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051
洛施只是看了一眼周聿礼就很快背过身去,而?周聿礼也在看到她脸上的?泪痕和泪湿的?眼睫之后,心疼地皱了眉。
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温热的?掌心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下安抚着?她,低声询问:“施施,你怎么哭了?”
她不说话,他?就继续耐着?性子哄着?,一遍遍地和她道?歉:“是我把你吵醒了?对不起,这几天是我不好,我和你道?歉。”
洛施一听到他?放柔的?话语,所有?潜藏在心底的?委屈立刻无处遁形,一直绷着?的?情绪也在他?一声声安慰的?话语中溃不成军。
她的?嘴唇颤了一下,眼泪又争前?恐后地眼眶里?滑落。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径直地砸在了他?的?心湖里?,泛起层层的?涟漪。
她低下头靠在他?的?胸前?无声哭泣着?,眼泪在他?的?上衣一点点晕染开来。
周聿礼的?声音里?还藏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疲倦,继续同她解释说:“那天是我没控制好情绪,是我太?凶了。我回港岛的?原因也发消息跟施施解释了,你不高兴可以骂我,但是别哭好不好?”
她哭得让他?心快碎了。
强烈的?自责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下了飞机直奔公寓,在轻手轻脚打开房门,看到她蜷缩在床沿睡着?的?脸颊时,他?终于明白心里?空落落的?是为什么。
只有?看见她的?脸、只有?她在身边,他?才会觉得安心,会觉得内心的?空白被一点点幸福填满。
至于别的?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什么青梅竹马,她连夜赶回巴黎来见他?就已经足够。
周聿礼敛下眼底的?情绪,伸出手相替她擦掉眼泪。
然而?下一秒,洛施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轻轻别开了脸,声音有?些脆弱地说:“我想睡觉了。”
洛施从?他?的?怀中退出来,抬手默默地擦掉了眼泪,又一声不吭地将他?的?黑色风衣挂在了衣架后才躺回了床上。
卧室里?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周聿礼逆着?光站着?,轮廓分明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半晌蜷了一下指尖才缓慢地收回。
他?站在原地看着?她看了很久。
就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围墙,在他?们之间隔起。
周聿礼很快也躺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她,像以往一样把她抱进怀里?,低声说了一句:“施施,别推开我。”
良久,洛施很轻地叫他?:“……周聿礼。”
“嗯。”
洛施开口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周聿礼垂下眼睫,可两人?心中所想却不同频,他?把她拥得更?紧,哑声说:“施施,有?些事不跟你说,是因为我不想你有?负担。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周聿礼把头埋进洛施的?脖颈处。
洛施眨了眨眼,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在枕面上,晕染开一滩痕迹。
在微弱的?光亮里?,洛施看到自己手掌侧那处被烫伤的?地方,原本只是不起眼的?一道?红色斑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凸起冒出了水泡。
就像他?们的?关系一样,突然的?危机让这段感情中的?问题一点点冒出来,虽然还没有?戳破,却已经岌岌可危。
如果不小心呵护,伤口就会破裂,疼痛。
洛施没有?回答周聿礼的?话,他?也没有?强求,只是静静抱着?她,最后才又问了一句:“蒋洄跟我说了,那座城堡塌了也没关系,零件都还在,我们再找个时间一起拼好,把它恢复原状好不好?”
洛施听着?他?略带着?恳求意?味的?话语,矜贵如他?,也会低下头只为了哄好她。她鼻尖泛酸,很轻地“嗯”了一声,任由他?把她抱得更?紧-
第二天起床后,周聿礼一大早就去了公司处理?紧要?事务,他?最近去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高,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就变得更?少。
洛施走到岛台时看到了烤好的?三?明治和倒好的?牛奶,粉色便签就贴在牛奶盒上,他?的?字迹一如往昔的?隽逸——
【要?去公司处理?一些事,醒来后把牛奶热一下再喝,我爱你】
周聿礼甚至在“我爱你”三?个字后,画了一个略有?些别扭的?笑脸和爱心符号。
洛施撕下那张便签,看着?那个熟悉笑脸符号,思绪恍惚回到了她第一次闯进他?公寓的?那天,他?发着?烧,看起来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而?她看到他?冰箱空空,把自己大半的?食材都给了他?,还送了一瓶老干妈。那时候,她在便利贴上也画了一个这样的?笑脸。
洛施将便利贴贴在桌面上,唇边不由自主地漾起一个很暖的笑。
吃完早餐之后,洛施收拾好桌子,又打开柜子把她收拾在袋子里?的?积木零件和残存的城堡底座拿了出来,她坐在地毯上把东西都摆开,开始照着?图纸拼。
她打算先把那些鲜花零件拼起来,她神情专注地拼着?,时间一点点流逝,突然她停了一下动作,开始在那堆零件里?着?急地翻找着?。
是她发现少了两枚鲜花零件。
她先是坐在地上愣了会儿神,很快又迅速把家里快速找了一遍,地毯也掀开看,甚至还趴下去看沙发底下有?没有?。
客厅就这么大,但是无论她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这最后缺失的两枚零件,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是少了这两枚零件,城堡就不完整。
洛施着?急地下意?识拿出手机打开了和周聿礼的?聊天框,一行?字都已经打了出来,她又突然停顿住,又一个个删掉。
她发现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开始下意?识地求助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他?的??
他?今天在忙,这一点小事没必要?打扰他?,她自己也可以做好。
洛施很快去卧室换了衣服出门,走出公寓之后,带着?冷意?的?风打在她瓷白的?脸上,她突然心绪清晰了许多——她不想和他?吵架,也不想冷战,她想和他?一起拼好他?们的?城堡。
她打了一辆车直奔百货,去到了专卖店,却被告知这款积木城堡是节日限定款,早就已经售罄,鲜花也是附加包零件,没有?单独售卖的?。
洛施抱着?最后一点的?希望,有?些急切地问:“那可以从?别的?门店调货吗?我可以在这里?等的?!麻烦你了,谢谢。”
店员看出她的?着?急,无奈地对她笑笑,安慰她:“抱歉,真的?没有?。或许你可以看看我们店里?最近的?新品?比如这个维多利亚时期造型的?植物园……”
听着?店员认真细心的?介绍,洛施很快沮丧地摇摇头,低声说:“不用了,谢谢你。”
她不要?别的?,她只想修好和周聿礼一起拼的?这座城堡。
……
从?百货出来,洛施才发现又下雨了。
阴雨绵绵的?天气就像是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她迟钝地发现因为出门太?急她连围巾都忘了围,更?别说伞了。
她只好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暂时避避雨。
洛施在靠窗的?位置刚坐下,点了一杯热巧,又去低头翻找包里?的?纸巾。
此时,面前?的?座椅忽然被拉开了,有?人?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伸手递了一张纸巾过来。
洛施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的?纸巾,愣愣地抬起脸来,又看到了那张充满侵略性的?脸。
关峋在她面前?坐下,唇边弯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整个人?透着?一股高高在上和散漫不羁。
洛施并没有?接过那张纸巾。
关峋也丝毫不在意?,直接将纸巾塞进她手里?,“擦擦吧,你的?肩膀都淋湿了。”
“……”
关峋扫视了一眼四周,“怎么自己一个人?,周聿礼呢?”
洛施有?些不自在地将他?的?纸巾放在一边,翻出自己的?纸巾随意?擦了擦,“他?在忙。”
关峋如鹰隼一般的?黑眸盯着?她,语气也耐人?寻味:“忙?有?什么事比女朋友还重要??忙着?回港岛结婚啊?”
洛施很快皱了下眉,“你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关峋没想到她会突然认真地看过来,很快玩味地笑了一下,眼神在洛施的?脸上巡视。
洛施很快就十分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关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懒散地敲了一下,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怕我?”
洛施凝着?眉,只觉得浑身不适,迅速站起身准备离开。
关峋慢悠悠地叫住她:“走得这么着?急,你就不想知道?他?这次回港城见了谁吗?”
洛施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往往只要?这句话说出口,就代表已经勾起了兴趣。
关峋实?在不觉得拿捏这样的?一个小女生是什么难事,他?很快弯起唇:“你在怕什么,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周聿礼的?朋友,坐下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关峋看了一眼窗外,又看向洛施空空如也的?手,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外面的?雨下大了,你带伞了吗?想淋成落汤鸡?”
洛施看了眼窗外的?雨势,站在原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找了一个离关峋很远的?桌子坐下。
关峋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她,走过来干脆利落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看看,这是你亲爱的?男朋友吗?”
洛施不想看,可那张照片已经闯入她的?视线。
照片里?,周聿礼和年轻女人?站在一处,照片是从?周聿礼的?身后拍的?,看不见他?的?表情,唯独看见了那个女人?脸上温和婉约的?笑。
这张脸,她并不陌生。是那一次在法餐厅里?和周聿礼坐在一起的?女人?,也是在那天早晨,打电话过来的?女人?。
——那位“文小姐”。
洛施又想到昨晚那件风衣上的?陌生香水味,脸色还是细微地变了一下,她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洛施调节了下呼吸,一言不发地把他?的?手机推到一边。
关峋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开口说:“文沛珊,剑桥毕业的?高才生,她父亲是港岛的?船运大亨,和周家门当户对。”
“周聿礼身边那个助理?叫什么?蒋……蒋辉还是蒋洄?几个月前?他?从?巴黎回港岛,拍下了一枚价值破亿的?粉钻。”关峋思考了一会儿,佯装好奇地问,“那时候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不会是送你的?吧?”
“不对,我应该换一种问法。”关峋在她面前?再次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洛小姐,你见过这枚粉钻吗?”
“……”
“怎么不说话了?”
关峋看到洛施的?脸色,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对唔住,实?在是有?些搞笑,我就话,周聿礼几时也变成大情种了?”
洛施的?手渐渐收紧,“你的?职业是私家侦探吗?偷拍他?,你怎么这么阴暗?”
“……”关峋唇边的?笑意?忽然凝固住,似是没想到这样看起来怯生生的?女孩也会反击。
虽然她的?话毫无攻击力,倒像是软绵绵地挠了他?一下。
很快,关峋不怒反笑,眼底也浮上些许别样的?情绪,爽快地承认:“没错,我就是阴暗。因为我看不得他?幸福,他?凭什么?你一定认识许廷深吧,可我告诉你,小时候我和他?才是玩得最好的?那个兄弟。”
“所以呢?”
“他?是不是没和你说起过他?在MIT时候的?事情?”关峋盯着?洛施的?眼睛,像是挑衅一样开口,“我和他?一起读的?MIT,认识了一个混血女孩,她很可爱,也很讨人?喜欢,每天都跟着?我们一起。无论是穿衣风格还是长相类型,你都和她挺像的?。坦白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也有?些恍惚了。”
“我得知周聿礼拍拖之后还很好奇,怎么我妹妹追了他?那么久都追不到。”关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直到我来了巴黎,在看到你之后,一切都明了。”
洛施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思绪乱成一团,“你在含沙射影什么?”
“我有?没有?在含沙射影,你回去问问周聿礼就知道?了。”关峋看着?她却像是透过她看某个人?,“你今天回去就问问他?,他?睡觉的?时候会不会梦到她?他?凭什么就这么问心无愧地开始新恋情?”
听到“新恋情”那三?个字,洛施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她站起身,捏紧包包上的?链条,“我会问他?的?,至于你——”
关峋慵懒地往后靠在座椅上,眼神落在她泛白的?指尖上,满意?地勾了下唇,看向她:“至于我什么,继续说啊。”
“一个大男人?,挑拨离间真是挺没品的?!”
关峋愣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又僵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你没品!”洛施倔强地看向她,“你编的?故事很精彩,但是我知道?我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你别故弄玄虚了!”
像是被戳到某个痛处,关峋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真正的?模样。
他?倏然站起身来,椅子也在地面上摩擦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关峋冷笑一声攥住洛施的?手腕质问道?:“你是不是脑入水?我认识他?比你更?久,他?骨子里?到底是什么德行?你知道??”
陌生的?黑檀木沉香的?味道?将洛施包围,她瞬间方寸大乱,着?急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扯回来,“别碰我!你放开我!”
关峋彻底没了伪装的?意?思,嘲讽地看着?洛施,“知道?为什么他?都不把这些事告诉你吗?”
关峋又嗤笑着?补充了一句——
“是因为在他?的?心里?,你根本就轻如鸿毛,薄如纸屑。”
最后,关峋居高临下地睨着?洛施今天简单的?穿着?打扮,笑了一声:“别傻了,你以为他?这种人?真的?会陪你玩过家家游戏?你在地铁挤破头,而?他?每年光是维护私人?飞机的?费用都高达上亿。”
从?操作间出来的?店员注意?到这里?的?异样,迅速走过来,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关峋,询问洛施:“小姐?需要?帮助吗?”
“帮我报警,谢谢!”
关峋听到后冷笑一声,不冷不淡地扫了一眼那个女店员,“她没事……”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大的?枪声响起,咖啡厅的?玻璃被瞬间击碎。
洛施下意?识地循声看向窗外——
街道?上一片动乱,有?尖叫声此即彼伏地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枪。响,原本还惬意?地坐在室外喝着?咖啡的?人?们瞬间惊叫着?乱成一团。
洛施也在看清眼前?的?场景之后也一下子变得脸色惨白。
有?人?捂着?流血的?肩膀慌不择路地朝他?们的?方向奔逃过来,而?那人?身后正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持。枪嫌疑犯。
洛施看着?那个人?吓得瘫软在地上,而?黑衣人?很快注意?到他?们,持枪抬手就对准了关峋的?脑后。
千钧一发之际,洛施伸手拉了一下关峋-
洛施魂不守舍地坐在医院廊内的?长椅上,咖啡店女店员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着?说道?:“没事的?别害怕,嫌犯已经被制服了。”
洛施勉强地点点头,仍心有?余悸。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拉了我们,我可能已经中枪了。”女店员感激地看着?洛施,“你是个好人?。”
接着?女警察走过来和她们例行?询问,看到洛施苍白虚无的?脸色,给了她们一人?一颗水果软糖,又贴心地安抚了她几句才离开。
这时,换药室的?门被用力推开,关峋包扎好伤口之后面色凌厉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大步地走到洛施身边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这女人?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老子自己不会躲吗你拉我干什么?嫌命太?长了想死是不是——”
洛施恍若未闻一般,只是抬眼看向关峋。
关峋的?骂声在看到洛施脸上未干的?泪痕之后突然戛然而?止,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仍觉得荒唐和愤怒。
刚才在咖啡厅里?面对突如其来的?歹徒,他?很快回过神来,他?练了好多年的?格斗术,踢掉歹徒手中的?枪械,和歹徒搏斗了一番后很快将其制服,那把枪也被踢了好几米远。
他?不明白,这种情况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为什么会拉他??
他?甚至还刚嘲讽完她。
洛施抬眼看向他?,“你才想死。”
关峋危险地眯起双眼,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想死,没听见吗?”她冷冷扫了一眼关峋,“我不是救你,只是因为你恰好挡在我面前?,我不想看到脑袋开花的?样子。”
女店员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觉得气氛实?在是有?些剑拔弩张。
她连忙出声试图调解氛围,用英文对面前?这个一脸凶相又桀骜的?男人?说:“请你绅士些,她救了你,你不应该是这个态度。”
关峋很快冷笑着?继续用中文回了一句:“闭嘴!这有?你什么事吗?”
“……”女店员听不懂,但是直觉关峋是在骂她。
洛施拉住女店员的?手说:“不用理?他?。”
女警察又出现对她们说没事可以先走了。
洛施和女店员一起走到医院门口,外面还在下雨,女店员撑起伞看向洛施,“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你自己可以吗?”
洛施点了下头,“可以的?。”
女店员走了两步路又折返回来拥抱了她,“谢谢你,等恢复营业之后,如果你还来的?话,我请你喝一年的?咖啡。”
洛施点点头说好。
就在洛施想拿出手机发消息的?时候,关峋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在她身后凉凉地出声问:“别着?急走啊。”
洛施的?耐心彻底被耗尽,“你到底想怎么样?”
关峋走到她身边,一支涂抹式的?药膏被丢进她手里?,是一支烫伤药。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的?手都什么样了,怎么,周聿礼买不起烫伤药?”
洛施真的?有?些无语凝噎,她觉得再多和关峋多说两句话就要?爆炸了。她直接把烫伤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冷淡地说:“我不需要?。”
关峋看到她生气的?样子很快笑出声,颇为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还有?点脾气。”
可惜,他?最喜欢干的?就是强迫人?这件事了。
关峋又俯下身看向她的?倔强的?眼,“不过我难得好心一次,你怎么不领情?还是说,你想让周聿礼知道?你在咖啡厅舍命救了我这件事?”
洛施闻声定住,转头看向他?:“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是不久前?好心通知了一下你的?男朋友,让他?来接你而?已。现在估计也快到了。”关峋掀了下眼皮,“你说像他?这样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千般爱护的?小女友竟然愿意?不顾一切救另外一个男人?,心里?真的?可以做到毫无芥蒂吗?”
洛施瞪大了眼睛,“你好无耻!”
“谢谢夸奖。”关峋欣然接受,“——还有?,我叫关峋,嶙峋的?峋,下次可以叫,我不介意?你直呼我的?名字。”
洛施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只觉得倒霉,为什么出门一趟会碰上这么个疯子?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刻,雨幕中突然有?闪光灯亮起。
黑色劳斯莱斯幻影穿过雨幕停在路边,车窗一点点降下,洛施循声转过头望去,对上了周聿礼那双夹杂着?冷意?的?双眸。
关峋吹了个口哨,悠哉悠哉地开口提醒她:“你的?男朋友,好像生气了。”
而?洛施在看到周聿礼面无表情的?脸之后,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
周聿礼下了车,他?今天穿着?黑色西装,西裤笔挺衬得双腿修长,黑色手工皮鞋踩入地面上浅浅的?水坑里?,泛起微小的?涟漪。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黑伞的?伞柄走入雨幕,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和往常无异,“施施,过来。”
洛施还未动,关峋就已经直起身先一步走上前?,他?挑衅地看向周聿礼,低声说了一句:“这次真要?谢谢你的?女朋友了,要?不是她救了我,我的?手臂就废了。先走了,好兄弟。”
而?周聿礼也在听完这一句话之后,脸上的?神色彻底浸入了冰雪之中。
第52章052
洛施被周聿礼牵着坐到后座上,周聿礼替她关上了车门,他没有?第一时间?上车,而是撑着伞在雨中背对着她静静孤立了许久。
洛施两只手?无措地?揪在一起,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明白事?态好?像变得有?些严重。
今天开车的是蒋洄,他没有?出声,而是面色复杂地?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洛施一眼。
片刻后,周聿礼没有?和洛施一起坐在后座,径直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他略带着疲倦开口吩咐:“……蒋洄,开车。”
车子停在公寓地?库,两人又一路无言地?坐着电梯上楼。
在门刚关上的那?一刹那?,洛施被周聿礼攥着手?腕猛地?一把拉进了怀里。铺天盖地?的吻就这么汹涌强势地?落了下来,他把她按在门板上发泄似的深吻着。
他们紧紧地?十指相扣,就好?像末日里最后的狂欢。
直到淡淡的铁锈味在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
“解释。”周聿礼看似平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却无端的让她感到冷,“洛施,我需要一个解释。”
屋里没开灯,洛施看到周聿礼的脸隐匿在昏暗的光影中,他的呼吸急促,眼里的愠色就快要藏不住。
他凝视着她,沉沉出声:“洛施,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涉险吗?”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他很快打断她的话,依旧克制着情绪说:“洛施,别和我说对不起,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
可?此时,除了对不起,洛施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在经历过?这样的惊吓之?后,她的耳边犹如还回荡着一声声骇人枪响,那?种感觉和电视剧里看的不一样,只有?切身体会过?才能懂。
“今天怎么出门了没告诉我?”周聿礼语气平缓却有?失控的征兆,“你知道我在公司听到那?条突发新闻报道的时候,还有?看到关峋发的消息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且我没事?的,你看,我真的没事?。”洛施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笨拙地?安抚着他此刻焦躁的情绪。
周聿礼听后却倏然沉沉地?笑了一下:“……不想让我担心?”
“你知道吗?就算在工作我也在想你,想你吃早餐了吗?有?没有?乖乖热牛奶喝?也怕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会无聊。”周聿礼松开了她的手?,颓然地?后退了一步,“之?前?你说我每次去?公司你都会很想我,所以我也想抓紧处理完就回家陪你。”
“你知道吗,因为担心你,我连拿钥匙的手?都在抖,最后不得不叫了蒋洄一起。”
他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心急如焚的滋味。
“看到关峋的消息之?后我并没有?生气,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只是一路上都在想,要是你出事?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周聿礼隐忍着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决堤,一向平静冷淡的声线也变得颤抖。
他的眼眶也悄然红了,握住她的手?反问她:“你呢?我们不是说好?了,一个人出门要跟我说一声,因为我会担心。”
洛施突然脸色变得苍白,那?处烫伤的小伤口疼到说不出话来,她无力地?推了一下他,低声说:“你先放开我,我……”
周聿礼对此浑然不觉,攥住她的手?在不可?遏制地?颤抖,一字一句地?问:“乖,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洛施只好?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东西,拢在手?心里呈给他看,哽咽着说:“我今天出门,是我在家里拼积木城堡,但是有?零件少了我怎么都找不到……”
洛施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断断续续地?泣不成声:“所以,我想出去?买,我想拼好?它……”
周聿礼看着躺在她手?心里的积木零件,“因为这个?”
洛施很轻地?点了下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只是想等你回家,我们再?……”
周聿礼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俯下身握住她的肩膀,“我说了,城堡我们可?以找时间?再?拼好?,对不对?我在乎的不是这座城堡,我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你的安全!而且我答应你的事?,有?哪一件没有?做到过?吗?”
“……”洛施被他一句句质问到浑身发冷,可?她明明想要的是他的安慰,是他的拥抱,近些日子累积在一块的委屈也如火山一样喷发。
看到她又垂下眼睫一句话都不说,周聿礼惨白地?笑了一声,眼眸中带着浓浓的难过与自嘲:“你遇到关峋,怎么也不给我发消息,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情侣之间要坦诚吗?”
听到这,洛施含着泪仰起脸看向他,颤声反问着:“——那你呢?你对我就有?多坦诚吗?你回港岛做了什么,你告诉我了吗?回来之后你就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第二天你就去?公司忙,你又问过我什么呢?!”
洛施哭着甩开了周聿礼的手?。
周聿礼也才在此刻将目光落在她手上烫伤的伤口上,喉结上下滚动着,晦涩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
“是我回到巴黎,你不在我身边,我想自?己煮番茄意?面吃不小心被烫到的。可?是你到现在才发现。”洛施的泪水也在此刻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周聿礼,你说我为什么这么没用?没有?你我就真的什么都做不好?吗?”
周聿礼看着她那?处伤口,自?责到了极点,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团散不开的乌云之?下。
很快,他又听见她很轻地?补充了一句:“我不信。”
她不信,她离开他就什么都不能做好?。
在洛施转身要走的那?一瞬间?,周聿礼颓然地?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你要去?哪?”
“我要回——”可?话刚说出口,洛施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搬到这里来了,她的公寓也退租了。
除了这里,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洛施很轻地?皱了下眉,擦了下眼泪,倔强地?说:“周聿礼,我是成年?人了,我有?人身自?由,我要去?哪与?你无关,放开我!”
“宝贝别闹,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周聿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调节自?己的情绪,“外面在下雨,你要去?哪?”
“那?就在这里谈。”洛施突然平静下来,“其实?你对我真的很好?,我知道你把最好?的都给我了,可?是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我需要的是这些吗?我也回馈不了你同等价值的东西。”
周聿礼紧皱着眉,很快回答:“我的付出不是要你回报。”
“那?你要什么呢?我能给你什么。”
“我只要你这个人,你的心,你的爱!”周聿礼疲惫地?出声,“为什么你还在问我这种问题?从始至终,我爱的只是你,单纯的爱你你看不出来吗?我也只是想要把你喜欢的都买来给你,这样我也有??错吗?”
“你没错。”
他不解地?看向她:“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流水一样地?在我身上花钱!我知道,我这么说是有?些矫情了,但是我在收到你送的那?些天价礼物之?后,高兴之?余只剩下满满的压力。”
“……”
“我也不想跟你吵架的。”洛施再?次开口,“我嘴很笨,也吵不过?你。但是我想告诉你,就算别人跟我说了再?多挑拨离间?的话,我也依旧会相信你,因为我很清楚我爱的人是什么样的。”
洛施看向他,“关于坦诚,你也说有?什么话都不要憋在心里,那?我现在问你,你回答我。”
“好?。”
——“文?沛珊是你的未婚妻吗?”
——“不是。”
——“你有?个哥哥,是吗?”
——“……是。”
——“听说你买了一枚粉钻戒指,是要给我的对吗?”
——“……是,只有?你。”
——“你爱我。”
——“我爱你。”
——“你妈妈不喜欢我,对吗?”
周聿礼猛地?抬眼看向洛施,一时间?哑然说不出话来。
洛施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她很扬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好?吧,我还是会有?一点点难过?的,你妈妈不会接纳我的,对不对?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真的可?以走下去?吗?”
“我们恋爱与?她无关,她也干涉不了我的决定。”周聿礼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只要我们相爱不就够了吗?以后我们可?以去?你喜欢的城市定居,我从没有?说过?我要回港岛。”
洛施勉强地?笑了下,她摇摇头,“这不对。”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和你妈妈的关系紧张,我不想让你为难。你妈妈说的没错,我的确没办法处理好?那?些人际关系,你需要的不是我这样的妻子。”
“你看到她的消息了。”
“嗯。”
周聿礼有?些无措地?垂下头,语气低到了尘埃里:“我的决定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我也从未动摇过?。施施,你相信我,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些事?。”
“我知道,我也一直很相信你,是我自?己有?点没信心了。”洛施看到他颓然又隐忍的表情,挣扎了很久才狠下心说,“我觉得我需要静静,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再?——”
周聿礼看着她,眼底像是在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紧握着的拳也泛白。
然而,她的手?才堪堪碰到门把手?,话甚至还没说完就被周聿礼弯下腰一把扛在肩上进了卧室。
她被他扔在柔软的大床上,她惊慌失措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周聿礼双臂撑在她的两侧,垂眼冷漠地?看着她,“施施,我耐心有?限,别再?说什么分开这种话刺激我,你不是也见过?吗?在我们恋爱之?前?,我本来就是个脾气很差的人。”
话音刚落,他的吻就骤然如疾风暴雨一般落下,不似往日那?般克制温柔,反倒像是撕开最后的那?一层体面,隐忍到了极限开始爆发的休眠火山。
洛施没想到会看到他如此痴狂的样子,拼命挣扎推拒着他,然而这一切却激发了火山喷发的速度,岩浆顷刻之?间?就可?以将那?些残存的理智融化。
洛施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Angrys。e。x,让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更雪上加霜。可?她与?他之?间?力量悬殊,压根就挣脱不了。
洛施喊着:“周聿礼,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我疯了!”周聿礼怒极反笑,“因为我他妈就是疯了,才会被你像个傻子一样气得团团转!你之?前?说是我拿捏你,洛施,你到底有?没有?心!睁开眼看清楚到底是谁拿捏谁?”
洛施尖叫着:“我不要!你放开我!”
“我不放。”周聿礼就像是挣破牢笼的困兽,“看我发疯,你满意?了吗?”
洛施的两只手?腕也被他轻而易举地?只手?掌控住,她颤抖着声音问:“你别这样对我,你冷静点好?不好??我害怕……”
他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心软心疼。
她不情愿的声响很快被他的吻给湮没,只剩下细微的呜咽声,他的舌长驱直入,吻到她舌根都开始发麻也不曾离开过?她的唇。
这个含着怒意?和疯狂的吻持续了整整五分钟,他才倏然松开了她的手?,洛施狼狈不堪地?看着他,无声地?流着泪。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周聿礼就这么看着她看了很久,看到她的眼泪,他眼神里的光也一点点暗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扯掉脖子上的黑色领带,哑声留下一句:“放心,你不愿意?,我不会做。”
就在他即将翻身离开之?际,洛施看到他眼神里的痛楚,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敛下眼底悲戚的眸色微微抬起头吻了上去?。
周聿礼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就反应过?来更用力地?回吻住她。
他直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单手?托着她,那?些暗色瞬间?被她撩拨起,哑着说:“你别后悔,这次我真的不会再?放过?你。”
看到她默许,西装外套、衬衣、西裤、还有?她的衣物很快丢了一地?。
周聿礼抱着她走进浴室,单手?开了花洒,干湿分离的磨砂玻璃上很快印上洛施的手?印,她被周聿礼从后抱在怀里,听着他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
洛施也在反复又无止尽的浪潮里颤抖着,直到她浑身战栗,被他一次次送上顶端,他却很快又卷土重来。
“施施,我爱你。”他又拢住温香脂玉,完全失去?了最后的那?点理智,又侧过?她的脸与?她接吻,一点点含吮着她的唇。
良久,他又低声诱哄着她确认:“你爱我吗?”
洛施低声呜咽着:“……爱。”
“那?别吵架了,好?不好??”
洛施的眼泪与?淋浴的水融为一体,她听到他卑微到几近恳求的话语,差点忍不住再?次哭出声。
在他再?次抵上来之?前?,洛施说:“我想去?叶莺那?住几天,可?以吗?”
周聿礼停下动作,不理解地?看向她,眼底像是覆上一层霜雪,“为什么?”
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刚复燃的那?一点希冀也被突然熄灭。
他就说,为什么她难得的主动,却像是在做盛大的告别。
“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各自?冷静一段时间?。”洛施又说了一遍。
周聿礼听后倏地?冷笑一声:“你什么意?思?想离开我,还要跟我做。爱?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
周聿礼突然有?些后悔,他不该对她这么温柔的。他冷着脸,迅速抬手?关掉花洒,再?次抱着她走了出去?。
洛施此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被迫抬起了脸。
她从浴室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身前?的饱满在他的掌控下起伏着,双眸也像是盛满了一池春水,乌黑的湿发贴在雪白的脊背上。
周聿礼站在她的身后,漠然地?垂眼看着她,修长的指节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质问她:“你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在我们做到这种情况下,还能狠下心跟我说要分开的话的?嗯?”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再?次失控地?红了眼,肌理分明的手?臂上青筋凸显,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控着一切。
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欲,直白地?紧紧盯着镜子里的她,看着那?张无辜又充满破碎感的脸,在急促的一声短哼之?后,液体喷在她清瘦的蝴蝶骨下。
血液里的恶劣因子在横冲直撞,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弄坏了一只不听话的洋娃娃。
“你好?了吗?”洛施悲伤地?闭了闭眼,“好?了话,你先出去?,我要先冲洗一下。”
说完,洛施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再?次走到了花洒下。
……
半个小时后,洛施从卧室里推了一只行李箱走出来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深深低着头的周聿礼。
他闻声看过?来,哑声问:“你就一定要走吗?”
“嗯。”洛施垂下眼,眼睫簌簌颤抖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跟你相处了,我刚才已经给叶莺打了电话,她会在她家里等我过?去?。”
周聿礼知道此刻他再?强硬地?挽留,也许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于是在久久的沉默之?后,他做了一个他此生中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他缓慢地?站起身,说:“好?,我送你。”-
雨夜,大雨滂沱。
宛若黑武士一般的布加迪穿梭在雨幕之?中,雷声在轰隆作响,汹涌的雨打落在车窗上,就连马路边的树也被吹得不停摇晃,摇摇欲坠。
巴黎就像被笼罩在一团散不开的乌云之?下。
洛施的脸被雷电映亮,一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她也侧着脸看向车窗外倒退的街景。
在开到一条街道的拐角之?后,周聿礼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他又看了一眼她略有?些苍白的脸色,出声说:“我去?给你买杯热的,在车上等我。”
他下了车,撑着黑伞走向人行道对面的便利店。
他买了一杯热牛奶,又顺便买了一袋她最爱吃的巧克力,补充点热量和甜分,也许会让她的心情好?一些。
她说过?,心情不好?要吃些甜的。
等她平静一些,过?两天他就去?把她接回来。
他和她之?间?,不能就这么结束。
周聿礼结了账走出便利店,门口的冰冷机械的智能感应在雨夜中响起,就在他抬起眼的一刹那?,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无比。
车辆打滑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眼睁睁地?看着,一辆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红色跑车,像是一只脱缰的野马,快得甚至都捕捉不到影子,失了控一般直直朝停靠在路边的布加迪撞了上去?。
“砰——!”
在惊心动魄的撞击声中,布加迪失控往前?滑行,在路面上擦行出残忍的火花,一时间?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车辆零件在空中飞溅。
而洛施,还坐在车内。
直至布加迪被迫撞到路边的护栏后又侧翻在路面上,那?辆肇事?车也在发出一声爆炸的响声之?后燃起了熊熊烈火。
锥心刺骨的寒意?迅速从脚底上窜了上来,手?中的热牛奶也顷刻洒了一地?,周聿礼瞳孔骤然紧缩,血色全无地?看向那?个方向。
“不要,不要……”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他差点跪倒下去?,很快又强撑着站起身,迅速朝那?里跌跌撞撞地?奔了过?去?。
他喘着气,全身止不住地?发冷,那?种感觉就像是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他上次体会到这种恐怖的感觉还是在那?次爆炸中。
车窗里,血液顺着洛施的额头流下来,巨大的撞击让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周聿礼试图去?打开车门,车门却变形受损,无论他用力都打不开。他疯狂地?用手?锤着车窗,语不成调地?喊着:“——施施!施施?”
他强撑着理智,迅速环顾了一眼空荡的四周,没有?任何趁手?的利器,可?是他没有?时间?,毫不犹豫地?徒手?用力地?砸向了玻璃。
便利店店员也迅速赶来,看到他鲜血淋漓的手?,震撼不已地?问:“Areyoucrazy?”
周聿礼却恍若未闻,依旧一下下地?拼命地?砸着车窗,手?中鲜血直流,可?他仿佛连痛意?也丝毫感觉不到。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不断从他的眼中流下来。
周聿礼看向燃着火的车尾,就像是有?无形的助燃剂一般越燃越烈,即便在雨中也不曾浇熄,汽油泄漏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这些火就像是噩梦一样缠绕着他,硬生生地?把他拉回到那?个爆炸的工厂,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将他困在那?片火光冲天的世界里。
他沉沉地?喘息着,像是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努力地?呼吸着,手?却遏制不住地?颤抖,脑袋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啃噬着他残存的一点力气。
他很快身体颤抖僵硬到无法行动,就连店员在说什么也听不清,耳边只剩下一阵刺耳不断的嗡鸣声,他闭了闭眼,用力地?甩了一下头,可?眼前?还是在天旋地?转。
店员看到火,甚至还隐隐有?爆炸的趋势,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用力地?拉住周聿礼试图让他远离有?爆炸风险的车祸现场。
周聿礼身体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他双目猩红地?看着车内,心脏像是被硬生生地?撕裂开,他克服着PTSD带来的躯体反应,继续锤着车窗。
鲜血一滴滴顺着他的掌心砸在地?面上,可?他浑然不觉。
直到店员狂奔着从店里折返回来,拿了一把安全锤,一把推开他,开始从定点敲那?扇窗。
一会儿,在周聿礼终于能伸手?进去?触碰到洛施的脸时。
他也在看到她被鲜血染红的眼睫,还有?安静得像是睡着一样的脸庞之?后,彻底崩溃了。
他嘶哑地?哭着,手?用力地?按在了残存在车窗框边沿的碎玻璃上,喃喃着呼唤着她:“宝宝,宝宝?别睡……求你了,别睡……”
而洛施也像是终于听到他的声音,血液不断地?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模糊了她的视野。
意?识在渐渐流失,洛施微微变形的手?腕轻轻抬了一下,最后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
警笛声划破夜空。
在救护车匆匆赶来之?后,周聿礼被那?个店员稳稳扶住,直到看着医护人员把她抬上担架,他强撑着的意?识才逐渐涣散开来,最终也跪倒在车边。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再?次掉入了那?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麻木着脸对他说:你什么也做不好?,就是个灾星!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所以才会让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你。
该受伤的也不是洛施。
那?年?爆炸中该死的是他,不是周守则。
……可?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
洛施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当她缓缓睁开眼,入目的只有?一片白色,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有?人坐在她的床边低着头在哭泣。
是流着泪的叶莺。
发现她醒了之?后,叶莺眼中惊喜,很快放轻声音询问她:“施施,你醒了?我去?叫医生。”
叶莺哭得有?些狼狈。
在洛施想抬起手?去?为她擦眼泪,却发现动不了的时候,她缓缓地?低下了眼,看到了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还有?固定着的冰冷钢板。
她很急促地?呼吸了一下,眼里闪过?惊恐。
叶莺不忍地?别开眼,眼泪直流,很快伸手?轻轻握住了洛施的另一只手?,语气有?些虚浮地?安慰着:“施施,你听我说,我问过?国内好?几个专业的医生了,他们都说只要你好?好?休养,会慢慢恢复的,你还能继续拉琴的,别害怕。”
然而听到这句话,洛施的心却像是掉入了无底洞。
她无力闭上眼,车祸的那?一瞬间?的回忆快速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的动作……
“看你给我发了消息之?后那?么久还没有?联系我,我就打电话给你了,可?是你的电话是一个陌生人接的,说你出了车祸,我就赶来了。”叶莺有?些慌乱地?解释着,“我已经用你的手?机通知了你的父母,他们已经买了最近一趟来巴黎的航班。对不起,这件事?太严重了,我没办法瞒着你的父母。”
“莺莺……”
“嗯?”
洛施气若游丝地?说:“谢谢你。”
叶莺的嘴唇颤抖着,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迅速抬手?抹了一下脸颊说:“万幸你没事?,别怕,你在这等我啊,我去?给你叫医生。”
“等等。”洛施缓慢地?环视了一眼四周,病房里弥漫着冰冷的消毒水味,唯独没有?那?个身影,她艰难地?扯了扯唇问:“……他呢?”
叶莺起身的动作忽然一顿,张了张嘴,犹豫了几秒还是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自?从我来,我就没有?见过?他。”
洛施很轻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
洛施不觉得周聿礼会丢下她一个人不管,可?是她在病房里等了整整两天,他都没有?出现。
她看着窗外晴朗起来的天空发呆,耳边也传来爸爸担忧的声音。
洛奕伦喂她喝了一口粥,她也乖乖地?配合。
这三天来,除了和爸妈说对不起,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像是突然离开土壤的花朵迅速枯萎,一点点在流失生命力。
“囡囡。”洛奕伦放下粥碗,突然出声叫她,“爸爸已经联系了学校,你妈妈去?为你办理的休学手?续了,等你康复之?后我们再?继续学业。”
“好?。”
“还有?……”洛奕伦挣扎着,不忍地?开口,“你的手?伤,我已经给我的那?些老同学都看过?了,爸爸带你回国内好?好?休养,你会好?起来的,爸爸向你保证。”
“好?。”
洛奕伦看着女儿盈满泪水的眼眸,心如刀割,最后恳求地?说了一句:“你和他,分手?好?吗?”
一滴清泪划过?眼尾,洛施低声说:“……好?。”-
周聿礼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的。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叫出了洛施的名字。他急促地?呼吸着,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
他头疼欲裂,很快用力闭了下眼,飞快扯掉了手?上的吊针,下了床拿起边上放着的那?件黑色外套就往外走。
护士恰好?推着治疗车走进来,看到他下地?之?后吓了一跳,连忙让他躺回去?。
周聿礼却恍若未闻,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他很快接到了洛施的电话,在听到她声音之?后,周聿礼悬着的心终于稍微落下了一些,他着急地?问着她:“施施,你怎么样?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
洛施的声音像是他们热恋时候的那?样温柔,她说:“我没事?,我在公寓。”
“好?,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家。”
洛施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过?来安慰他:“你不要着急,慢慢来。”
她刚说完这句话,电话就已经挂断。
周聿礼也撞上了提着东西走来的蒋洄,蒋洄一脸震惊地?看着他,“Sirius?你醒了!你怎么出来了?”
周聿礼脸色很苍白,着急地?问他:“你开车了吗?”
“嗯,今天开的是我自?己的车。”
“把车钥匙给我。”
“什么?”蒋洄很快制止他,“Sirius,你现在不适合开车!你的PTSD又犯了,医生说了你现在应该要在精神科好?好?接受治疗!”
听到“精神科”三个字后,周聿礼迅速冷下脸来,说:“蒋洄,我没病,现在就把车钥匙给我!”
最终蒋洄还是没能拦住周聿礼,看着他直接夺过?他手?中的车钥匙大步地?离去?。
在开车回公寓之?前?,周聿礼买了公寓附近洛施最常光顾的那?家的牛角包,还从街角的花店里挑了一束洛施最喜欢的花。
可?做完这一切,他的心一直还是跳得很快。
周聿礼走出花店时又拨通了她的电话,洛施的声音还没响起,他就听到了车门关闭的声音。
他心中突然有?了不好?预感,“施施?”
“周聿礼。”
“嗯,我在公寓楼下了,你等……”
洛施说:“我要走了。”
“……什么?”
“我不会留在巴黎了,我休学了。”洛施平静地?回答他,“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读书,我需要休息。还有?,车祸是意?外,人有?旦夕祸福,这件事?我不怪你,你也别怪自?己。”
“我累了,我们分手?吧。”
周聿礼捧着那?束花站在花店窗户玻璃前?,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也透过?玻璃看到了自?己僵硬的唇角,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他很快就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家里,打开门,眼前?的一切还是像是停留在车祸发生前?。
洛施买的那?些摆件依旧摆满了原本空荡荡的客厅,到处都充满了她存在过?的痕迹。
冰箱上贴着她买的各种可?爱的冰箱贴还有?两张贴在一起的便利贴,一张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时留下的,还有?一张,则是他前?些天去?公司时留下给她的。
他看着那?两个笑脸符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仿佛影片一般被投放在眼前?历历在目。
——“周聿礼,我想吃你做的番茄意?面。”
——“周聿礼,你最好?了。”
——“周聿礼,我好?喜欢你!”
她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荡,他还是不敢相信,快步走过?去?推开那?一扇扇门,推开浴室,推开主卧、客卧,可?就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直到他看到被摆放在橱窗里、那?架她视若珍宝的小提琴,他垂下了手?,手?中的花束也跟着他的手?垂下,最终狼狈地?掉落在地?上。
花瓣也散落在地?面上。
周聿礼又打开专门放证件的抽屉,看到空了的那?一角,才明白,她没有?在开玩笑。
他又看向衣橱,除了所有?的证件、那?个奖杯和电脑,她什么都没有?带走,就连他送的所有?东西她都没有?留恋地?留在了这里。
很快,他意?识到——
一切都是真的,她离开了。
等他又拨回那?个号码时,却已经被拉黑了,连同他们所有?能联系上的联系方式一起。
她就像是一汪温柔的春水,在他的世界匆匆来过?,抚平那?些早年?的伤痕,又匆匆褪去?,留下一地?的狼藉与?悔恨-
次日,许廷深和周文?蕙闻讯赶来的时候,客厅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四周是无尽的黑暗。
许廷深走去?一把拉开了窗帘,在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周聿礼之?后,一脸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从未见过?周聿礼这般模样。
在他们面前?,周聿礼永远是那?样淡漠又强大,仿佛什么都伤不到他。
可?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整个人颓然地?后靠着坐在沙发上,仰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许廷深往前?走了一步,却踢到了倒在地?上的空酒瓶,他立刻皱了眉,快步走过?去?揪住周聿礼的衣领,难以置信地?怒骂道:“周聿礼!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子吗?你能不能振作点!”
然而下一刻,许廷深的动作突然顿住。
因为他从周聿礼红着的眼眶里,看到了眼泪。
许廷深的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深吸了口气说:“阿礼,你还把不把我当你哥?你听我的,你现在就起来去?洗个脸,刮个胡子,我们开车送你去?机场,洛施的飞机就在三个小时后,不就是吵架吗有?什么的?你去?追她,去?把她追回来!现在还来得及!”
良久,周聿礼的声音响起,很哑:“不是吵架。”
“什么?”
周聿礼惨然地?笑了一下:“……是她不要我了。”
见状,周文?蕙嘴唇颤抖了一下,她再?也看不下去?,抹了一把眼泪直接走上去?捶了周聿礼的肩膀一下,哭着拉他的手?臂喊着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哥!你在说什么话啊!出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们!洛施刚才给我和梁姨发了消息告别,又说让我们来看看你,然后就把我们都删了!你还坐着干什么?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
机场的播报声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就像是奏起了离别的前?奏。
洛施看了一眼正等待着旅客登机的飞机,很轻地?眨了下眼,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
阮书吟伸手?轻轻拭去?女儿的眼泪,将披在女儿身上的大衣外套拢紧了一些,又把她揽进怀里,像是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低声耐心地?哄着:“别哭宝贝,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我们要回家了。”
“……嗯。”
……
在要走入登机口之?前?,洛施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回头看了一眼。
她越过?排队的人群,看到了朝她奔来的周聿礼,也看清了他此刻狼狈的模样。他一向爱干净,现在却连胡子也没有?刮,整个人也疲惫不堪。
因为一路狂奔,他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直到抬眼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洛施泪流满面的脸庞。
他僵硬地?直起身,张了张嘴想要喊她的名字,却在对上发现异样后也转头看来的阮书吟和洛奕伦之?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洛施看到他,心也宛若被撕裂开一道口子,疼到她无法呼吸。
阮书吟收回视线,平静地?揽着女儿继续往前?走,“洛施,走。”
这一次,阮书吟替女儿做了决定。
在洛施跟着迈步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周聿礼嘶哑的喊声。
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往最矜贵淡漠的男人,在此刻扔掉了所有?的面子和自?尊,声音颤抖着喊她——
“施施,别离开我。”
周聿礼的声音颤抖着,极大的惶恐不安:“……我求你了。”
洛施的手?被妈妈紧紧攥住,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张了张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他无声说了句:“再?见。”
我爱你,但是不得不说再?见了。
第53章053
“我们以前也道别过,所以理所当然,我们会?再次重逢。”*
***
三年后?。
在这艘驶在大西?洋加勒比海的国际游轮上。
洛施也没想过和周聿礼时?隔三年的重逢会?是这样。
这三年来她?经常重复做同样的梦,梦里都是周聿礼那天在机场低声下?气地恳求她?留下?的狼狈模样。
她?很清楚,他们之间阶级和身份天堑鸿沟、他始终隐而不?谈的家庭,还有裴瑜当时?的不?认同,都成了分手的引火线之一。
最终,那一场车祸也中止了她?在巴黎追梦的旅途。
在无数个日夜里,她?才理解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有时?候相爱的人却一定要分开?
“爱”这个词,人们总是会?夸大它?的能力和效用。实际上在一段关系里,爱只构成了一部分。除了爱这种感受之外,还需要一种共鸣,是要在爱里感受到自我价值。*
三年过去,他好?像回到她?第一次在酒吧里见到他时?的那副生人勿近的淡漠模样。
重逢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就比如此刻,洛施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男人坐在沙发上,黑色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往上卷了些,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冷白的腕骨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机械腕表。
他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汤匙在一只碗中搅动着。
他注意到她?发出的动静,起身拿起那只碗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语气很平淡地说:“把这喝了。”
洛施目光落在那只瓷碗上,在看到碗里盛着的东西?之后?,有些恍惚。
是一碗朴素至极、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米汤。
周聿礼站在床边垂眼看着她?,眼底神色不?明,“曾经有人跟我说,发烧了喝这个会?好?点。”
洛施当然不?会?忘记这碗白米汤,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还有些头疼,浑身都有些泛酸,她?很轻地应了一声之后?掀开被子就要翻身下?床。
她?看着面前这个矜贵的男人从容地弯下?腰将拖鞋摆得离她?近了些,这样的动作就好?像他已?经做过许多次,早已?刻在骨子里一样。
洛施下?床的动作顿了一下?,在她?发愣的短短几秒钟里,他很快又面不?改色地握住了她?的脚踝,替她?穿上了白色拖鞋。
洛施很轻地眨了下?眼,喉咙干涩发疼,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说出口?之后?,她?看到周聿礼很快黯然地闭了下?眼。
她?手悄悄捏起,假装没看见。也在站起身后?看到自己身上的穿着之后?,愣怔在了原地。
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白色衬衫。
衬衫上是熟悉的木质雪松的清冷香气,也是她?曾经最眷恋的,他身上的味道。
而她?还没有穿内衣,隐隐显出了轮廓来,不?自然的绯红迅速在她?脸上蔓延开,她?尴尬地咳了两声。
她?又缓了几秒,缓慢地抬脸看向周聿礼,有些窘迫地问他:“我身上的衣服……”
话刚出口?,她?就开始后?悔。
昨夜的一切都涌入脑海里,他追上来,电梯和走廊里的僵硬到极点的对峙,还有最后?在浴室里,他抬手擦去她?与水混杂在一起的泪珠,把她?拥入怀里后?说的那一句:“……真像在做梦。”
后?来的一切,就完全失去了控制,走向了本?不?该走的方向。
周聿礼将洛施略有些懊悔的表情尽收眼底,十?分坦诚地承认:“是我换的。”
“……”
“害羞什么?”周聿礼坦然自若地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也看?过我的?”
洛施被他直白的话语给惊到,别开脸赶他走:“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可以走了!”
周聿礼没有生气,反而抬眉笑了一声:“——嗯?脾气见长,睡了就赶我走?”
“那、那又怎么样?”洛施的眼睫颤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只是正常的生理需求而已?。”
“你是在故意气我吗,施施。”周聿礼很平静地注视着她?,“生理需求?那你能告诉我,没有我这三年你都怎么解决的吗?”
“我凭什么回答你?你又是——”话才刚说出口?,洛施才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掉入到他的陷阱里。
“你说呢?”周聿礼微凉的手突然轻轻拉过她?的手,情绪不?明地说了句,“当然是靠手啊,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碰,施施以前不?是帮我做过吗,你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洛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磕磕绊绊地问:“周聿礼,你怎么……”
“我怎么了?”
“……怎么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周聿礼唇边的笑倏地淡了一些,“因?为我发现?要脸没有用。”
就像他三年前,抛下一切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挽留她?,也没有任何好?转的结果。
“先喝这个,要凉了。”周聿礼扫了一眼那碗白米汤,看到洛施不?动,他又慢条斯理地问,“还是要我喂你?”
“……”
看见洛施略有些倔强的模样,周聿礼在无声地叹了一声。
他又去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她?自己的针织外套披在她?肩上,淡声又补充了一句:“看着你喝完,我就走,可以吗?”
听到这,洛施才端起碗很缓慢地喝了起来。
她?没有抬头,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周聿礼看着她?安静吃东西?的样子,也有些恍惚了,他用目光代替手一寸寸描摹过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她?瘦了许多,脸颊上那点婴儿肥也褪去,变得更加清丽。
他清楚地记得,以前洛施总爱在他面前撒娇,吃到他做的饭菜之后?也会?像只跳脱的小?兔子一样钻进他怀里抱他,夸他做的很好?吃。
现?在的这碗白米汤,是趁她?睡着时?,他去到了专门负责VIP客人餐食的专属后?厨。
那个胖胖的厨师看到他来厨房,还有些诧异,说打个电话就可以送到房间去。他说不?用,最后?只要了一把米,亲自为她?煮了白米汤。
那个厨师是外国人,也看到这碗摆在一旁一堆名贵食材旁的白米汤也傻眼了,不?可思议地问他:“你确定你就吃这个吗?”
“嗯,这很好?。”周聿礼回答说。
他喜欢这个-
在那艘游轮上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回到港岛后?,洛施又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排练和演出中。
在听从医生的建议拆掉钢板和七颗钢钉之后?,她?休养了很久,康复初期积极配合做复健,日常生活也恢复如常,但是手腕状态却大不?如从前了。
两年前,她?在妈妈的陪伴下?回到了巴黎。她?搬到和叶莺同一栋公寓,继续完成了剩下?两年的学业,在巴黎完成了最后?一场毕业音乐会?,拿到了最高?演奏家文凭。
在这期间,她?没有再见到过周聿礼。
他们同在巴黎,却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缘分不?再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
现?在洛施住在乐团提供的公寓里,面积在港岛也算是比较大的一房。拎包就能入住,费用是乐团和个人各付一部分。公共区域还有健身房和阅读室,地理位置也很不?错,离铜锣湾和中环很近。
洛施背着琴盒刚走出公寓大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跑车停在公寓路边,是一辆嚣张到晃眼的兰博基尼Revuelto。
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之后?,洛施毫不?犹豫地背着琴盒转头就走。
男人很快就追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嗓音一如既往地带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黑檀木沉香扑鼻而来。
洛施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蹙眉问:“关峋,你能不?能别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我来铜锣湾散步不?行?啊?这里是港岛,我家。”关峋神闲气定地回答,“上车,我先送你去乐团。”
洛施立刻拒绝:“不?用了。”
关峋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从未笑过的脸,反而觉得更来劲,很快笑了一下?,话语中也带着隐隐威胁:“可以啊,你不?上车我有的是办法,只是在大街上可能会?有点难看……”
不?得不?说,洛施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那副漂亮的皮囊看上去虽然柔弱无害,可偏偏发起脾气来又像是珍稀的玫瑰带着些许小?刺,并不?会?太伤人,却又让人迷恋上瘾。
关峋最后?抛下?一句:“你知道港媒都很会?写,信不?信,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头条?”
……
兰博基尼Revuelto一路往前开,没一会?儿就要开到乐团所在的大厦,关峋突然改变了主意,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和上刑场一样的洛施,问她?:“去荣记吃碗面先?你不?是喜欢吃那家的杂粉面……墨鱼丸、牛腩、鱼腐三拼再加咖喱辣酱?”
“……”洛施听到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别开脸看向车窗外,“关峋,你能不?能别装得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关峋眼看就要到目的地,放缓了车速,出声说:“洛施,你和他都分开那么久了,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听到这,洛施才转头看了过来,极为认真又毫无感情地说:“不?能,关峋,我恨你。”
“……”关峋唇边的笑意凝固住。
“如果不?是你那天故意给他发消息,后?面的那些事也不?会?发展成那样。”
“呵,他留不?住你是他没本?事,你怪我?”关峋扯了扯唇角,嘲讽地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们情比金坚,谁知道这么经不?住打击。说真的,你考虑一下?,他有钱,我也有啊。”
洛施很淡地回答:“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这句话用力地戳到了关峋的痛点,他很快眯起了眼,冷笑一声:“洛施,你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是吗?”
“你这么有时?间,多的是有人愿意陪你玩。”洛施十?分笃定地回答,“但是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对你产生好?感,哪怕一点点也不?可能。”
她?的话说得很绝,关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好?啊,你这么讨厌我,别坐我车,跳下?去啊。”
洛施知道关峋这个人不?按套路出牌,最喜欢看别人吃瘪的模样,看到车速很慢,她?伸手就要去拉车门。
关峋看到后?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跑车在路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迅速停下?车,面色凌厉地打开车门走到另一侧,把洛施从车上拽了下?来,又急又怒斥道:“——你是不?是疯了?我让你跳你他妈真跳?”
洛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突然很轻地蹙了下?眉。
关峋见状迅速松开了她?的手,“碰到你手腕了?”
洛施冷冷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不?关你事。”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可她?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视野里蓦地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迈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周聿礼今天穿着一套质地极佳的高?定黑色西?服套装,西?裤下?包裹着的是笔直的修长双腿,头身比优越。那张脸上依旧神情寡淡,眉眼冷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漫不?经心的矜贵公子。
洛施的心里也“咯噔”一声,心跳飞快。
直到周聿礼走来在她?面前站定,那双深邃的琥珀色双眸静静凝视着她?,眼底情绪不?明。
两人面对面却一句话都没说,明明还有其他人在场,却又顷刻之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很快,洛施有些狼狈地收回和他对视的视线,站在他身边的蒋洄也微微颔首和她?示意。
洛施有些不?自然地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很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这里。
周聿礼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一阵略带燥意的微风拂过,她?的一缕长发像羽毛一样扫一下?他的西?装外套。
他垂下?眼,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看到还想追上去的关峋,终于淡淡出声:“关峋。”
“我说怎么最近诸事不?顺。”关峋停住脚步,有些不?耐地看过去,“原来是你回来了,我说你还真是命大,那次坐在那车上的怎么不?是你?”
惨痛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铭肌镂骨,周聿礼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他开口?警告:“离她?远点。”
“呵,我真的很好?奇,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的?”关峋讽刺地笑笑,“你还在做什么巴黎梦吗?醒醒,你们早就分手了,周少。”
“你呢,你又是处在什么位置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周聿礼冷眼睨了他一眼,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还击,“——她?爱我,你呢,哪个路人甲?”
周聿礼在针锋相对之间完全占据了上风,轻飘飘地提醒他:“别再像只疯狗一样四处乱咬。”
关峋突然僵在原地,似是没想到周聿礼会?真的发怒,很快玩味地笑了一下?揪住他的衣领,“怎么了,就是看到你像死了一样我才痛快啊。”
蒋洄见状皱着眉就要上前。
周聿礼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很快面无表情地打掉关峋的手,语气像是浸了冰一样冷,“那些账,我会?一笔一笔跟你算。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关峋又皱眉看着周聿礼拍了拍西?装外套,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面色也变得更加非常难看,他很快怒笑了一声:“好?,我等你,看看谁先弄死谁。”
其实,关峋曾经有一度真的成功了,让周聿礼生不?如死。
关峋说着说着,突然“啧”了一声:“靠,怎么又是他?”
周聿礼也看了过去,看到了出现?在洛施身边的唐鹤鸣,他们就站在电梯门口?,他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模样,蹙了下?眉。
关峋又笑了:“你说,唐鹤鸣这下?算不?算我们共同的敌人?”-
电梯里,洛施站在唐鹤鸣身边,她?出声问:“唐总今天怎么不?在总部来璞玉。”
唐鹤鸣在此时?递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恰好?今天有事要过来,这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刚回国,之前在路易斯安那州一间很出名的康复医疗中心工作。”
洛施接过名片先道了声谢。
唐鹤鸣从电梯反光的轿厢看着她?姣好?白皙的面庞,很温和地出声说:“上次在游轮上的演出,我看出来你的手腕状态还是不?太好?,如果你愿意,这个周末我可以陪同你一起去看看。”
洛施委婉拒绝:“不?用麻烦的,我可以一个人去。”
“洛施,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唐鹤鸣很快接上话,“璞玉目前所有的商务事宜都会?经过我的手,我应该对所有成员负责。”
洛施听到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轻声应下?:“那就谢谢你了。”
他们去的不?是同一楼层,在洛施走出去之前,唐鹤鸣再次叫住她?:“洛施,我和聿礼的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我很抱歉,之前隐瞒了你。”
洛施的脚步顿了一下?,“怎么和我说这个?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在一阵沉默之后?,唐鹤鸣又说:“上次我看到他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了。”
“唐总究竟想说什么?”
“他回来了,你会?和他复合吗?”唐鹤鸣将目光投在她?身上,轻叹了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还有很多选择,不?是吗?”
洛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非常认真地说:“抱歉,这是我的私生活。不?过请唐总放心,无论如何这些事都不?会?影响到我在乐团的工作。”
话音刚落,洛施就已?经转身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唐鹤鸣颇为头疼地捏了下?眉角,略有些晦暗的眼神隐匿在那副金丝眼镜后?。
他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想要得到的不?过是老爷子的认可。
可周聿礼突然回来,杀了个他措手不?及。
好?像所有人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
洛施刚走进排练室,偌大的空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原本?还在嬉笑着聊天的几个女孩突然就沉默下?来,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洛施目不?斜视地淡定地背着琴盒走了进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刚拿出小?提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讥讽声,丝毫不?避讳着她?这个当事人还在眼前,“黃馬褂,面皮真係厚。(关系户,脸真大)”
“喂Joey,你細聲啲,佢聽到噶。(你小?声点,她?听得见)”
“噉又點啊?(那又怎么样?)”Joey嗤之以鼻,“我睇佢都無料到,咪盞俾人笑,仲不?如早啲返大陸搵份工,我睇佢個樣,倒幾啱做幼稚園老師嘅。你覺得呢?(我看实力也不?怎么样,惹人笑话,还不?如早点回大陆找个班上,我看她?的脸,倒是可以去做幼儿园老师,你觉得呢?)”
洛施也才正式加入璞玉没多久,本?不?想多生事端。
但是她?也没有那么好?欺负,她?刚转头想直面回击那个女孩,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
裴瑜和助理Melissa一起走了进来,刚才还在言语霸凌她?的那两个女生瞬间噤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裴瑜扫了一眼这里,不?怒自威,“还没走进来就听到你们叽叽喳喳的。Joey,你要是这么喜欢张嘴,不?如去练美声。”
裴瑜是内地人,Joey急忙用普通话说:“老师,对不?起,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
裴瑜神色很淡,瞥了洛施一眼,又说:“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搞不?清对象吗?快点和她?道歉。”
“……老师。”
裴瑜皱了下?眉,催促道:“你是要我们所有人都要等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Joey难堪地咬了下?唇,不?情不?愿地道了声歉:“……Sorry啦。”
……
日常的排练结束之后?,窗外夜色渐浓,整片繁华的铜锣湾区域都充满了电影感,轩尼诗道的叮叮车、骆克道沿途的霓虹灯牌,随手一拍都很有氛围感。
洛施跟着那几个女生身后?走出大厦,听到Joey拿出手机对身边其他几个女孩说:“你聽講咗未?裴老師嗰個二仔返咗國喇。(你听说了吗?裴老师那个二儿子回国了)”
“真定假嘅?”
Joey说:“真嘅,喂,今日周氏集團總部有人影咗相,生得好?靚仔。(真的,喂,今天周氏集团总部有人拍了照片,长得好?帅)”
“你个花痴!”几个女孩笑着打打闹闹成一团,看上去关系好?极了。
“佢喺國外肯定好?受歡迎,唔知拍過幾多次拖。(他在国外肯定很受欢迎,不?知道谈过几个。)”
Joey爽朗地笑出声:“你真係夠憨居,睇佢嗰樣,應該唔會拍拖,只會直接上床。(你真是够傻,一看他那样,应该不?会?谈,只会?睡啰。)”
……
洛施孤身一人走在她?们的身后?,作为周聿礼唯一交往过的女友,她?也一字不?落地木着一张脸听完了全程的八卦。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她?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讨论过他。
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崩坏的程序又突然被修复,生活里又开始闯入他的名字、他的身影。
现?在临近夏天,天气也变得炎热起来。洛施最近的食欲都不?是很好?,只是在回公寓之前在街边随便?买了一份干炒牛河。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晚高?峰,但是地铁站里依旧人头攒动。
上地铁之后?,洛施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车厢内还不?算很挤,她?总觉得身边有人若有若无地想要往她?身上靠,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人都在低头玩手机,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她?走出地铁口?回公寓,无意间看到路面上她?的影子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人。
她?加快了脚步走进公寓,身后?那人也一同刷卡打开走进来,和她?一起走进电梯。洛施看到男人手里的电梯卡,还以为真的是她?想多了。
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住客而已?,刚好?也和她?坐了同一趟地铁。她?没有刻意去那人,电梯门关上,男人居然先伸手按下?了她?所住的楼层按键。
洛施心已?经快跳到嗓子眼,很快又按上了一个楼层。
电梯到达她?所住的那层,那人并没有出电梯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她?先出去一样。
洛施瞬间头皮发麻,脑子里也警铃大作,她?迅速快步走出电梯,身后?男人果然也大步跟了出来。
她?伸手想要打开手机屏幕的时?候,对门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了,室内灯光暖黄,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在看到熟悉冷峻的眉眼之后?,洛施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她?的脑海里也闪过很多念头,唯一最清晰明确的是,她?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
洛施甚至不?用思考就朝他快步走过去,手也在慌乱中贴在了他的手上,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句:“——老公!我回来了!”
而周聿礼也在看到洛施朝自己跑过来时?,记忆恍惚之间回退到在巴黎接她?放学时?,她?从种满金灿灿梧桐树的坡上跑下?来扑进他怀里的场景。
熟悉的香气将他包围,他的呼吸蓦地一滞,心也因?为她?这句话方寸大乱。他做梦才能实现?的画面,此刻竟然浮现?在他的面前。
接着,周聿礼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洛施在隐隐颤抖着,扶着他的手低声说:“……有人在跟着我。”
周聿礼将她?虚揽入怀中,像从前一样轻轻顺着她?的脊背安抚了下?,“别怕,我在这。”
这个拥抱,时?隔三年,光明正大的。
很快,周聿礼锐利地抬起眼扫过去,与那个穿着人模人样,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他抬眼扫了一下?监控,又淡声警告了一句:“作死?”
男人看着面前浑身气压都很低的周聿礼,很快慌张地压了下?帽檐,捏着嗓音说:“唔好?意思,穩錯地方。(不?好?意思,走错地方。)”
直至听到电梯门再次合上的声音,洛施才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她?有些狼狈地捋了下?鬓边乱了的发丝,低声说:“谢谢。”
就在她?要转身的时?候,周聿礼突然伸出手,十?分温柔地又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他的嗓音很低,声线也是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出现?的温柔,他缓声问:“施施,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听到他与以前无二的缱绻语气之后?,她?眼眶热了一下?,接着迅速低下?了头。
第54章054
几分钟后,洛施坐在桌边低着头吃着干炒牛河,一杯水被推到她面?前,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碰了碰杯子,指尖蜷了一下。
——温的,45度。
杯子里甚至还放了一根透明吸管,按照她所有的喜好,就连喝水的习惯他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洛施捧着杯子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继续吃完这顿略有些局促的饭之后,她才犹豫着看向了坐在沙发椅上的那个男人。
周聿礼倚靠在沙发椅上,那双长腿慵懒交叠着,半阖着眼在用手机发着什么消息,脸上的表情并不算温柔,反而带着些与生俱来的冷。
她恍惚回到了在巴黎公寓时?,她在岛台坐着吃饭,一边看着他坐在沙发上忙工作时?候的样子。
洛施又定定地看着周聿礼看了几秒,出声问:“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重?新成为邻居这件事,实在是?太刻意了。
在巴黎时?候住在他对面?是?恰巧,是?缘分,那现在又是?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周聿礼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眼,“工作需要,找了个离公司近的公寓。”
那冷峻眉眼也?因为看到她之后开始出现一丝丝温柔的痕迹。
洛施沉默了会儿,咬了下唇说:“可是?这栋楼好像还有空房。”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周聿礼依旧静静地凝视着她,说:“施施,你?不能连我选择的权利也?剥夺。”
他承认,他的确是?有心的,甚至这个手段根本藏不住,也?说不过去。
他花了双倍违约金和原本即将搬进这间房的住客做了一个交易,只为了拙劣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他依旧相信事在人为。
如果?这一次命运不再向他倾斜,那他就自己?找机会,增加他们命运轨迹再次相交的几率。
洛施听到后一时?哑然,迟迟说不出话来。
周聿礼忽然又开口?问:“施施,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时?,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洛施眼神微动,脑海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了那段记忆。
那时?候,她看那部电影看哭了,在他怀里抱着他问:“你?相信分开的两个人还会重?逢吗?”
而他那时?候的回答是?什么?
他说:“如果?分开之后没有重?逢,那就说明男人不够爱吧。”
就算三年,1095天,26280个小时?过去,她也?依旧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是?因为在每个难捱的想起他的夜晚,她都会想起他说的这一句话,她也?曾想过,也?许他们真的走到了尽头。
那些甜中带苦的回忆又缠绕在心口?,像是?巴黎潮湿的雨夜,开始发闷,发涩。
洛施很快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喉咙有些发涩,低声说了一句:“……我、我已经不记得了。”
周聿礼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很温柔地回答:“没关系。”
就算她真的不记得了也?没关系。
因为那些爱过的痕迹,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骨头里。
在这个世界上,他对她最有耐心了。他要让他最爱的小姑娘,心甘情愿地,放下芥蒂地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周聿礼又适时?转移了话题,像是?和她汇报工作一样,不紧不慢地说:“璞玉所有对外商务事宜现在是?唐鹤鸣在打理,但?我很快就会接手。”
他的话中有话:“施施,这次回港岛我不会再离开了。”
“我把巴黎公司的工作重?心都转移回了这里。”最后他又缓声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周聿礼一番话说完,耐心地等待着洛施的回答。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洛施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乱了,她很快客气地回了一句:“……是?吗?挺好的,恭喜你?。”
说完,她站起身想要收拾下外卖袋子就要离开,可略有些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绪。
周聿礼看到后很快走了过来,刚想伸出手替她收拾,看到了她剩下的大?半盒干炒牛河后,忍不住蹙了下眉,“怎么没有吃完?”
洛施心不在焉地去盖上外卖盒,“没什么胃口?。”
下一秒,他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了上来,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他的嗓音有些冷,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黯然,“所以,你?一个人的时?候没有好好吃饭,才会得了胃病,是?吗?”
“……什么?”
周聿礼说的是?在游轮上,他听到唐鹤鸣曾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胃病犯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
他的语气明明那么平静,却让她的心口?一下有酸涩的感觉蔓延开来,喉咙也?有些发堵。
洛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眼睫颤了一下,轻轻抽回了手,“刚才谢谢你?,我先回……”
她的话还没说完,话音就戛然而止——
因为,周聿礼突然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拉进了怀里。
时?隔三年,他又以一种非常眷恋和亲昵的姿态,从背后拥住了她。
洛施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的下颌就已经抵在了她的肩上。
他低着头,很轻地叹了一声,像是?远行的船舶终于回归港湾。
熟悉又清冷的雪松香气立刻将她包围,她也?在错愕不及低头时?,再次看到了他手指上戴着的那枚戒指。
在无?声地僵持了十几秒之后,周聿礼嗓音低哑地再次开口?:“施施,怎么没有照顾好自己??”
“不严重?,只是?……寻常的小毛病而已。”洛施强撑着心绪,试图轻轻揭过,“不影响我日常生活的。”
“会疼吗?”
“……不疼。”
他低声说:“可我会疼。”
倏然之间,心中那股酸涩控制不住地溢出,几乎是?瞬间就模糊了她的眼眶。
周聿礼把她抱得更紧,话语中是?浓浓的自责与愧疚,“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让你?一个人……对不起。”
洛施浑身僵硬,几乎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任由着他抱着。
直到有什么湿润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脖颈侧,顺着她的肌肤砸进了她的心里,就像是?烙印一样开始发烫。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洛施难以置信地、缓慢地眨了下眼,早就蓄满眼眶的泪水也?涌了出来。
“施施,我没办法……”他的声线隐隐颤抖着,“我根本没办法过下去这种没有你?的生活。”
他们现在就像是?共同?站在一场雨雾之中,她喃喃着说:“可是?,我们都已经开始新生活了。”
“我不想要这种新生活,我只想要我的生活里有你?。”周聿礼闭着眼,一字一句地继续恳求说,“——施施,我想要你?回到我身边。”
周聿礼的话语就像是?一只大?手用力地拨过她的心弦,振聋发聩。
洛施闭了下眼,很轻柔地贴了一下他的手背,不经意抚过那枚冰冷的戒指。
那层象征着同?心圆的纹饰,象征着爱人之间的互相陪伴与爱的隽永恒久。她当初在掏出一大?笔小金库买下这对对戒时?,看中的就是?设计师隐藏在其中的寓意。
她想要他们永远在一起,相互陪伴到老。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间没办法重?新接受我。”周聿礼的呼吸很沉,“但?至少,工作上我们还会有交集,能不能……给我一个能联系到你?的方式?我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像今天这样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
……
洛施离开时?,甚至不敢多看一眼周聿礼的落寞的身影。回到自己?的公寓里之后,她背靠着门板静默了很久。
睡前,洛施和叶莺打电话聊天时?说起了这件事。
叶莺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又和她确认:“你?是?说,他搬到了你?的对面?,又和你?成为了邻居?”
洛施有些失神地“嗯”了一声。
“那你?呢?你?对他……”叶莺欲言又止。
洛施知道叶莺想问什么,但?是?就是?喉咙发涩,怎么都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这个反应也?让叶莺内心立刻有了答案,叶莺想到在巴黎时?,洛施在和那个男人恋爱中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
她就像是?一朵美丽又脆弱的花,遇到了愿意为她遮风挡雨的花匠。
可命运无?常,尽管三年过去,叶莺这个旁观者也?会觉得十分唏嘘。
叶莺轻轻叹了一口?气:“来吧,又到了姐妹谈心时?间。在巴黎的时?候,你?最开始心动是?因为被他的外表吸引,原本只是?想单纯地和他谈一场谈恋爱,没想到他这个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然后越陷越深,你?爱上了他,爱上了这个你?第一眼就心动的男人。”
叶莺像是?在讲述着故事,娓娓道来:“可是?在一起时?间越久,你?发现他好像比表面?上看起来还要神秘。就算他也?说爱你?,可他还是?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一个藏在心里不说,一个就从来不问。你?们都太为对方着想,最后却起了反效果?。”
“施施,我了解你?,你?对身边任何人都那么体贴关心,看起来总是?笑着,但?实际上你?其实有些拧巴又敏感。”
“这几年虽然你?表面?上看上去好像一切如常,和我出去一起干饭、旅游、看演唱会,每次也?笑得很开心,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膝跳反应,你?笑完就结束了。我知道的,你?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叶莺有些惆怅地说了很长的一番话,甚至泪湿了双眼,“其实你?一直没有忘记过他,对吗?所以才会在撕碎了那张合照之后,又偷偷地一点点捡起来拼好。”
叶莺大?概知道洛施心里的那些心结是?为什么,包括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那天洛施会突然发一条钻石项链的照片给她。
叶莺又笃定地说:“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女小提琴手,站到你?想要去到的位置。你?们完?全可以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亮。我想也?许他也?会为自己?的出身感到痛苦,他也?没得选择的,对吗?”
洛施认真地听完叶莺说的每一个字,鼻尖也?开始泛酸。
好朋友的存在大?概就是?,她由衷地希望你?幸福。
洛施很轻地吸了吸鼻子,笑着问:“莺莺,我明明记得你?得知我们分手后比我还要生气的,你?现在是?在为他说话吗?”
“不是?啊。”叶莺又难得耐心温柔地回答,“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在你?心里拿到过满分,你?也?忘不掉他,那为什么你?不再给你?们一个机会?我觉得你?应该是?要和他一起解决那些问题,而不是?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莺莺。”
叶莺最后很轻地说了一句:“施施,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够在经历过这些苦难后能够幸福,不要像我一样留下遗憾。”-
后面?几天,洛施都没有遇到过周聿礼。
他好像只是?告诉她,他回来了,他就在那,没有刻意出现在她的面?前。
周五晚上,洛施刚结束排练离开大?厦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一接通,一道熟悉的女声在通话里响起,那人长长地喊了一声洛施,还略带着一些抱怨的意味,“洛施——”
洛施愣了一下,试探地问:“是?文?蕙吗?”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周文?蕙的声音有些委屈,“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要来了你?现在的电话号码吗?你?怎么这么狠心把我也?拉黑了,我好无?辜。”
洛施有些纠结地揪了下手,“……对不起呀,文?蕙。”
周文?蕙很轻地哼了一声:“那你?补偿我。”
“嗯?”
周文?蕙快速报了一个地址,“我和许廷深现在就这家酒吧,我问过了璞玉前台了,说你?下班了,过来叙叙旧,我们都多久没见?了?我等你?,一定要来啊!”
还没等洛施回答,周文?蕙就迅速挂了电话,生怕洛施拒绝。
周文?蕙说的那家酒吧是?亚洲top50酒吧,地理位置很好,就在维多利亚港边上的一家星级酒店内,这家酒吧的隐藏menu和驻唱的爵士乐队都很出圈。
洛施刚走到那家酒店外,就看到周文?蕙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她。
周文?蕙剪了短发,整个人看上去很飒。她不经意地抬眼看过来,看到洛施出现之后很快起身走过来,接着给了洛施一个大?大?的拥抱。
“施施,好久不见?。”
周文?蕙十分热情,洛施方才的那一点点局促很快被打消,柔声回答:“好久不见?,文?蕙。”
周文?蕙和洛施手牵手一起走进酒吧,像以前一样和她说说笑笑。
酒吧内灯光昏暗,氛围感很足。
到了预订的位置坐下后,洛施在桌上还看到了两把跑车的车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还有两个陪衬的。”周文?蕙闻言俏皮地看了一眼洛施,“你?想有谁呀?”
“……没。”洛施抿了抿唇。
周文?蕙笑笑没再问,“你?不会喝酒,我看看给你?点什么偏果?味一点的。”
“文?蕙,我现在比以前会喝酒了,我喝这个吧。”洛施点了一杯Mountain,是?以Gin为底的小甜酒,柠檬苹果?混合杜松,偏酸甜口?味。
周文?蕙有些诧异,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洛施这句话听上去有些酸涩,半晌才点点头说:“……好。”
周文?蕙同?时?也?在悄悄打量着洛施,方才洛施刚才一进酒吧,就有很多邻座的人不由自主?地朝她看来。
她的气质比起以前要变得更加沉静了,也?依旧很爱穿白色的裙子,今天穿着的是?一条法式的收腰鱼骨连衣裙,裙摆是?缎面?的质感。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软糯的小白花,温温柔柔的。
“——来了。”周文?蕙突然说。
洛施随着周文?蕙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穿着高?定西?装的许廷深从门口?走了进来。
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在看到紧跟着走进来的那道熟悉身影后,洛施还是?陷入了一阵恍惚,记忆仿佛被拉回了巴黎的海明威酒吧。
男人的身形清越挺拔,穿着一件基础款的黑色T恤,手臂肌肉极具力量感又不过分夸张,质地极佳的休闲西?裤整洁干净,整个人的气场透着一股很冷的疏离感。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不经意地碰撞,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瞳眸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不曾移开。
洛施很快避开了他直视的目光,有些紧张地垂下头攥住了裙摆。
接着,周聿礼从容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两个人此刻不过只隔了半臂的距离。他随意地后靠坐在沙发上,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忽明忽暗。
许廷深和洛施打了个招呼,和周文?蕙两个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稀疏平常地和她聊天。
周聿礼点了一杯酒吧的同?名酒,人头马vsop和黑麦威士忌的搭配。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一直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摩挲着玻璃杯,全程几乎也?没说什么话,就像个局外人的样子,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许廷深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不是?,你?今天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光喝酒?你?这样喝要醉。”
周聿礼没接话,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洛施的侧脸上。
过了一会儿,洛施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这家酒吧的洗手间位置不太好找,洛施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等她再次折返回来时?,就看到周聿礼仰头闭着眼靠在位置上,手里还拿着她的包。
洛施走过去,许廷深立刻看向她,无?奈地说:“洛施,你?快管管他吧,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跟疯了一样。”
洛施看向周聿礼,犹豫了一下问:“他喝醉了吗?”
“应该是?吧。”周文?蕙一脸无?辜,“听我哥说你?们现在还住在对门,我给你?们叫了代驾,你?送他回家?我和许廷深还要去下一场。”
……
于是?,洛施就这样被安排上了送周聿礼回家的任务,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和周聿礼一起坐在后排,他一上车就不适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垂着眼就像睡着了。
他的手里还拿着她的包,一路拿到上车。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和她的手背碰在一起,保持着很微妙的距离。
洛施在深呼吸一口?气后,轻声问:“周聿礼,你?真的醉了吗?”
周聿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也?沾染着酒气有些哑:“……嗯。”
前头的代驾师傅很专业地开着车,保持着沉默。
车窗外是?繁华的维港夜景,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亮着璀璨的灯光,玻璃幕墙折射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天星小轮缓缓行驶着,海风带着丝丝凉意透过车窗吹进来。
洛施尝试着轻轻推了他一下,“你?能不能,先起来一下……”
“不能。”周聿礼声音很沉,像个人形挂件似的贴着她,又在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嗓音竟然还夹杂了点莫名的委屈,“我有点头晕。”
洛施的手顿住,下意识地反问:“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关心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来不及收回。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你?是?在关心我吗?”周聿礼突然将脸靠得离她更近,木质雪松的香气也?裹挟着淡淡酒气又覆了上来,哑声问:“施施,我很想知道,这几年,你?有想过我吗?”
是?否有像他想念她一样,想她到不能入眠,想到食不下咽。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连自己?做起来的事业都不想要了,想丢下一切去找她。
可他不能逃避,他必须背负着这个责任,对公司所有人负责。
洛施睫毛轻颤了一下,很快就听到他又自顾自地回答:“我很想。”
洛施悄悄攥紧了手,有些艰难地开口?:“……是?吗?但?你?从来没有来找过我。”
周聿礼很轻地笑了一声,若有若无?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车子开到公寓停车库里,洛施刚想拿手机结算代驾费就被周聿礼拦住。
他坐起身,眼神也?逐渐清明,“我来。”
两人又一路无?言地坐电梯到了楼上,洛施心绪不宁地和他先道了别,从他手里拿过了包,没有再看他。
……
洗了澡躺上床,洛施想起周聿礼车上最后说的那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她几乎是?立刻想起了一件事——
再次返回巴黎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说话,阮书吟在巴黎陪了她一段时?间后也?回国?了。
搬到新的街区和叶莺住在一起之后,有了好姐妹的陪伴,她的状态也?好转了许多。
又是?一年圣诞,叶莺恰好去德国?了还没回家,她一个人出门逛了超市打算买些食材等叶莺回家一起煮火锅。
她刚出超市,走着走着,视野里忽然有星星点点如鹅毛一般的白色飘落。
她伸出手去接,冰冷落在她的手心,她眨了眨眼,直到雪花簌簌落下,她才迟顿地意识到——
巴黎的初雪降临了。
她看着手中洁白的雪花发呆,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和他在阿拉斯加,拉着他一起倒在雪地里的场景。
都说巴黎的雪三年难得一遇。
初雪来了,可曾经那个人却不在她的身边。
洛施垂下眼,将左手上提着的袋子轻轻放在地上,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雪越下越大?。
她站在雪中仰着脸,舍不得挪开目光。
直到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MerryChristmas。”
洛施抬起头,看到自己?眼前站了一个穿着圣诞老人服的高?大?身影。
“圣诞老人”很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腕,紧接着一颗苹果?被轻轻地放进她的手心里。
洛施看着那颗苹果?,刚想开口?问,“圣诞老人”就已经与她擦肩而过,快步往前走了。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看着那个圣诞老人给街上的人一人发了一颗苹果?。
洛施回想起这件事,心中突然有了一种预感,心脏也?开始狂跳。
很可能,她那时?的直觉是?对的。
……
洛施在睡前又收到了爸爸的消息。
洛奕伦给她推了一个人的微信名片,并嘱咐说:【宝贝,这是?爸爸同?学的侄子,前不久刚回港岛工作,之前是?在国?外的康复中心工作的医生。明天是?周末,爸爸好不容易才和人家约到了时?间,明天你?去见?一面?,让他看看你?的手腕恢复怎么样了?】
洛施没有多想,没有辜负爸爸的好意,回复:【知道了,谢谢爸爸。】
洛施想了想添加了这个名片,看上去倒像是?个工作号,她和对方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之后就早早睡了。
次日,洛施简单化了妆就出门打车到了约定的地点,是?一家位于尖沙咀的西?式概念餐厅。
洛施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找到对方说的那个位置,那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人。
男人容貌清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到她走过来,眼神中很快有一丝诧异闪过。
洛施刚微笑着想说句你?好,对方就已经诧异地出声:“——是?你??”
……
靳时?与看着坐在面?前的洛施,她很美,静静坐在那握着水杯,就美得像一幅画。
她今日的穿着也?很素雅,白色棉质长裙披着一件同?色系薄开衫,一头长卷发披在腰际,皮肤白皙只是?略化了淡妆。
靳时?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笑了下说:“没想到会再见?到你?,上次见?到你?,还是?在戛纳。”
洛施愣了下,“……戛纳?”
“嗯,是?在戛纳沙滩上。你?还记不记得一个……不小心把冰淇淋弄到在你?裙子上的混血小男孩?”靳时?与说,“卷发,蓝眼睛。”
一说到那个冰淇淋,洛施很快就想起来了,是?那个在沙滩上拉她的手向她求助的混血小男孩。
洛施脑海里又闪过很多那天在那条海边大?道上的回忆,有些不自然地垂了下眼,“嗯,我记得他,他很可爱。”
她也?想到当时?靳时?与递给她的那张名片,她还记得上面?写的信息好像就是?康复科。
命运就好像早就暗示过她。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在港岛又遇到了这个医生。
“他就是?个捣蛋鬼,本想负责你?的干洗费,但?是?你?没有联系我。这顿饭就当作迟来的赔礼道歉吧。”靳时?与笑着看着她,语气也?恰到好处的温和,“你?的情况我已经在你?爸爸那里了解过了,之前的那些片子我也?都看过,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靳时?与本想让洛施来点菜,洛施婉拒了,“你?来点吧,我都可以的。”
靳时?与只好拿起菜单,询问她:“你?有什么忌口?吗?要不要来一份焦糖坚果?鹅肝慕斯?”
洛施顿了一下,“我坚果?过敏。”
“……好。”
靳时?与很快点好了菜,像是?看出她略有些内敛和拘谨,他主?动调节氛围说:“这家餐厅的海胆多士和烟熏黑虎虾都还不错,一会儿你?试试喜不喜欢。”
后来这一顿饭吃得并没有洛施想象中的尴尬,她只把对方当作之前看过的所有医生一样,认真地倾听对方的建议。
靳时?与聊的话题也?全都和她的手伤有关,提了很多她之前没听过的建议,说话风格也?比较幽默风趣,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还好你?爸爸未雨绸缪,术后两个月是?很关键的康复训练阶段,你?的手部状态能恢复到现在这样真的已经很不错。像你?这样的情况,两三年才能恢复到接近90%的状态已经超出预期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提一些重?物还是?有些吃力。”洛施有些黯然地垂下眼,“我也?遵循之前那些医生的建议自己?做了很多训练,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只要我手腕发力,或者是?做一些旋转的动作就会开始有些发酸发涩……”
靳时?与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点点头安慰她:“这很正常,因为你?拉小提琴需要手腕状态相当灵活。”
他又做了一个手部动作示意,“教你?个新方法,在家时?候可以做一些屈伸和抓握的训练,像我这样肘关节紧贴体侧,手里拿一根笔这样去做旋转的动作……”
“嗯,我记下了。”
一顿饭用到尾声,靳时?与才佯装不经意地问起:“之前在戛纳的那位是?你?的男朋友?他也?和你?一起来港岛了吗?”
洛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擦手的动作一顿,“是?,但?是?我们分开了。”
靳时?与有些讶异,很快回答:“……抱歉。”
“没事,今天谢谢你?。”
“你?爸爸很关心你?,我也?希望能尽我所能帮助到你?。”靳时?与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看向洛施,“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洛施还没来得及拒绝,靳时?与就已经神色自若地接着说:“晚上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把你?送到家我也?可以给你?爸爸回个消息交差。”
……
不得不说靳时?与是?个情商很高?、也?十分擅长聊天的人,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有关,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
靳时?与的卡宴在公寓门口?停下,洛施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微微倾身礼貌地对车内的的靳时?与笑了一下,“靳医生,谢谢你?送我回家,开车注意安全。”
看到女孩的笑,靳时?与也?有些晃神,很快在她转身时?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洛施?”
“……嗯?”突然被男人叫名字,洛施还愣了一下,很快停下脚步转过头,“怎么了吗,靳医生。”
靳时?与拿起手机对她晃了晃,“方便再加一下我的另一个号么?其实,你?爸爸给你?推荐的是?我的工作号。”
……
就在这辆卡宴驶离后,一辆冰蓝色的PaganiUtopia又从夜色中疾驰而来,最后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洛施握着手机刚想转身,却在看到从驾驶座上下来的男人之后停下了脚步。
周聿礼在夜色中朝她走来,他的脸上表情很淡,眉眼中就像是?酝着一团化不开的雾,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奇怪。
刚才周聿礼从维港那个方向开车回来,在等红绿灯时?,无?意瞥了一眼旁边的卡宴,在看到副驾上熟悉的侧脸之后,他还以为是?自己?忙到眼花了。
直到他看着那辆卡宴,和他行驶的方向一模一样,尤其是?看到洛施从副驾上下来之后,他几乎快醋疯了,可最好笑的是?,他偏偏还没有资格和身份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