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田枣一共折了七十二颗星星，祝她生日快乐到九十九岁。
这几天正是国庆期间，A大的学生比平时少了许多，更别说是傍晚的时候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且炫丽，透过层层树叶，撒在地面上又给人一种温暖的惬意。整个A大此时就像是一座金色的城堡，梁予鲸已经很久没有回A大了，但她却丝毫没有为眼前的景色停留两秒。
从西门跑到了图书馆，只要十多分钟，许久没有运动的她，到达目的地时带着些喘气。这个树林小道，是她和田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她们在一起后，吃了晚饭经常过来散步、喂流浪猫……这么多年过去，蛋黄估计都成老猫了。
这里，还有她们一起埋下的时间胶囊。
梁予鲸想起心中的那个念头，立刻蹲下，捡起旁边的树枝挖起来。
那时候她们埋得并不深，其实很有可能会被别人发现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要是进行整修，也有可能把东西挖起来丢掉。
甚至……她记不清了地点，找错了位置。
梁予鲸在心里给自己留下了各种理由，用来安慰自己，要是找不到的也没什么关系的。总之，这些理由都只是用来欺骗自己的那个想法不一定成立。
三年前田枣回A市，不一定会来A大，也一定不会去找时间胶囊。
她们当初约好了的，要一起来。
所以后面分手了，田枣没理由自己来找时间胶囊。
但如果她来了呢？如果她来，是为了把时间胶囊带走呢？
梁予鲸动作一僵，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田枣是真的想要把有关她们的一切，全部收走。或许在田枣的世界里，梁予鲸就不会是那个，会遵守约定，把时间胶囊找出来的人。
梁予鲸眨了下眼睫，看了眼面前被自己挖得并不深的坑，呆了几秒后，继续挖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梁予鲸整个人顿住，原本冰冷的表情崩裂，变得一脸不可置信。
她双手颤抖着，把满是泥土的玻璃瓶拿出来，里面的信还在。
是田枣写给三年前的她。
与此同时，玻璃瓶里还多出了别的东西，是埋进去时没有的东西……
梁予鲸咬着唇，没有发出声音，她终于明白田枣有时候想哭却必须要忍住时，是多么地难受。
这封信没有因为时间的原因，变得泛黄。时间胶囊好像真的有一股魔力，似乎埋下这的那天，仅仅是昨天而已。
梁予鲸轻轻把信纸拿出来，是田枣折的爱心形状，她十分认真，深怕把信纸拆坏了，这花了好一会的功夫。
全部拆开后，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字。
田枣的字就是那么有特色，圆圆的。
【嗨～五年后的梁予鲸，你好呀！我是你的女朋友田枣0v0
你现在是一个人看这封信呢，还是我们一起呢？
我想，应该是你自己吧，我可能会躲在某个角落害羞着呢……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信，还是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啦～
好了，首先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我呀？就和写这封信时，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一样。
其实……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但我还是有些害怕，我总觉得你同意和我谈恋爱，只是可怜我，或者……只是想找个人谈恋爱试一试。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好开心，我很荣幸，成为当你想谈恋爱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人！
我相信，经过这五年我不懈的努力，你一定已经特别特别爱我了！那当你看完这封信，可不可以抱着我，对我说一声喜欢呀？
我不是不相信你呀，我只是想听到你亲口说喜欢嘛……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油多不坏菜，你多说几次喜欢，我会很开心的！
当然，你要是不好意思说那也就算啦，亲一亲抱一抱也可以嘛……或者我们也可以文艺一点，说一句什么：「今晚的月色真美～」
嘿嘿……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好期待五年后呀！也不知道看到这封信时的你在做什么，我又在做什么？
你一直都很优秀啦，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相信你一定都能做到最好！我永远是你最忠实的支持者！
但是我对自己挺没信心的，五年后的我，能赶上你的步伐吗？如果不能，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呀？能不能拽着我拖着我，不要丢下我？
当然，我也会努力的！我从今天就开始努力，会成为配得上你的、最好的田枣！
说了这么多……聪明的你应该发现了，我这封信就是碎碎念而已，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说，我只是想着，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呀，总是要给你一些特别的东西。
这封信，也是一个我对你的承诺，我会一直一直爱你，如果说哪天我们没有在一起，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阻碍……不对不对，这段删掉！
梁予鲸，你就当上一段我在胡说八道吧，写了那么多字我不想重写了呜呜呜，我才不想和你分开呢，除非……除非你想跟我分手！
但应该不会的吧？毕竟我这么可爱这么黏人，你怎么会舍得不要我这么这么爱你的女朋友？
好啦，我可能真的很啰嗦，写了好多有的没的，但主旨就是一句话，田枣最爱梁予鲸了！
现在是、五年后也是、一直一直……永远永远。
鲸鱼和小枣虽然跨物种，但也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对不对！
这封信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信物吧！请你看完恢复原样，只要拿出这封信，我就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嘿嘿，是不是觉得折成爱心很难，那就要虚心请教一下我咯（叉腰！）
最后的最后，还是要和你说一句：生日快乐！给今天的你，给五年后的你！给我最喜欢的——梁予鲸。】
“啪嗒”，意料之外的泪珠突然掉落在整洁的信纸上，瞬间模糊了信上的字迹，梁予鲸轻轻放下信纸，捂着眼睛，似乎在缓和情绪，但直到手掌乃止身体无法控制地抖动，她终于哭出了声。
田枣是真的知道，怎样戳人心窝是最痛的。
她是不是早就算好了一切，无论是埋下时间胶囊、还是分手、又或是让她在今天看到这封信，每一步，都算得无比精准，让她感到痛苦。
否则她真的不明白，当初说着多么多么喜欢她的田枣，为什么可以如此绝情，说分手就分手。
她甚至感到后悔，后悔来到青里县，后悔和田枣见面，后悔仅仅是和她相处几个月，再次萌生了复合的想法，然后……才会在今天再痛苦一次。
梁予鲸把信纸胡乱塞进玻璃瓶里，却又注意到了里面的其他东西。
对，她们当初埋时间胶囊的时候，是没有这些的。
梁予鲸把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是折起来的……很多纸星星。
“如果我要星星，你也会送给我吗？”
“我就是星星啊，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嘿嘿……”
她们分手了，所以田枣用这些纸星星来……代替她自己吗？
谁稀罕这些纸星星！
梁予鲸嘴唇颤抖着，一把抓着纸星星，紧紧捏在手心里。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想要那颗独一无二，只会是她的那颗星星。
情绪崩溃了一会，梁予鲸这才松开了手，却发现这些纸星星被手心湿润的眼泪打湿了，洇出了一些字迹。
梁予鲸整个人愣住，立刻把纸星星全部都拆开了。
【祝二十八岁的梁予鲸，生日快乐。】
【祝二十九岁的梁予鲸，生日快乐。】
【祝三十岁岁的梁予鲸，生日快乐。】
……
每一颗纸星星，都有不同的祝福。
田枣一共折了七十二颗星星，祝她生日快乐到九十九岁。
——
天气变得越来越奇怪，前一天还热得要死，第二天一早就下起了毛毛小雨，伴随着微微凉风，原以为白天下了晚上会好一些，没想到持续到下班，这场毛毛雨也还没有停。
田枣下了班，锁上了可心的大门，无精打采地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雨天路滑，她的小电动刹车出了点问题，所以今天是坐公交来上班的。
田枣拢了下身上的毛衣外套，还是觉得有些冷。但听周雪说，A市的天气很好，阳光充足，十分温暖。这么一想，梁予鲸在A市没有这么冷，心里又觉得开心了一点点。
看，A市果然还是比这里好多了！
现在已经是国庆了，她和龙薇薇只用上四天班。本来雪雪本来说要来找她玩的，但家里突然叫她回去一趟，只好作罢。
周雪说……她就那天见了梁予鲸一面，听说还在A市，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肖默林也回A市了，或许……她们也会见一面吧。
田枣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看着被打湿的地面发呆。
她也想见梁予鲸，可她却是众多人里，最没资格见梁予鲸的那一个人。
或者说，梁予鲸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她吧。田枣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真的好想梁予鲸啊。
今天是10月6日，后天就是梁予鲸的生日了。
后天……她会回来吗？应该不会了，梁予鲸大概是要在A市过了生日才回来。
田枣如果回来了的话……
不，梁予鲸不会回来。
乘着末班车回到家已经是快十一点，田枣一边上楼一边从包包里找钥匙，抬头却愣住，她的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予鲸穿着单薄的衬衣，外面仅仅是套着一件很薄的针织马甲，一看就不是在青里县的装扮。
“梁予鲸？！”田枣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是幻境吗？
梁予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呢？
梁予鲸的目光一直锁定在田枣的身上，直到对方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淡淡地开口，像是陈述一件十分平凡又普通的事情：“我去了一趟A大，找到了时间胶囊。”
“咣铛”一声，是田枣刚找出来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梁予鲸看着她：“你的信，还有那些纸星星，全部都还给你。”
第62章吻过，才是路人
两人在门外僵持了好一会，直到楼上有人走了下来，请她们让道。
梁予鲸让了路人后，叹了叹气看向田枣，开口道：“进屋说吧。”
田枣因为她的这句话，似乎才解开了被禁锢的魔法，捡起钥匙后上楼。明明只有八九个台阶，她却觉得每跨一步都十分艰难，不敢抬头看梁予鲸，走到家门口了，哆嗦着拿钥匙开门。
开了门，她给梁予鲸拿了拖鞋，又放下了自己的包包，结巴着：“你你你坐一会，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不用。”
“用的！今天外面可冷了，你喝点水暖和些。”田枣说完，立刻就快步跑去了厨房。
梁予鲸想，大概田枣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借口了。
或许是厨房里没燃气，田枣还需要自己砍柴起火，再慢慢烧，总之那一杯热水端出来时，已经将近过了二十来分钟。
但田枣此时的状态要好得多了。
虽然依旧不敢看梁予鲸，嘴角挂着的笑也干涩得很。
她在梁予鲸的水杯里还放了几片玫瑰花，轻轻递了过去：“你多久回来的？怎么这么突然啊……也没跟我说。”
“今天中午。”梁予鲸看着水杯，是一个浅灰色的马克杯，上面印着一个慵懒的女孩，旁边躺着一只猫，和田枣很像。
田枣：“哦，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回来呢。”
梁予鲸看着水杯上飘着的玫瑰花瓣，轻声说：“从A市到青里县，其实挺折腾的。要先坐飞机到云城，然后再转大巴……”
田枣不知道梁予鲸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只是跟着轻轻点头，但立刻就想起了别的：“那你岂不是赶了一天的路！吃东西了吗？你饿不饿呀？我给你煮碗面吃？”
“不饿。”梁予鲸语气淡淡。
“哦哦……”
梁予鲸把目光从水杯转移到坐在对面的田枣脸上，看着她低着头，脸上全是紧张，她缓缓开口：“你要不要问问我，吃的什么？”
田枣愣了愣，听话地问：“那你吃的什么呀？”
梁予鲸抿唇，缓缓开口：“我吃的蛋糕。”
“蛋糕……可是蛋糕只能当点心，不能填饱肚子啊……”田枣脱口道。
可梁予鲸下一秒却说：“我吃了三个蛋糕，每一个都是四寸。其实如果一年吃一个，就你和我、再加上周雪的话，说不定刚刚好。但是一次性吃三个四寸的，到后面我也有些吃不消了。”
田枣的笑容僵住，她知道是什么蛋糕了……
梁予鲸看着田枣的脸色变得惨白，心里既觉得痛快又觉得可笑。她分不清哪种情绪多一些，大概是可笑吧。
田枣动了动嘴皮，“梁予鲸……”
“你有没有吃蛋糕，吃到想吐的时候？你应该没有吧，毕竟你很喜欢这些甜食。”
“但我想着，这是你特意试吃后挑的，所以就都吃完了。”
梁予鲸顿了顿，摇头：“不好吃，三个蛋糕都不甜。”
田枣咬着唇，眼眶通红。
梁予鲸继续道：“A大旁边的那个公寓，是我在出国前买的，当时想着等你快毕业的时候就告诉你，这样你留在A市工作也不用担心住的地方。房子虽然是精装修，但我想着，等我们住进去了，慢慢弄……总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我回国后在那短住了两个月，房子买大了空得很，工作也不方便我就搬走了。只是没想到才两个月，你就知道了那个地方……是在我身边藏了眼线，跟踪我？”
田枣听着她的话，眼泪如同黄豆一下大颗大颗往下掉，然后摇摇头：“没有没有，是我那个学姐，她也住那，她跟我说，看到你了……”
梁予鲸失笑：“这样啊。那你拿给蛋糕店老板的照片呢？也是请你那个学姐帮忙拍的吗？”
田枣感觉自己要不能呼吸了。
梁予鲸都知道了……
“是……的。”田枣艰难地说着，吐出每一个字声音都在颤抖。
梁予鲸闭上了眼，“你连偷拍我都做不到……就那么怕碰到我吗？难道你从A市搬到这么远的县城里，也是为了躲我？你就那么怕碰到我！”
“你三年前突然去A市，就为了给我送蛋糕？还有埋在A大的时间胶囊，塞那么多纸星星……你又做这些给谁看呢？”
田枣摇着头，张了张嘴，“梁予鲸……我只是，想要遵守我的约定。”
梁予鲸觉得可笑至极：“约定？这种约定你遵守来做什么呢？”
田枣给她说了太多的约定。
她会努力考语言，陪她留学，和她一起在国外度过每一个情人节、生日、还有圣诞……
她们会一直在一起，一起努力工作，一起快乐地生活。
她会一直一直喜欢梁予鲸，永永远远。
“这个狗屁约定，我根本不想要！”梁予鲸一字一句道，“你做这些，只是为了感动你自己，是不是这样你就会觉得，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了。”
“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蛋糕只三年？然后我去问了老板，田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梁予鲸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因为三年后，就会有别人爱我了，也会有别人给我过生日。”
“老板说，你当初是这样回答的。是真的吗？你告诉我。”
田枣疯了似的摇头，解释着：“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最多三年，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伴侣……”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知晓未来吗？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觉得三年后我可以和别人谈恋爱了，我就一定得谈吗？”梁予鲸更难受的，是田枣没有否认。
田枣哭着摇头，“没有，梁予鲸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予鲸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自嘲道：“重逢后，每次见面我都会在想，会不会你的笑容其实都是假装的？其实你和我也一样难过，一样因为这五年没有了对方而感到遗憾？”
“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你应该不会，毕竟是你提的分手，没心没肺的人是你。”
“你就是一个骗子！你活在你自己写的剧本里，你骗我了也骗了自己。可是现在，我不想和你演下去了。”
“梁予鲸……”田枣想拉住梁予鲸的衣袖，可对方却后退了一步让她扑了个空，“梁予鲸，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喜欢你。就算是现在，我也是想跟你和好的，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不要这样叫我的名字。”梁予鲸看着她，眼底全是悲伤的情愫，她从来没有这样，完全把自己的情感摊开，晶莹剔透的泪水肆无忌惮流了下来，“你也不要说什么，想跟我重新在一起，你这些话让我觉得……恶心。”
“我一想到我居然还喜欢你，还幻想着和你复合，这样天真这样可怕的想法……真让人觉得恶心。”
但更可笑的是，是即使在这种情形下，当听到田枣说想要和她重新在一起时，内心居然还是生出了一丝可笑的期许。
田枣崩溃地哭泣，很多话却哽在喉咙，想要一脑子全部吐出来。
“我对你的喜欢，从来没有变过的。五年前分手的原因，我也……可以慢慢告诉你。梁予鲸，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梁予鲸后退了一步，“现在你就算想说，我也不想听了。”
“田枣，无论是一句对不起，还是把五年前分手的缘由翻来覆去地说，都没办法改变我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你凭什么认为，只要说出五年前分手的理由，我就可以原谅你，跟你和好？”
田枣：“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我也从没祈求过你会原谅我。你可以骂我可以叫我滚，只要是能弥补我的错误，都可以！”
梁予鲸看着她，轻轻摇头：“你知道什么？田枣，自以为是的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分手后，我觉得也挺轻松的，真的。我不用再挤出时间来打电话给你，我可以专心做自己的课题，实验，还有论文，写论文可烦了，不用想你在国内怎么样，你上课有没有睡觉……我也不用担心天冷了你有没有戴围巾，不用忐忑会不会有人塞小纸条给你告白。”
“特别好，特别……自由。”梁予鲸哽咽着说。
“可是每次我独自离开实验室，一个人走回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好不习惯，没有人会说想我了，也没有人会关心我吃没吃饭睡没睡好。”
“田枣，我真的好恨你。”她泪眼婆娑看着田枣，“可是……我更想你。”
“你别说了，梁予鲸……”田枣泣不成声，她在心里后悔了无数遍，又自我安慰着，没有她的梁予鲸，会过得更好。
可是现在梁予鲸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用一把尖刀剜着她的心。
她想要上前抱住梁予鲸，可是却根本不敢迈开一步。
“你知道吗？就算是五年前的分手，都没让我真正的讨厌你，我总是为你找原因。或许是我不好，或许是现实的阻碍。可是现在的你，更让我讨厌。”
——因为现在的你，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只是刻意地回避了还一直喜欢你这件事。原来只要你这个人出现、甚至是你的声音你的脸，我都会……条件反射一般地继续喜欢你。
这样的自己，让我感到更讨厌。
田枣微微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田枣此刻像是一张被揉碎的纸，风一吹就倒。
这是第二次，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要失去梁予鲸了。
第一次是电话里说分手，她看不见梁予鲸的表情，她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恶的人，天也要塌了。
可现在她明白了。
说谎的人，会吞下一千根针，自食恶果。看到梁予鲸痛苦，她的心会加倍难受。
梁予鲸别看脸，不再看田枣的表情。
田枣可以用时间胶囊刺痛她的心，那她也知道，要怎么说，才是最好的报复。
对，是报复。
可是心里的痛又让梁予鲸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她是报复了田枣，还是在报复着自己。
外面的小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天黑得可怕。
梁予鲸打开带来的包，拿出了玻璃瓶，放在桌上。
“这里面的东西，全部还给你。”
“要丢掉还是留下来，你说了算，毕竟都是你写的。”
田枣像是被打入了冷窖，哭得哆嗦，她满脸都是眼泪，比梁予鲸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哭得更厉害：“这些都是写给你的，你不要可以丢掉，但是你别还给我。”
梁予鲸：“我没办法再留下这些，也没办法丢掉，只能退还给你了。”
“你曾经问过我，如果分手后我们再次重逢，我会不会把你当成陌生人？那时候我无法回答你，甚至在重逢后，我也没办法回答。”
“但现在，我可以回答了。”
田枣愣住，还没开口，就被一股力拽了过去。
唇被吻住。
混杂着两人的眼泪，是苦涩的咸甜，还有淡淡的铁锈味。
这不是单纯的亲吻，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梁予鲸咬了她。突如其来的痛感让田枣下意识地害怕了，但一秒后又接受了这样的惩罚。
她说过的，梁予鲸骂她打她，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只是这样的一个吻，那这种惩罚对她来说，还是太轻了。
可她没想到，下一秒梁予鲸就松开了她。
看着田枣被咬破的嘴皮，梁予鲸从眼底的快意逐渐散去，声音也清冷了许多。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吻过，才是路人。”
“今晚的月色很美，可是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欣赏了。”
第63章没有你，再美的日出也没有意义了。
外面下了一天的小雨，在此刻突然变大，雨滴打在窗户上像是一串珠子洒了下来，田枣原本是没注意的，是蛋卷喵喵叫着过来找她，她才回神，反应过来后赶紧把窗关了。
梁予鲸已经走了。
走之前，她站得僵直，看着田枣的眼神是浓浓的不舍，但语气确实完全的疏离，“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可心那边，你辞职或者我走，都可以，总之不要再见了。”
这句话说得十分决绝，田枣想上前抱住梁予鲸，却也不敢。
梁予鲸的话就像是无形的咒语，说出的那一刻立刻笼罩住了她。
她被梁予鲸判了重罪，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多做任何一件或许会让梁予鲸不高兴的事。
所以，看着窗外的大雨，田枣也只是拼命地擦着流不完的眼泪，然后给周雪打电话。
——
家里的长辈身体不太好，周雪这才回了老家，在吃了晚饭后接到田枣的电话，又给梁予鲸打了过去。
等了好久梁予鲸才接通。
声音清冷沙哑，开口就喊她的名字：“周雪。”
周雪一个哆嗦，似乎梁予鲸知道她会打电话过来。
“你……你怎么就回去了？我还想着等我明天回A市，一起跟你过生日呢！”
梁予鲸抬头，天空漆黑一片，雨点不停地砸在她的脸上，她张开嘴轻轻呼气，“不用了。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终于有勇气，告诉田枣这五年没有她的孤独、痛苦，她摘下了那副戴了五年的平静的面具。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的清醒，她的高冷、无所谓全是假装的。
其实她说田枣是一个演员，活在自己的剧本里，何尝说的不是自己？
今晚，她撕掉的是两个人的剧本。
明天会是怎样她不知道，但……她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周雪听得一脸懵：“什么意思？”
梁予鲸闭上眼缓了缓情绪，然后擦掉下巴的眼泪：“没什么意思，是田枣叫你打电话给我的吧？”
周雪叹气：“我就说打电话过来你一点也不惊讶，你肯定猜到了。”
梁予鲸继续朝着马路走去：“下大雨了，她一定关心我有没有带伞，会不会被雨淋。但是现在……她一定不敢再找我了，所以才拉你来当这个中间人。”
周雪愣住，梁予鲸说的，百分之百的正确。
田枣在电话里泣不成声，但丝毫不提发生了什么，只是请她帮忙打个电话，关心一下梁予鲸。
“那你……带伞了吗？”
梁予鲸：“带不带伞，又有什么关系。伞下的人只有我，以后的雨夜也只能自己走。”
周雪：“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啊？梁予鲸……你和田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很严重吗？”
她真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飞到她们两个人那边去，“我明天过来看你！”
梁予鲸：“不用了，我没事。你如果真要来，你就去找田枣吧。”
周雪：“什么意思？五年前田枣把我丢给你，现在爸爸妈妈吵架，又要把我重新分配一次了，是吗？”
梁予鲸知道周雪在自损逗她开心，她轻轻上扬嘴角笑了笑，“那你要跟爸爸还是妈妈？”
周雪闷声道：“你们就真的不可能再复合了吗？”
梁予鲸没有回答。
她在田枣面前说的很坚决，可是现在，“不可能”三个字却无法再说出来。
因为刚刚是为了报复，什么话让田枣心痛她就说什么，可是现在……她跟着周雪反问自己的内心，却感到一片茫然。
梁予鲸：“周雪，你说青里县的冬天会下雪吗？”
周雪：“我不知道。”
梁予鲸：“我也不知道，所以或许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给你答案。”
周雪叹气，梁予鲸就是这样，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只有田枣听得懂的话。
“总之，有心事别藏着，打电话跟我说说。我现在后悔死了，要是我没回老家，或许这个国庆你和田枣……”
梁予鲸：“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没有要是，所以你不要怪自己。”
周雪也被梁予鲸的情绪感染了，情绪也闷闷地，然后答应道：“好。”
“嗯……你去安慰田枣吧，她或许更需要你。”
“那你怎么办？”
梁予鲸：“我没事，我一向都能解决自己的情绪。”
聊了几句，梁予鲸就要挂了。
挂之前周雪说：“梁予鲸，不要逞强。不管是我还是田枣，都希望你能开心和幸福。有些事有些人，如果放下更开心，那就放下。如果放不下……那就随着心走。”
梁予鲸抿唇：“谢谢你，我还挺感动的，因为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周雪：“我什么时候不把你当朋友了？我这是旁观者清。”
“嗯，我知道的。”就连她这个当事人，其实也看得很清。
例如她没办法忘记田枣，她还是喜欢田枣。
周雪：“要不我在那个三人的微信群里，一起安慰你们吧？”
梁予鲸笑出了声：“去死。”
挂了电话，周雪叹着气买去云城的票，一边又给田枣回电话过去。
“雪雪，梁予鲸她带伞了吗？回家了吗？”
田枣很快接了电话，情绪比上一通电话好了很多，但还是能听到一些哭咽声。
周雪愣了愣，这些问题都问了梁予鲸，但……梁予鲸好像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于是她说：“梁予鲸还好，听起来快到家了，应该没被雨淋，而且她没你哭得这么凶。”
田枣一边哽咽一边说：“那就好了，你知道的我就爱哭。”
周雪昂了一声：“那要不要给你颁发一个爱哭鬼的称号啊？”
田枣吸了吸鼻子，“我本来就是……我是爱哭鬼、我还是负心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我没这么说你啊……”周雪听得心疼，但转念一想，梁予鲸听到她的哭声，应该会更心疼的。
“别哭了，上了一天的班，该好好休息休息。我待会就把票买了，你睡一个懒觉，明天下午就看到我了！”
田枣立刻说：“不要，雪雪你不要这么折腾。”
周雪：“我才没有折腾，这不是本来就说了要来找你玩的么。”
“你如果真的要来，就去看梁予鲸吧……我哭一哭就好了，可是梁予鲸……她会把这些情绪全部都压在心里，她其实比我更需要安慰。”
周雪气笑了，怎么一个个都让她去安慰对方啊？
她干脆用问过梁予鲸的话，再问一次：“那我在那个群里，一起安慰你们？”
“可……可以吗？”田枣抽噎着问。
“可以个鬼！”周雪又气又笑。
田枣深呼吸着，让自己情绪收了一些才说：“雪雪，我是认真的，这些事是我和梁予鲸迟早都会发生的，你来了也解决不了什么。”
梁予鲸不是那种，这个劝一句算了，那个帮一句好话就能改变想法的人。
周雪踢着屋外的石墩子，“我知道啊，但是我担心你嘛。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踏出社会后，她也有其他的朋友，但那些是不一样的。
只有在田枣和梁予鲸面前，她才是真正的自己，不是那个社畜小周。
所以她其实心里也很害怕，这两人好不容易重逢又再次分开，那她要怎么办？其实继续当那个中间人也没什么，但是她看得很清楚，这两个笨蛋就是一直爱着对方呀！
田枣听着她的话又哭了，“我知道，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懂吗？我现在很害怕你对我这么好，我配不上你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报答你。”
“我给不了你最好的友谊，我也给不了梁予鲸……最好的自己，我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周雪不知道田枣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她的印象里，田枣从来都不是一个不自信的人，她一直都爱自己，以自己是田枣而感到骄傲。
“雪雪，你再也找不到天下这么好的朋友了，珍惜着我吧！”以前说着这么张扬的话的女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田枣此刻的话却让她感到心疼，她也跟着吸了吸鼻子：“我不跟你说了！你害得我都想和你一起哭了，再见！”
周雪连忙挂了电话，田枣看着手机发了几秒呆，给周雪发了【对不起】，又连忙撤回，【我以后不这样说了，你别哭。】
梁予鲸说的，别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这三个字特别特别地不好。
周雪很快回复：【我才不会哭，我又不是你这个爱哭鬼！】
田枣笑了笑，屋外雨似乎停了一些。她想，那梁予鲸应该也到家了吧？
其实田枣一直认为，她和梁予鲸会走到这一天的。
她一边期待着又害怕着。
无论是质问、还是责怪，梁予鲸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可以接受，所以做了许多许多的心理准备，在重逢的第一天起。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就在这样矛盾又纠结的情绪里，等啊等，终于等到了。
果然……这种像是被打入冷窖的感觉，是她无法承受的。
很冷，这是青里县最冷的一个秋天。
田枣躺在卧室的床上，把被子紧紧地包裹着自己，好像这样能获得零星的温暖和安全感，她已经没有哭了，但是思维不停地涣散，想着和梁予鲸重逢的这几个月。
其实应该知足的，和梁予鲸重逢后的这几个月，足够她回味很久很久了。
但是……如果梁予鲸没有最后吻她就好了。
如果梁予鲸没有说：今晚的月色很美，那就更好了。
这让她怎么知足？
吻过，才是路人。
那她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从零开始，从陌生人开始。
——
梁予鲸回到家，全身已经湿透。
她先去洗了热水澡，换了身干净暖和的衣服，然后开始收拾这个屋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是离开了十天左右，走之前关好了门窗，最多就是通通风就行。
但梁予鲸此时就是想找点事来做。
她明白现在的状态，无论是写论文还是看书，都无法静下心来。所以打扫屋子是最好的办法。
等把整个家都打扫得焕然一新时，梁予鲸这才感觉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她坐在沙发上休息，这时才把手机拿出来，有好几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家里人的忽略掉，周雪问她到家没，肖默林问她多久回青里县，要不要一起走。
还有瞿老师……让她再考虑考虑，不要急着拒绝。
她一一回复。
【到家了。】
【抱歉，我已经回青里县了。】
【好的瞿老师，我会再考虑。】
前几天去拜访瞿老师，她直接拒绝了对方的邀请，让她回A市，去她的研究所。
可是现在……梁予鲸却有些犹豫了。
回A市，意味着重新开始，那她和田枣就真的不用再见了。
折腾了一天，又淋了雨。
无论是身体的疲累还是情绪的波动，都让梁予鲸第二天醒来整个人难受至极。
梁予鲸睁开沉重的眼皮，强撑着起床，先去喝了杯水，又量了体温。好在没有发烧，那看来就是昨天着凉感冒了。
她在柜子里找到了感冒药和消炎药，一口吞下，然后又去床上躺着。
这会倒是清醒了些，看了会手机周雪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才睡醒？”听到梁予鲸带着一丝慵懒无力的气息，周雪忍不住问道。
“嗯，怎么了？”
周雪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惊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前面打电话给你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我都担心死你了！”
两点？梁予鲸看了眼手机，还真是……
她很少睡懒觉，更别说睡到下午。
“没怎么，可能是因为感冒了。”
周雪大惊小怪喊了一声，“感冒？！吃药了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梁予鲸失笑：“已经吃药了，休息一天应该就好。”
周雪：“哦哦……那就行。哎，真的无语死，我本来说今天的飞机过来，谁知道台风天航班取消了。”
梁予鲸扯了扯嘴角：“那正好，换一张回A市的票，不用过来了。”
周雪气得半死：“是啊是啊……你和田枣都不想让我过来，那我就不来了，免得我来了，谁也见不着。”
梁予鲸：“嗯……”
周雪：“那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多睡多休息，明天说不定就好了。”
梁予鲸：“好。”
周雪笑了：“从没见你这么听话过……那你是不是没吃饭？我待会给你点外卖。”
梁予鲸：“不用了……”
周雪：“不可以拒绝！我人来不了，还不能点个外卖吗？梁予鲸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朋友？”
梁予鲸此时确实没有太多的力气和她说话，笑道：“好好好。”
挂了电话，梁予鲸就继续躺在被窝里小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接着被手机铃声吵醒。
是周雪给她点的外卖到了。
梁予鲸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件外套拢上，开门取了外卖。
她把外卖放在桌上，打开，是一碗特别适合她现在吃的，青菜瘦肉粥。
与此同时周雪打来了电话：“给你点了粥，多少吃一点，然后再好好睡一觉。”
“刚拿到……”梁予鲸失笑，“还真是你点的。”
“不然呢？？不是我，还会是谁？”
梁予鲸抿唇，看着那碗粥。
她在开门的那一瞬间，有过一丝的想法，会不会是田枣给她点的外卖，只是让周雪来当中间人。
周雪反应过来了，尴尬地咳嗽两声，“我没告诉她你生病的事，所以她不知道。不过原先我没联系上你，跟她提了一句，她挺急的。她要是知道你生病了，她一定……”
梁予鲸打断她：“谢谢你的粥，我吃饭了。”
“好好好你赶紧吃，吃完早点睡，晚上我也给你点吃的。今天把身体给照顾好了其他的事都别想了啊。明天是你的生日呢，就算你不过生日，也不能生着病，不吉利……”
周雪叮嘱了一大堆后才挂了电话，梁予鲸把一碗热腾腾的粥全部喝完，感觉整个人也都舒服了许多。
昨天把屋子打扫得太干净，反而今天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梁予鲸躺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雨声，思绪逐渐变得混沌。
田枣的满是眼泪的那张脸，在此刻毫无预兆地袭进脑海。
梁予鲸抬手遮住眼睛，她真的很讨厌自己，因为在这个时候，她还是……会心疼田枣。
明明坏人是田枣，明明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心疼一个坏人，是最不应该的事。
可是她在接到外卖电话的那一瞬间，想到的是田枣给她买的米线，她在周雪说田枣担心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田枣会不会在到处找她。
梁予鲸不敢想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生了很严重的病，不是感冒。
她的身体和灵魂在拉扯着，在靠近田枣和抗拒田枣中反复转换，这影响了她的判断。
身体靠近田枣的时候，内心却在说不要这样，会受伤。
灵魂渴望田枣的时候，身体却又会后退着。
就这样吧，不要想了。
梁予鲸告诉自己，等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她就回A市。看不到听不到，她自然就不会想田枣了。
最坏的结果，就是回到以前的样子，自我麻痹着。
或许是感冒药的功效上来了，梁予鲸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熟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她梦到和田枣去了云城。
田枣买了云城当地少数民族的裙子，蓝色的印花，铃铛响的发饰，整个人散发着活泼机灵的气息。
她走在古镇的街道上，开心地牵着梁予鲸的手，时不时问她：“鲸鱼，我这样好不好看？”
“好看。”梁予鲸听见自己回答道。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在梦里她是那个第三人，看着另一个自己，牵着田枣的手。这就好像穿越到了平行时空，看到了她和田枣的另一个可能。
如过她们没有分手，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们去吃了美食、打卡了当地的网红咖啡店，梁予鲸给田枣拍了好多照片，但是田枣想和她拍一张的时候，梁予鲸却不愿意。
“去啊！去拍一张啊！”她很着急，在梁予鲸身边喊着，可对方听不到。
最后，还是田枣已经有些不开心想哭了，梁予鲸才勉强和她拍了一张，田枣破涕为笑，请路人帮忙拍了，在快门按下的那一刻，梁予鲸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带着一丝少有的羞涩。
第二天的凌晨，她们去看了日出。
那天人很多，要爬半小时的坡也很累，田枣走得气喘吁吁的，还喊着脚疼，穿的新鞋子磨脚了。
梁予鲸有些心疼她：“不去了吧，就在这看。”
田枣摇摇头：“来都来了，怎么能不去呢，我一定要去最顶上，看最美的日出！”
梁予鲸叹气，接着在田枣面前蹲下，“我背你。”
田枣愣着又摇头：“不行！我最近吃多了挺重的，会压垮你的！”
梁予鲸：“上来，再磨蹭一会，太阳就出来了。”
田枣扭捏着爬到梁予鲸背上，“你要是累了就跟我说啊，不要逞强。”
梁予鲸背着田枣，稳稳地向前走着，“你哪重了，一点也不会累。”
田枣听着她的话，声音笑得清脆好听，“鲸鱼，你真好！”
刚爬到山顶没多久，她们就看到了最美的日出。
梁予鲸和田枣十指紧扣，可看着看着，突然热泪盈眶。
“鲸鱼，你怎么哭了？”
梁予鲸抹了抹眼泪：“好奇怪啊，明明是和你第一次来，我却觉得好像曾经来过……”
她说着回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满脸泪痕的自己。
“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呢？”她问。
对方哭着又笑了：“日出是不是很美？是不是觉得很幸福？”
梁予鲸点点头：“日出很美，但让我幸福的，是田枣在我身边。”
田枣跟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鲸鱼，你在和谁说话呀？”
梁予鲸眨眼间，已经看不见那个人了，回头笑道：“自言自语呢，日出很美。”
田枣眼睛笑得弯弯的：“那当然了，这是情侣必看日出的第一选择！我一直等着和你一起看呢。”
梁予鲸想起了什么：“那如果我没有和你一起，你会自己来看吗？”
田枣脱口而出：“当然不会啦！没有你，再美的日出也没有意义了啊……”
梁予鲸呆在原地。
没有你，再美的日出也没有意义了。
——
睁开眼的时候，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外路灯投进来的灯光，原来已经到了夜晚。
梁予鲸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的湿润不知是泪还是汗，她去擦了一把脸，混沌了一天的大脑在此刻清醒了许多。
甚至……还有了很多不可思议的怀疑。
门外响起了门铃，梁予鲸放下手机去开门，还是周雪点的外卖。
梁予鲸说了谢谢，把外卖拿了进来，打开。
这一次不是青菜瘦肉粥了，是梁予鲸最熟悉不过的……米线。
周雪的微信亮起：【晚上吃点热乎乎的米线，好得快。】
【这是我特意找了好几家，才找到的。】
梁予鲸看着米线、周雪的文字，想了想回：【谢谢】。
然后她打开相册翻找着，五年前保存的那张云城的日出。
这是她们分手后，周雪发给她的图，说田枣发在朋友圈的。
她当时看到这张图，想的是田枣自己去看日出了，田枣一个人去做了她们的约定。后来……她再也不愿意去想这些事。
可现在回头来看，她十分笃定，不是田枣拍的照片。
正如她一直说的，田枣就是一个骗子，云城的日出，田枣根本就没有去。或许是别人给的图，发出来只是想让梁予鲸知道，她很好。
而这碗米线，也不可能是周雪点的。
第64章我来给你送生日礼物
感冒药的效力很强大，梁予鲸吃完东西又觉得晕沉沉的，想想这些年，她一直让自己处于忙碌的状态，很少休息，就算是生病了也强撑着不耽误工作。
以前故意让自己忙起来，以为这样就能忘记田枣，现在她知道了，有些东西藏得越深积压得越久，等到翻出来爆发的那一天，就会越惨烈。
那倒不如彻底休息休息好了，于是梁予鲸又回到床上躺着，从网盘里下载很多以前的照片。
其实都是田枣的。
梁予鲸不是一个爱拍照的人，但田枣是。吃饭拍、走路拍、就连课间也能拍，然后还会把照片都发给梁予鲸，“好看吗？”
梁予鲸一般就会回复：好看、还行。表现得很淡然，但其实每一张都保存了下来，存在了网盘里。
只是分手的这些年，她不愿意再去把照片翻出来，因为这样就代表着，自己还放不下。
如今再看着以前的照片，梁予鲸发现田枣比以前瘦了许多，而且……也不是很爱笑了。田枣以前那种明媚的笑容，现在却变成了小心翼翼、腼腆的笑。
梁予鲸摸着屏幕上田枣的脸，喃喃自语：“不要哭，哭起来……太丑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白天。
梁予鲸也不知道昨晚是几点睡着的，醒来时手机已经掉在了地上，页面还停留在相册，她愣住，这张是她和田枣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
和梦里的一模一样，田枣在她身边笑得灿烂，可她却十分腼腆，嘴角上扬的幅度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察觉。
早知道后来的她们会是现在这种结局，那当初她一定会好好拍。
她退出相册，转到微信，发现有几条未读信息。
肖默林：【梁予鲸，生日快乐。】
还有她的母亲：【小瑾，生日快乐，妈妈已经把礼物打在你的卡上了。】
她说的礼物，就是一串数字。
而那张卡，梁予鲸早就没有用过里面的一分钱了。
最后，是周雪在零点时发来的。
【生日快乐！恭喜我们梁医生正式迈入三十岁的行列，从今往后，就不再是单纯的小梁了！】
梁予鲸扯了扯嘴角。
看，梁予鲸，还是有人关心你的，不是吗？就算生日祝福没有田枣，那也没关系。
她给肖默林回了感谢，然后给周雪回：【谢谢你，单纯的小周。】
周雪立刻回了：【昨晚睡得早？恢复得如何，感冒好点没？】
梁予鲸：【本就是一个简单的感冒而已，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什么事了。】
周雪：【那就好那就好，今天生日要怎么过啊？出去吃饭逛逛街？】
梁予鲸抬眼看了看窗外，回：【外面下大雨，哪也不去。】
周雪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了很久，也不知道要打什么，过了好一会只发了一句：【也行，在家里待着好好养身体。】
梁予鲸放下手机，先去洗了个澡，把睡了一身的汗洗净，又换上一身温暖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感觉清爽多了。
冰箱里只有鸡蛋什么都没了，倒还有一桶泡面。但生日当天吃泡面，总觉得有些太过于惨烈。
梁予鲸想到这，索性关上了厨房的门，决定点外卖。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她放下手机开门，只看到门外挂着一份餐盒，人已经不见了。
她垂眸思索两秒，接着就当做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一样，关上了门。
躲在楼下的田枣听到了关门声，愣了愣，探出头看了一眼。餐盒还在门外。
赶紧给周雪打电话。
两分钟后，周雪的电话就打到了梁予鲸的手机里。
“你今天生日嘛，我给你点了外卖，骑手说放在门口了，你怎么不拿呢？”
梁予鲸站在门边，语气冷冰冰地问：“这位骑手，是不是姓田啊？”
周雪那头沉默了两秒：“咳咳……你知道了啊？”
梁予鲸：“我又不傻……”她说着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去看猫眼。
周雪：“我就说瞒不过你……但是小甜枣也是关心你嘛，吵架归吵架，还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
周雪还在叽叽喳喳地说，梁予鲸抿唇，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盯着猫眼看。
田枣上了楼，戴着一顶圆圆的帽子、框架眼镜、还有口罩，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梁予鲸还是一眼就看出了是她。
她在门外等了一会，或许是没有等到周雪的电话，焦急地走来走去，又去摸了摸餐盒，似乎怕饭菜凉了。
甚至又伸出了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敲门，但又不敢。
这一系列的动作，滑稽又好笑，像是小时候看到的那种黑白默剧。梁予鲸想要看清田枣的脸，但是她遮得太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她直接开了门，把原本门外的田枣吓了一跳，下一刻就准备逃跑。
“站住。”梁予鲸的话就像下了指令，田枣身子一僵，但真的停住了。
“你来我这里做什么？”梁予鲸淡淡的开口道。
田枣想要转身看她，但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微微侧着身，说话小心翼翼：“雪雪说你感冒了，我很担心。”
梁予鲸看着她的帽子，边缘的颜色深了一些，大概是淋了点雨。
“我感冒已经好了。”
“那……那就太好了。”田枣语气里带着些放心后的轻松。
梁予鲸见她面朝墙壁，像是学生做错事面壁思过一样。
“墙上有花么？你一直看着。”
田枣轻轻哽咽了一声，“因为，我怕你不想看到我啊……”
这句话让梁予鲸失笑。
田枣该不会天真的认为，只要不露出一张脸，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吧？自欺欺人而已。
真是可笑！
但梁予鲸心里很清楚，就算不想看到田枣，可的梦里却全是她的脸。
所以说不想看到她，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你还是出现在我的门口了，不是么？”梁予鲸开口，“还有别的事吗？没事的话你就走吧。”
田枣赶紧转过来，说道：“我给你带了饭菜……是找菜馆炒的，不是我做的，你可以放心吃，这些肯定都是符合你的口味。”
梁予鲸阖了下眼眸，“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找菜馆，不需要你给我做这些。”
抬头望着梁予鲸，她戴着眼镜，镜片却是有些雾蒙蒙的一片，不过这样也好，不然梁予鲸肯定就看到她红红的眼眶了。她吸了吸鼻子，“就算……就算你不需要，但我还是想为你做这些。”
梁予鲸：“我还是那句话，不需要。你做这些也没有意义。”
田枣急着说：“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梁予鲸……你坚持你的，我也想坚持我的。”
梁予鲸沉默了几秒：“你的什么？”
田枣眨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浸在口罩上，张口全是咸咸的眼泪。
“我想跟你和好。”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
梁予鲸站的位置高她两个台阶，她仰着头，“你说我们以后就是陌生人了，但是……在我看来没有吻陌生人这一个说法，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你。”
梁予鲸眼睛看朝远处的黑云，“那是你的逻辑。我的逻辑，以后就是陌生人。”
“就算按照你的逻辑来，那陌生人也可以重新发展啊……”田枣急忙道：“重新认识也没关系。我不想你为难，我已经去可心辞职了……所以你上班的时候不用担心会看到我……但是，我会想办法重新和你认识的！”
梁予鲸感觉头脑发胀，不知道是田枣的话还是感冒还没好的原因。
难道说，田枣失忆了，忘记了前天晚上她们之间发生的事吗？
“田枣，你到底还记不记得前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什么？”
田枣带着哭腔：“我记得啊。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的。”
“可是我想了两天……吃不好也睡不好。梁予鲸，我真的没有办法放下你，就算你现在讨厌我到极点，看到我就恶心，但我还是会想见你，还是想跟你复合。”
梁予鲸看着田枣，像是贪玩走丢的小宠物，如今重新找到了主人，正可怜兮兮地诉说着自己的苦难，她呼吸加重了些，开口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会的！”田枣立刻说，“一切都来得及！既然我们能重逢，就说明老天都在给我们机会了……你现在对我冷冰冰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对我更凶一点也没事！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的，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会努力！”
梁予鲸抬眸看着她：“那怎么办？我已经决定要回A市了，这个月处理好工作，我就离开。”
“那我就去A市找你。”田枣毫不犹豫道，“你回A市也没关系，你去哪都可以。”
梁予鲸捏紧着拳头，不想再听下去了。
很想问田枣：那你以前怎么没有这样的觉悟呢？总是所有的话全部说完了掏干了，你才知道要怎么做吗？
可是她不想问，只是淡淡的说了“随你”，接着就要回屋。
田枣喊道：“梁予鲸，你能不能先把饭吃了？你家里肯定也没什么吃的，外面又下着雨，点外卖或者出门买都不方便啊，你还感冒呢……”
“大不了……你付我钱！”
梁予鲸抿唇，看着田枣坚定的眼神，顿了顿，把餐盒拿到了手上，头也不回地进屋，关上了门。
田枣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小声地说了句：“生日快乐啊，梁予鲸。”
梁予鲸把餐盒放到桌上，立刻就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感冒头脑不清醒了，居然就这么把餐盒拿了回来。
但既然拿都拿了……
她找到放在门边的手机，给田枣转了一百块，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下吃饭。
都是清淡的炒菜，还有一份排骨汤，仅仅是闻着飘出来的香味，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她把饭菜全部吃干净了，身体感觉确实舒服不少。
田枣也收了饭钱。
【要不了100块，太多了。】
【剩下的钱，我下次再给你带饭。】
梁予鲸想了想，回复：【不用了，剩下的就算是打包和配送费。】
田枣：【配送免费的！不要钱！我不能多收钱的，下次一定给你带！】
【你快吃吧，别回了。】
梁予鲸：……
她也没想回。
吃完了收拾一番，她打开了几天没碰的电脑，处理了好几封邮件，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轰……”
屋外响起了雷鸣，梁予鲸微微皱眉，青里县最近的天气真的太糟糕了，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容易被天气影响。
原本就有些浮躁的心情，此时更难安定下来。手机拿起又被放下，最后亮着的界面停留在田枣的聊天记录。
梁予鲸决定不管了。
是田枣要给她送吃的，又不是她要求的。她说了不用不需要，但如果田枣非要买非要送，那她也没有办法。
手机在此时恰巧响了起来，梁予鲸看了眼来电人，接通，“肖默林？”
“梁予鲸，你在家吗？”
“在。”
对方笑了笑：“你今天过生日呢，晚上有什么安排？”
梁予鲸：“没安排，我不怎么过生日。”
肖默林：“那……开开门？”
——
“台风天很多航班都取消了，我是昨晚到了云城，今天才回来的，过来一趟还是不容易，很折腾。”肖默林进屋后主动说道，“本想叫上你一块，没想到你早就回来了。”
梁予鲸给她倒了杯水，“在A市也没什么事了，就先回来了。”
肖默林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礼物盒，“正好在A市看到的书，我记得你挺喜欢这个作者，买来送你当做生日礼物了。”
“谢谢。”梁予鲸接过礼物，“我以前也没送过你生日礼物，其实你不用给我这些的。”
肖默林收了点笑容，“那你以后送我就行了呗。”
梁予鲸点点头，“好，下次我也送你一本书。”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肖默林垂了下眼眸，突然又看向梁予鲸，开口道：“龙薇薇跟我说，田枣昨天辞职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梁予鲸眨了一下眼睫，“知道，我让她辞职的。”
肖默林一顿，“梁予鲸，我能问一句实话吗？你和田枣……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梁予鲸看着她，低声道：“说实话……其实我也不知道。”
如果是前天刚从田枣家出来，那她一定回答不可能。
但是，仅仅是感冒了一天，梦到了田枣、吃了田枣买的米线和饭菜，她又不确定了。
这种认知让她觉得挫败。
就算她和田枣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会心软。
肖默林听着她的回答，脸上闪过失落，接着浅浅一笑：“你说不知道，那其实就是有可能的。”
“梁予鲸，你还记得当初田枣追你的时候吗？我问你动心了没有，你说没有。可第二天，你们就在一起了。”
是吗？
梁予鲸皱了皱眉头，她记不得了。
肖默林面色沉重：“其实……如果你们能复合，那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如释重负的好事。”
梁予鲸看向她，“什么意思？”
肖默林的眼神，带着些歉意，让梁予鲸对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产生了一丝退却。
“五年前你本来还在国外，突然回来过一次，你还记得吧？”
梁予鲸抿唇：“嗯。”
那时候田枣刚和她分手，她立刻回来想找田枣问清楚，但没找到人。在A大待了半个月才走的。
肖默林紧张着深呼吸，缓缓开口：“你回来的那段时间，精神状态很不好……后来在你离开的前一天，其实田枣找过你的。”
——
肖默林第一次看到梁予鲸的名字，是在查研究生录取名单的时候。
梁予鲸初试复试都是第一名，足足比她这个吊车尾高了几十分，就连第二名也和她差了十来分。她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学霸啊，太厉害了。
后来她这个倒数第一录取的，居然和正数第一的当了室友，对肖默林来说简直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梁予鲸在她心里就是一个不可亵渎的女神，漂亮、成绩好、她很想和梁予鲸成为朋友。但很快，她就发现梁予鲸是一个冷淡的人。对谁都是这样，甚至对十分严苛的导师，也是一脸淡淡的冷意。
但这样的梁予鲸，偶尔也会问她一句吃没吃饭，要不要带一杯咖啡什么的，肖默林想，或许她在梁予鲸心里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也要努力，只有学习上不停地追赶着梁予鲸，她才可以和梁予鲸做最好的朋友。
可是后来，突然出现了一个叫田枣的女孩。
田枣会在她和梁予鲸一起吃饭时，突然冒出来，然后说一句：“学姐，太巧了吧！我们一起吃饭吧！”
也会偷摸着跟去图书馆，像一个偷窥狂。
梁予鲸嘴上说着拒绝，但是肖默林却发现，她的眼底没有厌烦。
在肖默林的眼中，田枣这个人，看起来除了可爱好像就一无是处，听说她四级都考了两次，高数还连挂了两个学期。
这样学习差的人，读A大就是一个奇迹。她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和梁予鲸做朋友。
但是很快肖默林就知道了，田枣根本不是想和梁予鲸做朋友，她居然喜欢梁予鲸，想和梁予鲸谈恋爱。
谈恋爱会耽误梁予鲸学习的！梁予鲸如此总共的一个人，才不会花心思到那些有的没的上面。而且，她相信梁予鲸是不会喜欢这么差劲的田枣。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自己对梁予鲸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
原来她也是……喜欢梁予鲸的，和田枣一样的那种喜欢。
可她心里却很自卑，梁予鲸配得上最好的人，不会是她。
所以她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那田枣又怎么配得上？
但梁予鲸却喜欢上了田枣，后来她们还在一起了。
知道她们在一起的那天，肖默林连着一周都没出现，但梁予鲸并没有关心过一句。甚至因为她说了田枣地不好，还生着气不理她。
她这才明白，原来她在梁予鲸心中并不特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室友而已。
肖默林开始后悔，如果自己能先一步表白，会不会梁予鲸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可哪有那么多如果？
她又恢复了以前和梁予鲸做室友的状态，只是每次见到田枣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自己的情绪流露，她就是讨厌田枣。
后来，梁予鲸出国了，不到半年又回来了，说跟田枣分手了。
肖默林想，田枣终于有了自知之明，她放弃了梁予鲸。因为梁予鲸本就值得更好的。
可梁予鲸分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每天都去田枣的宿舍找她，又失望而归。她几乎就没怎么睡过，甚至还会在深夜，一个人哭泣。
肖默林从没见过梁予鲸哭，听到她的难过，她心里也跟着难过极了。
她恨田枣，怎么可以让梁予鲸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梁予鲸就是梁予鲸，就算再难过，也能把情绪消化得很好。
回国大概待了半个月，她就要离开了，她的神色比之前还要冰冷。
可在梁予鲸即将离开前的那天，肖默林碰到了田枣，就在宿舍楼下。
田枣抱着一只橘猫，神色紧张地冲到寝室楼下，看到她后立刻问道：“肖学姐，请问梁予鲸在不在？我找她有事……”
肖默林看到田枣的那一瞬间，厌恶到了极点：“你找她做什么？”
田枣很慌乱：“猫猫生病了，能不能让梁予鲸帮忙看看……”
肖默林瞥了一眼她怀里无精打采的猫，“梁予鲸不是宠物医生，猫生病了你应该带她去医院。还有……你既然找到这里来，那就是知道梁予鲸回来了。她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
田枣愣了愣，点点头。
肖默轻笑了一声：“她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因为你一句分手就立刻回国了，每天去你的宿舍楼下等，去你的教室等。田枣，你真的够绝情。梁予鲸已经被你害得够多了，她马上就要走了，重新自己的生活，你现在又出现不是故意耽误她吗！既然分手了，就要做到不纠缠！”
田枣哭着摇头：“我没有故意，是蛋黄不行了……”
肖默林最讨厌她的泪水了：“田枣，你根本就配不上梁予鲸！分手了就不要再出现了！梁予鲸配得上更好的人，但绝对不可能是你！”
田枣被她的话击中愣在原地，反复地说着“对不起”。
这三个字，究竟是说给肖默林听的，还是说给梁予鲸的，谁也不知道。
肖默林只想让田枣赶紧走，免得撞上了梁予鲸。她给了田枣电话，让她去找认识的师兄，正好在A市的宠物医院工作，“猫生病了就去医院，来这里根本没有用，只会给梁予鲸添麻烦！”
“知道了……对不起……”田枣抱着猫恍惚着离开，走之前却还不忘说谢谢。
后来，肖默林问过师兄，田枣确实带着猫去了宠物医院，那只小橘猫得了猫传腹，发现得晚，治了几天也没用，就回喵星了。
这件事一直埋在肖默林的心底，经过这些年的发酵，变成了一份沉重的愧疚。她也说不清是愧疚那只小橘猫，还是愧疚她对田枣的厌恶。
其实田枣人很好，没有因为以前的那些事，对她厌烦，甚至一视同仁把她当同事，还帮她捉老鼠。
肖默林一直刻意回避田枣，这样好像就能让自己忘掉，曾经做过那么多错事。
可是现在，她想要坦然面对了，再和梁予鲸跟田枣说一声对不起。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阻拦她去找你，那你们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或许……也不用过了五年才重逢。”
“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们。”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面的雨下个不停，肖默林离开了好一会，梁予鲸却还是站在原地，思绪已经飘远。
原来田枣一开始并不知道，分手后她回国了。
原来田枣找过她，但是受到了阻拦，肖默林本就不喜欢田枣，说的话自然不会好听。在那种情况下，她确实能让田枣打了退堂鼓。
原来她们的蛋黄，已经不在了。
怪不得在可心工作时，田枣听到小猫生病得了猫传腹，会这么难过。
也怪不得……田枣会把配不配的话挂在嘴边，说她应该去A市，说她值得更好的发展。
一切似乎有了逻辑，但又好像还差点什么。
梁予鲸越想越头疼，她走了几步想喝杯水，却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以及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种预感，和中午时候一模一样。
她走到门边，思索了几秒后打开了门。
果然，还是中午的那个人。
可看起来却比中午的时候狼狈了许多。
她浑身都被雨淋湿了，帽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刘海还在滴水，整个人哆哆嗦嗦的，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
田枣也没想到梁予鲸会开门，愣着喊了一声“梁予鲸”，她还正打算拿手机给梁予鲸发消息呢。
“你来做什么？”梁予鲸皱着眉看她，其实心里是有了一份答案的。今天是她的生日，依照田枣的性格，既然中午来送饭了，那晚上说不定还会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人，以前追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她说想要重新开始，那就更不会听梁予鲸的，再也不见。
但是梁予鲸还是开口问她，她想听到田枣的回答，她怕又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我……”田枣紧张地舔了下嘴唇，然后鼓起勇气一般，“我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
梁予鲸顺着她的动作看去，这才发现她穿着一件很大宽松，根本不符合她身材的冲锋衣，拉链打开，她从怀里拿出来一束丝毫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紫色的星辰花。
这是田枣和她的约定，生日的那天，会送她星星。
前天，她把那些星星纸都还给了田枣，所以现在，田枣送给了她其他的星星。
第65章她一定会心软的
梁予鲸垂眸看着紫色的星辰花，第一次知道这种花的存在，还是某次周雪在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她们一起去花店买花探望。
田枣看见一旁的花，很好奇：“梁予鲸，这是什么花啊？紫色的诶，好特别。”
梁予鲸摇头，“第一次见。”
老板笑着说：“这是星辰花，你看花朵中心白色的部分，那才是花的本体，像不像夜空中的星星？”
田枣惊叹：“还真像！好好看啊！还很特别！”
“可惜这种花比较小众，店里也卖得不多。你要喜欢，剩下的都送你了。”
“真的？！谢谢老板！”
梁予鲸怀里抱着送给周雪的康乃馨，看着田枣手上的星辰花，好奇：“就这么喜欢啊？”
田枣嘿嘿笑着说：“喜欢啊！我刚刚上网查了，这个花就是勿忘草嘛……花语是永恒的爱！”
梁予鲸听了皱皱眉，小声嘀咕着：“那应该我买给你的。”
田枣眨眼：“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梁予鲸摇头：“没什么，那我手上的康乃馨呢？花语是什么？”
田枣想了想：“应该就是身体健康吧……梁予鲸，你吃醋啊？我给周雪送花你吃醋啊？”
梁予鲸别过脸：“没有。”
田枣一脸得意：“明明就有……以后我送你花啦，不要吃醋～～我就送你这个星辰花，好不好？勿忘我，永恒的爱～～”
梁予鲸抿唇，扭捏着嗯了一声，两人接着继续朝着医院走去。
——
“生日快乐，梁予鲸。”田枣的声音把梁予鲸从回忆拉到现实。
她垂眸看着这束紫色的星辰花，并没有立刻接过去，反而目光转移到田枣的脸上。
田枣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对她笑笑，眼睛或许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亮晶晶的。
“你……怎么买到的？”梁予鲸开口问。
“就是去花店买的呀。”田枣说得很轻松，但她却是骑着小电驴把整个青里县的花店都跑了个遍，才找到的。
梁予鲸抿唇，她之前路过附近的花店时，并没有看到星辰花，老板甚至都没听说过。
“如果没买到，那你会怎么办？”梁予鲸问她。
田枣眨眨眼，“可是我买到了呀！既然买到了为什么还要想另一个结果呢？”
梁予鲸愣住不说话，田枣却心里忐忑起来：“我们现在是陌生人，所以我不能送太珍贵的礼物，但是我又想送得有意义一些，想来想去就这个最好了。”
“梁予鲸，你……收下好不好？也不值多少钱，你不用有负担！”
她见梁予鲸还是没有动静，心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嘛，是不同的一天，就算是陌生人知道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也会说一句生日快乐的呀……”
“你怎么下雨了也不打伞？”
田枣愣住，她以为自己听岔了，但又好像没听错，她也不敢让梁予鲸再说一遍。
于是小声道：“出门的时候没想到雨这么大嘛，而且骑着车也不方便。”
“大雨天骑车，你也是想得出来。”梁予鲸没忍住道，“就那么想做一个在大雨中奔跑的少女？还是嫌活得太久？”
田枣愣了一下，笑着道：“当然不是，我以后下雨天一定不会骑车了。”
梁予鲸抿唇，“你笑什么？”
田枣收回笑容，小心翼翼道：“没什么。”
她高兴是梁予鲸居然凶她了，但话语里却带着关心，这让她很高兴。
“只要你收下礼物，那我淋雨也没关系的！但是……你如果不收下，我就白淋雨了。”
梁予鲸：“所以你是在道德绑架我？”
田枣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随口说的。无论你收不收，我都心甘情愿。”
梁予鲸一把拉过星辰花，对上田枣期待的目光，淡淡开口道：“我是为了……不落下把柄，免得周雪说我。”
田枣点点头：“不会的，但你收下就最好了。”她抬眼看着梁予鲸，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轻轻吸了吸鼻子，“我买花过来晚了些，你吃晚饭了吗？你要是没吃的话……”
“吃了。”梁予鲸打断她的话，没吃也要说吃了。
“哦哦……”田枣尴尬地摸摸鼻子，一直站在楼道处还是有些冷的，更何况她还淋了雨，于是她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梁予鲸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田枣等了两秒，没等到那声再见，但也不气馁，挥挥手：“生日快乐，我走啦～”
说完，她就转身下楼。
梁予鲸还是没有动，直到田枣下楼已经走到转角快要看不见，她轻声开口：“你要不要上来……擦擦脸？”
如果田枣没有听到，那她也没有办法。
毕竟开这个口已经耗尽了她巨大的勇气了，内心也做了无数的挣扎和纠结。
过了两秒，田枣噔噔蹬地上楼，“要要要！”
她过于激动，差点还摔了一跤，然后笑嘻嘻地看着梁予鲸：“梁予鲸，你是在邀请我对不对？”
梁予鲸没回答转头去开门：“陌生人对我说生日快乐，我也会说一声谢谢的。”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田枣。
田枣点头：“对对对，我也只是……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间什么的，洗洗……热水手。”
她跟着梁予鲸进去，接着又尴尬地站在门口。
下一秒，梁予鲸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拿出一双拖鞋给她：“换了进来。”
“可是……我的袜子也湿了，会把你的拖鞋弄脏的。”田枣捏着拳，决定要放弃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我还是回家好了。”
梁予鲸看了她一眼，“这双拖鞋脏了就丢了。”
田枣咬唇，小心翼翼地把鞋脱了，湿掉的袜子放在鞋子里，从包里拿纸巾把脚擦干，才穿进柔软的拖鞋里。
“脏了也不用丢，我回去给你洗干净，再送过来。”
这样就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多好。
梁予鲸把她那些小心思全部纳入眼底，开口道：“浴室里有洗脸巾，你可以拿来擦脸，吹风机也在里面，你可以把头发吹干。”
田枣又惊又喜，点着头小心翼翼跟着梁予鲸走去浴室，一转头，梁予鲸已经帮她把门关上了。
田枣对着门外的梁予鲸喊了一声：“谢谢你呀，梁予鲸。”
门外的梁予鲸听着她的话，内心又出现了两种声音。
一种在说，不应该让她进来的。你不是已经决定了要和她断得干干净净吗？现在让她进来做什么，剪不断理还乱。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田枣已经很可怜了，淋了一天的雨给你买花，不应该这么绝情的。
她的目光看向门外田枣湿透的鞋还有那件外套，接着转身去了卧室。
梁予鲸手里拿着一塔衣服出来，敲了敲浴室的门，田枣立刻就开了。
小脸擦干净了，头发却还是湿的。她里面穿的是一件针织衫，湿了一半，牛仔裤看起来也是半深半浅。
“我……我马上吹头发了，很快的！”田枣以为梁予鲸是来催她的，赶紧说。
“你不用急。”梁予鲸说，“洗个热水澡再出来吧，这些衣服先借给你穿。”
田枣愣住，还没反应过来，梁予鲸就把衣服塞到了她的怀里，门再次关上。
“半小时够吗？”
田枣回神，“够！我很快的！”
“洗护产品都在架子上，柜子里有干净的浴巾和……一次性内裤。”
“知道了。”
田枣回答得乖巧，感觉梁予鲸已经不在门口了，她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刚刚塞到怀里的衣服。灰色的卫衣和运动裤，简单的款式，闻起来是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残留的清香。
她把衣服整整齐齐地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换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再打开花洒，热水浇在身上，暖呼呼的。
田枣兴奋极了，这是梁予鲸的洗发水、梁予鲸的护发素、梁予鲸的沐浴露！要是这里有个浴缸，她估计能在里面泡一晚上！
今天还是梁予鲸的生日吗？
她感觉过生日的是她自己。
梁予鲸对她可太好了。
田枣心里默默感叹，她们都已经是陌生人的关系了，还对她这么好……想到这，田枣摸了摸嘴唇，被梁予鲸咬破皮的地方好的差不多了，但那种触感却烙在了上面似的。
酥酥麻麻的，还有一些疼痛……
如果多来点这种痛，能让梁予鲸和她的距离缩短一些，那她也蛮愿意的。
梁予鲸坐在客厅，闭着眼小憩，但其实她的手指不停地敲着手机背面，看得出心情并不太平静。
直到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概五分钟，田枣这才轻轻打开浴室门，“梁予鲸，你还在吗？”
梁予鲸慢悠悠走过去，见她已经换上了衣服，只是头发还是湿湿的：“这是我家，我不在这能在哪？”
“也是。”田枣笑了笑，“那我继续吹头发了，你要用浴室吗？”
“不用，你吹吧。”这次梁予鲸没让她关门了，就这样听着田枣吹头发，几分钟后安静下来。
田枣一走出浴室，就满嘴的感谢：“我弄好了，今天谢谢你，要不是你好心收留我洗澡，还给我暖和的衣服穿，我一定会感冒的！梁予鲸你最好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浴室里吃了糖，所以无论是语调还是说出的话，还有她走过来的时候，头发上散发的香气，都让梁予鲸感到一丝甜味。
但是梁予鲸清楚，浴室里没有糖果，田枣用的洗发水也是她随便买的，没什么甜味。
“我只是……避免你回去后感冒，然后赖上我。”她语气和田枣完全相反，冷冰冰的，“这样才真是要纠缠不清了。”
田枣笑着看她：“有道理，梁予鲸你真聪明。不过我要是感冒了，才不会赖上你，我一定会好了再找你。”
梁予鲸的心空了一拍，抬眼看她，“你难道不觉得，趁着这种时候赖上我、让我……心软会更好吗？”
是的，她心里早有了答案，如果田枣真这么做了，她一定会心软的。
田枣摇摇头：“当然不会呀，我怎么会让你担心呢？”
梁予鲸看着她的脸，洗得白净，头发吹干后扎了个丸子头，穿着她的卫衣，就像回到了以前……
她想起来了，田枣以前也是这样的。手磕了碰了都会跟她撒娇，要她揉一揉吹一吹，就像十分金贵的大小姐。
可是真的哪里不舒服生病了，她一定会藏得好好的，什么和周雪出去吃饭了，要去和室友唱歌啊……总之能遮掩过去就算了。
“梁予鲸，你发什么呆呀？”田枣坐在了她的旁边，整个人像个丸子一样，活泼乱动：“我不会感冒的，我身体好着呢！”
梁予鲸回神，点点头，再次看向她穿的那件卫衣，突然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你……没穿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