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从昏沉中抓住那一丝清明,睫毛抖动,凝固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开始流动,他急促的呼吸着,嘴里发出嘶哑而痛苦的呻吟。
“靠……”
意识从梦境抽离,他艰难的从卷成一团的被子里抽出右手……
尖锐的刺痛从潮湿的纱布下蔓延至全身,他把手举起来慢慢的等待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痛感回落。
脑海中残留着模糊却熟悉的片段——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到老妈离开青麓山墓园的样子了。
她穿着送他去医院那晚的睡衣逆光站在病床前,慢条斯理的往注射瓶里倒进一包白色药粉,盖上胶皮盖,在手里轻轻晃动几下便扶着输液架重新挂了上去。
“妈妈等你。”
她俯身吻了白逸青的额头,然后毫不留恋的离开病房。
白逸青心下大骇,想喊她回来却发不出声音,想起身,发现手背扎满了注射器的针头,不合常理的把他钉在那里动弹不得……
他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可他却无能为力。
白逸青喉结滑动,半晌后,眼睛睁开一条缝。
黑暗中那只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缓缓的坐起身来,打开灯,看到纱布被血水合着药膏浸透,被子也染上了一块污迹。
他把被子堆到一边,下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耳边回响着那句温柔的“约定”,是他听力受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真实的声音,同时梦里没有来得及出现的场景,补偿似的一闪而过——
窗口的影子快速掉落,明明不过0。1秒的时间,他却仿佛看到一双期待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可命运让他成了背叛者。
伤口沾了水,白逸青干脆揭下纱布把手冲洗干净,又用棉签薄薄的涂了一层药。
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
手机上有一条老爸发来的微信消息,说元旦回阳城,想去看他。
白逸青看着那条消息愣了半天,然后嗤笑一声。
不过是中秋回了一条消息而已,近十年不敢回家的人,又有了勇气。
他从抽屉拿出那团鞋带,把自己的手腕绑在床头栏杆上,掀开被子趴下。
心里不断地盘算他爸回来后的剧情——
自己要怎么应对呢?
像很久以前一样将他拒之门外,或者避而不见让他期待落空。
再或者,房间里摆满妈妈的遗物……
想到那张脸上可能出现的痛苦表情,白逸青心尖倏的一疼。
他莫名慌了起来,不对,以前想到这些,明明会觉得很痛快啊……
天色破晓,淡青色的微光充斥整个房间,白逸青在疑惑中渐渐入眠。
陆野看着学生陆陆续续的走光了,白逸青还没下来。
他脸上漫起笑意,清早发去的消息一直没回,十有八九在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