑路了。

浑身脏兮兮的林平脚步踉跄的跑近,围着闻野都快急哭了:“野哥,你脑袋伤的严重不快低头让我看看。那小子太贱了,打不过居然搞偷袭!”

闻野倚靠在树旁,雨水肆意的流淌在英俊帅气的脸庞上,额头有一道被划伤的口子,缓缓流着刺眼的血水。

“我没事,你别吵,让我缓一缓。”他不耐烦的制止这人的叽叽喳喳。

林平咽咽口水,“那野哥你先休息,我去盯着他们搬货。”

待搬货的人相继回城,林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把两人的自行车扛到路边上,小心翼翼的汇报进度:“哥,他们都走了,你缓过来了没我们也该回去了。”

闻野抬手按了按头脑勺,清晰传来痛意,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起答应小桃子的话,他支楞着起身,语气漠然:“走吧。”

这突发事件本就耽搁了好些时间,再不回去陈春桃半夜醒来没见着人该着急了。

闻野大长腿往自行车上一迈,强撑着踩动脚踏。在经过一道石桥时,没注意到路中间的一块石头,自行车往旁边倾倒。

石桥没有护栏,很窄。石桥下是五六米宽的河流,顺着水流往前几百米会在县城末端汇入更宽更湍急的江流。

雨势渐大,雨水打在河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奏乐声,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闻野视线恍惚,来不及开口说话,摇摇晃晃的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带着自行车往河流里摔去。

在掉入冰冷河水中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陈春桃叮嘱的话语,发白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完蛋,这就是不听媳妇儿话的下场,怎么就忘了小桃子说的’远离河流‘的话呢。

河水夹杂着雨水涌入口鼻里,四肢沉重无力,胸口发闷。

闻野努力睁开一条眼缝,这时候还有空猜想:

他不会真的要死在这河里吧

第37章37

和闻野出门办事,从来都用不着林平来垫后。

在哗啦啦的雨声里,骑着自行车刚驶完石桥的他,倏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沉闷的入水声。’啪‘的一声,伴随着黑沉沉夜空中那道轰隆隆的雷鸣。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林平心脏不安的砰砰直跳,担心野哥身上的伤势过重会出事,回头的那一瞬刚好看到野哥掉进河里的一幕。

“野哥!”

他惊慌失色的用双脚刹住车,几乎是狂奔到河边。却突然发现水性极好的闻野此时没有半分挣扎,就那样静悄悄的沉入漆黑的水中。

林平大脑轰的一声炸了,没有一丝犹豫的脱掉外套跳进不知深浅地河流里。

闻野比林平还要高半个头,在水里捞人实属是个费精力的力气活儿。

这会儿林平无比庆幸打架时躲藏隐蔽的自己,保存了足够多救人的体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不知何时陷入昏迷的男人拖拽到了岸边。

两人浑身湿透,衣服上还挂着几根不知名的野草。

林平瘫软的坐在地上,一边大口喘息着,一边摇晃躺在地上的闻野。食指放在他鼻子下,感觉到还有呼吸,梗在喉咙间的那股郁气才消了下去。

还有气儿!

我去,幸好幸好,野哥还活着,活着就成。

他看着地上的闻野,颇为手足无措。没人教过他这时候要怎么办啊,况且他也不知道野哥先晕后溺水,还是先溺水后晕。

二十多年都被保护在身后的林平,在今晚魂儿都被吓掉一半。短暂茫然结束,不太熟练开始鬼哭狼嚎的喊人,试图把昏迷的闻野给喊醒。

“野哥快醒醒,雨好大,天好黑。”

“我踏马背不动你啊,快醒啊!别睡了……”

也不是背不动,这里离县城不远,不过他要是背着闻野回去,那自行车就没法回来收拾了。等明早再来,怕是早就被路过的人给骑走了。

背回去后要放哪儿是个问题,嫂子身子不方便,这要是把野哥带回去,不得吓坏人啊。

许是雨太冷,吹醒了林平那不太灵光的脑子,顿时灵机一动。换了个话术叫醒人。

野哥平时嘴里经常挂着嫂子,别说嫂子如今还怀着孕,相当于野哥两个最为亲密的家人。这要是都唤不醒野哥,他就去吃屎!

“闻野,你媳妇和孩子还等着你回家呢。”

“你也不想让嫂子为你伤心难过吧”

“……”

上天不忍某人吃那玩意儿,这类似的话还没说两句,不省人事的闻野动了动手指。有意识的那一刻,他就听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在一个劲儿的胡说八道,气得他想抡起拳头揍人。

手电筒的光线在雨夜可有可无,林平沉浸在叭叭叭中,压根没注意到这动静。

“林平。”

闻野头回感受到有气无力的滋味,嗓音沙哑幽幽。他现在只想让林平别嚎了,嚎的脑袋更晕乎了。

林平浑身一激灵,捡起手电筒对着周围晃了一圈,语气颤巍巍的厉呵:“谁!谁喊我!”

他怕鬼。

现在都不敢半夜起床一个人去上厕所,除非把灯全打开,照亮来回的路径。

闻野无语,真想撬开这人的脑子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算了,看在他把自己从水里捞起来的份儿上,成功避免了溺水而亡这个笑死人的死法,忍了吧。

“咳,咳咳咳。”

他缓慢的双手撑地坐直身子,想到家里等他回去的人儿,后脑勺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精神高度紧张的林平回过头,看到闻野坐了起来,瞬间安全感爆棚。就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样,只差没扑上去嚎啕大哭了,“野哥你可算醒了,这地方有鬼,我扶你起来,咱们赶紧走吧。”

闻野扭扭脖子,起身:“……有没有一种可能,刚才是我在喊你。”

这么蠢笨,出门别说认识他。

林平悬着心落回了肚子里,十分相信野哥说的话,“哦。”

清楚自己闹了个笑话,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就说那嗓音听着有点耳熟呢,原来是你喊的啊。野哥,我光顾着去捞你了,你的自行车我没注意看,可能被水冲走了,要不我载你回去”

虽然是下雨天,但他努努力,大概也许能载动吧

“手电筒给我。”闻野没说好,接过手电筒后对着河流前后晃了晃,的确没见着他那辆自行车。

对刚才这出意外落水,他心里有疑惑,不过没在此时说出来。

闻野没逞强,麻溜坐在林平的后座上,顺手拿着手电筒照亮前面的道路。这一截是小路,不好走,等到了前面大路上就顺畅多了。

进城后,林平犹犹豫豫的问:“去哪儿啊要不直接回叔叔婶婶那儿,你收拾收拾再回自己家去”

两人这狼狈模样,他倒是无所谓,就是野哥回去不得把嫂子吓一跳啊。还不知道伤的咋样呢。

闻野估摸着陈春桃这会儿应该没醒着,不想回去折腾老爸老妈,“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就成,今晚的事儿谁也别说,特别是我受伤和落水的事情。”

林平应了好,到路口停下自行车:“野哥,那你可要瞒好一点啊。”

“嗯,你回去吧。”闻野说了想起明天小桃子还要上班,没有自行车,连忙叫住他,“林平,车留下。明早我送我媳妇儿去上班后再还你。”

林平噎住:……

“行,给你给你。还好没几步路就到家了。”

二人分道扬镳。

闻野推着自行车蹑手蹑脚的走进家门,怕吵醒屋内的陈春桃,只开了屋檐下的灯。拿了套干净衣服,在堂屋就换了,还打了盆冷水仔细清洗身上泥垢。

脑后微微肿起,好在没有流血。

体力大量消耗,加上脑袋的伤,让他精神异常疲惫。强撑着擦干头发后,关灯进屋。在嗅到那一抹熟悉的清香后,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次日清晨。

陈春桃醒来时发现闻野居然还在床上,双目紧闭着,半点没有苏醒的迹象,很是诧异。想到昨晚这人出门办事,可能累着了就没叫醒他。

轻轻抬起他环在肚子上的手,还没放下男人就睁开了眼。

“媳妇儿。”闻野没撒手,还趁机搂紧了些,脸庞深深埋在她泛着馨香的颈侧。

陈春桃白净的脖颈被他短发扎的刺疼,伸手推了推他:“别蹭,你头发好硬,跟针似的。”说着看到他不同于往日的略微泛红的脸颊,微微皱眉。

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有点烫手,“闻野,你不舒服”

“嗯,头有点晕。”

闻野声音压的低低的,像是在撒娇,撒娇中又带着些委屈巴巴的意味。

陈春桃昨晚隐约听到有雷声,想来大概是这人淋了雨,“叫你每天穿着短袖短裤到处晃悠,这下好了,生病了。”

“我知道错了,媳妇儿~不要凶我。”闻野老老实实认下错。

陈春桃记得家里有治感冒的药,“你以为我想凶你啊,放开我,我要起床洗漱了。你不上班我还要上班呢。”

闻野念念不舍的松手,跟着掀被子下床。

陈春桃不悦:“你起床干什么,你看看你眼睛好红,再睡会儿。我自己去上班就行。”

闻野老实交代:“家里自行车坏掉了,昨晚我让林平把他的那辆给我用了,还是我送你去吧。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男人不能说不行。

陈春桃平日娇气归娇气,也不是必须要他带病都要送自己去上班。好歹是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肚子里宝宝的爸爸,自是比谁都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她清楚闻野身体很好,听姚秀年说过,他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大病。因为昨晚淋了雨就生病感冒,属实有点奇怪。

陈春桃盯着男人那双深邃的眼眸,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丝闪躲。想起她没问昨晚闻野去的是什么地方,而小说剧情里闻野溺水死亡的就是在这个月。

难免她不会多想。

“闻野,昨晚发生了什么”

闻野一阵头大,不想被骂,略过受伤和溺水差点嗝屁的环节,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就是经过石桥时自行车被石块绊了下,连人带车摔河里去了。小桃子你信我,我真没事,你说的溺水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你要是不信,我晚上把林平喊来你问问他。”

天塌下来,有闻野的嘴顶着。

陈春桃信他个鬼,林平跟闻野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合谋起来说点谎能把王金霞和姚秀年都骗了去。

“真掉河里了”

“掉了。黑灯瞎火的,自行车没捞起来。家里还有张自行车票,我今天就去买辆新的回来。”某人尝试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他这不算说谎吧,左右不过是稍稍润色了一些。

陈春桃沉默半晌,没再和他纠结这问题。掉河里或许就是走了那该死的破剧情,只不过闻野挣脱了既定的结局,在此时此刻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就够了。

她没说话,走到衣柜旁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换上,门外于婶喊她吃早饭的声音响起。

“春桃,起床了没早饭做好了。”

陈春桃边应声边出去,“起了起了。”

身后的闻野揣揣不安的跟着,有点摸不准小桃子这是什么意思。他宁愿被骂两声,也比过当下这令人发虚的安静。

这回确实是闻野想多了,陈春桃没搭理他是在想家里剩的感冒药放在哪里。翻了翻堂屋的木柜,找到药后放在了桌子上。这感冒药是她之前生病医院开的。

她讨厌吃药,快好了就没吃了。

“不去医院就吃这个退烧药。饭后再吃。”

闻野愣愣的看着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小桃子浪费早上短暂的空闲时间是为了亲手给他找药。脑涨头晕的症状一下子就好了,胸膛充斥着盛大的欢喜。

感冒对他来说就是小事,不吃药硬扛两天就好了。

“好。”

闻野在经历了昨晚差点溺死的事件后,格外的惜命。内心打定主意白天要去医院检查一遍后脑勺的伤情,生怕有啥不好的后遗症。他要好好活着,陪小桃子过一辈子。

要换在以前,打架受伤后只要能吃能喝能睡,就不是大问题。医院什么的,不可能迈进一步。

昨晚的事情太奇怪了。

闻野掉入河里几乎是一瞬间,那瞬间他是无意识的。也就是说,他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都不清楚。

就像是有一把手强逼着他溺水,想让他以这个可笑离谱的死法死在河里。

这趟出行,闻野是没想让林平去的。毕竟林平战斗力为零,胆小还怕鬼,去了是个累赘。若不是这次他嚷嚷着要跟着去……

闻野深呼吸一口气,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深埋于心底。

第38章38

医院检查,得知被打的后脑勺没后遗症,狠狠松了口气。又怕林平这小子不靠谱说漏嘴,私下再三叮嘱。

陈春桃察觉到他有事瞒着,索性就随了他的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和性命无关,都不是大事。

那晚过后,十月剩下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直到十一月如约而至,陈春桃才彻彻底底放下了心。某人争气给力,她这辈子不用带着宝宝当寡妇了。

冬去春来,独属陈春桃和闻野的小家添了一口人。作为新手爸妈的两人,在周琴和于婶的指导下,慢慢学会了如何照顾娇气易碎的幼崽。

熬过最开始的那几个月,一切都逐渐得心应手。

周琴和姚秀年不放心小两口,时不时就会来看看。于婶是过来人,有她在,省了两人不少事。

陈春桃恢复上班,闻野一步步转手了黑市那边的事情,和林平在上半年就完全退出了。闻野数了数存折上的零,不放心把刚出生的宝宝全权交给于婶带,和陈春桃一商量,就暂时先在家里带娃了。

事关宝宝,他比陈春桃这个当妈的都要熟练。

“宝宝,妈妈回来啦~”陈春桃一下班就飞奔回家,跟个小姑娘似的雀跃兴奋。

在院子里洗尿布的闻野忙制止道:“媳妇儿小声点,宝宝刚睡着。”

“又尿了”

“宝宝还小,尿了多正常。”

陈春桃去厨房用热水洗了洗手,进屋瞄了眼睡得正香的崽子。粉嘟嘟的脸蛋,看着就想伸手去戳一戳。当妈的还有点良心,忍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她惋惜的关上门,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啃着苹果。

“没戳她吧”

闻野晾好尿布,回头就是精准一问。

陈春桃娇气恼的瞪他一眼,“没有!宝宝在睡觉,我怎么可能戳她!你少冤枉我。”看这话说的,她是那种不靠谱的妈妈吗

再说了,宝宝这么可爱,她多碰碰怎么啦!这叫培养母女感情,男人就是不注重细节。

闻野脑袋凑过去,咬了一口她手上的苹果,“好好好,是我错了。”丝毫不提之前她有过的先例。

“桌上有你不吃,每回都吃我手里的。”陈春桃不满的说。她环视一圈,“于婶呢,怎么不在啊”

“她闺女下午摔着了,就请假回去照顾人了。今晚我来做饭,想吃什么”

陈春桃跟着闻野进了厨房,肉和蔬菜都有。她坐在灶洞前,锅里有烧着热水,这会儿都还是热乎乎的。

“还不饿,你看着办吧。秋桂摔的严重不”

秋桂是于婶的闺女,见过一次。

闻野拿出猪肉洗净,放在菜板上动作利落的剁成红白相间的肉馅,“不知道,于婶没说,她说明早照常回来做早饭。应该就不是很严重吧。”

陈春桃’哦‘了声,抬头看着认真做饭的男人,“你做丸子汤吗”

“对。媳妇儿,你要不要回屋陪宝宝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闻野谦让的轻声询问,“这里油烟大,你待着不舒服。”

陈春桃听着这话怪怪的,但灶火温暖的热意让她不想离开:“她在睡觉我去陪她干嘛,陪着她一起睡觉啊。那我晚上还睡不睡了。”

这意思就是要留在厨房了。

闻野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剁肉都更有劲儿了。菜板被剁得砰砰砰的。果然在宝宝和他之间,小桃子还是更喜欢他的。

不知某人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陈春桃简直没眼看他脸上堪称荡漾的表情。回想了下说的那句话,也没问题啊。

宝宝出生后,这人脑瓜子越发不灵光了,经常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啧,懒得跟傻子计较。

“你小声点,把宝宝吵醒了你自己哄去。”

闻野嘚瑟的抬抬下巴,“离远着呢,门又关着,吵不醒。咱爸给宝宝做的小木床下午拿到手了,就在屋里,你看着没可漂亮了,我一路拿回来,不少人都在问小木床在哪儿做的。”

“媳妇儿,要不你跟爸说说,做小木床来卖呗。比在地里赚工分赚钱多了,卖的渠道不用他老人家担心,就大院里肯定都有好几单呢。”

大院有小孩的家庭不少,一两岁三四岁的都有。聪聪看着这小木床,指定想要。那第一单生意,就做自家人的吧。

嘻嘻,他真是个会赚钱的大聪明。

陈春桃觉得不太行:“你怎么不去说。”

闻野很有自知之明:“咱爸大概率不会听我的。”

陈大富踏实种地半辈子了,即使年轻时学了木匠的手艺,也只会在村里用极少的钱帮村民做些实用的家具。做小孩睡的小木床这还是头一回,毕竟是给外孙女做的,他从去年就开始选木材了。

给自家亲外孙女做的,那必定是要顶顶好的。所以连在木床上雕刻什么花纹都有好几种备选的,费了不少心思。

再者,大队是不允许私人大肆砍伐树木的。一两根无所谓,多了就要管了。

陈春桃想给他一拳头,“知道你还让我去问。”

闻野:“爸听你的比听我的几率大。我这不也是为了咱过得更好着想嘛,这秋收过去,地里没啥农活,爸跑去干别的重活,还不如做家具来卖。媳妇儿你说是吧”

陈春桃想想是这个理,“那我下回回去跟爸商量商量,爸不同意就是你出的主意。”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野哥!嫂子!在家不”

闻野浓眉一皱,低声暗骂:“这小子又干什么来了。”怕他大嗓门吵醒屋内的崽子,拿着菜刀就走了出去,“喊什么喊。”

林平嬉皮笑脸的走进来,举了举手里的东西:“我来给我干闺女送奶粉来了,月月呢让我瞅瞅。”边说边把脑袋往闻野身后探。

月月是宝宝小名,至于林平喊的干闺女,纯粹是他单方面喊的。

“别嚷嚷了,宝宝在屋里睡觉。你休想进去看。”闻野说,“你把奶粉放到桌上就成,这事麻烦你了。”

林平失望的拉下肩膀,狐疑道:“怎么又在睡觉啊,上次我来就在睡。野哥,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看月月吧,故意骗我的吧”

他就没见过比月月还漂亮的宝宝,就跟纯白无暇的瓷娃娃似的。光是静静看着就让人软了心肠,心都化了。

别说他喜欢,他爸妈更是喜欢得紧。还说他老林家要有这么个小闺女,怕是晚上都笑得睡不着觉。

闻野臭着脸强调:“那是我闺女!我爱给谁看就给谁看,我还骗你你小子是以后不想进这扇门了是吧你要想抱闺女,自己找媳妇生一个,别整天惦记着我家的。”

林平眉眼耷拉:“不想找,我就想要月月这个孩子。我这么混账,万一生出来一个和我一样的混账小孩,我后半辈子就完蛋了。我养不起他。”

自从和钱蜜蜜分手后,林平就仿佛看破了红尘,不想结婚不想生小孩。面对林父王金霞的催婚,统统含糊了过去,不知道搅黄了多少回相亲。

一度把王金霞气出了毛病,直呼林平别进家门。

诶嘿,林平听进去了这话,顺势和闻野一样从大院搬了出去。他现在有正式工作,一个别提多潇洒自在了,偶尔回去打打牙祭。

闻野嗤笑一声,“那你做梦去吧。”

林平悻悻的摸摸鼻子,想看干闺女不假,但也不想打扰她睡觉。转身没走两步又跑回来说:“野哥,你和嫂子真要参加高考啊你都毕业好几年了,还记得内容吗”

其实他是想问:能考上吗

前不久,恢复高考的讯息传遍全国各地。

高不高考和林平没关系,他就没过多关心。然后没两天就听闻叔闻婶说,闻野和陈春桃要去考试。

林平很懵。

“你们要是考上了,那月月谁给你们带啊她还这么小。要是让闻叔闻婶给你们带的话,那月月岂不是要隔很久才能看到爸爸妈妈了。”

闻野淡定回答:“你个孤家寡人懂什么,我和你嫂子早有打算,带宝宝一起去。到时候在校外租个房子,请保姆带啊。只要兜里有钱,这算什么难题啊。”

关于高考的事儿,陈春桃提前就和周琴通过气。

这一年来,在她的刻意引导下,闻野基本上看完了高中课本。他不解归不解,还是乖乖听了自己亲亲媳妇儿的话,一有闲空就拿出课本来看。

不想陈春桃上了班还要回来看书,很自觉地把各科的重点整理成了资料。一天弄一点,积少成多。

高考消息传来,小夫妻俩一合计,把整理出来的资料又卖给了要高考的学生。原资料不卖,就借给他们誊抄。这时候课本是供不应求的畅销物件,能有复习资料简直是天上掉陷阱的事情。

于是,闻野借此机会,短短几天就已经赚了一大笔钱。

闻野开始带娃后,也在想方设法的赚钱,养媳妇儿养宝宝、以及去上大学的诸多花费都是花销。坐吃山也空的道理他懂,小桃子的工资他不曾想过。

那是小桃子的钱,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总不能朝自己女人伸手要钱吧。

林平梗住:“有道理。”

沉默片刻后,心碎碎的开口:“那我想我干女儿了怎么办啊”一想到将来有很久见不到月月,他就心痛的要死。

唉,都怪他成绩太差,考不了一点。

闻野举起菜刀微笑你在说什么屁话我的闺女你还真踏马思虑上了。

“趁我没揍你,赶紧滚蛋。”

剁了肉的菜刀上难免会沾点肉丝,林平咳了咳,“哥你别冲动,我这就走。”

说罢,头也不回的飞奔离去。

第39章39

高考前半个月,是陈少扬十八岁生日。

乡下人对过生日没那么在乎,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条件不允许。顶多煮个鸡蛋,有条件的人家会聚在一起欢天喜地的吃顿肉。

恰好这天是周日,陈春桃不上班,便和闻野带着宝宝回了一趟林山大队。

先前宝宝月份小,怕路上颠着她,陈大富和周琴也不嫌麻烦,一直都是来县城里看外孙女的。陈少扬在厂里上班,十多分钟的脚程,更是比以往来家里来得勤。

这次回老家,还是陈春桃生孩子后第一次回来呢。

天气渐冷,田地里没多少活儿,男人们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去附近开垦荒地,部分女人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闲话。

军绿色小轿车从宽阔遥远的远处行驶而来,很快就吸引了村民的注意。

“嚯哟,你们快看那边,那小轿车是朝着我们村儿开来的吧”

“是吧,那条路不就是到我们村子的吗。这谁家有钱的亲戚,没听说我们村有哪家发财了啊。你们有听说过什么没”

“没听说。林家嫂子,你都不知道的事儿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这村里谁家有个啥事,能瞒得过你啊。”

“你们不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吗”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小声开口。

这一说得到了女人们的附和。

“嘶,好像是有那么点眼熟。不对啊,我个老太婆就看到过一次小轿车……”

林三婶恍然大悟:“我就说我看着也眼熟呢,这不是春桃那丫头结婚,她男人来接亲时开的那辆小轿车吗。我听周妹子说,春桃上半年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闺女,开小轿车回来应该是怕冷着孩子吧。”

正巧路过的孙桂兰听了这话,不屑的撇撇嘴:“一个丫头片子也当个宝,真是有钱没地方花的败家玩意儿。这钱要给我多好,吃几顿肉不比这破车子实在啊。”

林三婶压根懒得跟这嘴臭的婆娘争辩,嘴上说着这话,指不定心里有多羡慕嫉妒呢。

想当年,这臭婆娘的儿子一厢情愿的追着春桃跑,各种献殷勤。春桃和陈大富一家没少被她指着鼻子谩骂和挤兑。如今又在她儿子儿媳中间当搅屎棍,搞得好端端的家隔三岔五就闹腾一番。

得亏春桃没被那小子的三瓜俩枣哄骗去。

小轿车停在陈家和知青点外的路口上,随后,陈春桃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宝宝下车,闻野则是拎着东西跟在身后。

还没走进自家院子,就听见小黄狗’汪汪汪‘的狗叫声。

不,现在已经是能看家护院的大黄狗了。狗头从院门探出来,几秒时间就认出了来人是许久不见的另一个主人,冲着走近的陈春桃疯狂的摇着大尾巴。

陈春桃还担心狗叫声会吓着怀里的宝宝,低头一看,发现宝宝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点要哭的迹象都没有。

“宝宝真乖。”她不由的嘴角上扬。

脚边的大黄热情的蹭着她的裤脚,阻拦着她前进的步伐。

陈春桃无奈的用脚轻轻蹬开它,“大黄,你让开啊,挡我路了!”

闻野走过去拉住狗绳,把它往边上带,“爸妈不在家吗”

在屋里看书的陈少扬听到声响,抬头看到窗外的人影,一脸欣喜的跑出来,“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呀快进屋去,外面冷,别吹着月月了。”

“爸妈跟着去开垦荒地了,我去喊他们回来”

开垦荒地是力气活儿,锄草挖土、清理树根和石块。累是累了点,但一天下来能有十个工分。

陈大富和周琴闲不住,一想到闺女、外孙女和小儿子未来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就宁愿多干点活儿,存点积蓄也是好的。

“今天是你生日啊,忘啦”陈春桃笑着说,“喏,你姐夫手里的红色袋子就是给你的。给你买了两身冬天穿的衣服,去试试合不合适。”

闻野把袋子递过去,“姐夫给你买了块手表,明年要上大学了,有块手表方便看时间。”

“姐,我有衣服穿,你别总是给我买衣服。留着以后给月月买。”陈少扬呲着大牙说,“谢谢姐夫。”

陈春桃一脚踹过去,轻哼:“还能缺你两件衣服不成,现在给你买衣服,等以后你就该给我家宝宝买漂亮衣服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要不是宝宝太小了,换装游戏还不适合,她早就给宝宝买买买了。

闻野看向陈少扬:“爸妈在哪儿干活我去喊他们。”

“沿着门口那条路往前走,翻过村尾的稻田后再往前走,站在土坡上就能看到了。姐夫你慢点走啊,昨晚下了点雨,路滑。”

等人出了院子,少年把礼物袋子随手放凳子上,眼神分外真诚的询问:“姐,你双手累不累我来帮你抱会儿吧。”

刚抱没五分钟的陈春桃:……

不过也很乐意有人帮她抱娃:“先去洗手,你看你手上还有墨水,脏死了。”

宝宝可爱是可爱,但她没那么多耐心守着不会说话、不会互动的小不点。闲空时陪宝宝玩会儿,就是她最理想的母女相处模式。

陈少扬对姐姐的挑刺没有一丝不高兴,反而还认同的点头:“姐我错了,我马上去洗手。”认真洗了好几遍手,还伸进兜里把手捂暖和后才眼巴巴的朝陈春桃伸出了双手。

几个月大的幼崽,几乎一天到晚都在睡觉。

月月在他怀里没待多久,就睡着了。

陈春桃在院子里逗大黄,直到周琴回来后往陈少扬那儿一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压低音量训斥:“臭小子,你在干什么没看到月月睡着了吗,你不把她放床上去。有你这样当舅舅的啊!你真是要气死我!”

当妈的在玩狗;当爹的在守着媳妇儿,生怕被自家狗子给咬了;当小舅的不着调……

这一家子人都是啥玩意儿啊。

陈少扬大言不惭的说出他的理由:“妈你不懂,把月月一个人放在屋里我不放心,反正我都没事干。看,月月在我怀里睡得多香,她肯定超级喜欢我这个舅舅的。”

周琴脸一拉,不用多说一句,陈少扬就老实抱着月月要进屋了。

“站住,你要抱月月去哪儿去睡你的狗窝”

陈少扬:……

“什么狗窝啊,我屋子干干净净的。”他倔强的为自己辩驳。

周琴不知道闺女要回家来,闺女屋子就没提前打扫。虽说她时不时的会去清理,但这又有好些天没进去了。可不能让月月进去睡觉。

“算了,你爱抱着你就先抱着吧。”

转头又对陈春桃说:“别玩儿了,亲闺女都不知道多盯着点。你这当妈的当还怪自在的。床单被子都在你柜子里,去换一套干净好让月月进屋睡觉。”

陈春桃不想干活,嘟囔说:“换什么换啊,我们就回来一天,晚上又不在这里睡觉。宝宝没那么娇气的,妈,你就把她放在你屋里睡一觉得了。”

说着还变着法的发表不满:“妈,你有外孙女就不心疼我这个闺女了是吧。我以前回家来哪用得着我去换床单啊,哼!”

她不高兴了。

周琴要被这俩懒鬼气死,没好气的说:“行行行,你们爱咋地咋地,不换就不换。”

这时候,陈大富从外面扛了一捆柴进来,笑着安抚道:“别生气了,就少扬稀罕月月的那股劲儿,换了床单他怕是都舍不得放下。”

闻野过去进了厨房,帮着卸下柴火。

说归说,骂归骂,周琴洗去身上泥土和杂草,最后还是去把闺女睡的屋子换了一套床单。再让陈少扬把月月放屋里去。一直抱着晃悠,月月该睡不好了。

陈春桃眉眼弯弯的凑上前,抱着板着脸的周琴软声撒娇:“就知道妈妈最好啦~”

“刚才不是还说我不心疼你这个闺女吗现在喊我妈干什么。继续去玩大黄啊。”

周琴瞥她,还是没能忍下心生她的气。亲眼看着长大的闺女,哪能不知道她的小脾气和小把戏。无非是骨子里的懒癌犯了。

“哎呀,我不和大黄玩儿了。它总是舔我的手,好烦……”

陈春桃深谙哄人之道,几句话就把人哄得笑容满面了。

吃了午饭,陈少扬才想起去试穿新衣服,翻袋子发现里面还有个红包,蛮有厚度的。他拿着红包出来,没看到姐,就问姐夫。

闻野解释:“这是我爸妈给你的礼物,他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给你钱让你自己去买。”

姚秀年无意听闻野说今天是春桃弟弟生日,特意包了一个大红包,让他代为转交。

陈少扬怪不好意思的,“姐夫,你和姐姐都给我东西了,这红包我不能要。”

一旁的陈大富赞同点头:“小野啊,这钱少扬真不能要,你拿回去吧。他都能自己挣钱了,哪还能收亲家母的钱。”

他们家虽不是很富裕,但日子能过下去,也有点闲钱。闻家再有钱也不关他们陈家的事。

“爸,给出去的钱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春桃知道这事,少扬你就拿着吧,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闻野不擅长客套话术,怕被陈少扬塞回红包,顿时起身说,“我去看看春桃和月月。”

宝宝这会儿睡醒了,陈春桃在给她喂奶。

陈春桃有给宝宝喂过一段时间的母乳,去上班后就喂奶粉了。她不喜欢前者,小孩子不知轻重,咬得肉疼,听说还可能会下垂变丑。

闻家有钱,又不是买不起奶粉。索性上个月就彻底给断了。

闻家人没意见,闻野更没意见。姚秀年还托认识的朋友买了知名品牌的奶粉,每隔半个月就买一波。每月花在奶粉上的钱,都够普通家庭好几个月的开支了。

闻野穿过屋檐,忽地看到院子外面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观望了好一会儿的石静秋瞧见他,腼腆说道:“闻同志,能帮我喊一下春桃吗”

“你谁”

“我是对面知青点的知青,石……”

石静秋自我介绍还没说完,闻野就不见了人影。

他进屋后抱过宝宝,“媳妇儿,我来给宝宝喂吧。外面有人找你,姓石的女知青。”

陈春桃隐约猜到石静秋来的目的,拿过带回来的另一个袋子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院墙下还站着两男一女。两个男知青跟陈大富一家几乎没有交集,陈春桃又结了婚,不好单独来找人。好在石静秋和纪月也要来。

纪月有些害怕脸色很能唬人的闻野,刚才就没敢跟着石静秋一起喊人。

前些天从陈少扬那里听说陈春桃有一份归纳整理好的资料,知青点的知青谁都想考上大学离开乡下。恢复高考消息传出后,高中课本都被抢疯了。石静秋还好,她爸妈千里迢迢给她寄来了课本。其他人家里不给力,就只能自食其力了,到处借课本买课本。

“春桃妹妹,你卖的资料能卖我们一份吗”

纪月嗖的一下冲上前,作哀求状。

“能啊,你们都要吗”

几人异口同声:“要。”

陈春桃把资料递出去,建议道:“有些多,每科都有。我建议你们每人抄一部分。我今晚回城里,你们可以抄完明天送回来。要是不想送去城里,那你们就抓紧一下午抄完,在我离开前还我就成。看你们选择。”

四人对视一眼,“能抄完!”

看他们几支笔,几个小时,创造奇迹。

第40章40

深秋的天色晚得早,基本上傍晚六点多就天黑了。想着闺女女婿要回城里,周琴提前好些就开始准备晚饭了。

陈大富下午闲着没事干,就去挣工分去了。

陈春桃坐在厨房里的小凳子上,一边帮忙看灶洞里的火,一边和周琴闲聊着最近发生的琐事。

明亮曛黄的火光照在她无可挑剔的侧脸上,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和缱绻。只有熟悉的人,才知晓这份表面的温柔完完全全是哄骗人的假象。

陈少扬半蹲在边上,怀里抱着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的月月,跟个二傻子一样和月月在那儿自言自语;而闻野在给忙碌的周琴打下手。

周琴把猪肉洗净煮进锅里,吩咐小儿子:“少扬,把月月给你姐抱着。你去地里摘些青菜回来。拿上簸箕多摘点,等下一起收拾干净好让你姐带回去吃。”

陈少扬不大情愿的说:“妈,我们地里撒的菜苗哪够吃啊,今晚炒了一盘就不剩什么了。还不如喊姐等会儿吃多点。”

秋冬之际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蔬菜都没多少能吃的,正是缺菜的时候。地里那小片绿油油的菜苗,还是前段时间趁天气好撒下的种子。

周琴顺手一个暴扣敲他脑袋上:“让你姐多吃青菜,你好多吃肉是吧你小子的鬼机灵还涨这上面来了,赶紧给我干活去。地里青菜能摘多少是多少。”

“我没有!”陈少扬神色很是委屈,他怎么可能为了多吃一块肉和他姐耍小聪明啊。

再说他也没这个胆子……

在周琴眼神胁迫下,他不情不愿的把月月还给了陈春桃,出去的背影都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装的还挺像,陈春桃不给面子的笑出声,“陈少扬,你少搁那儿装了,正常点。”

亲姐的嘲笑,让某个少年的心碎成了渣渣。唉,自从姐夫闻野出现在他和姐姐的生活后,姐姐就很少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了。看看,原来浓厚的姐弟感情都变稀薄了。

都怪闻野这男的!!

又是不想承认闻野是他姐夫的一天。

许是察觉到了陈少扬易变质的心思,剥好蒜的闻野开口:“我和少扬一起去摘吧。两个人快些。”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厨房。

前脚走出院子,陈少扬绷着嘴角回头哼哼唧唧:“我可没喊你帮我啊,是你自愿的。”

“嗯,我自愿的。”闻野不假思索的附和道。

身后安安静静的,陈少扬总感觉浑身不得劲,想说些什么缓解尴尬又苦于找不到能聊天的话题。怎么说呢,虽然闻野已经当了他姐夫一年多了,但单独相处时还是怪不自在的。

除了交流关于陈春桃的事情,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闻野弯下腰摘地里翠绿的青菜苗,蓦然询问:“少扬,你复习还顺利吗”

“还行。”

“呃……那,姐夫,你和姐姐要考一所大学吗是考省城的大学还是省外的大学啊”

陈少扬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以往考虑到姐姐白天要上班,回家后还要带月月,就没咋去问惹得她心烦。再者,他记得姐姐高中成绩好像偏一般,闻野的成绩他就无从得知了。

他有想过给姐姐讲课的,但没时间,长时间和两人住在一起又不好。

不过听说了闻野搞出来的复习资料,那姐姐就用不着他来操心了。

“我就问问,我想和你们报考同一个大学。”陈少扬眨眨眼睛,解释,“要是考到一个学校,我还能抽空帮着照看月月。月月那么小,外面请的保姆终归是不认识的,哪能放心啊。”

闻野面露诧异:“你姐没和你说吗”

陈春桃对自己的学习能力很清楚,在闻野的补习下,勉强能够着省内一些好大学了。而且所在的江县离省城挺近的,坐长途汽车四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闻野的成绩倒是有可能上国内的好学校,但他不可能抛下媳妇儿孩子出去上学。这什么大学,要不是陈春桃强逼他复习,他就压根没想过有考大学的一天。

所以,二人很默契的看中了位于省城的几所知名大学。

陈少扬不一样,年轻,成绩优异,没有家人牵绊。肯定是去能力够得到的最好的大学。

“没,我姐应该是忘了。”

“少扬啊,你就别念着和我们一起念大学了,我和你姐啊不打算跑远去省外或沿海城市念书。”见陈少扬着急的要反驳,闻野好心提醒,“你姐说你成绩在你们那一届都是顶顶好的,高中两年都没掉出过前五。”

其实能确切到前三。

唯一一次掉出前三的是在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前一晚陈少扬生病了,次日拖着发烧的身体去考试。语文试卷都没能写完。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仍旧排名全年级第五名。

前一秒急切切的陈少扬,在听了这话后,顿时变得乖巧了。白净俊秀的脸庞还渐渐红了,浮现了出一丝羞郝。

姐姐原来这么关心他的呀。

连他高中成绩的排名都记在了心里,还为了他私下和姐夫有讨论过。

“姐姐是这样跟你说的啊。你们都不去省外,我也不想去。来回一趟费钱不说,还累人。不如选个近些的学校,以后回家方便。”

陈少扬灰褐色的眼眸眨呀眨,笑嘻嘻的说出想法,隐隐期盼得到面前男人的一丝支持。

闻野不吃他这一套,“以你的成绩,省外有更适合你的大学。”

省内大学少,好大学更是寥寥无几。

不是他胡说八道,陈少扬要敢以上述理由说给小桃子听,百分百会被狠狠揍一顿的。他身为姐夫,适当劝两句就够了,免得惹得两头不高兴。

陈少扬手上动作顿住,眼里露出一点迷茫。

“可我不想离你们太远。”他小声的喃喃道。

闻野没再接话,勤勤恳恳的拔菜苗。菜苗嫩生生的,稍微一用力就会折断。无论是炒来吃,还是煮汤,都美味极了。”

菜苗不多,就一小块地。

两人几分钟就完工了。

“姐夫,你先回去吧。”陈少扬脑子乱糟糟的,抢先开口。

闻野:“好。”

待他走进院子,陈少扬泄气的蹲在田埂上,望着灰蒙蒙的天边不知在想什么。没等他静静发呆有多久,一道难听充斥着恶意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小堂弟,蹲这儿干啥呢听说你姐那儿有那啥资料,去给我拿一份。”

嗓音很是耳熟,不用转过身都知晓来人是那个该死的畜生。

陈少扬瞬间垮下脸,半点没有和他说话的欲望。起身就要回去。

不甘被忽视的陈少卫,一脸不满的叫住他:“陈少扬你给我站住,老子在跟你说话!你敢走试试。信不信……”

陈少扬冷笑打断道:“怎么你又要回去告诉你奶啊这样的威胁我们一家都听够了,早不管用了。换个话术吧。”

还想要他姐、他姐夫弄出来的复习资料,做梦吧。打死他都不会给的。

没分家前,陈少卫没少仗着是陈老太婆最疼爱的孙子欺负陈春桃姐弟俩。陈春桃鬼点子多,面上被欺负了,背地里基本上都报复回来了,每回给的教训只多不少。搞得这人不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欺负陈春桃了,最多就嘴上逞几句能。

然后,在陈家沉默寡言的陈少扬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陈少扬不想爸妈和姐姐担心,大多数时候选择忍了。他不理解,陈少卫哪来的那么大的脸,问他要资料的。

难道厚脸皮的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陈少卫脸色一僵,想着来的目的,大言不惭的说:“小堂弟,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是做了些让你不高兴的事。但你资料要是给了我,我考上了大学,对我们老陈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说出去你们也跟着沾光啊。”

呵,等老子考上大学,你们就是一群垃圾。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这一家子能沾上一丁点光,都算他善良。

要不是王知青跟他说,他还不知道陈大富一家居然拿捏着这么好的复习资料。识相点就该主动给他一份!若是哄得他开心了,还能帮这些人在奶奶面前说点好话。

陈少扬无语,真想问一问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

陈少卫比他大两岁,今年19,却和他一样今年才高中毕业。复读了两年,因为成绩太差,领不到毕业证。还考大学,说这大话也不怕闪着腰。

“资料是我姐的,她就在屋里呢,要不我帮你喊一声”陈少扬好心道。

陈少卫一瞬想起被按着打的糗事,着实不想去碰那个炸弹。尤其陈春桃的男人看模样也不是好惹的,他不想找死。

“堂弟,我是认真的。我给你钱,就当是和那些个知青一样买,总行了吧。”

“多少钱你直说,真是的,一家人还讲究钱不钱的。怪不得你们不得奶喜欢,有时候就该多想想自身的问题。”

陈少扬瞥见他身后的人,没搭话。

“那资料什么陈春桃的啊,她一个嫁出去的女人还好意思占据着这好东西,她的不就是你的吗小堂弟,你太老实了……”

陈少卫越说越来劲儿,唾沫四溅。瞅见小堂弟脸上淡定自若的表情,他不知怎得,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多年的挨打经验,让他下意识的回头。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陈春桃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身后,仅仅隔了三四米的距离。

陈少卫紧张的咽咽口水,后背紧绷着,手脚时刻准备着跑路。

“堂,堂姐。”他结结巴巴的喊。明明这女人手里空无一物,他就是心底发虚。

陈春桃微笑:“哟,怎么不喊名字了刚才你不是喊得顺口吗,我哪敢当你的堂姐啊。你想买复习资料啊那你进屋来找我,在外面跟我弟弟讲大道理算什么回事。”

陈少卫怂了:“不,我不买了。”

陈春桃一步一步走近,“真不买了”

“不买了不买了。”

陈少卫吓破了狗胆,嚎着一个弯腰跳下田埂摔了个狗啃屎,也顾不上腿疼了,瘸着脚跑了。

陈春桃

“嘁,没意思。这就跑了。”

她冲着背影说话:“下回有事记得来找我,我家少扬还小,不管事。”

陈少卫脚步踉跄了一下,飞快的在拐角处消失了。

陈春桃视线落在眼前少年身上,面色严肃质问:“他又来找你麻烦我没出来看着,你是不是又想像以前那样瞒着我们”

陈少扬揪着衣角,“没找我麻烦,就偶尔碰面说些不好听的话。都习惯了,就没必要和你们说。”嗓音极低,神情固执。

“你走到我面前来。”陈春桃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招呼道。

陈少扬慢吞吞走近,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占理,头低着,眼眸看着地面。

陈春桃不留情的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训斥道:“错了没”

陈少扬任由姐姐拽住耳朵,不说话,也不喊疼。反正就是倔强的认为没做错。爸妈年纪大了,姐姐有了新的家庭,还有了可爱的月月,他不想拿那些过往的破事掺杂在姐姐的幸福生活里。

他不是任人欺负的孩子了,他可以挣钱养家了。陈家人说的那些讥讽难听的话语,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陈春桃最烦闷声不说话的人了,不悦的松开他的耳朵,气急败坏的骂道:“行,陈少扬,你长大了。以后有啥事别跟我说,你一个人看着办吧!”

她怒气冲冲的冲回家,后者愣愣的一动不动。

直到周琴要叫人干活没见着小儿子的身影,出院子一看,发现下小雨了陈少扬还傻乎乎在外面站着当木桩子。

“陈少扬,叫你摘个菜你就没影儿了是吧。还不赶紧回来!”

下雨了,没多久干活的陈大富也回来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晚饭。

陈春桃像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眉开眼笑的和爸妈说着话,“爸妈,你们也吃肉啊。别光是给我夹,桌上还有这么多呢。”

坐在饭桌一角的陈少扬,犹犹豫豫的伸筷子给陈春桃夹了一个鸡翅,“姐,给你最喜欢吃的鸡翅。”

陈春桃用手蒙住碗,平静的说:“不用了,妈给我夹了鸡翅了。”

陈少扬的手臂尴尬的停在半空中,饭桌上一时鸦雀无声。

闻野看了眼身边的媳妇儿,一下就猜到肯定是小舅子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情。难道是他说了要在省内上大学的事啧,感觉小桃子应该不会因为这事太生气吧

陈大富和周琴对视一眼,倒是没参与到姐弟俩之间的矛盾来。

外边天色愈发暗沉,不出意外今晚必定有场大雨。

晚饭结束,桌上碗筷都没来得及收拾,周琴就催促着小夫妻俩赶紧回县城。摘的青菜晚上没做,劝给装袋子里了。

“小野,回去路上开车慢点啊。”

“闺女,你也多帮着看着路,有啥事给大队打电话就是。”

陈春桃要抱着月月,就没坐在副驾驶,“我知道了,爸妈,你们就别送了。”关车门前无意瞥见爸妈身后的陈少扬,啥话没说隔绝了视线。

小轿车在朦胧小雨中渐行渐远,慢慢的成了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周琴转身看到小儿子,叹了口气:“少扬,你姐走了,你怎么一句话不说连月月也不去看了。亲姐弟俩能有什么大仇啊。你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些软话她就不生你的气了。”

陈少扬望着小黑点消失在道路上,神情落寞,还是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