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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我很想你

沈渡白永远无法忘记儿时和母亲的最后一次会面,印象中那天清晨起了很大的雾,于值一直缠着他要玩捉迷藏,于是他躲在储物间厚重的窗帘后,却意外听见了脚步声和低低的哭声。

“是你害了我,”是一道alpha最熟悉不过的女声。

“是你害死了你的亲生儿子,你还要亲手毁掉我,”女人的情绪崩溃,“我早该早该知道的,你是伊甸园里的蛇,是你引诱了我,我们不该不该”

“是,我该死,是我亲自种下的因果,是我亲手杀死了我唯一的儿子,但我真的想不到,想不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渡白呢,渡白现在怎么办?”女人恸哭,

“他还那么小,你不让我见他,他要是问你妈妈去哪了你怎么回答?说我也死了吗?”

“渡白的事你放心,他是我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我会用能力范围内的最优资源培养他”

“呵呵,”女人讽刺地笑,“你?培养,是再复刻一条像你一样表里不一的毒蛇,稍不如意就借刀铲除一切不合你心意的事物,你是真狠,怪不得能把一群高高在上的政客玩弄在鼓掌之中做幕后的掌权人,就连和你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你以为我真的一无所知吗?”

“我说了这只是一场意外,”男人突然上前推搡,用力捂住女人的嘴,泪水毫无形象的糊了满脸,“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从小就像个小天使,只是性格太过软弱,医生只是说他的精神出了问题,可能有抑郁症的倾向,我没想到”

他泣不成声,“你以为我不痛苦吗?我每晚闭上眼耳边都是他的声音,他叫爸爸爸爸,我很想你,但我一睁眼,满园都是带血的绣球花,”

alpha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了,他只记得妈妈的样子变了太多,记忆中的妈妈一头染过的红发,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但面前的妈妈不仅剪了短发,神情也憔悴的判若两人。

“小白你都听见了?”她上前抱住alpha。

“没有,”alpha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说:“妈妈,你带我走,”

没有人回应他,于是他哭着喊:

“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骗子,带我走,带我走,我要爸爸带我走。”

那些肮脏的,不堪的种子从此在他心底发芽,吸干他的养分,撕裂他的灵魂,在每个痛苦不堪的时刻质问他: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肮脏不纯的产物?

他生来就是那么高傲的alpha,他要的是“质本洁来还洁去”,

他要的是生,于是只能求死。

于是沈渡白在十八岁的生日许愿,许愿他能自杀成功,也特别恶劣地许愿,许愿魏斯明这辈子都不要忘记自己。

M国的第一场雪,alpha关闭房间里的所有灯源,躺在地毯上,手里握着一把刀,刀柄上刻着十字架,摸上去冷的像冰。

窗外的雪下得越来越大,地毯上溢出来的血越来越多。

很难再形容这是什么感受,沈渡白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寂静的虚空之中,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气味,什么都没有,像漫画中终结时的黑色分镜。

他闭上眼睛蜷缩着身体,用尽全力感受着最后一丝温暖,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得吓人的光线,火车迎面从隧道中呼啸而过,有很多人漂浮在站台上,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你要买票吗?”

他忽然后退了一步,抬眼望着身后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隧道。

是啊,alpha想,他明明曾经见过这条隧道的,在几年前的一次旅程,在世界有名的雾都,他碰到一条很长的轨道,飘着薄纱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雾气。

一只黑猫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它长得那么像艾瑞克,温顺地倚在沈渡白的腿边,呜喵呜喵地叫个不停,alpha把他抱起来,忽然落下泪来。

不,他还不能买票,他还不能不能就这么孤独地死去,

他还要再陪魏斯明看一场雪,他还要再接醉酒的于值回家,他还没亲眼见到自己的葬礼到底是什么样子,

魏斯明那个爱哭鬼一定会偷偷地躲起来哭吧,这家伙连哭泣都是静悄悄的,他还记得有一次逗魏斯明逗得太狠,这家伙一个人趴在桌子上边哭边说alpha是小白,沈渡白问他小白是谁,他用手抹抹眼泪,说小白是动画片里一只狗的名字,然后又抬头爆哭,说你根本没它那么可爱。

于值肯定也会嚎啕大哭,他小时候和自己玩游戏没赢过一次,一输就哭,并且哭的毫无形象,沈渡白拿手帕给他擦眼泪,擦完才不紧不慢地补一句:别多想,你哭起来实在是太丑了。

这些混乱的,毫不起眼的片段如浮光掠影在他的眼前飘过,

买票的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说:“上帝应许摩西,去流着奶与蜜的乐土”

“我要买,”

他不要去什么所谓的乐土,他只想牵着魏斯明的手一起奔逃,也许在梦中,也许另一世。

“然后呢,”魏斯明问,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只是胃开始不受控制的绞痛,沈渡白把他抱得太紧,他连拥抱都那么不熟练,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抱住最心爱的玩偶。

“不知道,”alpha摇了摇头,“医生说我失血过多,早就陷入了休克状态,是一个同样养猫的邻居恰好报警救了我。”

“所以只差几分钟是吗?不,或许只是几秒钟,你就你就不在了?”

“那天很冷吗?”魏斯明问。

“是在早晨还是在下午?”

“你在准备自杀之前吃过饭吗?”

“是用什么刀?是平常的小刀还是厨房里的菜刀?”

“地毯是什么颜色,上面又有什么图案?”

“魏斯明,”alpha抬头,看见他眼圈通红,神情惶然而又迷茫,“好了好了,”alpha一下一下轻拍魏斯明的背,“现在我就在这里。”

“不是这样的,沈渡白,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魏斯明哽咽着,用力把他向外推,但不管他怎么推,alpha都丝毫不动,一股无缘由的怒火在魏斯明心头中烧,近乎发泄,他低头咬住沈渡白的锁骨。

“不是现在,我说的不是现在”

他流的泪太多,全都滴在alpha的锁骨上,滴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几乎像一滴滴往下流的血。

“魏斯明,你的眼泪很热,”alpha小声说,

“魏斯明,你的怀抱好温暖,”

“魏斯明,我觉得我自己真是烂透了,我不想让你哭,我又想让你哭,我费尽心机想让你忘记我,但我又不想让你忘了我,我不应该回国的,可是一听到你被标记的消息我就订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项目组里缺了我也能运转,我告诉我自己,要延误再延误,可是魏斯明,”

他抬头,对着魏斯明笑了,眼里的悲伤和喜悦都无比纯粹,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我真的太想你了。”

魏斯明已经忘了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说“想”是一个带着强烈主观意识的字,想生,想爱,想死,你可以在后面跟几乎任何动词和名词,想念是名词,也是时时刻刻在发生的动词。

“我好想你,”alpha呢喃,“见不到你的时候想你,你在面前的时候想你,抱着你的时候还是想你,”

“想”

魏斯明呆呆地望着他,他想说不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但就一秒,至少还有说出想的最后这一秒……

第42章我也喜欢魏斯明

深夜,岳鸣钦把车停在小区外,刚一抬头,只见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挤出一个笑朝他招招手:

“在这都能遇见,挺巧啊,”

是挺巧,户外温度零下,凌晨,甚至连小区都进不去,两个alpha站在楼下,远远地眺望楼区还亮着的灯光,莫名一股惨兮兮的意味。

“你要找魏斯明?”于值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一边问一边侧过身抬手抽了一口烟,吸气,吐气,白色的烟圈顺着干冷的空气缓缓攀升,消散。

“算吧,”岳鸣钦摘下头上的黑帽,“也不算。”

“也不算?”于值笑起来,他穿一身亮闪的西装,头发也明显做过发型,明明是一副精心装扮过的样子,倚在路杆上却平白一股颓丧的气势,

“理性上是这样的,魏斯明有他自己的个人空间,我没道理,也没立场干涉他,”

“那感性上呢?”于值掐灭烟头,抬头和他对视。

“当然是不爽,我喜欢魏斯明,恨不得天天把他揣在怀里不让任何alpha看见,”

“那你估计看我也不爽,”于值看着他,挑眉,故意挑衅似的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我也喜欢魏斯明,而且……”,他顿一顿,

“我今晚表白了。”

一直到把人带进酒吧的前一秒于值的头脑都还在发懵,推开门,躁动的舞曲,裸露的大片皮肤,甜得发腻的香水和各类信息素混杂,他下意识把人往回拉:

魏斯明和酒吧这个词实在是怎么看怎么不搭,况且,他余光往后一瞥,沈大少爷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阴冷。

“没关系的,我只是想喝酒,”魏斯明坦率地说,

比三好学生还要三好学生的魏老师以前可能会对人说出我想喝酒这种话吗?于值不知道,但光影变化间魏斯明的脸一半明一半亮,阴阳莫测,总让人有一种想要探究的欲望,于值隐约觉得他变了许多,但又说不清究竟是变了哪里。

“好,就只喝酒。”

他把人领进来,周围立马围上一圈看热闹的莺莺燕燕。

“这位是?于老板不介绍一下,”为首的omega穿着V领衬衫,上下打量着魏斯明,语气里带着点质问的味道。

这人于值认识,一个家里开连锁酒店的富二代,稀有的S级omega,又是家中的独子,性格自然骄纵无比,之前一来二去跟于值表白过,只是当时被他一口回拒了,小少爷估计是觉得自己被伤到了自尊心,每次遇见都要主动挑茬。

“这我朋友,也是老师,”于值冷着脸,脸上已经表现的足够不悦,“我今天不玩,单纯来喝两瓶酒。”

“朋友?你现在换口味了?”他推了一把站在一旁盯着魏斯明看的alpha,“诶,我记得你不是喜欢这一款吗,这叫什么?良家妇男类型的,于老板既然说是朋友那说明你还有机会”

“唐宁,”于值打断他,“差不多得了,”

“什么叫差不多得了?我只是想和你这个朋友玩一玩,他自己是没有长嘴吗要你一直替他说话?”他对着魏斯明笑,“对不对?”

于值不打算和他纠缠,正要走,没想到魏斯明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可以,我可以陪你玩。”

酒吧里能玩的无非那几样,一堆人围在卡座旁,唐宁坐在魏斯明对面,要教他舞拳,

“输的人每次两杯酒,听懂规则了吗,第一次的话我可以再教你一遍”

“不用,”魏斯明在一旁的起哄声中抬手摘下眼镜,低头细细挽起袖口,露出一段手臂和腕上的黑色机械表,真要说表的话在场有身份有背景的二代不少,魏斯明的表在里面完全排不上号,但他穿的本来就很严实,身上的气质更是正到有些发邪,挽起手臂就像撕开了一个让人窥探的裂口,就连手上的机械表都显得莫名性感。

“我听得懂,”

唐宁握住他的手,饶有兴趣地问:“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魏,”

“那就魏老师,”他手指一动,“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音乐一起,于值站在外围的角落里,看俩人的手指在空中出得有来有回,有人搂住他的肩膀,问:“唐宁有多爱玩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那个A级的alpha都输的被灌趴下了,你这次带来的这个不护一下?”

“他,”于值盯住魏斯明的手指,语气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狂傲,又或许是出于对魏斯明的完全信任,“谁把谁灌趴下还真说不定。”

结果还真是大跌眼镜,唐宁一口气灌了四杯,魏斯明倒是越来越游刃有余,眼神无意识地飘到对方低头敞开的领口,只见他腰腹间隐隐约约一个青色的纹身,看不出是蛇还是蛟。

“有那么好看吗?”唐小少爷不悦地挑眉,捏了一下魏斯明的手指,“你输了,两杯酒,”

两杯酒下肚,魏斯明无意识地扯开领带,背向后靠,眼神中带着笑意往外一瞥,“还要继续吗?”

蓝绿色的灯光往他的眼睛上一扫,在场所有盯着他看的alpha都像被电了一下,搂着于值肩膀的alpha仰头喝了一口酒,慨叹似的在他耳旁说道:

“怪不得你把人藏这么严,还真是有种咂摸不出来的韵味,”

一连又让对面连喝了十杯,魏斯明莫名有种欺负小孩的负罪感,毕竟从小要比反应力的场合他从没输过一次。

“你还行吗?”他问唐宁。

“当然,怎么,你不行了?”

“也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可惜,”魏斯明真诚地看着他,“我本来就是为了喝酒,没想到现在根本没机会。”

“你你什么意思,”唐宁眼圈泛红,瞪着他。

“没什么意思,你的纹身很漂亮,”被人猝不及防地夸了一下,于是唐宁只能哑火,低头又闷了两杯。

一直到结束,于值带着人在吧台坐下,已经完全醉了的唐小少爷又红着耳朵来找魏斯明要了联系方式,于值坐在一旁愣愣地盯着他,唐宁回瞪,恶狠狠地说:“又不是要你的,”随即别扭地转过头,“那个我要给你道歉来着,不应该不应该为难你,你反应力不错,虽然是个beta,也很很性感”

于值见状不对,怕他再醉着说出什么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beta之类的傻话,示意一旁的酒保赶快把人拽走。

“你还真给他?”于值酸酸地问。

“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魏斯明仰头,只见眼前一片炫目的灯光,像场华丽的梦境,“你知道的,酒吧,纹身什么的,对我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性,”

“是吗?”于值托着腮看着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魏老师,你不知道你其实特迷人特有魅力吗?”

“我?”四目相对,魏斯明慌乱避开他的眼神。

“对啊,你不知道你坐在这像块掉进老鼠窝里的蜂蜜似的,所有alpha都在往你这个方向看,魏老师,”他拉魏斯明的袖角,“你怎么不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你不是有我的联系方式吗?”魏斯明不解。

“是,但不是你当面写给我的,”他低头,作势打开电话里的新建联系人一栏,

“1xxxxxx,”魏斯明低头,顺势帮他拢住光源,于值默然,看他认真的眼神,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看到突然觉得一阵心痛,

他在每一节新生的课堂上的第一句话就是教他们大胆一点,抓住人生中的每一个瞬间。

属于他的瞬间好像来了,好像能抓住,又好像抓不住。

“魏斯明,你觉得现在算不算一个不错的表白时机?”他问。

“我喜欢你,魏斯明,”

魏斯明停下动作,空气像被冻住了一秒,于值抢先说:“能不能不要先给我发好人卡,你觉得要是我从现在像块牛皮糖粘你身上,对你死缠烂打,你能接受我吗?一年,一个月,一天,或者,”他的心慢慢沉下去,

“就一秒。”

“不能,”魏斯明回答他,“不能,就算只是一秒。”

“这么绝对,”于值苦笑,“不过都表白了,能不能让我把话都说完,其实我刚开始对你没什么印象,后来几次只是觉得这人还蛮特别,似乎当个朋友也不错,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想到我还没出手月亮就长腿跟人跑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特喜欢你,真心的,而且魏斯明,”

他凝视着魏斯明的眼睛,

“你特别值得人喜欢,不管是岳鸣钦还是我弟,你配得上世界上任何一个alpha,所以,”他撤开手,“我希望你能幸福一点,更幸福一点。”

“我们还是朋友?”魏斯明问,“还要我的联系方式?”

“当然,”于值压下情绪,拍他的肩,“什么朋友,好哥们俩,你到哪我都罩着你。”

剩下的事于值记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和魏斯明都喝得烂醉,沈渡白一手扶着一个站在雪地里等车,

“你今晚都听见了?”于值踉跄着,问沈渡白。

“嗯,”沈渡白点点头,“猜到了,你从小只要想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特别丑,”

“说谁丑,”于值转头重重地捏一把沈渡白的脸,“也就是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

沈渡白的脸上没什么肉,于值只觉得硌手,把他往外一推自己双手插在兜里装酷,“我不用你管,你先带魏斯明回家,”

“你确定?”

“都说了看在你是我亲弟弟的份上,赶快滚,”

他一顿,转过头,“记得照顾好魏斯明。”

窗外雪花纷飞,沈渡白捋魏斯明的头发,又伸出手隔空摸一摸他的眉眼,最后在他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魏斯明醉的只剩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是什么?”他问,不像醉汉,倒像个眼神单纯的小孩,“你写什么?”

“写,”

沈渡白攥住他的手腕,一笔一划,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斯明,”他轻声叫,

“写年年岁岁,朝朝暮暮。”

第43章一期一会

同样是凌晨,沈渡白手里拿着一杯加了糖的热牛奶走进房间,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灯,魏斯明正专心致志地端详着手中的录音带,看起来没有一丝睡意。

“给,牛奶,助眠,”alpha把杯子递给他,问:“是不是很难听?”

重金属摇滚的受众本来就不算多,再加上这支乐队成员水平参差不齐,歌曲概念大过听感,所以大众觉得难听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不知道,”魏斯明摇了摇头,大半夜放歌,主唱一嗓子怒吼差点吓得魏老师踉跄,alpha一边调低音量一边在暗中阴谋得逞似的笑,没想到魏斯明硬是执着地睁大眼睛听完了整盘录像带,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着。

也对,alpha想,堆了太多心事的人,大多是睡不着的。

“我听不懂,”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牛奶。

“听不懂就好,”沈渡白看着他沐浴在灯光中的眼睛,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最能看出本质的时候,alpha却觉得魏斯明的目光依旧纯净,内核如同不含一丝杂质的水晶,

“那你喝完牛奶能睡觉了吗,”哄小孩似的,他放低声音。

“不知道,”魏斯明还是摇摇头。

“还在想你今天遇到的那些不让你复职的领导?”alpha连骂人都说的云淡风轻,“他们都是idiot,对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打开手机,“愿意和我一起接一通视频电话吗?”

镜头打开,先是一个圆圆脸,看上去很和善的男人调适着角度,一边用调侃的语气问:“白,在A国还没追回你的标记对象吗?这么久都还舍不得回来?”

“哇,”他终于发现了alpha身旁的魏斯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随机眼中迸发出精光:“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真……真爱,不,”

沈渡白在角落里给了他一记阴沉的眼刀,他改口:“完全是东方美人,”

“史密斯教授,”沈渡白打断他,“虽然我也很想念您但还是要提醒一下,我打的是艾琳教授的电话号码,”

“你的意思是视频电话的主角不是我?哦,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坐在正中央?”另一道女声开始出现,她只淡淡瞥了史密斯教授一眼,男人就十分迅速地滑出了镜头,

“你就是魏斯明?”她问。

镜头下的女alpha魏斯明并不陌生,闻名世界的生理学奠基人,刚刚获得上一届象征最高荣誉的生理学大奖,魏斯明的研究大半都是在她的成果上再细化展开。

“我认识你的导师,他在交流中经常会无意识地表达对你的赞赏,说你是几乎是他遇到过的最勤奋的学生,当然,也是因为渡白,”

她一边说着,一边精准地揪起一个彩色的衣领,“你还想偷听多久?我和魏老师交流,你和渡白都应该礼貌一点先离开。”

“是是是,离开,”他朝镜头赌气地挥挥手,“白,你也走。”

alpha识相地同步推开门退出,艾琳教授突然朝屏幕凑近,约莫看了两秒,甚至嗅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和日常严肃形象相差甚远的,调皮的笑,

“我丈夫经常会调侃我靠嗅觉识人辨物是基因退化,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很准,我想如果你现在站在我面前,只用轻轻一嗅我大概就能知道渡白这么多年为什么对你这么执着,”

她接着慨叹:“你们完全是同类啊。”

“他在你们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魏斯明突然感觉喉头干涩,在几乎断层的九年里,他对alpha的认知如此匮乏。

“什么样的人?”艾琳教授回想。

“渡白是我丈夫的学生,我之前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天赋异禀,情商也很高,像他这样的S级alpha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身边永远有人簇拥,”

大名鼎鼎的沈师兄穿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雪地里,抬眸间浓密的睫毛上缀满雪花,路过的omega都以为他在拍画照。

“没人想到他的心理状况这么差,我和史密斯去探望他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在偌大的空间里显得非常孤独,医生说他自毁的决心太过决绝,抢救回来的概率很小,但好在他最后还是醒了,有一次我试着问他当时是什么支撑着他醒来,”

Alpha摇了摇头,说其实他根本不想醒来,

“可是他怎么办呢?他那么固执,只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都没人给他擦眼泪,要是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那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很奇怪,再后来他突然提出要参与我的实验项目,在那么偏远的异国待了半年,你能想象他冷着脸哄一群孩子的画面吗?”艾琳笑,“史密斯看见他一手抱着两个孩子的照片表情就跟见鬼了一样,他还给每个孩子都织了围巾和毛衣,只是从不承认,”

“亲爱的,但是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在阐述客观事实,你没必要被任何经历绑架,你知道的,按照渡白的性格,他不愿意,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垂怜。我知道你肯定还有一箩筐的问题想问我,关于专业,关于渡白,关于那些学术混蛋,你肯定也会隐隐怀疑,我是否还应该继续朝着之前这条路前进,”

“但很遗憾,我不是先知,只能告诉你任何时候都要听从自己的内心,不是问应不应该做这件事,而是问你自己,你到底想不想做。”

问自己到底想不想做,魏斯明的思绪一瞬间飘得很远,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如此困难的问题。

从小到大,他都在逼迫自己维持正常,即使只是扮演一条无人在意的小咸鱼,都要付出加倍的努力,魏斯明从小就是个敏感聪慧的孩子,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事物的本质,然而慧极必伤,就算很小就知道爸妈不爱自己,他还是会偷偷地隔着门缝暗自期待哪怕一秒钟的陪伴。

魏斯明早已发现这个世界无聊透顶,但还是期待爱的降临。

再长大一点,他发现自己无法理解最简单的社交模式,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其他人交朋友,第一步该怎么做,第二步又该怎么做,他只能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然后再一步不落地模仿,魏斯明希望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有详细拆解好的教程。

“我会努力尝试的,非常感谢您,艾琳教授,”

片刻过后,沈渡白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见电话已经挂断才走进房间。

“艾琳刚才有没有说我的坏话?”alpha有些紧张地问,

“没有,她夸你会照顾孩子,”

“我确实会,”沈渡白顿了一下,缓缓伸出手,史密斯一直坚信自己是计划通,在电话里激动的声明每个alpha追人的第一步就是孔雀开屏。

“要展现自己的魅力啊白,”他吼,随后沉默了两秒,“对不起白,我还是没想到你除了会织五彩围巾外还有什么哄人的魅力点。”

“沈渡白,”魏斯明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我想解除标记,虽然还没有beta主动解除标记的前例,但我”

“我无条件支持你,”alpha打断他,

“明早我会通知岳鸣钦,”

“不用,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alpha皱着眉看了一眼手表,“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睡觉,”

他穿了手背钉和指钉的手在灯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微凉的手心擦过魏斯明的额头,魏斯明控制不住的抬眼,对他果断同意的反应有些意外。

他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想说,说原来爱来的那么无理,却又是那么讲求时机,一期一会,错过即是永恒,但沈渡白故意用手背敲他的头,

“还不睡,”

“沈渡白,你喜欢乌鸦吗?”魏斯明问。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乌鸦和你一样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嗯,亮晶晶,”沈渡白没有听过这样的解释,俯身,用手背钉轻轻地碰了一下魏斯明腕上的机械表,“你喜欢的话,想要看我穿在任何位置都可以。”

魏斯明眉头紧皱地思考了两秒,淡淡地冒出一句:“不可以,至少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

“啊?”沈渡白瞥他一眼,有些错愕地笑笑,“那晚安吧,魏斯明,”

他的手无意带过魏斯明的额头:“至于明天,未来什么的,只要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你真打算就在下面站一整晚?”于值转头问岳鸣钦,

“那你呢?”岳鸣钦反问,“不也站了这么久?”

“魏斯明确实拒绝了我的表白,那我靠着路灯吹吹风伤心一会都不行吗?不过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追到魏斯明?”

岳鸣钦没回答,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算是吧,上天入地,只要他没选择其他alpha的一天,我都会想尽办法把他追回来,就算我们之间隔的是几万公里的太平洋,我都会毫不犹豫跳下去,他选择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会选择你。”

他接着补刀:“于老师,不过你是个好人。”

于值脸上的笑容都被他的话冻僵了,转头目光哀伤地眺望远方。

“按我对我弟的了解,你今晚也不用走了,站在这等待他的传唤就行了。”

第44章谁让我眼光这么好

冬天的阳光给厨房里镀上一层白光,沈渡白端着餐盘,把刚做好的三明治摆在餐桌上,他少年出国,因此厨艺不错,只是在做饭的过程中一直揣度着魏斯明的爱好,他会爱吃哪种蔬菜呢?早上习惯喝牛奶还是咖啡?

这些琐碎的想法对alpha并非负担,而是能落到实地的幸福,以至于——

叮铃铃,门铃声骤响

他实在不想开门。

打开门,于值立马第一个冒出头,质问:“不是沈渡白你真想让你哥大晚上冻死在你家楼下啊?”

沈渡白轻飘飘扫他一眼,于值就势靠在门框边,就差把老子很生气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桌子上有热牛奶,你最喜欢的那款,”

他说完,随即往后看,岳鸣钦站在后面,因为一夜没闭眼,眼眶下不可避免的带了点黑眼圈,然而因为眼窝深邃,看上去倒像刻意描画的阴影,抬头一瞥,永远都透着横扫一切的气势。

“这位是?不请自来的稀客,”

于值关上门,盯着沈渡白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冷笑,暗叹这家伙对外人的刻薄毒舌技能依旧丝毫不逊当年。

“能天天让沈少爷挂念,还忙着要给我介绍omega,我想在沈少爷这我也算不上什么稀客吧?”岳鸣钦扫视了一圈,直接开门见山:“魏斯明昨晚在你这吧,”

“对,他昨晚发烧了,我照顾了他一晚,”沈渡白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微妙的主人翁气势,仿佛岳鸣钦才是闯入的外来者,“不过现在已经退的差不多了,他还在休息。”

“还有,我没那个兴致把精力放在给你介绍omega身上,至于怎么回事,你大可以回去问问令尊。”

“不是的话最好,”岳鸣钦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沈渡白,眉毛微微挑起,神情里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沈渡白抱着手,本来都已经转身了又硬生生地退了回来,和他对视。

他们个头相当,又都是S级alpha,站在一起一时分不出高下。

“不是你们俩能先坐下说话吗?”于值站在俩人背后,像个随机刷新的npc配角,“你们俩要是打起来我先带着魏斯明跑。”

客厅里,于值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一屁股坐在沙发中央,沈渡白和岳鸣钦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分别坐在左右侧。

“有什么事现在说吧,”于值向左挥手,指向沈渡白。

“魏斯明想主动解除标记,所以”

“我没问题,”岳鸣钦说。

“你没问题?”沈渡白反问,“你忘了当时顺应性别议题收益最大的是哪家公司?令尊会同意还是公司的股东会同意,还是你敢否认你一开始的标记不是为了利益?”

“是,我承认一开始只是为了利益,我甚至还和魏斯明签了合同,声明我和他只是合同关系,但是我越靠近他越发现这人其实特别好,尽管他对别人的付出大半都是建立在无意识忽略自己的基础上,”一说到魏斯明,岳鸣钦就忍不住笑,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化开来的柔情,

“我说话不喜欢拐弯,反正我就是特喜欢他,以至于知道你能标记他就不爽,”

“这样啊,”沈渡白抬起眼皮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其实我看你也不爽,”

他俩火药味正浓,于值边听边喝一口牛奶,顺势向右挥了挥手,“诶别吵架,现在反方辩手发言,”

沈渡白和岳鸣钦难得默契的同时偏过头,瞪了于值一眼,随即开口:

“我确实没办法完全不考虑背后的利益集团,但什么狗屁声誉,什么莫须有的社会影响,我都不在乎,我眼角比较狭窄,只能看见当下,没能力去想将来会怎么样,我只知道魏斯明在我这里排最高等级,他想做什么我都会同意,”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间有种不顾一切的,少年般的赤诚,沈渡白愣了一下,他明明能借势发挥,嘲讽岳鸣钦把一切都太理想化,岳氏和沈家背后的利益集团不会这么轻易罢休,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岳鸣钦,想要从他身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你怎么想都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让魏斯明受到牵连,”

“这么说难道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岳鸣钦问。

“可能还算有一条吧”

沈渡白的话没说完,因为魏斯明推开门,倚在门框上远远望过来,不知道已经醒了多久。

“你醒了,”沈渡白站起身,声音放缓,“桌子上有给你做的早餐,你昨晚喝醉了,又发了烧,要按时吃饭,补充营养,”alpha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魏斯明身上,和刚才面对岳鸣钦的冷漠大相径庭,有种天然的亲昵。

“不用你们出面,我想自己解决,”

岳鸣钦和沈渡白都没反驳,魏斯明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我知道你们都会觉得我的想法不切实际,但是我今年27岁了,过去的日子能用浑浑噩噩来形容吗?我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所有的生活轨道都是我预设好的单向轨,像这样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我只是突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我不想再把一切都托付给被人为编排过的实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但我已经能分清我讨厌什么了,”魏斯明的目光愈发坚定,

“我讨厌不坚定的自己,也讨厌把标记权交到几行代码和一纸公文手里,我也不喜欢”

他的余光扫过桌上沈渡白做的三明治和十几种饮料

他猜沈渡白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喝什么,于是干脆准备了这么多种。

但是他移过目光,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关系。”

魏斯明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沈渡白突然没来由的害怕起来,他不应该害怕的,自从九年前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此后大概和魏斯明再无交集,但又忍不住想他,想他出现在某个冬天,神情乖巧地问他要不要一起看雪,想或许有一天,还会有一只豆娘停驻在自己墓前。

他害怕停留在冬夜巴士的那些雪,如今已经快要化了。

“不能吃完早餐再走吗,”他有些慌张地问。

“沈渡白,谢谢你昨晚的照顾,但是不用了。”

魏斯明的目光落到岳鸣钦身上,看着他眼眶下的黑眼圈,他突然很想回家,想回一个灯光明亮,杯子上有丑丑奥特曼贴纸的家

魏斯明搭岳鸣钦的车回家,坐在车的后座。

“你昨晚喝醉了?”岳鸣钦看着后视镜问道

“嗯,我去了酒吧,”

alpha没感到惊讶,只是问他:“感觉怎么样?”

“灯光很亮,音乐声很大,酒很贵,”他接着回想,“还很难喝,不过好像也能见到很多人,我看见一个omega身上的纹身,好像是一条青色的蛟龙,”

他这个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去酒吧,倒像是前几天柳延之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絮絮叨叨地念动物园一日游的流水账作文。

“你喜欢他的纹身?”

“很漂亮,而且”

而且看起来像个坏孩子,魏斯明没有三好学生一贯的坏孩子情节,只是小时候看古惑仔电影的时候会幻想在上半身纹满背的青龙,一脱下衣服那些爱在背后恶作剧的alpha都会惊讶地求饶,从此以后看见自己都绕路走。

“嗯,你可以边上课边趁着板书的时候扯下袖子,露出花臂,大家都觉得你是个和外表不符的狠人,”岳鸣钦笑。

“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27岁,有人会拦着你不让你纹吗?除了沈渡白的名字和照片,其他任何东西你只要想好都可以纹,”

“你的呢?可以纹你的名字吗?”

“什么?”岳鸣钦没让他把话说话,一脚踩下油门,车刚好开进隧道,驰骋在各色灯光中,像进入一条太空轨道,由此驶向另一个宇宙,一个只有魏斯明和岳鸣钦的宇宙。

alpha在最近的停车位熄火,然后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向魏斯明靠近的时候完全是兽类进攻的姿势,

“真的纹我的名字?”他问,

“我很害怕,”他注视着魏斯明的眼睛,“知道你昨晚和沈渡白在一起的时候,也许你突然发现你还是那么喜欢沈渡白,也许你突然喜欢上了其他的alpha,然后笑着和我说拜拜,我想我只是讨厌任何和你有关的不确定因素,你一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会想你,”

“无法抑制的,胆怯的想你,”

岳鸣钦伸出手,揉一把他的头发,

“虽然是很嫉妒,但是魏斯明,”他抬手打开后座的灯,“谁让你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最漂亮,最耀眼的beta呢?没办法啦,谁让我眼光这么好,”他用手捂住一只眼,假装快被魏斯明的光芒刺伤眼睛。

“如果真的要纹的周围可以围一圈海,”魏斯明仰头,接住似乎是从岳鸣钦身上倾泻上来的碎光,“这样,”

他顿了一下,想起以前看过的某本诗集

“这样你的目光扫过的时候,就像一直在大海里游泳,永远不会终止,也没有尽头,”

岳鸣钦低头,能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但是让魏斯明看到又实在太丢脸,于是他别过头,掩饰性的说道:

“那你最好别让柳延之看到,因为他会往房间里能看到的任何东西上贴奥特曼,对了,这家伙明天就到了。”

第45章表白

飞往A市的航班降落在本市最大的机场,柳延之小朋友的寒假正式开始,他戴一顶小黄帽,身后背着奥特曼痛包,戴一副儿童墨镜,仰着头,特别高冷地走到岳鸣钦面前,然后很没风范地抱住alpha的大腿,像只小仓鼠一样蹭啊蹭。

“这段时间延之就交给你了,”

柳锦摘下墨镜,岳鸣钦能看出来她涂了口红,最艳丽的大红色,“你们走之后延之其实一直都不开心,经常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发呆,他一定很想你,”

“哦?”岳鸣钦用力的揉一把他的头,蹲下身摘下他的墨镜,“听说某个小鬼很想我诶?”

“我才不想你,”柳延之撅起嘴,突然凑到alpha耳边,鸡贼地问:“有没有发现延之变得不一样了,”随即,他伸出两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是有点,”岳鸣钦敷衍地点点头,一把把他抱起来,戳他的脸,“西瓜头长出头发来了,”

他停顿,故作严肃道:“变得更圆更丑了。”

柳延之:……

柳锦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重新戴上墨镜,她试着挺直腰背,抬头拍了拍岳鸣钦的肩膀,“小鸣,谢了。”

“你穿裙子很好看,”岳鸣钦看着她,没问她将来会有什么打算,他和柳锦太久没见,看着她身上穿的碎花裙子,恍惚想起原来她之前也是个那么爱美的omega,夏天的时候攒很久的钱想买一件当季流行的裙子,可是等攒够钱的时候,款式又早已过季了。

小小的岳鸣钦站在服装店门口,他身高太矮,抬头只能看到五颜六色的各种布料,金色的阳光透过衣服的缝隙,像从一个很窄的口里看万花筒,能看见的只有一层模糊的光晕和各色光怪陆离的图案。

然后柳锦会牵着他的手去买一个冰淇淋,她的表情总是一半悲伤,一半高兴,在那些模糊的光晕里,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裙底间,

小小的alpha低头舔一口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人生中第一次尝到惆怅的滋味。

“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还有,”他笑,像个暴发户一样说道:“任何时候,需要钱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不用,你给的已经”

岳鸣钦把柳延之放下来,凑近,轻轻地抱了一下柳锦,

“妈妈,”alpha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会想你。”

很多年以后,岳鸣钦已经有能力给她买下最昂贵的连衣裙,但他还是牵着柳延之的手,看着远处飞机划过天际,柳锦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能够称为母爱的感情呢?

他不知道,也再不会纠结。

“怎么办,”柳延之皱起眉头,“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吗?”

“不然呢,你还想和谁一起住?”

“那我想魏叔叔了怎么办?我可以骑着我的小单车去找他吗,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柳延之疑惑地问,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眨呀眨,“是不是你想和魏叔叔住在一起,但是他不喜欢你,所以你们就不能在一起。”

“没关系啊,”他骄傲地仰起头,“魏叔叔喜欢延之,我可以一个人和他住,”

“吹牛大王,”alpha被人戳中心事,用力地拍了拍了这家伙的肚皮,

“我才不是吹牛大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都用眼睛看出来了,”他气鼓鼓地叉着腰,“有的时候放了学我在家里会很想小美,就像就像你想魏叔叔一样。”

“那延之先答应我一件事,”alpah蹲下身,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嘱咐

“可以,”柳延之点了点头,伸出手掌掰出三个手指头,“那我要三个甜筒,三份薯条”

“都答应你,”岳鸣钦把他抱起来,放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你要是完成任务,只要不怕把肚皮撑爆,吃三百个汉堡都没人拦着你。”

接到柳延之电话的时候魏斯明正好在开车,最近要办的手续太多,光是跑基层就能把人磨掉半层皮,办事处的人员都知道最近遇到了个难搞的硬茬子beta,听不懂委婉拒绝的客套话,有时候坐在大厅里一等就是大半天。

有性子比较直接的工作人员直接劝他:“之前没有解除标记的先例,不就是熬过三个月吗,beta没有腺体,标记一下对你又没有什么损失。”

魏斯明知道任何平权运动演化到后期本质上都只是一场利益博弈,他不想为难任何人,只是想要争取作为一个最普通,无法分泌信息素的beta的基本权益。

“斯明哥哥,延之感觉头好烫,好难受,”

“岳鸣钦呢?没有在你身边吗?”魏斯明的语气立马变得焦急起来,

“他去训练还没有回家,只有一个做饭的阿姨,但是我现在找不到她,呜呜,”电话的另一端,柳延之舔一口手里的甜筒,听到声音后立马敬业地一秒转化成夹子音哭腔,

“那你知道你现在的地址吗?”

“知道,”柳延之抬眼看着alpha手中举起来的牌子,一字一句地照着念,

“你先别着急,我马上过来找你。”

魏斯明挂断电话,一脚踩下油门,他实在是太着急,不然早就应该听出很多破绽,柳延之能不能记住这一串具体到门牌号的地址尚且未知,这家伙认识的字太少,还是个小文盲,照着拼音都念错了两个字。

柳延之提供的地址在郊区,魏斯明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一开门只见柳延之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延之,”魏斯明第一时间摸他的额头,探到正常的温度才放下心来,“现在还感觉不舒服吗?”

柳延之摇摇头,窜到魏斯明怀里撒娇,“延之好想你好想你,想你的时候我就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想你的时候我就”他挠挠头,罕见的红了脸,“我就只能一次吃下两个冰淇淋。”

“所以你就是冬天吃太多冰发烧了?”魏斯明失笑,用纸巾擦去他嘴角蹭到的甜筒,

“对了,你跟我来,”柳延之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拉着他的衣角往前走,走到一扇很隐秘的门前,前方毫无灯光,一片漆黑,像宇宙大爆炸前的亘古长夜。

魏斯明隐约预感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他推开门,前方是一片碧蓝色的户外泳池,白光照耀下水波摇曳,一切都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极细微的水流声。

岳鸣钦跃出水面,摘下泳镜,于是一瞬间突然照来一束白色的强光,魏斯明能看清alpah身上的每一滴水珠,每一道水中微妙偏折的光线,而他涉身水中,

魏斯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alpha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不是少年面对初恋的羞怯,不是胜券在握的英锐,不是张扬无比的自信,

但又好像都是。

原来古希腊神话中的海妖塞壬让水中心甘情愿葬身水中不只是靠优美的歌喉,而是靠人类存活至今唯一已知且不断追求的宇宙真理——爱,即使只是镜花水月,一场幻境。

“魏斯明,”alpha走近,“我叫岳鸣钦,游泳队吉他社,A型血,游泳队吉他社,”他笑,一边念《蓝色大门》里的台词,“我还不错啊。”

于是烟花齐放,天上水面都是一片平滑的镜,同时映出五色澄光。

岳鸣钦知道魏斯明的书房的墙壁上了贴了很多电影的海报,《蓝色大门》在海报的中央。

“很久之前我也看《蓝色大门》,看完后在想到底会不会遇到一个人,分给他一半的耳机,然后夏天沿着海岸线骑单车,无所事事地跑来跑去,看海上的晚霞和烟花,还好老天爷对我不薄,让我这么快遇见你,

“你说你太古怪刻板,我觉得你的一切小怪癖都很可爱;你觉得自己太敏感,但是同样的,你感受到的幸福都会是两倍,有高共情力只是你的优点;你搞不懂人情,不喜欢社交,正好这个地球上我只想和你一个人住,”

alpha看了一眼在一旁看着烟花发呆的柳延之,严谨地补充,“再加上一个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