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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传来喧嚣声,口红险些越界,闻蝉连忙抄起手袋,佩好黑纱长手套,小跑奔向告别厅,止步于门口。
急促的呼吸下,闻蝉看到周见蕖现在的模样,眉头微拧,嫌弃之色一闪而过——虽然周秉德正抓着他的衣领,闻蝉还是不难判断,他的穿着打扮实在是难以入眼,一套不合身的黑色西装过于宽松,领带仅仅挂在脖子上,同色衬衫的纽扣开着两颗,发丝散乱搭在额间,虽不指望他郑重地打过发油,但梳理整齐都不肯,更像是宿醉过后错穿了狐朋狗友的衣服匆忙赶来点卯。
那三位平时打扮得潦草的阿叔今天也穿着最正式的西装,他凭什么如此藐视逝者?闻蝉心火微动,看向周见蕖的眼神不免变得冷冽。
周见蕖斜眸睨她一眼,显然不将她当回事,轻抿的嘴角还要扯起挑衅的弧度,周秉德看在眼中,气得大骂脏话,推搡他发出无能的质问:“逆子!你来做什么?你干脆死在外面!”
周见蕖脑袋向后歪着,任父亲将他的衣料抓皱,丝毫不见反抗,领带滑落在地,无人问津。他许久不接话,一如闻蝉对他的印象,沉默寡言、脾气古怪,每每开口总像是冷嘲热讽,以他独有的平静语气,不止藐视逝者,他藐视众生。
闻蝉和周秉德都在等他开口,虽然闻蝉并不希望他开这个口,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就在周秉德将要熄火时,他才浇下早已备好的那壶油,讥讽道:“一个儿子死在家里,另一个死在家外,你倒是好福气。”
闻蝉倒吸一口凉气,周秉德却是一口气艰难地提不上来,玄黑的脸色转为赤红,一手擒着周见蕖衣领,另一只手则向之挥拳,叫骂不断。肃穆的灵堂,周自秋俯瞰一切,父子状似扭打在一起,实则不过周秉德单方面出手,周见蕖无声拆解,画面到底难看,闹剧一出。
三位阿叔冷眼旁观,心知周秉德不肯服老,更不愿意他们出手帮衬,唯有闻蝉看不下去,低声发出求助:“阿叔,你们快劝一劝爸爸……”
幺叔最易心软,也不肯帮忙,为难地说:“阿蝉,你还是,还是同阿嫂去吃饭,不要管……”
哑豪不讲话,也讲不出话,淡定掏出香烟盒,抽出三支分给兄弟,罗佬心领神会,颔首后捞上幺叔肩膀,三人健步离开告别厅,只剩下闻蝉。
实在是吵闹,看着那情景,她感到短暂的头昏,也正因为昏了头,自秋的目光给予她勇气,柔弱的女人冲上前去阻止,卑微地恳求着:“爸,消消气,自秋不想看到……”
“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他!”
周秉德生起气来不管不顾,一把将闻蝉推开,她的手袋落在地上,男人的皮鞋踩到领带,混乱之中,她短暂与周见蕖对视,看到他嫌恶的眼神,她知道他一向讨厌自己,想必还认为她在添乱。
无人识得她的好心,脑筋转得快,她立马负气地想,就让他们打好了,拆了这灵堂,她又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