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厚实的书页里按出了一个指印。没等挂掉电话的观南镜和他开口,他就已经抬起头来,抢先说了话:
“没关系的。”
“前辈要一起回去吗?我们两个人在学校里过年也没关系的,可以在东京附近玩——”
观南镜已经发现了他和父母的关系是真的不大好,他爹妈有点把他当为空气的意思。儿子回家来这三天,他们除了和儿子提过一次还需要他额外赞助点过节费,好带亲戚朋友去北海道旅行,就没有再说过什麽话了,就连吃饭也是分开的。第一天他母亲还问过一次,但夏油杰冷淡地回了句“让您一个人做这麽多家务太辛苦了,不用了”,他母亲便红了眼眶。
父亲严厉的声音很快就从走廊那头响起,没有身形,只有含着厌烦的语气:
“你现在挣两个钱了不起了?这个家容不下你了?怎麽和你妈妈说话的?”
“别说了,别说了,这孩子从小就怨我,和我不亲,没办法的事……”
观南镜又被夏油杰捂住耳朵。他抬起头,看着对方平静的脸,觉得应该是他倒过来帮他捂住才对,于是他也确实这麽干了。他们两个人在这儿捂着对方的耳朵,像在玩什麽奇怪游戏似的,不是一般的幼稚和滑稽,不是吗?没忍住都笑了起来,大人们在碎碎叨叨地说什麽,一下子就听不清了,好像汤上面飘着的油花一样,进不到水底的世界来了。
那个时刻,夏油杰又非常想亲吻他,亲吻他含着笑意的眼睛,亲吻眼尾柔软的弧线。
现在这种感觉又涌了上来,观南镜说着“和我一起回东京”这种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邀约他私奔,离开孤独的牢笼。可是他没有同意,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眷恋或惧怕父母,而是他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和愧疚此时仿佛才终于落了地。
“正好……去悟家里吧。他家里过年更正式,更好玩,而且你也该去找他,不然他该气坏了,这麽闹别扭可不行啊,总该和好的——”
夏油杰呢喃着抬手,抚摸观南镜因为俯身而垂下的黑发,帮他别到耳后去,有种用刀剜下血肉的痛楚,和在这种痛苦里生发出的熟稔的安定,仿佛这种感觉才是他最可靠与踏实的朋友。
他微笑起来:“我的话,几天后就又见啦。”
“不要。”观南镜拒绝:“不想把前辈一个人丢在家里。”
“不是还有关系差劲的父母嘛。虽然差劲但毕竟还是亲人……”
“不要。”观南镜趴下来,搂住他的脖子:“一起去前辈家里不行吗?”
“……离开你我也没事的,镜,别这麽担心。”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难道你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我都没法在家里过春节吗?也不是这样的。”
观南镜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因为说到底他不太会勉强别人的意志。他能感觉到夏油杰不太快乐,但也能感觉到对方确实想要他自己去东京,不用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