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宗地方不大,云止和沈奚垣幽会的角落其实也就那么几个。
贺亭瞳脚步轻轻,像只蹑手蹑脚的猫,扶风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两人在阴影里无声无息的走。
在修真界混了这么多年,贺亭瞳潜行术用的极好,他收敛气息,一丝灵力都不会外露,一阵风似的从弟子院前往后山,不引起一丝一毫的注意。
“阿垣……”
角落里发出细碎的动静,贺亭瞳竖起耳朵,立刻止步,拉着身后紧贴着的扶风焉,一齐挤在了树上。
草木间有暧昧细腻的水声,并着急促的喘息,干柴烈火烧的旺盛,动静不绝于耳。
片刻后,他听见云止甜腻的声音响起,“我已劝过小师兄,他答应帮你我遮掩。”
“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与他一同长大,他待我甚好……只是从此以后,我与他怕是要生出嫌隙了。”
“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小师兄自然比不得你,世上只有一个阿垣。”
“那我若是要杀他呢?”
沉默良久,云止略显震惊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宗门内,你疯了,你身份会暴露的!”
“他是个威胁,贺亭瞳见过我出手,知晓我的身份,这是你我落在他手中的把柄,若是他往后拿此事要挟,会生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他已经答应我……”
“谁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我刺了他两剑,他指不定如何恨我。”
“可是……小师兄修为与我相当,若是动手,我与他只会两败俱伤。”
“傻阿止,我怎么会舍得你受伤?我来。他不是喜欢那凡人吗?你寻个机会,将那凡人约出来……”
……
那两人认真商量着如何杀人灭口,扶风焉忽地低头看向贺亭瞳。
耳边满是恶意的算计和杀机,他却毫不在意,只捏着灵笺,嘴角含笑,刷刷打小报告。
“师父,子时一刻,后山雪林西北二十里,小竹林内,小师弟与外门弟子沈奚垣野合。”
收起灵笺,贺亭瞳只恨自己还是太穷了,没能买个留影石什么的,不然冲击可能会更大些。
良久,灵笺一烫,上头冒出肃杀两字,“再探!”
小树林里的两人心满意足的走了。
贺亭瞳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走出去,近几日天气很好,月光甚亮,照得小路发白,山门里清净,此刻有种万籁俱寂的幽冷。
扶风焉跟在后头,“你很讨厌他们。”
“曾经讨厌过。”贺亭瞳将灵笺塞进怀里,“现在只想速战速决。”
若非事关寒山境封印,他早就同前几世一般,在落崖醒来后,就直接离开此处了。
在玉衡宗这十三年,贺亭瞳过的极累。
师父并不算多喜欢他,师兄们与他也不熟络,他每日跟在云止身后,夏天热了打扇,冬天冷了烧炭,少宗主娇气,矜贵,他是师兄,又是同龄人,所以要像个奴仆一样服侍。
时间被无尽压榨,他修炼便只能在晚上,不敢睡,因为他根骨普通,稍有懈怠便停滞不前。白日里也要小心,毕竟云止稍有些什么头疼脑热,他便会被耳提面命,敲打一番。
人人都说宗门待他有恩,宗主少宗主待他恩重如山,救他性命,引他入仙途,是几生几世还不清的情分。
别人修炼是理所当然,他修炼,好似吸收的每一息灵力都是欠他们的,要还的。
贺亭瞳已经还过好几辈子,被坑的苦不堪言。
后来终于明白一件事。
有些人,有些事,是缠在身上的一团烂藤,怀柔不行,只会越缠越紧,唯有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
*
*
子时,灵笺一烫,宗主惊醒,看见其上冒出一行小字,“今日小师弟与外门弟子深夜于落梅院探讨仙术两个时辰,天亮沈奚垣逾墙而走。”
宗主:“……”落梅院是云止住所。
他的徒儿,还是和从前一样,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宗主揉着发痛的脑袋,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最佳,不能让他们父子生出嫌隙,只回他,“继续盯着。”
翌日辰时,灵笺字迹浮动。
“今日丑时,小师弟与外门弟子相约爬山,至浮灵洞,入天水泉,而今方归。”
宗主正在泡茶,山间冷泉,最是甘冽,烹茶焚香,是件雅事,故而他每日必饮茶。
只是,天水泉是玉衡宗所有水流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