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老母亲去世啦,最近都不开门,”戴礼帽的男人利索地说,“而且那里容不下这么多人的——好了别多话了。”他抬手将帽子扶正在头上,迈着大步往来路折去。
月光霜降在护城河上,蛙鸣声声叨扰黑夜,在草根间密布着。人们随着城墙延伸的方向向北走,中间隔了水渠和池塘。有些人早在看戏时前后已经喝醉了,走路时歪歪倒倒,就差绊个跟头摔倒在地——那将会是非常糟糕的,因为喝得那样多的人一旦倒下,便会呼呼大睡到天亮。德拉科拖着步伐行走着,只听旁边的哈利和那位戴头巾的妇人搭上了话。
“半个小时,”妇人打了个哈欠,又把手里哐啷哐啷的篮子提起来一些,“我倒觉得不远,只不过又要过两座桥。”
“但是为什么要关城门?”哈利问。
“谁知道!”妇人说,“从前北城门也得关的,后来晚上去山丘城堡看戏的人实在越来越多,那瘸腿国王和山丘皇后才商量出了现在的规矩。但今天是三个月来第一场呢!也为难了那老皇后,刚刚失去了她新婚的儿子……”
她瞥了一眼哈利身上穿的衣服,便知道这两人是第一次来。德拉科感到脑袋在夜深时变得昏沉,但他也注意到了大城市人们穿着的变化——走在前面的绅士高帽款款,无一不打着领结,燕尾服里是单色的马甲和马裤。他们似乎对衣服穿整套这事有着更加严格的要求。
一行人披星戴月走过草场和石桥,在醉汉们的胡言乱语中来到了北城门的城墙下。先前领头的那个男人向哨兵扔了两枚银币,城门于是向他们缓缓敞开。
哥本哈根的街道便是在那样幽静的夜里,展现在两个男孩面前的。石板街上许多房屋里的灯光已经熄灭,只留一些酒馆和失眠老木匠的窗里还有着微弱的光。不过城墙下有几盏路灯,它们身体里点着明晃晃的油烛,谦逊又安然地照亮着与它们紧紧相依的街道。
一个年迈的守夜人靠在其中一盏灯的灯杆上。那是陪伴了他许多年的一盏灯,即使油灯早已不如煤气灯那般叫人赏识,他们仍然是一起度过了无数夜晚的至交好友。先前同路的城里人在进城过后便急急忙忙奔回自己的家里去,哈利只好接近了灯下的老人,向他询问旅馆的所在。
“啊,让我想想……”老人两只眼睛斜向左上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向他的老朋友寻求答案。他手里杵着一根半人高的手杖,顶端有个刺球状的铁质装饰——那是“晨星杖”,属于每个清醒在黑夜与黎明间的守夜人。
“安格利特旅店和北方旅馆永远是最好的选项,价格不便宜……但那还要走上一阵。上帝!你们看上去已经累极了,”守夜人看看面前的两个男孩,握着晨星杖往斜前方不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房子指去,“那是城楼下的小旅馆,大部分人刚进城的人都会在那里休息。”
哈利点点头,向他道了谢。
不能再撑了。德拉科想。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中,他都很少在十一点以后睡觉。然而,就在他们走到旅馆三十米开外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冷不丁就把他熏得醒了个神。德拉科皱起鼻子和眉头,望见旅馆正对面有一个黑漆漆的车棚。那棚子和一个破旧的、没有门的房子相连,上面的草顶有许多个洞。昨夜下的大雨像是淋湿了棚下的稻草和木头马车,霉臭和粪便的味道缴裹在一起,被风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