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棍子，它本来是机器人手臂，被我拆下来后当武器了。
我掂了掂棍子，熟悉熟悉手感，后在E的催促声中继续往前进。
走了不知道多远，E的声音再次响起。
“停！”
我早就已经停下来了，虽然视野受限，但听觉还在，在越是黑暗的环境里任何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我闪到一边，贴着墙观察前方。
E快速计算着，三个呼吸声后，他说：“三十秒，不，你有二十秒的时间，解决掉它们！”
他语速很快，听起来很着急。
他在紧张。
我没有询问E为什么，而是握紧了手里的棍子，朝前方冲了过去。
二十秒……十八秒……十五秒……、
我举起棍子，朝机器人脑袋狠狠砸下。
砰——咔嚓——
机器人的脑壳中央出现了一个豁口，里面的金属零件弹了出来，模样十分凄惨。
我一边跑一边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嘴里骂骂咧咧。
好硬的脑壳，都把我的手给震麻了。
有点生气。
我出现在视野中的第二个机器人，咧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下一秒，走廊里响起了比刚刚一声“砰”的音量更大的撞击声。
E操控的机器人一直怕被误伤所以一直跟在沈雾的身后，所以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就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高举手里的凶器，狠狠抡在了机器人的头上。
咕噜噜。
机器人的头滚到了E的脚边，脸对着他。
E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虽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也被眼前的画面给震撼到了，他抬起头再看向前面的人影时，眼里多了几分畏惧。
妈呀，太凶残了！
这家伙的怨气真重啊！
我一棍一个脑袋，走过之处脑袋遍地，明明才过了二十秒钟，却是机器人的一辈子。
踩在机器人圆滚滚的脑袋上，我仔细端详着手里弯折了九十度的棍子，两秒钟后，我扔了棍子，然后弯腰从倒地的机器人身上卸下来了一条手臂。
E看着这一幕，站在不远处，愣是没敢动一下。
我站起身，把手臂抗在肩膀上，扭头看了一眼：“走了。”
说完，又是一脚，圆滚滚的机械脑袋滚入了黑暗里。
“……”
绝对、绝对不要惹他！
E突然想起来米契曾和他提过沈雾的脑子有点问题，还给他举了例子，比如他喜欢随身携带病历本。
当时听到这些，E是不太信的，只当米契在开玩笑。
但……真的是玩笑吗？
E暗暗思索，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嗯？人呢？”
这时前面传来了沈雾略带疑惑的声音。
E摇了摇头，麻溜地跟了上去。
很好。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过程很顺利啊。
因为有了E和1524521的协助，他们成功帮我规避掉了很多危险，涉及脑力的关卡他们都提前解决掉了，剩下的就看我了。
我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来到了关着1524521的囚室前。
“他就在里面。”
E的声音响起，他也有些激动。
我点了点头，抬起手，用力一推。
……
闻笙打量着自己的办公室，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摆设，唯一不一样的是少了一个机器人。
他走到原本放置机器人的位置，沉默了很久。
毫无疑问，出事了。
对方甚至都懒得演，直接把破绽暴露给他看，仿佛在说“就是我干的，你来抓我啊！”
闻笙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好吧，对方过于嚣张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手按到了墙壁上，很快，雪白的墙壁开始变得透明，露出了科技感十足的内部。
就在闻笙打算走进去把入侵者给揪出来时，屋外响起了警报声，一声又一声，一声比一声大。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人类发出的呼救声。
闻笙不为所动，他并不关心那些人的死活，可当他听见“沈雾”两个字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往屋外走。
我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当我推开囚室的门后，我终于看到了被关在里面的1524521。
里面很黑很冷，空间不算大也不算小，估算应该有关押区两个房间那么大，但因为角落和墙壁上多出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仪器，一眼看去眼花缭乱的，便也觉得空间不够宽敞了。
1524521就在里面，他低着头坐在地上，黑发柔顺，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使得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伤痕累累形状扭曲的手臂上。
我眨了下眼。
1524521缩在角落里，他知道主人来了，只要抬起头，主人就看到他了。但他始终低着头，刻意用头发遮住了脸，看起来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哒、哒、哒。
脚步声停了下来。
1524521有些愣神，下一秒就感觉一只手覆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揉了揉。
“好啦，我来救你出去。”
我蹲在1524521的身前，歪着头看他。
1524521抖了抖，当我思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的时候，他抬起了头，我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脸。
……一双被挖空的眼睛。
“嘶——”
E倒吸了一口凉气。
1524521抿了抿唇，就在他感到自卑时，突然听到了主人的声音。
“这造型挺别致的，好特别，我喜欢。”主人的声音很轻快。
1524521愣住了，他没想到主人会是这个反应，既没有被吓到更没有嫌弃他。
他还牵起了他的手，说：“走了，这个造型还能再改进，等出去后我亲自给你改。”
我拉了拉他，但没拉动。
1524521动了动唇。
我了然，没等他说什么就一把抱起他，转身大步往回走。
这回E走在前面，我和1524521跟在他身后。
因为来的路上把碍事的机器人都清理干净了，回去的路上连一个机器人都没碰上，顺利的不可思议。
太顺利了。
走了一段路，E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而后就涌现出了一股很不好的感觉。
芯片……真的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吗？
E看了一眼时间，顿时更慌了。
这会儿我已经走到了前面，E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停下！”
我停下了，但不是因为E，而是我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缓缓走近，从黑暗走到了微光照亮的地方。
我皱了皱眉，退后一步。
闻笙的视线先是落到了沈雾的身上，上下打量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之后紧绷的面色略微放松了些。
他的目光移到了1524521的身上。
我下意识收紧了胳膊，把1524521抱得更紧了。
出人意料的是，闻笙没有做什么，他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我。
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话说，闻笙能露出什么表情呢？
如果我能看清楚，那么我就会发现此时此刻闻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黯然，眼里写满了悲伤。
我道：“抱歉，我要带他离开。”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有些生硬了，我又道：“你也可以走，我带你走。”
闻笙看着我。
我感觉手心都出汗了，被这么盯着，压力真的很大。突然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什么，我把1524521放下，让他靠着我的肩膀，接着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皱巴巴的折纸。
“嗯……被压扁了，但我想你会喜欢的。”
闻笙看向我的掌心，上面躺着一个压扁的纸乌龟，怪丑的。
他看着纸乌龟，眼里又闪烁了两下。
我盯着他，但发现他没什么反应，心里顿时有些失望。
没想起来啊。
这招也没用。
我心里叹气。
“你是在讨好我，想让我放过你？”闻笙已经收回了目光，看向我。
我耸了耸肩：“我说这是我用来帮助你恢复记忆的道具，你信吗？”
“不信。”闻笙没有犹豫，道，“你很狡猾，你总是不断引诱我去背叛我的主人。”
“我没有！”
我举起一只手，急忙辩驳：“你不要冤枉我！”
闻笙道：“你利用了我。”
我放下手：“好吧，这个确实有。”
我利用了闻笙对我的好感，从他的身上摸到了开启囚室的钥匙，不然我还不能那么顺利地把1524521带出来。
闻笙显然已经知道了我做了什么，但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叫人来抓我。
我眯了眯眼，脑子飞速转动。
听到我承认了，闻笙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你要抓我吗？把我关进去，就和1524521一样？”
我想着我犯下的错，估摸着至少要判个无期徒刑。
闻笙看向认真思考的青年。
“你真觉得我会那么做？”
“不然呢？”我反问，“难道你拦住我就是为了聊天？”
闻笙抿了抿唇。
我叹气，道：“我今天是一定要带他离开的，如果你想动手，我也奉陪。”
咔嚓。
随着我的话落下，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我什么也没听到，但1524521突然抬头。
我将1524521的头掰了回来。
别乱转，小心被误伤到。
我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闻笙闭上眼，感受身体的刺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想伤害沈雾，也不想做一个背叛者。
就在我紧张的额头都要冒汗的时候，闻笙说话了。
“你走吧。”
我豁然看向他：“你要放我走？”
说完，我觉得我表达的不够准确，又道：“你要放我们走？”
闻笙没有看我，低着头说：“走吧。”
天上掉惊喜了。
我有些恍惚了，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确实没人拦我。
居然是真的！
我没有犹豫往前跑，生怕闻笙后悔。
但跑了几步，我就停了下来，在E震惊的目光下，跑了回去。
“一起走。”
我拉着闻笙的手，往外跑。
“你在做什么？你疯了？”闻笙说。
“你做出了选择，那你知道你会落到个什么下场吗？”我快速道，“用猪脑子想想也知道你会倒霉，那我还把你留在这，我傻吗？”
“都是成年人了，你和他——”我一手把1524521扛起，一手死抓着闻笙不放，语气坚定，“我都要！”
在说完这番话后，闻笙不再说话了。
我一手一个机器人，绕过弯曲的长廊，继续往下，然后在走廊的另一边找到了差点被关自闭的赫伽。
赫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左手和右手。
他茫然道：“出现幻觉了？”
我踢了他一脚：“醒醒！”
赫伽顿时跳了起来，脑子也清醒了，只不过看向我时表情更加古怪了。
E的动作慢，我让赫伽抱着他跑。
等我们从囚室出来后，就听到了来自屋外的吵闹声。
赫伽扒开门缝往外看，过了一会儿，他说：“很乱，我看到了很多人类，还有机器人，他们打起来了。”
真是苍白的形容。
我也走了过去，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哇哦，真热闹。
可很快我就疑惑了。
虽说计划中就有这一环，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爆发冲突的时间是不是……提前太多了？
“没那么容易的。”
闻笙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注意。
他说：“‘工厂’设有两种保护机制，机器人只是第一层，就算你们拿到了总控室的控制权，也还有第二种办法把你们都困在这里。”
“第二层的防护一旦开启，除了主人没有人能打开。”
我的脸色有些难看。
闻笙瞥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退到了阴影里，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你们都逃出去。”
我看向他。
闻笙说：“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我心里惊疑不定，但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走了过去。
闻笙靠了过来，说了几个字。
我偏了偏脸，就对上了闻笙灰色的眼瞳，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恍惚间，心里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眨了下眼。
“好了，快走吧。”
闻笙将我推了出去，他率先离开了，于是我只能把话给咽了回去。
第097章第97章
屋外不是一般的热闹，不断有机器人从暗处走出来，它们的执行力很强，快速锁定人类所在的位置后就马上进行追捕。人类一方虽然数量也不少，但长期缺乏营养，以及战斗经验不足，一旦和机器人对上没多久就暴露了劣势。
机器人堵到人类后，也不废话，该电击就电击，该上手铐就上手铐。
Alpha那边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是alpha，身体素质在那，再弱也弱不到哪里去，而且他们都知道这次逃跑失败的话可能就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所以为了自由，他们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E看见后不停地发出抽气声，吓得赫伽差点把他给扔出去。
我眼疾手快地把E捞了回来，好好地塞在赫伽怀里，在他呆滞的目光里温声道：“小心点。”
赫伽：“……好，好的。”
我满意了。
“冲啊！”
下方的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顿时将现场的气氛给点燃，场面一度十分热血。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抬起了头，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就是刚刚那个喊“冲啊”的人类。
他冲我挤了挤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有些崩溃地回了一个笑脸。
说了暗示！暗示！你这是暗示吗？没看到多少人一起抬起了头？
我默默退后两步，把赫伽推到了前面。
赫伽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就觉得气氛很好，于是挺了挺胸，摆出了一个非常帅气的pose。
我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赫伽的行为。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突然，1524521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偏了偏脸，说：“没有。”
1524521微微低头，听到了一连串不是那么均匀的呼吸声，虽然他看不见，却也能判断出主人此时的状态。
“主人，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1524521低声道。
“别说这种话。”
我对他说。
1524521的双手环着我的脖子，他现在就趴在我的背上，全身冰冷，驱散了我身上的热气。
我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了冰块的模样。
1524521将头靠在主人的肩膀上，这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主人的每一次呼吸，胸膛会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不断有热气从主人的身上散出，也带出了几分湿润的水汽。
他的大脑似乎有些转不动了。
闻笙突然停下了，他看向我。
我脚步一顿。
闻笙说：“把他给我，我来背。”
啊？
我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我背着吧。”
闻笙道：“你没必要把体力浪费在这种事上，我是机器人，无论负重多少都不会感到累的。”
怎么感觉他在暗戳戳说人类很废？
应该是错觉。
我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被身后的1524521给打断了。
1524521说：“嗯，就这样办。”
他竟然同意了。
我很意外，道：“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勉强。”1524521很认真地解释，“闻笙说的对，你不要把体力浪费在我的身上，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一个两个都说好了，我能说什么？
于是换闻笙背着1524521，我两手空空地跟在后面。
不对啊。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转身从赫伽的身上拿回了棍子。
嗯，还是这样更有安全感。
来到了楼梯口，旁边就是电梯。
闻笙说：“分开走，你和我去总控室，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指的人是我，我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行，我去救我的同伴。”
赫伽没有忘记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解救打黑工的机器人，这会儿工厂里的人类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正是其他关押区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他可以趁这个时机溜进去救人。
E也没有意见：“需要我帮忙就联系我，我全程在线。”
他已经发现了自己这边暂时是不会出现断线的问题了，不过这不是芯片的功劳，是闻笙给他加强了信号，还分享了部分权限给他。
啧，真厉害。
E是真的眼馋闻笙和1524521，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厉害。
等沈雾从那鬼地方回来后，他一定要近距离观察观察这俩机器人。
电梯门合上了。
赫伽和E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中，而我和闻笙也坐上了前往顶层的电梯。
我看着不断闪烁的电梯楼层按钮了，很意外电梯居然还能用。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很无理的设计。”闻笙的声音在电梯里传开，带着几分奇怪的感觉，“这是主人要求的，他说爬楼梯很累，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用的电梯系统。”
好奇葩。
我自然是不能这么说，便道：“挺特别的。”
闻笙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类。”
这是在夸我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闭上了嘴。
“嘀”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闻笙走了出去。
我走在后面，每经过一间屋子，就会停下来看一会儿。
闻笙没有制止，他就默默看着我，有时听到我提出的问题还会耐心解答。
走到一半，我叹了一口气，憋了半天的话终于憋不住了。
我道：“你们把人拉来就是为了研究这些东西？”
我指了指屋内。
也许是听到了警报声，这一层的研究员都跑走避难了，所以此时屋内并没有人，就方便了我“欣赏”他们的作品。
满柜子的瓶瓶罐罐和培养皿，里面装的都是人体器官，其中最多的就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状似肿瘤的肉块。
虽然我没见过完整的腺体长什么样子，但能和器官摆在一起的，稍微用脑子想想也能猜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只是听从指令办事，对我们来说那就是对的。”闻笙说。
也是，总不能指望机器人同情人类，他们懂什么？
我道：“所以你们研究出来什么了吗？我是说成果。”
这话很直白，一般人还真不敢这么问，但如果是我，好像就很合理了。
闻笙点了点头，又摇头：“有的，但那是半成品。”
我脑子闪过什么，脱口而出：“难道是性别转换药？”
“没错。”闻笙继续往前走，他来到一间房间前，打开。
我站在屋外，没有进去。
只见闻笙把1524521交给我，他进去里面捣鼓了一会儿，出来后递给了我两瓶胶囊。
我举起瓶子看了看，说：“这就是转换药？”
闻笙点头：“左边的是原版，右边的是仿制品。”
我愣了下，转而观察左边那瓶，越看越眼熟。
“继续走吧，你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闻言，我将两瓶药塞到了口袋里。
接下来闻笙背着1524521，又把我带到了一个堆满了舱体的房间内。
我诧异道：“这里是……”
闻笙径直走向最里面的舱体，他眼里流淌过一串数据，很快，我就听到“嘀”的一声，那是舱体打开的声音。
1524521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面朝闻笙：“你带我们来这里，你想做什么？”
他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他诞生的地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这是高级机器人出厂的地方。
“原本没打算带你过来的。”闻笙打开舱体，声音带着嘲讽，“它是我亲手做的，打算送给你的。”
我眨了眨眼。
啊，原来还有我的事。
我探头往舱体里面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具高级机器人，只不过是未出厂版本的。
闻笙对我说：“我以为你喜欢机器人，所以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具高级机器人，但现在想想，我大概是误会了。”
我很快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
闻笙也不在意，他看起来很平静，说完又看向1524521：“你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已经没用了，如果你不想拖累他的话，必须换一具身体。”
1524521听懂了，但他想不明白闻笙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必要牺牲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他问。
我也很好奇。
闻笙沉默了两秒，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这么做。”
这下轮到1524521沉默了。
闻笙没有废话，他将那具高级机器人的控制权限移交到1524521的手上，因为这是他自己做的，没有纳入数据库，所有转交权限没有花很长的时间。
“最关键的还是核心。”
闻笙取下了1524521的核心，装进了新的身躯里。
数据转移需要一些时间，闻笙不想浪费这段时间，他和我说：“现在还能修改外貌，你看看脸部模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地方，如果有请尽快修改。”
他用的是1524521原本的脸部模型。
我摇头，说：“已经很完美了。”
“那就好。”
闻笙低声道，声音听起来格外疲累。
我顿了下，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闻笙否认，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便放缓了声音，“好了，我先带你去总控室，他醒来后会自己找过来的。”
我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好。”
*
“这里有——”
哐当。
都没给说句完整的话的机会，戴着口罩的研究员就倒下了，他倒在血泊中，喉咙还在不断流出鲜血，发出“赫赫”的声音。
弥尔喘着气，杀完人后就闪进角落，靠在墙上恢复体力。
他闭了闭眼，头晕目眩。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再来几个人他就真的要完蛋了。
感觉自己真的好没用。
弥尔浑身冒着冷汗，他怀疑自己还发烧了，但眼下的情况别说是发烧了，就是被捅了两刀他也得站起来。
他咬了咬牙，扶着墙站了起来。
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太危险了，指不定下一秒就有机器人找过来。
弥尔深呼了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
他向外望了一眼，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机器人。
没有犹豫，下一秒弥尔就跑了出去，他记得沈雾和他说过，去地下一层，去和老哥他们会和，出口就在地下一层。
弥尔拼命逃窜，但他太虚弱了，战力被削弱到只剩下十分之一，于是很快就被机器人发现了。
[发现目标，一位。]
[实行抓捕。]
机器人锁定了弥尔，无论弥尔怎么躲都甩不掉它们。
不过好在“工厂”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弥尔利用地形成功躲过了几次危机。
“嘀——”
电梯打开。
弥尔闪入，后面的机器人也跟了上来，但立马被电梯门给挡在了外面。
好险。
他松了一口气，但没等轻松多久，就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
弥尔握紧了手术刀，盯着外面。
赫伽正准备带着E回去找沈雾，结果电梯门刚打开就看到了一个持刀沾血的人，那人面色比鬼还白，凶狠地瞪着他。
杀人犯！
赫伽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
可就在这个时候，怀里的E大喊道：“等等等等，我认得他，沈雾给我看过他的照片，他是弥尔。”
E的声音很大，赫伽和弥尔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弥尔看了赫伽一眼：“你——”
E抢着回答：“他是赫伽，是机器人联盟的首领，也是沈雾的合作伙伴。我是E，是沈雾的朋友兼技术顾问。大家都是自己人。”
“……”
弥尔和赫伽的脸上依旧写满了“警惕”和“不信任”。
E感到十分尴尬。
弥尔的职业很特殊，注定了他很难相信某个人，更别说仅凭一番话就交托信任了。赫伽也差不多，他本就讨厌人类，和沈雾他们合作也是阴差阳错，虽然相处下来对沈雾有所改观，但他是个例。
E叹气，他的心好累。
弥尔皱了下眉，意识到自己快要到极限了。
他看了赫伽一眼，说：“我需要止血。”
E道：“呃……没这个条件。”
弥尔点头。
赫伽突然道：“跟我来吧，我认识的机器人里有专攻医疗的机器人，他也许能帮到你。”
弥尔没有拒绝。
现实面前，他不会放过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赫伽带着弥尔去找他的同伴了，路上E告诉了他沈雾的情况，当知道沈雾很顺利地救出1524521，而且没受一点伤后，弥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
E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赫伽的同伴离得不远，两拨人很快就会合了。
赫伽把弥尔介绍给那位专攻医疗的机器人，接着就要离开去找沈雾。
弥尔也很想去找沈雾，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回去的路上，E道：“你真的要去找他？我以为你恨不得人类全死光。”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帮了我，如果没有他我们都会死，我再讨厌他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坑他。”
边说着，赫伽看见了从电梯上下来的机器人，却没有停下脚步。
“不过我也没想真的去找他，太危险了，所以我还是守在这里，不让这群机器人找到他在乎的人类。”
E没想到赫伽会说出这些话，莫名有些感动。
“赫伽，我发现你的智商变高了。”
“滚。”
……
被闻笙带离总控室后，我看到了站在屋外等待的1524521，没有说什么，我拽着他就走。
1524521手指下滑，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有些别扭，挣了挣，不过没用。
1524521发现我的意图，看了看我的右手，再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眼神飘忽，脸上大写的尴尬。
右手被闻笙握着，左手被1524521握着。
我算什么？夹心饼干吗？
我不理解三人为什么会是这个站位，不论是横着走还是竖着走看着都很奇怪。
但他们真的很喜欢，这让我非常郁闷。
“一会儿就让他带你去找你的朋友们。”
闻笙对我说。
我下意识道：“我们走了，你呢？”
闻笙看我，说：“不用担心我。”
我说：“你知道我的，我这人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但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看见闻笙笑了下，他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转移话题？
我不动声色，道：“你说。”
闻笙正色道：“你是更喜欢失忆前的闻笙还是失忆后的闻笙？”
啊，又要选择。
我满脸纠结，为难道：“我都想选。”
闻笙道：“你真贪心。”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机器人。”
“嘀——”
电梯打开。
闻笙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扭头对1524521说：“我和你不一样。”
1524521愣了愣。
我歪了歪头。
电梯门缓缓关闭。
我看向1524521：“他……什么意思？”
1524521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的脑海里闪过什么，速度很快，他没有抓住。
我摆摆手：“算了，一会儿找他问个清楚。”
计划里，我们最后会在地下一层会合。
我和1524521去找弥尔他们，一路上撞到了几个机器人，都被我抡飞了脑袋。
1524521踹飞一个机器人：“闻笙说的没错，有人接管了这群机器人的控制权，它们已经不受闻笙的控制了。”
“是你们的主人。”
我猜道。
“你才是我的主人。”
1524521纠正。
我道：“是是是，你说的对。”
1524521按下了电梯。
嘀——
……
地下一层。
弥尔突然睁开了眼睛，皱眉：“你们发现了吗？地面在震动。”
几个机器人面面相觑，齐齐点了点头。
弥尔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
一个机器人拉住他：“别，你最好不要动。”
弥尔抬起头：“不行，他没有来，我必须去找他。”
几个机器人看着弥尔，十分不解，他们无法理解弥尔此时的行为。
弥尔要去找沈雾，他担心他，害怕他出事了。
可还没等他走到电梯，头顶上方的地面就剧烈震动起来，他抬头，表情惊恐。
不——
他心里喊道。
下一秒，耳边就是一声巨响。
轰轰——
第098章第98章
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我和弥尔一样满脑袋的问号，茫然地看着前方倒塌下去墙壁，三秒钟后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脏话。
啊啊啊啊啊！
爆炸了！
我疯狂思考出现爆炸的原因，本来就烦，前面和后面还不断有机器人堵过来，双面围堵我这样一个可怜无助的人类。
我往下看了一眼。
嗯，下面的机器人更多。
既然这样——
然后两边的机器人就看见那个拎着它们某个同伴的手臂的人类，先是将武器往上一扔，接着原地起跳。
弹跳力惊人的人类用双手扒住了围栏边，双臂一撑，整个人就翻了上去。
我捡起地上的棍子，对着楼下的机器人大军挥了挥手。
“拜拜了。”
没有管那些机器人，它们暂时是追不上来了。
我一边走一边琢磨着闻笙究竟想做什么，明明都说好了一会儿去地下一层会合，结果呢？
我守在电梯口等了好久，都成功抵御住了好几波机器人的攻击，可闻笙还是没有来。
不仅没有等来他，还等来了一场爆炸。
我往对面瞥了一眼，啧，半边墙都塌了。
很快，我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只要不傻就知道刚刚的爆炸绝对不是意外，极有可能不会结束。
说不定只是一个开始。
所以，还是要尽快找到闻笙。
不过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都说了不要乱跑，太不听话了！
因为等不到闻笙，我和1524521分开了，因为考虑到闻笙将总控室的控制权移交给了他，所以1524521先去找赫伽他们，试着集齐所有机器人的力量去攻破“工厂”的防御系统。
我则趁着他们都忙着的时候折回去找找闻笙。
1524521本来是不放心让我一个去找闻笙的，但我的态度很坚决，而且他在看见我抡飞机器人的脑袋的画面后，突然就觉得危险的可能不是主人，而是那些机器人。
“嗯。”
1524521走进电梯里，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之后……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我站在走廊上，眼睛时刻留意着四周，就怕有机器人从常人难以注意到的角落里跑出来给我添乱，但好在因为不久前我站在电梯口吸引了火力，等待的那段时间里基本把附近的机器人都吸引了过去，以至于现在上面几层根本看不到机器人的影子。
寻找的过程很顺利，基本没遇到什么麻烦，但结果不尽人意，我把三层和四层的所有房间都踹开搜了个遍，但连闻笙的半个影子都没有发现。
难道他去了更高层？
可我们才刚刚下来。
我感到非常困惑，不过我没有再往上找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短短的五分钟里，对面又发生了两场爆炸，虽然都是小爆炸，但已经影响到了这边了，恐怕再炸几次，就算“工厂”的墙体再坚固，也一样要塌。
正想着，脚下又开始震动起来。
这一次震动得更厉害了，地面有了开裂的迹象。
我必须放弃搜寻闻笙，离开这里。
虽然很不甘心，但无可奈何。
我快速往后退，由于担心爆炸导致围栏出现了松动的情况，所以我一直跑到看起来没怎么破损的地面后，仔细观察确定安全后才跳了下去。
安全落地时，我不仅在心里感叹——
果然，当初练习跳阳台是正确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落地后，我立马站了起来，没有去看身后有多少机器人，直接往电梯的方向狂奔。
轰——轰轰——
地面在震颤，头顶不断有重物落下，砸在机器人的身上。
和我预想的一样，刚刚的爆炸果然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但……闻笙呢？
身处爆炸的范围里，他的结局是什么？
就在我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后有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我下意识转头望过去，眼前却只看见了不断崩塌的墙体。
刚刚……是我的错觉吗？
我的理智告诉我不是，但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电梯门缓缓关闭，带着我不断往下。
前前后后发生了四次爆炸，除了第一次看到爆炸的时候我有些吃惊外，后面三次我都能以平常心去面对了。
我可以毫不在意，但有的人做不到。
弥尔在听见的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时，耳边嗡嗡作响，脑子更是陷入了短暂的空白，无法思考，不想面对。
“不——怎么会——”
弥尔喃喃自语，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眶瞬间就红了，拖着虚弱的身体就往前跑，慌乱之中甚至被脚下的石头绊到了，差点摔倒。
他没有管脚踝有没有扭伤，站稳后又往前跑，很快他就看到了赫伽的身影以及躺了一地的机器人。
“你怎么来了？”
赫伽问弥尔。
说这话的时候，赫伽的表情也很难看，事实上他也被刚刚的爆炸声给吓到了，如果不是看到了弥尔，不想在人类面前露怯，他都想找个掩体躲起来了。
“你看到他了吗？”
弥尔头发凌乱，穿着一身脏污的衣服，整个人十分狼狈。哪怕是赫伽这个机器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一路找过来并不顺利，可在看到赫伽后，他第一时间询问了赫伽有没有看到沈雾。
赫伽摇头：“没有。”
弥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嘀——
电梯门打开了。
弥尔和赫伽齐齐看向电梯。
1524521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和他们两个打了照面。
赫伽眼睛一亮。
弥尔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见到1524521，赫伽很激动，上去就想抱抱1524521，但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实践，就被1524521的眼神给劝退了。
“我们不熟。”1524521对赫伽说，。
赫伽备受打击，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被嫌弃了。
你是机器人，我也是，就算之前有过小磨蹭，但那都是误会，既然知道是误会，那就没道理讨厌他了。
赫伽的觉醒程度显然还不够，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弥尔用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注视着1524521，道：“你来了，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1524521看见了弥尔，愣了愣，显然他一时间也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狼狈的人类是弥尔。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也明白弥尔究竟想问什么。他道：“主人没事，他还有些事没做完，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就下来了。”
“他没事……”
弥尔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
太好了。
他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看着随时都会倒下。
弥尔这会儿终于感觉到身体的不适，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那张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冷汗。
他在担心主人。
他很喜欢主人。
1524521看着弥尔，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反应，很快就得出了这两个结论。
弥尔知道1524521在看着他，如果放在以前，他大概会出声警告，但此时他太累了，说话也有气无力，而面对1524521的时候，他本能不想让对方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就够糟糕了。
弥尔闭上了眼，没有理会1524521。
1524521没有在电梯口停留太久，他记得主人说过的话，所以他选择去找赫伽的同伴。
赫伽跟着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道：“你不走吗？”
“嗯，我留在这里。”
弥尔说。
“好吧，注意安全。”
赫伽没有勉强。
渐渐，脚步声远去，四周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弥尔将头埋在双臂里，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刚才……他真的很害怕，害怕沈雾出事了。
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沈雾真的出事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是短时间内遭受了身体和精神双重打击，弥尔的注意力没那么集中了，脸上的疲惫肉眼可见，眼神也呆呆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漆黑的地下一层又响起了哒哒的脚步声。
“嗯？弥尔”
上放响起略带诧异的声音，熟悉的音色唤醒了弥尔。
弥尔抬起头，只见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脸上还挂着欠揍的放肆的微笑。
“沈……雾。”
我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嗯，是我。”
弥尔的眼睛逐渐亮起了光，不知何时他已经落下了泪，抱住了眼前的人。
我懵了。
眼里的光不会消失，但会转移，从我的眼里转移到弥尔眼睛里。
“太好了，你没事……我还以为……”
弥尔似乎在害怕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
听了他的话，我大概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
“我没事，真的！不信你看！”
我趁机挣脱了弥尔的怀抱，在他面前转了圈，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弥尔很认真地看着。
转了一圈后，我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怎么就只有你在这里？其他人呢？”
弥尔说：“他们去大门那边了。”
“哦，那我们也过去吧。”我提议。
“好。”
弥尔等的人就是我，既然我说要走，他自然同意。
不多时，我就见到了抱着E的赫伽和他的同伴们，但赫伽的表情不是很好，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1524521也是，眼里不断亮起蓝光，但表情越来越难看了。
我又看向人类一方，看到了老哥的身影，他冲我笑了笑，但笑容带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我走了过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他受伤了，左腹被一柄利器贯穿，内脏破裂，在这种情况下，可以预见他的结局了。
“唉……”
老哥叹了一口气，“有些倒霉，居然要死在这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什么样的话才能带给他安慰。
我说：“别说话了，保留体力。”
老哥笑了下：“算了吧。”
我没说话。
老哥又道：“我是回不去了，但我不甘心。沈雾，你看在我俩的交情还算不错的份上，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点了点头：“你说。”
“替我去看望一个人，就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如果过得好也就算了，如果不好……我希望你尽可能帮帮他。”老哥说，“去找我的家族，他们会帮你的。”
他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那是他每天晚上都要看好一会儿的宝物。
我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怪圈。
……怎么会？
但老哥已经给不了我答案了。
*
[你背叛了我。]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会死。]
是，他会死。
闻笙很清楚在他选择放走沈雾的那一刻，他会落得这个结果。
机器人发出了冰冷的声音：[你真让我感到失望。]
“失望”这个词不该出现在一个巡逻机器人的嘴里，显然它已经被操控了，而如今和闻笙对话的另有其人。
那人并不死心，还在试图让闻笙回心转意。
[他是个骗子，他骗了你！]
[你也看到了，他在意的只有零号，不是你。]
[他只是在利用你，而你是他的猎物。]
可不论他怎么说，闻笙都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缓步走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维修点，细密的电流流淌过全身，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看着这样的闻笙，机器人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冷冷地注视着闻笙的背影，冷漠中夹杂着些微惋惜。
真可惜。
多好的一个工具，今天就要毁了。
算了，都毁了吧，反正这也是他想看到的，现在只不过是提前见到了。
机器人没有再跟上去，因为没有必要了。
他知道闻笙打算做什么。
事实上，闻笙骗了沈雾。闻笙说自己有办法破开“工厂”的第二层防御，又说带他们去找钥匙，前半句话是真的，后半句话是假的。
从来没有什么钥匙。
当初设计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如果有一天工厂开启了第二层防御，那一定是遭遇了很大的危机，既然他能想到这一层，又怎么会留下容易被人发现的钥匙？
情况都那么糟糕了，他当然是要忙着销毁证据。
当然，他也考虑到了万一自己也被困在里面的情况，所以也留了一条生路。
——闻笙。
最后一条生路就在闻笙身上，一旦他启动了自毁装置，工厂地下的最后一道大门就会打开。
[砰——]
机器人冰冷的机械音响起，下一秒，火光如疯涨的野草，遇到汽油后猛烈跳动两下，随即火势以极快速度蔓延开来，很快就烧到了机器人的脚边。
炽热的温度从上方的地面传到了地下，我抬起头，无数种想法在脑子里钻来钻去。
就在我面色凝重之际，不远的大门突然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开了！”
“门开了！”
众人惊呼，一双眼死死盯着大门，脸上满是希冀。
我也愣住了，主要是不明白这门怎么就打开了，刚大家不是还对它束手无策，愁的都要哭出来了。
现在怎么就开了？
我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门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弥尔走过来，他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跑到前面，而是和我站在一起。
除了他，1524521也没动，他其实不怎么在意能不能出去，他只想和主人待在一起。
我觉得有些挤，分开挡在我身前的一人一机器人，自己站到了前面。
我语气轻快：“那就走吧，大家一起出去。”
很快，我们就从地下来到了地上。
在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大家的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
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但很快，大家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转而浮现出了诧异的神情，有几个人被吓到，嘴巴都张成了“O”形。
我看到了逐渐倒塌的“工厂”，和在废墟上燃烧的火焰。
弥尔走了过来，他也很惊讶。
“是爆炸。”
他轻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除了这个理由也想不到别的了。
1524521伸手，我握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弥尔的视线落到了我的手上，顿了下，很快就移开了：“现在想想怎么回去，对了，你的那个机器人朋友呢？”
他说的是E。
赫伽摇头，此时他的怀里已经没有机器人了。
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线了。”
我挠了挠头，突然间灵光一闪，插嘴：“我有办法。”
……
嗡嗡——
嗡嗡嗡——
当光屏的画面稳定后，覃之鹤看到了一张不久前才在录像中见过的脸。
画面中他瘦了些，头发乱糟糟的，下巴处还有两道擦痕，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喂……喂！看得到我吗？”他的声音响起。
大概是信号不稳定，画面一卡一卡的。
我正考虑要不要敲一敲智脑，就被前面的大哥给制止了。
“别，我新买的。”
“哦，我不敲，我不是那种人。”
我看了眼屏幕。
覃之鹤出现了，他看见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成功了。”
车子坐着不舒服，我换了个姿势，然后道：“嗯，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会选择今天动手？”
就在不久前我拿出覃之鹤送我的项链，打算看看这玩意能不能通讯，结果还没等我对项链做什么，弥尔就发现不远处驶来了好几辆车。
等被接上车后，我才知道他们是覃之鹤派来护送我回去的。
“你难道没想过……其实我不知道你会在今天动手。”覃之鹤说。
我愣了愣，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手指缓慢移动，就要按到挂断键了。
“我一直在等你。”
“你能安全归来，真是太好了。”
覃之鹤低低的声音传遍了整辆车。
车头猛地一歪。
啪——
挂断。
我脸色难看，迅速掐断了零星的暧昧。
第099章第99章
电话已经挂断了，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最震惊的莫过于弥尔，他看着我，脸上带了三分迷茫和七分震惊。
“刚刚……是老板？”
“嗯。”
我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都被看到了，否认是没有用的，我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但在心里已经骂了覃之鹤八百遍。
真是，别随时发癫啊！
“老板他……为什么……”
弥尔并不知道覃之鹤已经找上我了，他对覃之鹤的印象还停留在逃出八二区那天，其他的一概不关心。
最让他感到迷惑的还是视频中覃之鹤对待沈雾的态度，是不是太奇怪了？
弥尔的脑子没有问题，他自然能从几分钟的对话里察觉到覃之鹤的些许的不对劲。按照他对覃之鹤的了解，在见到沈雾后，覃之鹤的态度就算没那么糟糕，也不该是视频中那样充满了关切。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弥尔紧皱着眉，想了会儿实在是想不通，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的沈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环还了回去，端正地坐在车后座中间，一副正襟危坐，谁都不要打扰我的模样。
于是乎，弥尔默默闭上了本来要开口询问的嘴，看向1524521，打算从情敌那打听到一些可靠的消息。
然而1524521的反应让他大失所望，1524521在上车后就做了两件事，一是拿了车后的毯子给主人垫上，让他坐的舒服一些，二是盯着主人看，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弥尔很怀疑他根本没听到覃之鹤说了什么。
算了，机器人都不聪明。
弥尔放弃了和1524521沟通的想法，因为没有人理他，他也不想和陌生的家伙聊情感话题，所以就不说话了，闭上眼休息。
也许是太累了，他闭上眼没多时就睡着了。
我倒是没什么困意，一路上和暗夜帝国分部的几个弟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和他们混熟了。
“沈雾兄弟，车子没油了，等等啊，我们下车给车加上油。”
前排的两个兄弟说完就下了车。
我对给车怎么加油这事不敢兴趣，“嗯”了一声就收回了视线，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药瓶。
闻笙告诉我这瓶药是正品，其他的都是仿制品。而新生俱乐部里卖的转换药有很大的副作用，完全就是次品，所以说次品其实就是仿制品。
有道理。
……不对啊，既然正品在手，他们怎么还研发出了次品？只听说过研发一代比一代强的产品，没道理越研发产品的功效还倒退的。
正品……正品……
我思索着这两个字，忽然双眼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举起手里的瓶子，仔仔细细端详。
弥尔是被摇醒的，他的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弥尔，你看看，眼熟不眼熟？”
弥尔看见了一个药瓶，里面装了半瓶的胶囊，起初看到这瓶药的时候他还有些懵，完全没反应过来，可等他看第二眼的时候，他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我一直盯着弥尔，一下就注意到了他奇怪的反应。
弥尔这时开口道：“这不是转换药吗？你怎么还问我？”
我默默将瓶子收进口袋，不忘提醒他：“你忘了，我失忆了。”
“对，你忘记了。”
弥尔已经没了睡意，在认出装换药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出事了，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疑问，迟疑了片刻，问道：“这瓶药……是从‘工厂’里带出来的？”
“嗯。”
我点头。
弥尔沉默了几秒，他其实早就猜测过‘工厂’抓捕那么多的人类是为了什么，后来他自己变成了小白鼠，他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出在转换药上。
他指的是他服用的“δ”2。0。
弥尔猜到了，但依旧不明白几件事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联系，可现在看到沈雾，看到他手中的“δ”2。0，似乎抓住了一点线索。
可线索太少了，他还是不懂。
我没有注意到弥尔变得越来越奇怪的面色，我也在思考，因为空白说过“δ”2。0是原主研究出来的，本来是要寄给他的，可后来出了些事，原本要寄给空白的药被鸽了。
已知弥尔也服用了转换药，且成功转化，所以……被鸽了的药是送给弥尔吃了。
再后来，原主又做出了“δ”2。0，承诺给空白寄过去。然而空白那边还是没有收到，甚至都查不到寄送的信息。
第一批样品是给弥尔吃了，那么……第二批呢？
虽说第一批的样品只是一颗药，但谁能保证第二批的样品也是一颗药呢？
目前为止除了原主外没有人知道第二批样品具体长什么样，也许……是一整瓶的“δ”2。0。
想到这里，我有些头疼，主要我还想到一件事，那就是我刚刚穿越来时原主是被偷袭了，出意外的时间也太巧了，把所有线索整理出来后，就会发现这几件事还真有可能存在联系。
本来原主被偷袭这件事就很奇怪，他为人孤僻，没什么朋友也意味着不容易结仇，后来自己也稍稍调查了一下，也没什么线索。
最更奇怪的还是一直找不到凶手。因为原主受伤昏迷直接影响到了暗夜帝国和新岚集团的交易，给双方带去了不少麻烦，所以暗夜帝国也在调查是谁下的手。当然，暗夜帝国并不觉得对方是冲着我去的，对方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破坏暗夜帝国和新岚集团的交易，然后进一步破坏双方的关系。
当初我也是那样想的，根本没怎么怀疑是自己的原因，可现在想想，似乎……猜的不对。
“头疼……对了，还有空白？”
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想到自己差点忘记了空白，便立马冲司机兄弟喊道：“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
……
“空白，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什么？”
刚捡完垃圾的空白正准备回去给这里的小孩子讲故事，吹他自己有多厉害，他连今天要讲什么都想好了，就说他是如何联合朋友拳打商圈，脚踢权贵，以平民之身走上人生巅峰。可他才走出垃圾场，就听到了有人在喊他，还说他的朋友来找他了。
他有个p的朋友！
空白不假思索道：“搞错了。”
别烦他，他还急着回去吹牛。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嗯？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空白迅速退了回去，找到了说有朋友找他的那个beta，从他嘴里得知真的有一批人在找他。
“怎么说？”
“其中一个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笑起来特别好看，附近好多omega和小孩子都跑过去看他了。”beta说，“他说他是你的哥，你唯一的哥。”
空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但他基本确定这些人是真的来找他的，不带恶意的那种。
空白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妈的，惊喜来的太突然，大脑有些缺氧了。
等缓过来后，空白拔腿就跑，连垃圾都不要了，跑的那叫一个欢快，
另一边，我正思考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可附近就这地方能住人，空白不在这里他还能去哪里？
来的时候米契也说了，救人的过程中会出现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这我也知道，所以在知道空白并没有被抓进‘工厂’后，也没觉得很意外。
毕竟空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别担心，既然确定他没有离开这里，那我们一定能找到他。”弥尔见我有些郁闷，出声安慰。
我还没说话，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喊——
“哥——”
“我唯一的哥——”
我眼皮一跳。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朝我扑了过来，可还没碰到我就被弥尔给扯住了后衣领。
“哥……哥们，是你吧！”
空白一点不生气，只是神采奕奕地看着我。
我：“……应该是。”
空白更激动了，不停挣扎：“放开我，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弥尔冷冷道：“哦，你谁？”
空白正想说话，我打断了他。
“行了，边走边说。”
我又看了一眼不怎么安分的空白，想了想，道：“米契很想你，我想你也是吧？”
空白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不过人确实变安静了。
“走吧。”
找到空白后，我们没有过多停留，在暗夜帝国几个兄弟的帮助下，一行人坐上了回中央星的飞船。
在吃了一顿饱饭后，空白和我讲述他都经历了什么。
“……你多注意皇太子。”空白道。
又是他。
我面不改色，点头：“我会的。”
“还有一件事。”空白犹豫了几秒钟，他皱着眉，像在思考，“我也不确定……那个时候我正和那群调查员扯皮，无意间发现有个调查员正在和皇太子汇报调查具体进展到了那一部分，也是从这个时候起我才确定盯上我们的事皇太子，也就是说新岚背后的靠山是皇太子。”
“一开始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听着听着我又觉得不对劲了，那个调查员没有对皇太子说实话，他隐瞒了很多。”
空白看着我，语气格外严肃：“哥们，你懂得吧，我当时就觉得出问题了，皇太子不是什么幕后黑手，说不定他就是个傀儡。”
我道：“嗯，那关于幕后黑手……你有什么人选吗？”
空白：“没。”
我道：“嗯，那还是得先抓皇太子。”
说完，我拍了拍空白的肩膀，嘱咐他好好休息。
一出门，我就看到了1524521，他低着头，很安静，我叫了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嗯？”
*
沈雾要回来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泄露了出去。
喜欢他的，恨他的，对他又爱又恨的人都对此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喜大于悲的。
季澄坐在画架前，手边是调好的颜料，他拿着画笔在纸上涂抹。
季严刚回家就看到季澄在画画，只见他嘴角微扬，一看就知道他心情很好。
季严顿了下，转身问管家：“他吃错药了？”
管家道：“没有。”
季严又道：“他犯病了？”
管家：“……少爷你不要乱猜了。”
季严也知道是自己脑洞太大了，他嘟囔道：“就很奇怪啊，我刚去看过老头子，虽然瘫了，但还有一段时间能活，也没死啊……”
他不懂季澄在高兴什么，只当他疯了。
季澄很久没有画画了，因为不想。
不想的原因有二，一是季家把他当商品，利用他的画去洗钱和敛财，这听起来太恶心了。二是没有必要了，最初他学画画是因为爸爸，后来他死了，他也没有了继续画下去的想法。
顶多……偶尔高兴的时候画一画，但他很少有高兴的时候。
季澄放下画笔，说：“他回来了，你说我把这幅画送给他，怎么样？”
管家：“……”
这该怎么回答？
季澄又道：“去摘一支玫瑰，不……我亲自去。”
季澄小跑着，去给他的心上人摘玫瑰花了。
与此同时，叶初青也知道了沈雾回来的消息。
皇太子一如既往对他冷嘲热讽：“怎么？着急了？当初得知他离开的消息你的脸色可难看了，现在知道他要回来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叶初青蹙眉：“你够了，我记得自己的身份，不会给你丢脸的。”
说完，他往外走，完全是一副受到了侮辱却不得不忍耐的模样。
等附近的人没那么多了，他冷下脸，丝毫看不出来他刚刚还受了委屈。
叶初青想了想，点开手环给季澄发了消息。
[我有事拜托你，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带我出去一趟。]
消息发出去了。
然而，季澄没有回复他。
叶初青死死捏着手环，脑子里想到一个可能，差点没控制住情绪摔了手环。
季澄，他一定去找沈雾了！
他这个疯子！
想想季澄又想想自己，叶初青越发厌恶皇太子，恨不得他立马死掉。
但……不能，还不行……时机不对。
叶初青给叶柏然打了电话，叶柏然倒是接了，但接通后两边又齐齐陷入了沉默。
不知何时，两兄弟的关系越来越淡了，明明很久没说过话了，可打了电话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良久，叶初青说话了。
“哥，你帮帮我，我想出去。”
电话那边传来叶柏然的声音。
“好，我帮你。”
一直到电话挂断后五分钟内，叶初青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没想到叶柏然连问都不问他要出去做什么，就轻易答应了他的请求。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事实上从被告知要和皇太子订婚起，他就认为自己被抛弃了，不论是家族还是哥哥，都抛弃了他。
后来哪怕叶柏然告诉他可以悔婚，他也没当真。
这一次……是真的吗？
叶初青感觉掌心一痛，低头一看才发现指甲已经陷入肉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晚上八点半。
经过几天几夜的航行，我们终于回家了。
米契开着车来接我回去，他看到我后就走了过来，他张开双臂，原本是打算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的，但在看到后一步下来的空白时，他一拳砸了过去，砸在了空白的脸上。
“嗷！”
空白大叫，刚想问谁打的，就看到了一脸盛怒的米契。
空白：“……”
“你终于回来了，你知道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吗？工资！给我涨工资！还有加班费！三倍！”米契对着空白咆哮。
我亲眼看见空白的表情从开始的愤怒、愕然、变为麻木、空洞。
好吓人！
我不由得后退两步，左看看右看看，正纠结着，下一秒就被弥尔拽走了。
“走，坐顾昇的车。”
弥尔一说顾昇，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算了，我还是等等米……”
“我看到覃之鹤的……”顾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覃之鹤什么？
一想到覃之鹤，我就头疼，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顾昇轻笑了一声。
我眼皮一跳，突然觉得选择顾昇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困了，睡了。”
我闭上眼装死，打定主意一路上都装睡。
弥尔倒是表现的很自然，像是没发现车内逐渐变得诡异的气氛，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装的，毕竟——
顾昇拧眉，低声道：“之前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不怎么放心，你的身体好些了吗？需要马上去一趟医院吗？”
弥尔摇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顾昇：“还是去医院看看。”
弥尔：“也行，但要先把他送回家。”
顾昇没再说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下了。
我正准备下车，突然就被弥尔叫住了。
“等等，有车来了。”
嗯？
我不解，但手已经松开了，和弥尔一起偷偷看着窗外。
果然，有辆车从对面开了过来，就停在了别墅外。
车门打开，季澄捧着鲜花出现，他看向身后的管家，脸上罕见浮现出了紧张：“我看着……嗯，正常吗？你说他见我我，会感到高兴吗？”
“他是季澄。”
弥尔低声道。
“我知道。”
我皱着眉，心想他怎么回来了？
一个覃之鹤已经很难搞了，再来一个季澄……我要不回“工厂”算了。
此刻我的心情极差，完全不想下车。
顾昇转身，道：“看样子你遇到了麻烦，需求我帮忙吗？”
我翻了个白眼。
还帮忙？你别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但我还是心动了，道：“你打算怎么帮？”
顾昇眼眸微暗：“住我家。”
“算了，我不如去住酒店。”
我说完就觉得好委屈，那明明是我的家，凭什么要我去酒店住。
对啊，那是我的家！
人都救出来了，可以说我覃之鹤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也就是说——他可以滚了！
我恍然大悟。
随后，季澄就看到了沈雾从顾昇的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alpha，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第100章第100章
“季澄，我听护士说你今天又没吃药。”
“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能和我说说吗？”
“好吧，你赢了……等等，我是说，如果你能乖乖吃药，说不定你的愿望会很快实现。”
“当然是真的，你只是生病了，伤害他并不是你的本意。只要你把病治好了，我想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
治病是一件非常枯燥无味的事情，尤其是他根本不能离开医院，最开始的时候，他无法控制情绪，每天都要打镇定剂，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中度过，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而这些话是他最常听见的，不过基本上都是编出来哄他的。
季澄很清楚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但他还是抱了些许期望，给无聊的日子找点消磨时间的乐子。
后来，他努力配合医生进行治疗，一步步从童年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学会了微笑，学会了理解，学会了伪装……直到拿到了获许出院的证明。
季澄看着不远处，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一脸戒备看着他的alpha就是当初救走沈雾的家伙，他叫弥尔，也来自八二区。
先来的？
季澄的眼睛里有些许嫉妒，但很快就被其他情绪给盖了下去。
我沉默了几秒，实在感觉太尴尬了，就举起一只手挥了挥：“季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季澄立马露出了一个微笑，目光热切地看了过来。
我又默默把手放了下去。
打个招呼得了，其他的就算了，千万不要让他误会我有其他的想法。
真的不搞感情了，太吓人了！
然而我冷淡的举动并没有磨灭季澄的热情，他走了过来，将怀中的玫瑰递了过来，他微微敛眉，脸颊微红，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涩：“送给你。”
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我看了看玫瑰，一边想他薅了自家花房里多少花，一边道：“太客气了，来就来了，不用送花的。”
季澄听了我的话后，眸光闪了闪，他明白了什么，却没有点破。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放着就当净化空气了。”
我脸色古怪，还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季澄居然没生气，本来我都已经做好了他会发疯的准备，可他完全不按套路来出牌，情绪比我还稳定。
对了，之前听说他去治病了，所以说……这是治好了？
我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毛毛的。
错觉吗？
我说：“谢谢你的礼物。”
既然季澄都那么说了，我不收倒显得不够敞亮。
我大大方方地把花接了过来，顿时季澄的眼睛更亮了。
“沈雾。”突然，弥尔开口道，“阳台上有人，看着有些眼熟。”
本来气氛正好，弥尔突然插话把气氛破坏的一干二净，季澄的唇角立马抿了起来。可在听到他说的后半句话后，季澄皱起了眉，顺着弥尔的视线回头看过去，便也发现了三楼的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影。
季澄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第一时间想到有人闯入了屋子，难道是小偷？
不。
很快他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我撇了撇嘴，心里门清。
当然眼熟了，因为那是你的前老板。
我看了眼季澄，把他和覃之鹤比对了一下，心想果然对比产生美，比起覃之鹤，季澄都变顺眼了。
弥尔犹豫了几秒，道：“怎么感觉像是……老板？”
我点了点头：“嗯，我忘了告诉你了，覃之鹤暂时借住在这里。”
弥尔神色愕然。
我不想解释覃之鹤为什么会借住在这里了，也不想知道覃之鹤为什么像个鬼一样站在阳台上偷窥我们，毕竟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有病了，说不定这就是他的爱好。
谁没几个见不得人的爱好呢？
我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淡定道：“行了，我要回家了。”
——你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弥尔放心不下，尤其是知道了覃之鹤就在屋里，本来送完我就要离开的他也不想走了。
至少……得亲眼见到他平安。
弥尔不知道覃之鹤是个什么态度，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很久之前，清楚记得他为了达成目的给沈雾的心脏里装了炸弹。
想到这里，弥尔的心有些慌，他急急忙忙跟上去。
我刚踏进家门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我回头一看，表情顿时僵住了。
不是吧，他们怎么都跟进来了？
我没打算请你们几个进来喝一杯的。
我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好把他们哄回去。
然而有人提前预判了我的想法，把我的话给堵了回去。
季澄说：“我还准备一份礼物，体积不小，而且容易磕坏，考虑到这几点，我只有亲眼看见它安全送到你的手里才会放心。”
其实你可以不送的。
我默默道，又看向弥尔和顾昇。
弥尔皱着眉，看着十分忧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得出来他要进屋的念头很是坚决。
我直接看向他身后的顾昇，道：“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顾昇本来在车里待得好好的，下来做什么？
一二三四，四个人打算凑一桌打麻将吗？
顾昇微微一笑：“没什么，就看看。”
我：“……”
哇，真的够癫。
算了，进来就进来吧，反正里面还有一个覃之鹤，大伙都癫，癫疯对疯癫，说不定正常人能幸免于难。
这么一想，我也不头疼了，领着一群人往屋内走去。
门是开着的，客厅的灯也亮着，看着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回来，给我留了门。
覃之鹤应该还在楼上，没有下来，所以客厅里看不到他的人影。
“他威胁你了？”
弥尔凑了过来，低声道。
我挑了挑眉：“没有。”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也不惊讶他会有这种想法。
“那他……”弥尔表情纠结，显然十分不解，他还想说什么，但马上就住了嘴。
我敏锐察觉到了客厅里气氛有了变化，抬头一看。果然，覃之鹤出现了。
覃之鹤站在楼梯上，他看着变得格外热闹的客厅，倒也没表现得很惊讶。
他道：“回来了，你看起来瘦了一圈，这段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我道：“还行，最后多亏了你的帮忙，谢谢了。”
“你居然对我说谢谢？”
“怎么？我看起来是白眼狼吗？”
“不是。”
覃之鹤注视着我，目光深邃：“我以为你回来后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我从这里轰出去，说实在……现在的情况，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他把我的想法给说出来了，我再提这件事就显得小气了。
好，好阴险！
我嘴角抽了下，没说话。
良久的沉默让客厅里的气氛变了味。
我正琢磨着怎么回答覃之鹤，耳边就传来了季澄的声音。
季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这里是你家吗？如果不是，你滚出去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眨了眨眼，看向季澄。
季澄刚刚不在，他吩咐管家把画放到了另一个房间，结果等他一出来就听到了覃之鹤在为难我，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Alpha也要讲点理，收收你的脾气。”
季澄漂亮的脸上布满了怒火，大步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前，和覃之鹤对视，“你吓到他了。”
覃之鹤顿了下，看向我。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似乎在说“你看他有被吓到了吗？”
季澄扭头。
在季澄面前演惯了，我下意识露出了一个害怕的表情。
顿时，季澄看向覃之鹤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烦死了，怎么屋里还有一个？
本来看到弥尔和顾昇就很不爽了，这会儿发现屋里还藏了一个，他的情绪有些崩了。
尤其是覃之鹤居高临下的站位和态度，给了季澄一种他是这个家的男主人的错觉。
凭什么？
季澄的心脏狠狠刺了一下，仰头看着覃之鹤，表情不善。
覃之鹤也在看季澄，但在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只是冷冷地扫了季澄一眼，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轻蔑极了。
季澄敏锐地察觉到了，漂亮的脸上有瞬间扭曲。
我站在后面，没看到季澄的脸，但从他越来越急促呼吸声也大概猜到了他有多生气。
这样下去……他不会犯病吧？
我看向覃之鹤，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你看起来需要心理治疗。”
覃之鹤开口了，他说的是季澄。
他似乎清楚季澄身上发生过什么，开口就戳他的心窝。
“我听说你的主治医生在治疗过程中爱上了他的病人，在病人的蛊惑下开了出院证明。”
季澄呼吸一窒，表情更加阴冷了：“你知道的事可真够多的。”
“当然。”覃之鹤笑了一下，“毕竟你也是个名人，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
突然，季澄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我，眼里带着些许惊慌。
“我不是……他……”
季澄语无伦次，生怕我误会他。
我艰难道：“……没关系，我信你。”
嘴里这样说，人悄悄往后撤了两步。
实在是覃之鹤爆的瓜有点大，提醒了我季澄的疯病根本没治好，甚至更严重了。
季澄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安抚完季澄，我转头看向覃之鹤，道：“你也应该明白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覃之鹤走了下来，说，“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今晚就搬走。”
我怔了下，不确定道：“真的？”
覃之鹤道：“真的。”
我松了一口气。
早这么说就行了，害我担心了好久。
然而下一秒，覃之鹤又开口了，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有件事要提醒你，你惹上了大麻烦，接下来会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接近你。”覃之鹤看着我，“跟在我身边会更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他伸出手。
覃之鹤表情平静，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隐藏在平静表面下期待，他的确没想过留下来，但也是真心希望沈雾跟他走。
他……会答应吗？
我歪了歪头，平淡地拒绝了他：“哦，我知道了，不过还是不麻烦你了。”
说真的，我完全没感觉惊讶。
危险？
难道我以前过得就很安逸吗？
我心如止水，甚至觉得覃之鹤小题大做。
我看见覃之鹤的神情微变，似乎有什么情绪从他脸上快速剥离。
覃之鹤收回手，淡淡道：“既然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耸肩，没说什么。
覃之鹤心里稍微有些失落，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从未想过伤害沈雾，可此前种种碰壁的例子让他意识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误会太深了。
当然，他想得到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种。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把沈雾绑起来，关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那应该是一个适合两个人生活的屋子，附近没有其他人。
如果沈雾不听话，他可以打断他的腿，让他丧失行动力，再也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这样做的话，他就能永远属于他了。
覃之鹤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甚至摒弃道德和良知。但他仍然没有对沈雾下手，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样做了，他和季澄就没有区别了。
看看季澄的下场，他真的要赌这一把吗？
不。
覃之鹤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忘记那见不得光的画面。
他不能那么做。
我满心喜悦，不知道覃之鹤在想些什么，但弥尔注意到了，他不愧是曾经老板的心腹，轻轻松松就猜到了覃之鹤心里又在算计什么了。
弥尔上前一步，挡住了覃之鹤的视线。
覃之鹤的目光落到了弥尔的脸上，曾经的上下级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双方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出去说。”
弥尔的神色不太自然，毕竟他背叛了覃之鹤，就算事出有因，但理性分析他还是理亏的一方。
覃之鹤没有拒绝弥尔的提议，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会太好看，他们都选择了避开沈雾。
在弥尔的警告下，顾昇留了下来。
顾昇皱着眉，他担心弥尔，但也尊重他的选择。
收回目光后，他转过了身，在看到客厅里的两人后，微微一怔。
季澄面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他不知道什么哭了，满脸泪痕地望着我：“你别信他的话，我和那个医生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我眨了眨眼，点头。
又道：“不用和我说的，我真的不介意的。”
是不介意……还是不在乎？
季澄的面色更加苍白了，看起来十分脆弱，声音也如同破碎的纸：“是那个医生，他骗我，他试图操控我。你应该清楚，没人会去信一个精神出问题的人说的话，我为了自保，只能假装信了他的话。”
“我和他真的没有什么，我很干净，连手都没让他碰过。”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季澄说这些话的目的显而易见，他是怕我误会，所以才拼了命的解释，甚至表现的很卑微。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季澄，你别这样。”
就算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却也知道季澄表现出来的模样是不正常的。
季澄：“我也不想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仰头看我，好似想从我身上学到经验。
我：“……”
你看我也没用，我也不懂啊。
季澄：“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我摆了摆手：“没有。”
那次算我倒霉，玩脱了。
季澄笑了下：“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吗？”
我后悔了。
他可真会顺杆爬。
就在我打算委婉拒绝他的时候，顾昇走了过来，一把拎起季澄。
季澄懵了。
我也懵了。
季澄道：“放开我！”
顾昇语音冷漠：“很晚了，你打扰到他休息了。”
季澄脸色阴沉：“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顾昇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平静，才道：“……我欠他一个人情。”
季澄狠狠道：“有病！放开我！”
顾昇抓着季澄，他是alpha，很轻松就制住了季澄。也许是觉得季澄太吵了，他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塞进了季澄的嘴里。
安静了。
但这下季澄看向顾昇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顾昇一点不虚，他双手死死箍住季澄，对我说：“我带他走了，你早点休息。”
我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辛苦了，慢走。”
……
屋外，弥尔踉跄地靠在墙上，他闭了闭眼，大口喘气。
真狼狈。
他想。
不多时，弥尔就听到了脚步声，好像是从里面传来的。
弥尔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顾昇以及……被他强行拽出来的季澄。
季澄的头发已经乱了，一双眼睛里满是怒火，他挣开顾昇的手，吐出了苹果，然后一拳朝顾昇的脸上挥去。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季澄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弥尔，他握住了自己的拳头，神色不愉。
“你做什么？”弥尔看着季澄。
季澄阴着脸看向顾昇：“你瞎了吗？没看到他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弥尔看向顾昇。
顾昇一脸无奈：“他在里面太吵了，我只能把他给拖出来。”
“嗯。”
弥尔懂了。
季澄盯着弥尔：“你这是什么表情？包庇他？”
弥尔淡淡道：“随你怎么想。”
季澄听后，气急反笑。
他瞥了一眼顾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看样子你也喜欢沈雾，那你一定不知道你身后的那位对沈雾怀着什么心思吧？”
弥尔闻言，面色冷了下去，但没有说话。
季澄冷笑一声：“我提醒你，你最好看好他，别一个不小心被翘了墙角。”
说完，见弥尔还是没什么反应，他觉得怪没意思的，就坐上车走了。
不远处，叶柏然对叶初青道：“我们也走吧。”
叶初青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却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他打开手环看了一眼，立马皱起了眉。
叶柏然道：“怎么了？”
叶初青摇头：“没事，就是皇太子心情不好，喝了一些酒，这会儿希望有人能去安慰他吧。”
……
晚上十点半。
叶初青没能在书房和卧室里找到裴勉，他心里很烦，但却不能表现出来。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裴勉回来了，他的身上除了酒气还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这么晚了，你去了哪里？见了谁？”
裴勉眯了眯眼，他的意识不够清醒，分辨不出现实还是幻觉。
叶初青关上了卧房的门，走到了裴勉的身前。
他低头看着裴勉，心跳如鼓，手心更是不知何时沁出了汗。
“你去见了谁？”
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以求拿到可以威胁裴勉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