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风华笑道：“即便看了宝剑出鞘，你又能作出什么判断？”他双脚迅速移动，飞速旋转着手中的剑柄刺向唐飞，那空影剑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呼啸声，无边的杀意随着四周的剑影弥漫开来。
唐飞正待迎面痛击对手，而欧阳风华的人影跟着剑影一起变幻起来，开始只是看到他在飞奔，紧接着第二道人影身子开始下沉，第三道人影飞过第二人影的膝盖，第四个人影一个跳跃在空中化作第五第六条影子……第七个人影手中的长剑直刺唐飞的心口！
唐飞不由一愣，居然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欧阳风华的速度极快，唐飞向后的步子还没迈出，长剑上的寒意就已侵入他的身体。他冷哼一声，突然停住身形，左手手掌抓向虚空中的剑锋，右手的剑同时刺向欧阳风华的心口，竟然是一副拼命的打法……观众席上的众人一片惊呼。
在众人惊呼的时候，诸葛羽的心眼中清晰地响起了个异样的声音，“我要和这两个家伙的较量下！这两个家伙，太精彩了……我要和他们较量下！”
诸葛羽豁然站起望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他集中精神依稀那个声音出现在青龙区的信道。他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过道中，但光线昏暗的信道里除了不停转动的塑像，并没有人存在。
竞技场中血光乍起，唐飞的左手并没有摸到对方的空影剑，而在他长剑刺入对方身体的一瞬，欧阳风华又分身了。欧阳风华的空影剑则稳稳地刺入了唐飞的肩头，这还是在剑锋入体的一瞬间，唐飞身体本能反应的结果……
只是欧阳风华的脸上却并没有喜悦之色，他平稳地收剑如鞘，挠挠头，问道：“这怎么算……”
唐飞按着肩头不停渗出鲜血的伤口，微笑道：“若是比武当然是你赢，但可惜我们并不是为了比武。”
“不错不错，是我中你的计了。日后如有空来西伯利亚，我请你喝伏特加！”欧阳风华哈哈一笑转身就走，方才还一心要分生死，此刻又如此洒脱。
看台上，诸葛羽重新坐下，和端木笙相视苦笑。不管怎么样，算是用一个伤口，换回了对方的剑痕吧？而诸葛羽则难以将方才那个声音放下。
西门游云笑了笑道：“大羽，所幸唐家小兄弟的伤并不重，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日后欧阳再回上海，我们大家还是该和和气气的。”
诸葛羽微微一礼，答道：“自然是如此。”
此时端木笙已跑到擂台上去给唐飞包扎，西门游云望着那女子的背影，低声道：“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大羽你还是要好好把握才对。”
诸葛羽苦笑道：“看老天的了。”
西门游云耸耸肩，坏笑道：“老天爷总是不喜欢看到合适的人在一起，说起来他也算是有点变态吧？”他拍了拍诸葛羽的肩膀，“我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你喜欢的酒，我会给你送过去。以后要多来看看我才好。”
诸葛羽点了点头，他心中想到的却是，虽然这次拜访将欧阳风华的嫌疑排除了，但又让案子变得没有头绪起来。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直觉告诉他有线索在天下竞技场，只是这线索究竟是什么？西门大叔并没有知情不报的意思，那么这里有什么是他也不知道的呢？
<h3>
（四）</h3>
天空大厦一百零九层，异现场调查科上海分部。
诸葛等人回来后，除了罗灵儿取走唐飞身上的剑痕开始分析外，众人一起围坐开始讨论案情。
“我们去十八层的这段时间，其他方面可有进展？”诸葛羽首先提问。
“首尔的E科把李旷云的死讯告诉了金家，金家答应暂时不展开行动，等待我们这里的调查结果。首尔的消息似乎说李旷云到上海只是度假并非公务，所以不该和这里的势力发生冲突。”苏七七汇报说。
“李旷云在上海有仇家吗？”诸葛羽问道。
“他是做杀手经纪人的，仇家遍布整个亚洲。”苏七七苦笑道，“具体的事情，数据库里并不多。但这家伙在道上的口碑并不好，有消息说，几个从前在他名下的杀手，因为被他侵吞了报酬，都想要报复。”
“丁奇呢？尸体有没有新的信息？”诸葛羽扭头问丁奇。
“解剖学是一门复杂的学科。”丁奇慢条斯理道，“我们可以从那家伙的尸体看出，这家伙虽然有一定的武术底子，但最近几年已经缺乏锻炼。只要是受过几年训练的打手就能置他于死地。根本不值得能达到那一剑水平的高手去动手。所以你如果说不是为了私仇，而是買凶杀人，我是不相信的。”
“丁奇先生。”诸葛羽轻咳一声，冷冷道，“我是问，你有没有得到新的信息。”
丁奇笑了笑道：“和先前的结论没有变化，只是把死亡时间确定的更清楚了，是凌晨一点左右。”
诸葛羽思索道：“若是有比赛，这个时间正是天下竞技场最热闹的时候，但昨夜是没有比赛的。”
苏七七托着香腮，嘟囔道：“老大，现在我们到底在怀疑谁？应该算把欧阳风华排除了吧？”
“基本如此，但未必没有意外。”诸葛羽答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诸葛。我在给唐飞包扎伤口的时候，感到有人在注视着擂台。那目光有种说不清楚的斗志，肯定不是观众席上的那几个人。”面带倦意的端木笙终于发言，显然习惯了夜晚出没的她，还不适应白天的工作。
“我一直有感觉。”唐飞表示赞同，“在和欧阳风华的过招的时候，总觉得有目光在盯着我。不，应该说是盯着我们两个。那家伙显然想和我们两个都比划一下。”他看了眼诸葛羽，那家伙基本上算是面无表情，不由怯生生道：“当然，也许那家伙只是看着擂台，所以你在观众席没感觉到。”
“阿飞，你如果不是为了要个剑痕，能不能赢那个欧阳？”大伙没等到诸葛羽的反应，却听到了罗灵儿那青春的嗓音。
“我也不清楚，也许有机会不输？也许有机会赢他一剑。但有些功夫不是轻易就能用出来，我想他也一样吧。”唐飞苦笑了下，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用多做解释嘛。我们大家一定是都看好你的！”罗灵儿笑吟吟地说道，她转过头，两只手各高举了一个瓶子，对诸葛羽道：“老大，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
诸葛羽扫了眼罗灵儿那代表兴奋的金色头发，笑了笑道：“说吧，丫头。”
罗灵儿晃了晃右手的瓶子道：“这里面的泥土是在骆驼山上找到的。嗯，我是根据阿飞模仿案件现场时站的位置，在真实现场搜索到的。那边的山路上，有一些不一样脚印，脚印边的泥土也和山上的土不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被我看到了！我是不是很能干？”
看着笑眯眯的罗灵儿，诸葛羽只是点了点头道：“继续说你左手的瓶子。”
“你就不能表扬我一下？”罗灵儿耸耸肩，说道，“算了，我自己表扬我自己。这左手的瓶子，是我处理阿飞伤口的时候，从他鞋子上无意中发现的。一样的泥土！”
端木笙眯着眼睛，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那是天下竞技场上的泥土。”
唐飞道：“不全对。”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唐飞挠了挠头道：“应该在通向竞技场擂台的信道里也有这种沙土。”
“这难道不一样么？死阿飞！”罗灵儿皱眉道。
诸葛羽缓缓道：“不一样。只有搏击的主角可以站在擂台上，而那个信道还有其他人可以经过。筛选范围会大很多。”
罗灵儿笑道：“我的汇报还没结束呢，老大！”
诸葛羽轻轻拍了她一个脑瓜子，笑骂道：“快说。”
“我把阿飞肩头的伤口，和死者李旷云的剑痕作了对比。两个伤口的宽度不同，因此是出自两柄不同的武器。更主要的是，我发现李旷云的剑痕上残留的兵器痕迹，那是一种坚硬度很高的铜，这种成分的铜很少被用在兵器上。”
诸葛羽和唐飞、端木笙互望一眼，一齐道：“那些塑像。”
那通向竞技场过道里的活动塑像都是铜做的，那么塑像所持的兵器，或许也都是铜的。诸葛羽对苏七七道：“查一下，看十八层的那些塑像都是谁做的。”
苏七七笑道：“这应该不是秘密。”
天下竞技场里面的塑像，主要出自三个大师之手。分别是以细节著称的莫沉舟，以大线条写意著称的水无忌，以机关灵动著称的连丰。苏七七查了这三个人所有档案，也没看到与这次凶案有关的线索。
“若一定要说有关系，莫沉舟老先生九年前去过一次澳门。这是三个人中唯一在十年中有出境纪录的人。另外就是只有他平时是住在十八层的。另外两个老人都只是一个月去几次而已。”苏七七分析道。
诸葛羽看着三个老人的合影照片，沉默良久，低声道：“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的？”
苏七七道：“三年前的。老人家都不太拍照。不过应该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诸葛羽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在哪里呢？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低声道：“不管是这些大师有没有问题，又或者谁做的塑像，我们都要再去天下竞技场查一下凶器。”
端木笙皱眉道：“你再给西门大叔打电话？”
诸葛羽笑了笑道：“怎么能一天麻烦大叔两次，这次我们自己去。据我所知，这两晚天下竞技场都没有比赛。所以午夜时分，应该是最冷清的时候。”
端木笙眨眨眼睛道：“午夜的行动，当然不能少了我。”
唐飞赶忙道：“我去过天下竞技场有经验，当然不能少了我。”
“我也要去！”苏七七急道。
“还有我！”罗灵儿举手道。
诸葛羽看着那些家伙兴高采烈的样子，没好气道：“你们以为是去郊游么？”
不管怎么说，诸葛羽最后还是只同意唐飞和端木笙进入十八层。罗灵儿和苏七七所在的支持车，在距离梦想馆一公里附近缓缓行驶。
虽然第十八层的天下竞技场并没有比赛，但梦想馆的其他部分还是热闹非常，三个人白天都已经去过十八层，晚上想要不被人认出，不是容易的事情。用上领了罗灵儿的魔法面具后，三个人的相貌顷刻不同，大摇大摆进入了梦想馆中的一个酒吧。
要从酒吧绕到中心电梯，并不是太难，难的是如何明目张胆的坐电梯到地下十八层。因为晚上没有比赛，通向十五层以下的电梯全部都是关闭的，仅存的信道是从地下十四层走楼梯。但是楼梯到处都是摄像头，当然不适合他们这三个闯入者。为了分散关注，三个人决定分头行动。
那么，哪里可以避开摄像头呢？端木笙的选择是走楼梯，哪里摄像头多，她就走哪里，因为她是三个人中唯一不需要以人类形态通过摄像头的家伙。退到无人的角落，她的身子化作了一道青烟，烟雾中飞出数只蝙蝠，那些蝙蝠分散飞行，让过所有的摄像头，贴着楼梯飞向了十八层。
“作妖精就是好。”在外围布控的罗灵儿叹了口气，调侃道，“而且还不会老。”
苏七七点头道：“真想和她一样。”
罗灵儿忽然道：“听说，阿飞来了没几天，就想约你啊。”
苏七七瞥了她一眼，笑道：“他以为自己是007，我才不理他。”然后她转移话题，看着屏幕上的光点道：“阿飞和老大是分开走的。难道还有两种办法可以攻破那边的摄像头？”
“我倒不担心他们是否能够到十八层，如果他们这都做不到，老大不就让我们两个去了吗？”罗灵儿笑了笑。
毕竟相对于掌控着魔法技术和变形能力的她俩，突破第一个关卡的把握，比那三个人似乎来得更大呢。
这时她俩就看到代表唐飞那个光点，来到了梦想馆的顶楼。尔后，突然急速下沉……罗灵儿眨了眨眼睛，苦笑道：“这小子估计是从电梯信道直接往下跳了。”
苏七七兴奋道：“阿飞和老大打赌谁能先到十八层呢！如果老大输了就不许再叫阿飞菜鸟，若是阿飞输了则要把长发剪掉。”
罗灵儿哼了声道：“为了个称呼就拿自己的头发打赌，真是不理智的小孩。”
“但似乎还是有机会赢。”苏七七看着屏幕中的代表诸葛羽的光点说。但她话音未落，在梦想馆一楼诸葛羽的光点消失了……
急速下坠中，唐飞感受着空气在身边掠过的感觉，越是向下速度就越快。下落过程中，偶尔会和运动的电梯擦身而过，但他相信这样的速度，没有任何摄像头能够跟踪到他。最终接近十八层的时候，人在半空变换着动作来掌控平衡，并减缓下落的速度，身子忽然一轻，脱离了急坠的速度，贴在了墙壁的边沿。根据手表上的电子地图，几个跳跃到了一处通风口，从通风口跳出，外面赫然就已是十八层的电梯口。
诸葛羽轻轻将他拉到一旁，唐飞热腾腾的心一下变得冰凉，这个家伙还是比自己快……
躲在另一边的端木笙不由觉得好笑，对两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这个走廊是有机关的。诸葛羽点了点了，三个人分立三个位置，开始用唇语交谈。端木笙化作一层雾气在走道上蔓延开来。几十道红外线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端木笙红唇挂起冷笑，眼中寒光一闪，红外线一下子中断……
诸葛羽和唐飞贴着地板，滑行而过，虽然红外线的中断仅仅是三秒钟，也已足够二人过走廊。而后，三个人就出现在了白天经过的大厅中。端木笙拿出一个三角形的电子装置放在地上。诸葛羽接通了和外面罗灵儿和苏七七的视频线路，点了点头。
苏七七笑了笑开始用这个设备，全面接管天下竞技场的摄像机。十分钟后，她对诸葛羽作了个ok的手势。
诸葛羽他们三人沿着白天走过的道路一路寻去，黑暗中的塑像并没有如白天那样转动，只是和正常塑像一样矗立在那里。这些雕像的铜质并非E科在犯罪现场找到的铜，但似乎它们所持兵器的质地则比较接近。
但一直走到过道尽头，也没有发现完全一致的铜。三个人停下了脚步，重新回头审视那些塑像。
诸葛羽低声道：“这里是青龙区，天下竞技场一共四个门，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也就是有四条信道，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唐飞道：“也有可能那柄凶器现在并不在塑像上。”
端木笙道：“不错，但凶手还是有可能在这里。白天我们曾经感应到过他，不是么？”
唐飞道：“白天在，晚上则不一定在。”
“我们分头行动，先分头去另外三条走廊。”诸葛羽笑了笑下令。
唐飞和端木笙点了点头，各自向白虎和朱雀区而去。诸葛羽则不紧不慢地回到大厅，白天听到的那个声音会是谁的？这个晚上他能不能找到对方？
外面的支持车上，罗灵儿无聊地拍打着桌子，问道：“七七，其实这种搜索的工作让端木去就好了。她不太会暴露的，大可以慢慢搜索线索，何必他们三个一起进去？”
苏七七想了想，回答道：“我认为老大是觉得他们三个人，会从三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可以更有效率一些吧。毕竟那里是天下竞技场，是世界等级的搏击高手来往之地呢！不管是谁都没有把握能够百分百不被发现。”
罗灵儿撇了撇嘴，嘟囔道：“所谓赌三个人的运气，比赌一个人的机会更大吗？”
而与此同时，十八层某处训练馆中，一个高大英伟的男子正作着力量练习。他眉头微微一皱，停下了动作，自语道：“似乎有人不请而来。”
“阿来，怎么了？”一旁的杜青锋也放下了咖啡杯。
那男子沉声问道：“有高手靠近，不止一个人。今天这里没有比赛吧？”
杜青锋笑道：“如果有比赛，会不告诉你文恶来么？”
文恶来转动着脖子，冷笑道：“那就好，白天欧阳刚刚离开，我正愁错过对手。大叔也真是的，让他和一个小鬼打，就是不许我和他打。”说着他披上外套推门而去。
杜青锋紧跟他出门，低声道：“那你先去找找看。我去看下监控系统。”
<h3>
（五）</h3>
通向天下竞技场的四个出口，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代表着中国古代的四大神兽。
诸葛羽来到通向玄武出口的走廊，从头走到尾还是没有找到假设中的凶器。或许是方向性错误？他打开联络系统，问道：“你们两个什么情况？”
“青龙区没有。”唐飞回答。
“朱雀区也没有。”端木笙回答。
之前预估凶器就是塑像上的装饰，似乎找错了方向呢！但那家伙一定是在这里长期出没的。诸葛羽从来不相信犯罪现场的巧合，既然白天那人在唐飞比武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只要他还在这个地方，就一定有办法把此人吸引出来。
诸葛羽正思索着，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向他们靠近。这力量……似乎不是白天感应到的未知高手，那么会是谁？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是问得多余，这力量的所有者应该是十八层的守卫者吧？只是他们也来得太快了点，这样可来不及做调查。
“老大，来的人很强。”唐飞显然也感到了威胁。
“命令变更为寻找任何可疑线索。你们去莫沉舟老爷子的住所。自行处理紧急情况，除非万不得已不许伤人。这个家伙就交给我。”诸葛羽下令。
另外两人答应一声，在不同的位置隐藏气息，各自投入到茫茫黑暗之中。
诸葛羽嘴角挂起淡淡的笑意，既然自己今天易了容，那么嚣张一点也和E科没有关系吧？想着他迈步向着休息大厅走去。每走一步，都散发出强大的力量，那力量从大厅直接蔓延开了，渗透到十八层的各个房间。这种做法究竟会吸引到守卫，还是凶手呢？真是有些期待……
唐飞眉头紧锁地向前急行，时不时地看一眼电子地图。
端木笙在距离他一个身位的跟随，有些好笑道：“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唐飞深吸口气道，“我只是在想，我们是否本就该先去莫大师处，这个迂回好像有点多余。”
“案件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冰冷的事实。有时一个迂回的探索，可以换回一个完全不同的结果。”端木笙缓缓道。
“真的么？”唐飞依然皱眉。
“还煮的呢！”端木笙没好气道，“你和诸葛年轻的时候真的很像。”
“哪里像？”唐飞奇道。
“十五年前，我给他讲这番话的时候，他和你现在一个反映。”端木笙陡然加速，向前方的一个庭院奔去。
唐飞仔细看了看前方看似庭院的建筑，亦不由惊叹。这个庭院其实是一个屏风，只是它大到和真实的建筑差不多，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这个屏风上的内容让人忘记了空间的限制，才让人觉得这个房间是一个庭院。房间的门意外的没关，端木笙在房中高速掠过，对唐飞摆了摆手，莫大师不在里面。
子夜时分不在屋内？这可不是一个老人该有的行为。就在此时唐飞突然感到心头一动，那扇巨大的屏风后，赫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这怎么可能？端木笙和唐飞同时一怔，那里方才绝对没有人的气息！
“谁在那里？”唐飞冷喝一声。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大步向二人走近，脚步平稳而沉重。
唐飞目光收缩，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仍能看清对方腰间挂着一口长剑，剑柄上的手非常稳定。他笑了，这次的运气比诸葛羽要好，凶手自己送上门来。
端木笙对着联络器说道：“诸葛，疑犯出现，你在哪里？”
“知道了。”诸葛羽简短的回答了一句，却没有更多表示，端木笙扫了斗志昂扬的唐飞一眼，后退到了阴影之中。
诸葛羽当然不会无故不回答她，而是他已对上了天下竞技场的擂主文恶来。
文恶来寻着诸葛羽散发出来的斗气而来，他高速通过一道道走廊，在竞技场外的休息大厅中看到了诸葛羽。他看到诸葛羽的第一反应就是此人十分棘手，然后就看出这家伙易容！
诸葛羽当然是认得他，不由庆幸自己钓上了大鱼，反客为主的故意问道：“听说天下竞技场是顶尖强者聚集之地，却没想到鬼影子都没一个，小子你是谁？”
文恶来心中寻思，明明感觉到三个人的气息，怎么只有一个？这家伙气息沉稳，故作张狂定有所图。于是他咧嘴一笑，傲然道：“你管我是谁？既然知道此地顶尖强者聚集，还敢来此闹事，何不显显本事？”
对方心中所想，诸葛羽全都明了，这个文恶来发现敌人不大声示警，却自持武艺发出挑战。好吧！那就看看这个在“天下”十个月不败的男子，到底有何本事！
诸葛羽抬手指了指文恶来，笑道：“大爷我纵横天下之时，你还不知在哪里投胎。要动手就先放马过来。”
文恶来本就脾气火爆，听得此言再不管另外两人身在何处。我干掉了你，再去找其他人！他双臂一晃，摘下背上的两柄短戟，勐向诸葛羽扑去。但他身影刚动，诸葛羽就已不在原先的位置。文恶来连续换了五六个身法，对方都好像有对自己的招数了如指掌。他不由停住了脚步，怒道：“既然已经预知我的招数，又为何不反击？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诸葛羽狂笑道：“你小子绝不该是只有这种水平。给我打起精神出手！否则大爷转身就走，没空和你这种狗屁高手过招。”
文恶来扬起浓眉，冷笑道：“你当然是知道我是谁的。说实话，你既然易容而来，该不是无名之辈。我们在这里过招，虽然有些不明不白，却的确很有趣。”他挥舞了两下短戟，沉声道：“但是，若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挡住我。那就真是笑话了。我是文恶来！”他的声音陡然变大，大喝道：“我是今之恶来。文恶来！”他全身散发出庞大的杀气，文恶来大理石般轮廓分明的脸庞变得有些粗犷，而背后的模煳的身影越来越大，空中的气流聚合成一条巨大的人影。
眼前的文恶来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武者，而似乎变成了古代沙场上披甲的勐将！
诸葛羽看着面前那奇异的场景，亦不由缓缓道：“这是三国的恶来之将典韦？”
文恶来大吼一声，两柄短戟轰鸣而出，金色的光芒从大戟上绽放开来，大戟舞动直取诸葛羽的心口。诸葛羽深吸口气，他第一次无法把握对方的心意，但他依然迎风而起，在狂风般的戟影中消失而去。而文恶来紧追不舍，两个人一退一追，满地的地板都被罡风掀起……
退过三条走廊，诸葛羽适应了对方暴雨般的戟法，而他甚至在戟风中隐约听到了另一种沉重的呼喝声。诸葛羽恍然明了为何自己无法把握住对手的招数，原来对方是一个通灵者，正和自己的守护灵合体为一。他正思索着，突然联络器中传来了怪异的声响。
那边怎么了？诸葛羽的心神微微一分，而文恶来的大戟突然提速！锋利的利刃直迫诸葛羽的喉咙，而他的后背已贴上了墙壁。文恶来能想象到对方喉咙被切开的声音，他一直有所保留没有全力出手，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
“叮！”诸葛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是一种看到对方美梦破碎，幸灾乐祸的笑意，右手手掌稳稳架在大戟之上……
轰隆！文恶来被生生震退三步，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恨声道：“居然是诸葛羽！”
在上海只有一个人能凭手掌挡住文恶来的铁戟，那就是诸葛羽，即便是易容也掩饰不了那狂野强大的劲风。
而诸葛羽背靠的那面墙壁被完全震碎，人亦消失在尘埃之中。
仅仅交手三剑，唐飞就感觉出对方不是人，但之后他就开始鄙视自己，居然要用三剑才发现对方不是人，真是耻辱！因为对手明明就只是一台机器，铜质的机器……更让他觉得郁闷的是，这是机器也好，塑像也好，之后的二十多剑，他都奈何不得这个铜质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攻守有度，剑法雄浑，而且剑招还越来越快，就好像上紧了发条，越是出招发条就越来越紧，力量就越发的充足。
唐飞面沉似水，剑上的力量逐渐加强，无论这个怪物对手，是莫沉舟造的也好，还是哪里蹦出来的也好，他都是一台机器，而且还只是铜的而已。他腾空而起，长剑光芒四射，带着风雷之声凌空击下！
“当，当，当……”每一剑都削下一片铜片，十余剑后，那机器除了手中铜剑还完好无损，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唐飞冷笑一声，长剑呼啸着直刺机器人的眉心，那机器人一抬手臂挥剑相架。但机器胳臂抬到一半忽然不动，唐飞一剑刺入机器人的眉心。
当啷一声，机器人的头盖被一剑挑飞，露出闪烁的电子线路，那些线路发出了怪异的声响。
一直在黑暗中的端木笙不知从哪里拽出一个白发老人，笑道：“莫大师，你做的机器人真不错。但用他去杀人是否有点离谱？”
“这机器何止不错……”唐飞对着那歪斜，但并没有倒下的机器人感叹道。
“你们深更半夜到我的家里来做啥？这机器你们知道多少钱么？你们赔得起么？这里是西门游云的地盘，你们竟敢来这儿撒野！”莫沉舟怒道。
“喂！喂！莫大师，你这个机器人用的剑，我们发现和一起凶杀案有关。你有必要跟我们回去解释下。”唐飞没好气道。
莫沉舟哼了一声，道：“我哪里都不去，机器人杀人？别开玩笑了，哪个法官会相信你们？”
端木笙冷冷道：“机器人的确不会杀人。但有你操控就不一样了。”
“那你就是说我杀人？我杀了谁？为什么要杀？”莫沉舟冷笑反问。
“这三个问题，先不谈。首先你不是莫沉舟。虽然你的易容术和作塑像的技术都不错。”诸葛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端木笙和唐飞吃了一惊，都不明白刚刚到此的诸葛羽为何说对方不是莫沉舟。诸葛羽对端木笙作了一个拿掉面具的动作。端木笙冰凉的手指在莫沉舟的脸上划过，秀眉一皱，手指用力一揭将一个精巧的面具的从对方脸上扯了下来，面具下是一张消瘦苍白的脸。
唐飞奇道：“老大，你怎么知道的？你才刚刚来！”
诸葛羽道：“我在E科的时候看了三个大师的合影，做出了猜测。三个老人的脸放在一起，唯有他的感觉不对。要知道老朽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即便是拥有年轻的心也无法对抗衰老。”他看了一旁正在撇嘴的端木笙一眼，笑了笑，“妖怪除外。而当我在这看到他就确准了，毕竟易容出来的脸，只要用心去找破绽，就定能找到。”
“你很厉害。”冒充莫沉舟的男子苦笑道。
诸葛羽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道：“那么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是谁？莫老师现在在哪里？李旷云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这时，文恶来也追到了这里，看到这个情况也就不喊打喊杀，索性坐在诸葛羽边上。
“我叫莫兰城。莫沉舟是我叔叔，他已经去世九年了。”莫兰城看了端木笙一眼，端木笙轻轻放开了他，他继续道：“李旷云，是害死我叔叔的人。但他不是我杀的。”
诸葛羽静静地听着，没有提问，其他人也就只好忍着不发问。
莫兰城开始缓缓说起他的故事。
莫沉舟是雕塑大师，但他还有一个嗜好，他喜欢赌，而且赌术精湛。九年前在澳门，他遇到了莫兰城，发现自己的侄子是韩国金家杀手经纪李旷云名下的杀手，而李旷云侵吞了莫兰城该得佣金，为了帮助莫兰城要回应得的金钱，他约了李旷云赌桌上解决。江湖事江湖了，莫沉舟赢得了牌局，李旷云付清了欠款，但在回程的时候莫沉舟溺水而死。没有人承认这是谋杀，但莫兰城坚信这是李旷云所为。”
“你没有报仇？”诸葛羽问道。
“没有，叔叔是十八层的人，最终是西门大叔去和韩国人交涉，但我们并没有证据，而对方也愿意赔偿一定的费用。我没办法再追究下去。”莫兰城苦笑着道，“我所能做的就是离开杀手行业，回到这里用叔叔的名字继续他的工作。而你们看见了，我对机械有我的特长，也终于在这里立住了脚。一直到你们白天过来，我才知道李旷云死在了上海。”
诸葛羽摸了摸鼻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似乎是真的。”周围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若莫兰城不是凶手，那谁是？果然诸葛羽继续道：“但若你不是凶手，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知道，在我诸葛羽面前，是没有人能够说谎的。你还知道什么，说清楚比较好。谁是凶手？”
莫兰城抬起头，苦笑着望向了那个铜质的机器人。诸葛羽眉头紧锁，心灵倾听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但是这怎么可能？
一旁端木笙冷笑道：“一个遥控机器人会自己去杀人？还是说你是遥控了它去杀人？”
这时，一个陌生而生硬的声音道：“或许，我不是遥控的机器人。”
诸葛羽不由吃惊地望着重新站直身子的机器人，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就是白天在竞技场听到过的声音。这难道真的是智能机器人！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莫兰城。
莫兰城低声道：“从科学的角度说，我不知道为何他有自己思维的能力，虽然这的确是我一直尝试赋予它的。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然有了自己思维能力。”
机器人弯腰捡起了他的头盖，轻轻地焊回了头上，缓缓道：“如何得到的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沉舟给了我躯体，莫兰城给了我思想。我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因为武者当为所当为。侠者以武犯禁，武者打抱不平。李旷云的所作所为早就该死。”他缓慢地说着，一面用机械手抚摸着那柄铜剑。
“侠者以武犯禁，武者打抱不平。”莫兰城低声道，“这是老爷子当年常说的话。”
“机器人杀人，算不算谋杀？”文恶来忽然问道。
“技术上不算。但不能不作处理。”诸葛羽道。
机器人道：“杀人偿命，即便杀的是恶人，也是如此。这点我知道，虽然我不理解，但我会尊重你们的规则。只是，我一直希望能和真正的武者对决，你们能否满足我？”
唐飞上前一步道：“我是E科的清场人，我来。”
机器人侧头看了看他，缓缓道：“正合我意。”
唐飞沉声道：“机器人，你可有名字？”
机器人抬头看了看边上奇美的屏风，生硬地回答：“最初，是莫大师开始建造的我，所以我想，我的名字可以叫沉舟。”
唐飞一抱拳，认真地说道：“请。沉舟！”
机器人沉舟抬起机械手臂，直指向空中，说道：“一招定胜负。”
唐飞大喝一声，长剑放出耀眼的剑芒，那剑芒让一旁的文恶来和诸葛羽都为之动容。他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虹，飞射而出！
机器人沉舟亦发出一声蜂鸣，迎着剑锋挥剑而上！轰隆！铜剑飞到半空，唐飞一剑刺中机器人的胸口，机器人被这一剑之威震得四分五裂，所有电路板都闪烁起来，化作一片焦黑，散落一地。
包括在监视器中观看的杜青锋，在场所有人一片沉寂。
<h3>
（尾声）</h3>
“我说阿飞，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剑毁掉了人工智能界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苏七七听完过程后，近乎于大吼道。
“我管他！沉舟想要死的像个武者，我就成全他。”唐飞对所谓的科学嗤之以鼻。
端木笙却在一旁，思索良久，向诸葛羽问道：“你说，这真的就和别人没有关系了？机器人杀李旷云的时候别人真的就不知道？”
诸葛羽笑了笑道：“你觉得那么大个机器人，背着所有监控系统离开十八层，现实吗？”
“不现实！”罗灵儿抢着道。
端木笙皱眉道：“那么说起来，这些人都是知情者。他们是知情者，为何最后让一个机器人背黑锅？”
“因为机器人不是人。”丁奇面无表情地回答。
“不是人……”端木笙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这就是人类吧。”
“如果机器人没有生命，那就只是被用去复仇的剑而已。而西门大叔，或者莫兰城所作所为只是弃剑。”唐飞淡淡道。
众人一起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唐飞，这家伙的思路从来都没这么理智过。但随即唐飞愤怒的一拳击打在办公桌上，恨声道：“但这个机器人是有生命的，这就不同了！”说完他郁闷地转身走出办公室。
此时，诸葛羽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菜鸟，打赌输了，就要剪头发。我是不会忘记的。”
唐飞的身子骤然一滞，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再没先前的霸气，忙不迭地逃了出去。其他人也一起哄笑着散了。
诸葛羽独自坐在办公室中，重新回想着这一天的片断，打得那么热闹十八层的管理者都没有出现，是否意味着他们也想要回避什么？既然之前莫兰城可以控制机器人沉舟，那么再有其他人在别的位置继续遥控也并非不可能吧？
他微微摇头，会不会并没有所谓的智能机器人？一切只是一场戏？
不知道何时，端木笙翩然出现在诸葛羽身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道：“我宁愿相信机器人沉舟是真实活着的。我也不是人类，我能感觉到当时他的意识确实存在。而且杀人者死，这就是E科，乃至整个执法机构存在的理由。”
诸葛羽轻轻松了口气，眉头紧锁地点了点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