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我们这代人,常常回忆从前的日子。那时候互联网才开始起步,电脑正逐渐走入普通家庭,大哥大正在向手机转型;书是拿在手上看的,情书都是手写的,还带着芳香。电视里樱木花道大声叫嚷着,街头巷尾每周都会有好听的流行歌曲,乔丹还在NBA打球。用现在的眼光看来,那真是一个热闹又不浮躁的年代。
每个人都会回忆过去,回忆那些所谓的“最好的,也是最坏的岁月”。对于八零后来说,不过是回忆八十和九十年代,对于更老的人来说,就是再前推个十年二十年。你讨厌的当下,就是未来孩子们怀念的过去。无论世事如何艰难,“回忆”这东西未必真实,但一定美好。
有人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但一味留恋过去,也会让日子变得艰难。十年百年千年,如果你的心被遗落在了从前,那当下又意味着什么?
1996年,伟大的死灵法师查理·诺兰已去世三年,异能世界的权力真空依旧无人填补。1996年,诸葛羽刚刚离开奥隆戈监狱,时飞扬则终于从遥远的时空归来。
1996年,香港正式废除死刑的第三年。我们的故事,就从那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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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h3>
香港荃湾西楼角路的路灯上,挂着一具尸体。死者被挂得很高,秋风里花白的头发将脸遮着,看不清面目。第一个看到尸体的路人,是个早起摆摊的小贩,吓得连摊子也撒手不管,飞奔逃开。街上行人陆续增多,终于有人打电话报了警。
不多时警察来到现场,迅速拉开警戒线,警戒线周围的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许多本地的居民指指点点,眼中透着恐惧。这时一个漂亮的女警探走入警戒线,该女子眉目姣好,个子高挑,短发随便一扎,褐色小夹克深色西裤配着高跟鞋,将她窈窕的身段玲珑尽显。女警探绕着吊尸体的路灯转了一圈,仔细观察尸体悬挂的方式和绳索打结的手法,苦着脸道:“这下麻烦了,那家伙回来了……”
女人吩咐边上的其他警察赶快给现场拍照,自己则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寻求帮助。不多时,路边开来一辆黑色賓士车,车上走下一个穿灰色风衣,身材高大,面部轮廓鲜明俊朗,剃着平头的男子。
“你是诸葛羽先生?我叫雷萌。有个长辈向我推荐你们异现场调查科。”女警探迎了上去,她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年轻,但仍然微笑补充道,“当然,其他部门最近半年也常跟我说起你们。听说你们原本是在伦敦工作的,最近才来到香港。”
“是的,我们E科最近才把工作重心向亚洲转移。”诸葛羽面无表情地望了望犯罪现场,那边的警员已经把将尸体放了下来。他皱了皱眉,道:“基本情况卫先生在电话里简单跟我交代了一下。既然叫了我,干吗不等我来处理?”
雷萌娇俏的鼻子微微皱起,低声道:“这里是市区,尸体一直挂着给路人围观影响太坏,上头要我们赶快清理现场。”她秀气美好的五官随之露出动人的笑容,“现场我让他们仔细拍照了,应该不会差很多。”
诸葛羽耸耸肩,越过警戒线,从口袋里拿出橡皮手套戴上,俯身查看被放下的尸体。死者脖子上有道明显的勒痕,初步观察手腕上有被捆缚的痕迹,其他暴露的皮肤上没有伤痕,指甲里也没有血肉。死者的左腿有处旧的枪伤,这枪伤直接导致他成了瘸子。那张面孔因为死亡变得扭曲,不过除了白发略多外,显然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死者是四方脸,宽阔的嘴唇和蒜头鼻显示此人生前颇有点生勐。
“能认出是谁吗?”诸葛羽问。
雷萌道:“这个人叫陆勇,绰号‘白头翁’。”
“道上的人物?”诸葛羽问,他微微后退一步,站在他身边原本就高挑的雷萌,穿着三寸跟几乎赶上了他的高度。
“在洪胜的辈分很高,以前算是风云人物,现在嘛,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前些时候,警方抓过他,说他拦路抢劫杀人,但证据不足又把他当庭释放了。他是荃湾那个狮牙拳馆的训练师,是拳馆有点股份的小老板。听说狮牙拳馆最近和另一个帮派和兴社开了一个黑市拳的赌局,赌得很大。但因为还没开打,所以很难说是因为赌局而被杀。”
诸葛羽的目光在围观群众身上扫过,杀人凶手很喜欢作为旁观者重温案件,那个杀手此刻会不会就在人群里?他慢慢道:“杀他的人做得很干净,普通黑社会仇杀,也不会把尸体吊在大街上。我知道你之所以找我们来帮忙调查,是因为之前有类似的案件发生。不如先给我说下之前的案子吧。”
雷萌把他拉到角落,低声道:“三年前,也是在这附近,出过一个街道上挂尸体的案子。死者是个女毒贩,被割喉杀死后,挂在路灯下,所以有媒体称其为‘路灯杀手’。凶手对街道环境很熟悉,避过了街头的摄像头。案子做得很干净,凶手没留下指纹和DNA。我们当时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结果他没有再作案。那个案子,我跟着师兄早晨巡逻第一时间发现的尸体,所以对细节记得很清楚。今天这个案子,尸体的悬挂方式和绳索的打结手法都和前次一样。但绳索只是普通捆货物的绳子,并不特殊。”说到这雷萌微微吸了口气。她还记得三年前那个阴冷的早晨,那时候自己还是刚入行的新丁,跟着师兄在街上巡逻,第一眼看到挂在路灯下的尸体,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诸葛羽摸了摸鼻子,单从这些细节看,的确像同一个人干的。“没道理会隔上三年啊,会不会是模仿作案?”
雷萌道:“这我不敢打包票,需要调查了才知道。诸葛先生,你觉得该从何入手?”
“你把相关文件送到中环广场的我们异现场调查科,包括前个死者的详细资料。”诸葛羽眯着眼睛看着尸体,低声道:“另外杀人的第一现场不在这里,我想去死者家里和工作的地方看看。”
雷萌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没有问题。但我们对前个死者调查得很清楚,你不用重复劳动。”警戒线外面已经有大量的记着来到现场,她戴起墨镜,又道:“由于杀的是涉案但逃脱审判的人。凶手一度被当作英雄,那些记者又有得写了。这个案子上头压力很大,我希望能全程跟随你一起办案。”
“亲力亲为,是我们E科的原则。当然,你可以跟我一起查案。”诸葛羽抬头看天。
当尸体收十好装车离开后,阳光也慢慢重现大地。怎么样的杀人者,会被称为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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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h3>
“路灯杀手案”,是E科香港分部搬到中环广场后接的第一个案子,也是ECIS和香港政府的第一次正式合作。铁南作为广东人,来到香港后如鱼得水,但即便如此,他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把E科搬入这栋1993年才建成的热门建筑。
香港小组作为ECIS经略亚洲的第一站,号称日后还会辐射日本、韩国等地。但其主要成员目前只有诸葛羽、铁南和文职工作人员艾米·张三个人。铁南平日要负责和伦敦E科总部,以及香港警局保持密切联系,原本想在办案时大显身手的他,变成了半个外联人员。艾米·张的中文名字叫张米瑶,英籍华人,很清秀的一个女孩子,但外勤并非强项。
诸葛羽一度非常努力地想在本地招募探员,然而试用过若干所谓“精英”警员后,让他对那厚厚的人事档案不再感兴趣。在找不到合适人手的情况下,大多数的外勤都由他自己去跑,让粤语一般的他很是吃力。这使得他想起1992年,和伦敦苏格兰场合作的日子,那时候他同样英语也没完全过关。更让他想念的是初入E科时,经常在身边的那个美丽的血族女子。当然这样的日子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由于经常在外跑,性格逐渐变得开朗,不再如刚出狱时那么郁结了。
即便是香港这样的法制社会,法庭也经常做出荒谬的判决,一些本该轻判的人可能意外获得重罪,一些罪大恶极的人则因为有钱而抹杀证据,被从轻发落。1993年4月香港正式废除死刑,尽管在之前他们就已基本不执行死刑了,但明文废除时依然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在所谓“文明”得到彰显的同时,也必定遗留下很多社会问题。
两个死者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在他们被法庭宣判无罪后,都上了报纸的头条。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为何会隔了三年才再次出手,这更是个谜。
诸葛羽手上有两份死者的档案,第一个死者是女毒贩,她在运毒过程中,利用未成年人帮助送货,并因为未成年人半路遇到了警察,而杀人灭口。由于该毒贩招出幕后老大,转而成为污点证人得以脱罪。第二个,也就是今天的死者是个抢劫杀人犯,杀死外地来港旅游的一家三口。但凶器和赃物却一直没找到,辩护律师又很强势,并找出其他可能的嫌疑人,提出了合理怀疑,导致罪名不成立。
这两个人都死有余辜……诸葛羽合上档案,沉默了几分钟,又打开档案看里面的照片。香港是世界上破案率最高的城市之一,这里的警察很专业,照片从各个角度将陈尸现场很好地保存下来。正如雷萌所说,一看就会觉得是同一个人做的。
艾米看着照片,纠结道:“文明这种东西非常奇怪,你能想象我们自诩为文明古国,但死刑之后把尸体挂在外面三天的刑罚,居然存在了几千年吗?”
“西方的绞刑,公开执行不也是几千年,你又何苦妄自菲薄?”铁南撇嘴道。
“但现在,好不容易香港废除死刑了,却又有人想要倒退回去。”艾米苦着脸道,“他们不知道文明要前进一小步有多困难啊?”
“杀人偿命是千年铁律,我其实觉得没啥不对。”铁南耸耸肩,丝毫不理睬女文青的纠结。
“这个人手法相当熟练,很难相信他之前没有前科。但他作案手法很独特,如果有前科,香港警方不可能遗漏。”诸葛羽打断铁南他们的讨论,认真说道,“他能在闹市区出没,不引人注目,显然长相和举止都能融入社区。有没有办法扩大搜索范围,查一下大陆或者台湾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铁南道:“是啊,如果是金发碧眼的老外,一定会显得比较突兀。我联系一下国际刑警,以及大陆的警方。只要他不是第一次作案就一定会有线索。但接下来该怎么做?”
诸葛羽道:“我想去他三年前挂尸体的地方走一遍,看看能不能仿真出他弃尸的过程。另外还要去拜访一下死者家属,以及经手那两个案子的警员和法官。”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千头万绪,“艾米,你跟我一起去。”
艾米是香港出身的英籍华人,算是半个地头蛇,带着她可以解决诸葛羽的很多问题。
“那个叫雷萌的警花,接着要去调查陆勇周围的情况。你不跟去?”铁南微微有些诧异。
“现在是两个死者,而连环杀手的第一个案子,往往和他自身关系更密切,所以我想把重点放在第一个死者身上。”诸葛羽道,“那个雷萌据说是很能干的警察,我跟她强调了需要了解的内容,我先把第一个死者的进度追上,再来了解今天这个。不过她踩着三寸高跟出来办案,我真是怀疑她追嫌疑犯的时候怎么办。”
艾米抿嘴笑道,“老大,一个女人做警察是很容易被排挤的,警察局侦缉科是男人的势力范围,雷萌是需要那双鞋来给她挽回一些气场吧。反正女人天生就是有本事驾驭各种鞋子,老大就不要为那个操心了。”
“说的也有道理。”铁南拿着咖啡走到诸葛羽的桌子前,“马上就要97了,要开的会也越来越多。这个雷萌其实是刑事部的老总特别推荐过来的人,如果你能合作好,那是最好了。”
诸葛羽看了铁南一眼,然后起身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脑瓜子。
“某人开会多了,就老是忘记谁才是科长哟。”艾米就是喜欢看铁南被打。
“我只是……算了。”铁南抓了抓头,苦笑道:“不过老大,至少对方也是个美女吧?据说她是卫先生的表侄女。卫先生在香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传奇人物,他夫人还是当年的经典组织非人协会的成员。”
非人协会……诸葛羽笑了笑,他也认识好几个会员呢。
“老大,三年前的今天你在做什么?”艾米翻看着档案,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诸葛羽愣了一下,低声道:“现在是十月底,三年前我在为即将去端木家纠结。”他又想了想,“嗯,那时候,正在调查一个涉及克格勃的无头案。”(详见《1993血族革命》,大战前夕,当时诸葛羽和血族美女端木笙的恋情发展到了见家长的程度。)
艾米没想到会触痛对方的伤心往事,赶忙道:“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大多数人都不会记得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更不用说三年前了。而且那时候的很多人可能都不在本地了,所以我们不能对接下来的重新调查,抱有太高期望。”
诸葛羽扬了扬眉,三年又不是三十年,他拍了拍档案,不过这次的事真是有点麻烦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时间的长短并不决定一切。有时候你努力了很多年,事业却在原地踏步。而一旦时来运转,所有的阻力都可能变成助力。有些人被人遗忘只需要一天,有些人则可能很多年都还被人记着。对一些执着的人来说,有太多的事情难以忘记。
今天的死者陆勇,是个三十三岁的本地男子,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很难想象大城市里这个年纪的人还会铤而走险。通常到了这岁数的古惑仔如果还没上位,一般都会找份闲差,或者开始计划收手。即便依然在第一线,也很少会做拦路抢劫那种事。陆勇孤身一人,之前一直是洪胜的金牌打手,直到他受了一次枪伤瘸了左腿。有目击者看到他打劫,但由于侦破此案时,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赃物和武器都没找到。他有个很厉害的律师,再加上他是伤残人士,罪名便没有成立。
没人在意他的死活,在审判的时候如此,在他被挂在街口的今天仍然如此。几个月前办理他案子的警探,得知这个从法官手里逃脱的罪犯被挂在街头后,只是皱了皱眉。
女毒贩梁月英则不同,在被告之前,她是社区里有名的好人,有丈夫有儿子。很难想象她会做出让未成年人运毒和下手灭口的事情。直到今天,诸葛羽去拜访她的家人,她丈夫尽管已经再娶,仍然一口念着那女人的好,并且责备警方没有尽到保护污点证人的责任。
两个案子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在荃湾的法院审理的,以及他们都被挂在荃湾的街道上。可是两个案子并不是同一个警局,负责的警探不同,结案的法官不同,辩护律师也不同。但是诸葛羽怎么都不相信,凶手会是随机杀人。连环杀手的第一个命案,从来都不会是随机的。
陆勇的家已经空置了很久,至少一个月没有人住。诸葛羽转了一下午,分别去了两个死者住的地方,没有得到什么可靠的线索。每当这种时刻,诸葛羽就有点怀念那可以读取他人想法的“心灵倾听”能力。只可惜该能力在一年前奥隆戈监狱暴动时失去了,至今仍没有恢复。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过,失去了心灵倾听,自己还是不是从前那个诸葛羽。
大街小巷播放着风火海演唱的电影《古惑仔》的插曲。香港就是这个样子,各种各样的犯罪,背后都涉及社团,涉及“字头”,每一个罪犯都不能孤立地去看。
诸葛羽走在荃湾的街道上,从这个路灯走向另一个路灯,加上今晨这次案子,他在地图上把两处地点连线画了个圈,圈子里还有荃湾法院和荃湾广场。这点路说远不算远,但可以算是覆盖了荃湾的大部分地区。
站在曾经挂着尸体的路灯下,诸葛羽脑海中把眼前的景象和照片的画面重叠起来,转身望向街道远端的摄像头。在香港,街道摄像头的普及比大陆要早很多,但即便如此,也主要安装在海岸线和闹市区。
“不管怎么说,都要有车子才行。不过老大,你不用太关注摄像头,三年前这里的摄像头应该没有那么多。”艾米低声道,她跟着诸葛羽一路走来,两条腿酸得要死。工作和逛街果然不同。
“三年前或许没有那么多,但是那个案子后,荃湾路上加了很多摄像机。所以这次他把尸体挂在了相对冷清的地方。”诸葛羽道,“第一具尸体是在深夜被挂出的,第二具尸体是清晨,你让警局查一下案发地点的两个小时里,附近路口摄像头即便没拍下他挂尸体,也总有拍下他经过吧?否则难道凶手本身是鬼吗?”
诸葛羽注视着摄像头的位置寻找死角,仿真对方背着一具尸体可能行动的范围。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对方是个异能者,那样的话活动范围就会大很多。
“老大……我们E科在香港不管用,警署不同意我们调用录像。”艾米拨了两个电话,都被对方拒绝了。
诸葛羽只得联系铁南,折腾了近一个小时,他们才得到授权前往荃湾警署。也许带一个本地的警察办案,能够解决很多问题,诸葛羽不由想到了雷萌。
下午四点多,雷萌来到陆勇工作的狮牙拳馆。这个位于荃湾闹市的拳馆有十六年的历史,曾经出过两三个黑市拳的拳王。当然,什么范围的拳王则是仁者见仁。陆勇死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馆里,原因很简单,自从上次的官司结束,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上班了。
拳馆四周的墙壁,贴满了一个月后拳赛的大幅海报,吊顶的电视机里放着过去历代拳手的比赛录像,其中就有当年陆勇去日本打拳的画面。
从前风光的时候陆勇和很多人称兄道弟,但其实他们走得并不近,真正照顾他的是狮牙拳馆的大老板谭叔。然而雷萌同样没找到谭叔,他今天也没来上班。雷萌在记事本上记录了一笔,并没有太在意。谭叔名叫谭克强,本地挺有名的一个商人,在旺角和油麻地有三家餐厅。这种人能逃到哪里去?她从拳馆里了解到,半年前陆勇牵头安排了同和兴社的擂台,那是注册过的比赛,不是什么黑市拳。比赛主要有六轮,一场表演赛,五场正赛。
这一点,警察局已经调查过,狮牙拳馆同和兴社的铁肩拳馆是世仇,几乎年年的香港搏击赛他们都会发生冲突,去年冲突主角之一就有陆勇。和兴社的线人卧底更表示,那边一直在盼着比赛,因为和兴觉得自己稳赢。但若说为了这个就把陆勇杀了,挂在街头示众,则没什么可能。
雷萌问不出更多东西想离开,却又有些不甘心,她可不想面对诸葛羽的时候,啥都拿不出来。拳馆大门外忽然进来了十来个人,那批人全都身着铁肩拳馆的服装,人虽然多但并不很喧哗。为首一人穿着黑衬衫,鹰钩鼻配上柔和的五官,本该非常俊朗,却偏偏把不算短的头发染成金色,像扫把一样高高竖起。
“烂肩的,你们来做什么?陈到,别以为拳赛要开始了,我们就不会动你!”狮牙拳馆的人立即迎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的陆瘸子出事了。”扫把头慢条斯理道,“陆勇死了,我来纪念他。另外也想来问,他死了,不影响后面的比赛吧?”
“屁话,广告都做出去了,怎么可能不打?”
“这就好。”扫把头微笑道,“这场拳,你们一定输。我还担心你们会借机放弃。毕竟家里死了人那么大的事情,你们要找借口放弃比赛,我们也不好说啥。”
雷萌认识这个人,和兴社的陈到,又叫陈小刀,很能打,是这两年特别红的一个古惑仔。她小心靠近了闹事的人群。
“你不要那么嚣张啊!你这明明是上门挑衅。”
“啊,被看出来了。我还真是来挑衅的。我警告你们,这场拳涉及好几百万的场外盘口,你们别想躲。不打也得打!”
扫把头忽然旋动身子,跃起一脚踢在挂于高处的电视机上。“嘭!”,固定在架子上的电视机被他一腿扫落下来。但那电视机并没有掉在地上碎开,而是被个长发青年像接篮球一样接住,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长发青年将电视机放在地上,站直身子迎向陈到。“我们当然会打。”他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戴着无框眼镜,面目清秀,长发梳理整齐。说话时候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丝毫不把对方看在眼里。
“丢你老母,谭青山。这话是你说的!但你又不是当家,说了算不算数?”陈到狠狠道,他没想到对方能把电视机接住,面子上老大的挂不住。
谭青山抬起右手,手掌平摊,做了个颇有古风的动作,淡然道:“不管拳赛是否如期进行,陆勇的头七过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跟我打。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陈到拳头握紧,身子微微散发出一层寒冷的气息。但他力量刚刚运起,忽然脑袋一阵剧痛,他扶住额头几乎弯下腰去。
雷萌亮出警徽,挤到人群当中道:“好了好了,散开散开!人家刚死了人,你们就讲点道理,别这时候给人添堵。”
“靠,条子了不起……”边上有人起哄道。
“哎!你说对了,警察在古惑仔面前就是了不起。”雷萌冷笑道。
陈到头疼难忍又不能表现出来,他指了指谭青山,冷笑着离开拳馆。狮牙拳馆的人叫骂了几句也纷纷散去,谭青山看了雷萌一眼,默默从后门离开。
雷萌很敏感地觉得那谭青山和别的混混不一样,但当她跑出拳馆,却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她只能通过询问其他人来收集此人的资料。比赛表上所谓五场正赛,一场垫赛,那场表演赛就是“谭青山VS陈到”。根据雷萌的经验,其实盘口的主角可能会是那场垫赛,又或者其他根本没写入文件的拳赛。按常规说,如果这场擂台能赢,这个谭青山就能从众多小弟中脱颖而出,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这时,诸葛羽打来电话,叫她回荃湾警署一起查看今早的街头录像。
陆勇的死并不算大事,洪胜作为香港三大社团之一,在全城老老少少拥有五万七千多名成员,陆勇只是个不得志的小弟而已。警方的问询过后,洪胜当前的龙头庆老大,叫谭叔去总部做例行问话,但打了谭叔一天的电话,却始终不见人影。作为一个古惑仔,失踪一两天,甚至十几天,原本都不是很意外的事,但现在陆勇和路灯杀人魔搅和在一起,这个时候有谁不见都让人心头一惊。庆老大傍晚时分打电话给谭叔的把兄弟黎方,不料黎方也不见了,这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生不入官门,伤不进医院。”这是黑道的传统信条,所以洪胜并不把希望寄托在警方办案上,而是动员自己的力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近年来谭叔手下的头马谭青山,理所当然地成了负责摆平该事件的人。
“你老大在的时候,一直跟我夸你,听说他现在银行保险柜的密码都交给你保管了。这次事关社团声望和谭叔安危,靓仔,你尽快把他找回来。找的时候低调一点,但是结果一定要漂亮。”洪胜的龙头庆老大吩咐道。
深夜,谭青山站在黎方的屋子外眼望巷口,昨晚这个时候,谭叔执意要和黎方回家继续喝酒,自己一直送那两个家伙到这里才走。但屋内并没有他们回过家的迹象,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说明谭叔他们是在这条巷子被凶手带走的。事情发生在他谭青山以为一切正常离开之后,前后不会超过五分钟。
谭叔平时保持锻炼,打拳的时候两三个小伙子轻易近不了他的身,普通人能把他无声无息掳走?更不用说身边还有胖子黎方。谭青山拿起一个脸盆在屋前空地上一扔,嘡啷一声,周围灯光相继亮起招来一片叫骂声。他苦笑皱眉,如有争斗,周围的街坊又不是死人,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谭叔四十五岁,作为古惑仔来说算是高龄,所以若非社团重要的场合一般是看不到他的。他一辈子三起三落,青年时期曾代表狮牙拳馆去日本拿过一届拳王,用奖金投资日本房地产,很是威风了一把。后来因为日本房产泡沫爆掉,导致生意破产。他也曾作为洪胜的大哥在西环做过老大,后来被人陷害入狱,蹲了五年苦窑。他入狱的时候,把兄弟黎方一直为他打理外面的生意,这几年虽然没有大扩张,却也算是上了轨道,原来的荃湾茶餐厅进军湾仔,从一家变成了三家连锁。出狱后谭叔已年过四十,他甘于平淡,除了那个拳馆外,其他生意都是黎胖子在继续管,就连住的地方也还是在棚户区的老宅子。
人生再精彩,最终还是黄土一堆。这是谭叔最近常挂在嘴边的话。
谭青山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一跺脚掠上了房顶。人在屋顶上,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老房子,若凶手不是普通人,那又会从哪里出现呢?月色下他看到一片瓦是翻开的,上面隐约有新的裂痕,这片瓦外一步不到的距离,还有一片裂开的碎瓦,再向前就有没有其他痕迹了。他半侧身做出踏足的动作,然后又后退了两步,从那个角度望向天井,花坛的阴影处足够躲一个人的。他飘身落在花坛里,然后上前一步,做出袭击的动作,又飞身掠向屋顶,总共只要三秒钟。
地上没有血迹,那家伙没有在这里下杀手。但即便如此,那杀手带谭叔他们去了哪里?谭青山望着瓦片裂开的方向,凶手是去了东南面,那家伙提着两个男人,只踩碎了两片瓦,这身手实在了得。他走出街巷,对守在巷外的几个小弟道:“让各堂弟兄们一起打起精神收风,尤其是荃湾东部的。告诉他们,如果谭叔真的出事,洪胜谁都没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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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h3>
周围一团漆黑,雷萌的呼吸有些困难。挣扎了几下,她心头一沉,脚是悬空的。突然周围亮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四周,这是在街道上……为什么那么亮?那白灿灿的冷光……这是在……在路灯下……寒风从脖子后吹过,雷萌觉得全身阵阵发冷。脚下的街道闪过一条暗影,她努力想看清对方的样子,但影子虽然越靠越近,却越发模煳。唯一清楚的是对方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屠刀。刀锋上还有鲜血滴下,血滴的声音清晰可闻。
雷萌开始努力挣扎,人在路灯下不停摇晃。突然!她直挺挺地从路灯下坠落下去。
“啊!”她睁开眼睛,前面的电视机依然开着,诸葛羽和艾米·张同时看着她,她只是从沙发上摔了下来罢了。雷萌全身都是冷汗,急促喘息了几下,沙发另一头的房门被风吹开,正对她躺着的方位。她脸微微发红,扭头再看了看诸葛羽,对方又开始工作了……
香港这样繁华的都市,清晨时分第一批走上街道的是清洁工,然后是送快件的车子和小贩。所以初步估计,对方是在清晨四点到五点行动。他们花了四个小时,快进看了七个街口的录像却一无所获。
清晨马路上车子不如白天多,但也绝对算不上少。挂尸体的那条街正好是摄像头的死角之一,但长街两端的位置并没有拍到可疑的车子停靠。
“你们去休息吧。吃点东西,我再看一次。”看到两个姑娘不停抹眼睛,诸葛羽低声道。
雷萌已经睡了一觉,怎么可能再去,那还不被人看扁了。“一起再看一遍。如果没有发现,你也去休息。”雷萌点了两滴眼药水。
于是三人又看了一小时,“等等……”雷萌忽然叫道。
艾米把录像暂停,屏幕上什么都没有,她带着疑惑望向雷萌。雷萌示意她重新放一遍刚才的片段。他们放慢了录像的速度,画面上仍然什么都没有。诸葛羽却恍然道:“你果然比我们细心,不愧为梦里神探!”
在画面的当中,也就是一处路灯下有一团黑影晃过。
这男人真刻薄……雷萌红着脸“呸”了一声,“但这代表什么?”虽然是自己发现的问题,她却不明白画面上是什么。这的确和细心没关系,只不过是她精力有所恢复。
诸葛羽看清楚这个路灯的位置,然后选出相邻的几个摄像头同时间段的录像,发现有类似的黑影沿着西楼角路高速移动,断断续续呈现,跨度大约十五到二十米,追溯源头一直到了荃湾政府合署大楼。
雷萌小嘴微微长大,露出有些俏皮的牙齿,又重复问了一遍:“这代表什么?”
诸葛羽道:“这代表凶手可能是从合署大楼那边,由房顶跃上路灯,然后沿着路灯移动,从而避开了街上所有的摄像头。将尸体挂在了我们今早发现尸体的地方。他移动的方式可能只是长距离跳跃,也可能是其他方式。”
“这……什么叫其他方式?难道是飞行?”雷萌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条黑影扛着尸体在路灯上飞掠的情景,她自语道:“我说出去,有谁会信我?除了我那个疯子卫叔叔,有谁会信我?”
“我以为你们香港警局让我们异现场调查科介入,就是相信世界上有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诸葛羽反而松了口气,弄明白对方的作案手法,让他轻松了不少。但是眼前仍然有很多谜底要揭开,他拿起风衣向外就走。
“你去哪里?”雷萌赶紧道。
“我去找那个路灯,看看对方有没有在上面留下线索。”诸葛羽兴冲冲道。
凌晨一点,霓虹熄灭的街上空无一人。
重新站回早上挂着尸体的路灯处,雷萌觉得非常压抑。反而是艾米·张已经因为习惯了跟着诸葛羽奔波,此时正坐在摩托车上,拿了个苹果认真啃着。
四下无人,诸葛羽一个纵跃攀上了路灯顶端。那狭小的区域并没有脚印,他小心的一个旋身,站在了顶端。灯顶居然够他两只脚同时站在上面,这更坚定了他之前的猜想。
下面的雷萌道:“就算你站得上去,又有什么人能扛着一百多斤,从这边飞到那边的路灯呢?中间至少隔了二十五米啊!”
夜风中诸葛羽短发被根根扬起,他淡然一笑,忽然从灯上掠到雷萌身边,托住女人的小蛮腰,高高弹起掠回路灯。他将雷萌扛在肩头,吸了口气,凌空跨出几步,居然是传说中的八步赶蝉,他脚踏人行道旁的树枝,在长街上空御风而行。雷萌几乎要惊叫起来,但她叫声还没发出,就已到了另一盏路灯的顶上。
诸葛羽展望前方,沿着先前录像里观察到的路线,一路逐月而去,每一步都轻快平稳。雷萌心如小鹿乱撞,双手牢牢勾住对方的脖子,直到诸葛羽停在一处房顶,她根本不知道过了几个路口。
“那边就是政府合署大楼。”诸葛羽飘身下地,指着远端的办公楼道。
雷萌久久说不出话,她挣扎着从诸葛羽背上下来,道:“你能做到,别人未必能做到。”
“这你就是抬杠了。”诸葛羽低声道:“只是陆勇和合署大楼不沾边,难道凶手和这里有关?”
“你知道涉及警察问话,古惑仔都是一问三不知。我们警方在他家里勘查过,陆勇很久没回过家了。”雷萌道,“这栋楼里有很多机构,还有图书馆,不排除凶手带着尸体一早潜入此地的可能。”
“很好。我们可以查一下,昨晚这里进出车辆的具体时间。这个排查范围会小很多!”诸葛羽挥了挥拳。
“我们总算拟出了一种作案的可能。”雷萌咬着嘴唇道。她开始了解表叔卫先生的世界了,那个传说中的异能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忽然,她心头掠过狮牙拳馆里谭青山接过即将落地的电视机的画面,那个拥有不可思议速度的家伙能不能做到?
这时候诸葛羽的E科联络器响起。
“国际刑警那边有消息了。”铁南在另一头飞快道,“一个月前,加拿大温哥华有个案子。一个从大陆逃到香港,又从香港辗转到温哥华的官僚,被吊死在街头。细节就有点重口味了,和我们这边有些不同。”
“怎么个重口味法?”诸葛羽把联络器调到免提,让雷萌一起听。
“死者是在活的时候被剥皮的,然后被绞杀,再被吊在路灯下,路灯边上他的皮囊里塞满了杂草。马上都二十一世纪了,剥皮这种事非常罕见,而且死者不是加拿大公民,所以被国际刑警记录在案。至于绳索和打结的手法,据说是和我们这里的类似。”
“类似?”诸葛羽眉头紧锁地问,“剥皮揎草”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现代,而且还是加拿大?
“打结手法相同,绳索不同。”铁南道,“加拿大方面会把档案发给我们,并欢迎我们飞去看证物。”
诸葛羽扭头对艾米·张道:“你对这个案子很熟了吧?”
“是。”艾米点头。
“回家收十一下,搭早上第一班飞机去温哥华,那边E科会照顾你。加拿大人做事很慢,凡事你都要盯着点。”诸葛羽道,“飞机上睡一会儿,万一刚到加拿大,我们这里就破案了,你就交涉把那边的证物带回来。”
“好。”艾米笑了笑,丝毫没有迟疑,跨上摩托就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阿铁,我这里有一个摄像头录下的黑影,有影子大小和路灯高度,你能计算出那个人的大概身高吧?”诸葛羽对铁南道。
“会有点麻烦,还要考虑到凌晨的月照。不过出入不会很大。”铁南道。
“我们不是做裁缝,不用太精确。”诸葛羽点头道。
雷萌有些诧异E科的工作强度,但她更不解的是为何杀手在加拿大会剥人皮。“铁南先生,那边案子确定是一个月前吗?那样就比我们这儿今天的案子早发生,为何暴力程度会不同?连环杀手通常手段变化都是越来越激烈,而不会激烈过后,又恢复到过去的程度。”
“这我也不太明白。”铁南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中国古代杀贪官,就是用剥皮作为惩戒方式。他这个只是用了一种古老手段吧。”
“剥皮作为惩罚贪官的方式?”雷萌皱了皱眉。
“据说明朝朱元璋时期,贪污六十贯就以剥皮揎草来处置。六十贯大约不到现在五千港币的样子。”诸葛羽解释道,“据说明朝用这种刑法的时候,剥皮没完成行刑人不能让受刑者死掉,否则行刑人就要被株连。”
雷萌脑子飞快转动,问道:“那挂尸体在路灯下有说法吗?明朝没有路灯吧?”
诸葛羽道:“这么说起来,可能是另一个古代刑法,弃市。简单说就是杀死之后,暴尸三日示众。但这个是秦汉时期的做法。隋朝之后明文里就没有了,就像你们香港从93年之后明文废除死刑一样。”他说到这里心头一动,“第一起挂尸案,是不是在1993年香港废除死刑后发生的?”
雷萌点头道:“不错,大约是废除死刑后两个多月发生的。”
“他杀的人至今为止都是法院放过的人。”诸葛羽自语着看着远处的灯火,仿佛有一个模煳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点起一支烟,慢慢道,“这个人,痴迷于古代刑法,擅长功夫,正义感超出常人。他对付别人都手段残忍,但对女人是一刀割喉,若不是认识那个女人,就是不忍对女人下杀手,所以加快了杀人的过程。以此推测,凶手是男子。他作案手法谨慎而有控制力,应该不是毛头小子,废除死刑对他影响不小,说明他还没到不受外界刺激的高龄,因此他的岁数大约在二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案发地点都在荃湾,他应该在这个区域工作或者居住。”
“这种人的确应该不多。但在这个时代,只怕很少有人能有你刚才的身手,即便有大多数也都隐姓埋名,我们很难找。”雷萌苦笑道,“更不用说他还要了解古代的刑法,还要熟悉这里的街道。”
“的确……但也不完全没有头绪。”诸葛羽道,“明天一早我和你去拜访一个人。”
“谁?”
“在香港,当然是卫先生,你的表叔。”诸葛羽眯着眼睛道。
这时,雷萌的手机响起,她听了听皱眉道:“洪胜那边的线人传来消息,今天洪胜的高层找了一整天狮牙拳馆的谭叔都不见踪影。现在社团把他定性为失踪,据说他是和把兄弟黎方同时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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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h3>
“你问我这个问题……只怕我也给不出合适的答案啊。”
次日早晨十点多,湾仔大坑道的一处宅邸里,卫先生拿着一杯红酒,思索良久后说出一句让诸葛羽和雷萌非常失望的话。“香港虽然不是风名岛,又或者西伯利亚老营那种天下四大异能者圣地,却也是四方龙蛇汇聚之所……不说本地的怪物,只是每日在香港机场转机的高人,就有几十吧?你要我说一些可能符合你测写特征的人,实在太难。我说熟悉的人,就是在埋汰朋友,说不算熟悉的人,就摆明着是瞎说。”
“你不如就说,听了我们的测写后,第一个想到的名字。”诸葛羽道。
“除了年龄和痴迷刑罚这两条,他自己倒挺符合的。”美丽的卫夫人从厨房走来,手中捧着新鲜的各式水果。“诸葛、雷萌,你们一定要问,不如我们反过来说一下。”
“反过来?”雷萌微微皱眉。
“是的,我们就来说,哪些人绝对不可能……”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卫夫人温柔微笑,侃侃而谈,除了眼角淡淡的笑纹,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少之又少,“首先。这个人不可能是经常在外抛头露面的人,因为我们也好,警方也罢,甚至那些帮派社团也动员起来了,各方面综合在一起,也算对香港的怪人了如指掌,却无法从第一时间弄到可怀疑的人。第二,他应该不是古惑仔,此人自认为是惩罚者,为民除害,他如果自身是道上的弟兄,不太可能有这种道德洁癖。第三,这个人不太可能住在荃湾以外,因为荃湾以外的人不会那么执着于荃湾的案件。第四,此人三年没有行凶一定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要么是病了,要么是入狱了。”
“等等……你说他不是道上的兄弟,那他怎么会入狱?还是病了或者受伤了比较可靠吧?”雷萌道。
“入狱的又不全是道上的兄弟。但这种人真的会因为犯法被关进去?”诸葛羽摇头道,“不太可能。还有第五吗?”卫夫人说的话虽然有道理,但依然过于笼统。
“这个杀手就是太高调了,他是想靠杀人警示世人,却不知道这是最没可能做到的事。”卫先生抿了口红酒,“我老了,现在的世界说死刑不够文明,我是挺难认同的。就好像说随便开车撞死人不偿命是文明的,说随便卖点假药吃死人了,不用偿命,也是文明的。杀人偿命是千年铁律,有时候是必要的,只有有限制了,那些富家子在外面才会低调一点。否则不管他们做个十几年牢,或者用更短的时间,出来后还是烂人一个。”
“你真是年纪大了,那么多牢骚。”卫夫人嗔道,“这个凶手,是纵容不得的。”
“诸葛羽,我觉得你关注错了方向。你一直把调查的方向,放在异能者和武林高手身上。或者说你的注意力,太多的放在凶手身上。”卫先生认真地说道,“但你却没意识到,异能者和武林高手这两种人都是极其隐秘的,如果你没有具体线索,那么不断这样追问,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当凶手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换个调查思路?”
“比如说?”诸葛羽侧头问道。
“目前的死者,一个是女毒贩,一个是洪胜的打手抢劫犯,一个是贪污高官,看上去毫无头绪。但世上任何事都有一个理由,凶手杀人不会毫无原因。就算他只是看他们不顺眼,但为何不顺眼总要有一个道理。一定有某条线索将他们三个人联系在一起。电视里报到过那么多模煳的案子,那么多逃脱法网的人,为何目前只有他们三个死了?三个人的背景里,一定隐藏着某种联系,只是你们没找到而已。鉴于他们三个人的联系是摆在那里无法抹杀的,调查他们,总比调查一个暗中的杀手要方便。你还是应该认真排查死者。里面一定有你遗漏的东西。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