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牧野闻歌
“学长，你还跟以前一样。”
听着轮椅上这位老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楚未期眼眶蓦地发热。
“钱……学弟？”
楚未期声音有些颤抖，一时间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判断，老人头发花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却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笑盈盈地叫他学长。
明明他前几天才跟学弟见过面，那小孩还没成年，满脸都是胶原蛋白，笑起来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脑子里都是奇思妙想，最大的梦想是发明时空穿梭机，带领人类前往未来穿越星际。
车轮转动，轮椅稳稳停在楚未期身前，老人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朝楚未期打开怀抱笑着说：“学长，一百年不见，不给老头我一个拥抱？”
楚未期泛红的眼眶再也拦不住决堤的泪水，他俯身拥抱这位跨越百年仍然记得他的友人。
“什么一百年不见，”他一边哭一边笑，“我才几天没见过你而已。”
钱老宽慰地拍了拍楚未期的后背，放他起身后才调侃说：“学长，你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去了哪里，明明至少半个月没见过我了，怎么会才几天？”
楚未期一噎，细算起来确实半个月左右没见了，从他跟导师去研究所之后他就一直没回学校，再然后清明前一天请假回家前顺便去兼职的公司办离职再帮忙值个班，到那会儿都没来得及见过这位学弟，因为这家伙那天没课提前离校了。
不等他为自己的记忆力辩解，一张柔软的手帕贴到楚未期脸上为他轻轻擦干脸颊上的泪痕，是谢止戈。
楚未期臊得脸颊通红，这下可好，刚才情绪太激动一时间没想那么多，这么丢脸的场面都让谢止戈看见了。
他心虚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一眼正在控制水球洗手帕的谢止戈，他很想跟对方解释自己真的不是哭包，刚才只是太激动没控制住自己而已。
好在谢止戈现在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楚未期在心里安慰自己，全当对方刚才什么也没看见好了，只要他不怕尴尬，尴尬就拿捏不住他。
钱老打趣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最后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听到钱学弟这话，楚未期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住，毕竟严格来说他才是这间屋里年纪最大的人。
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把自己前几天穿越到末世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我们当初就你失踪的事做了很多猜想，”钱老神色中透出几分怀念，他回忆说，“有一位暗中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人员追查多年都没找到一点线索，所以最后我们做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猜想，你或许在当时恰好通过时空间的某个漏洞去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他看向楚未期，笑道：“现在见到活蹦乱跳的你，看来我们猜对了，只不过学长你是穿越到了未来。”
楚未期挠挠头，学弟口中的安全人员应该是指谢队吧，他没想到自己的失踪会让对方为此奔波那么多年。
等等，楚未期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你说的那位安全人员是姓谢吗？”
钱老有些意外，但已经念过百岁的他早就不是会把情绪全部表露在脸上的愣头青。
“你见过那位谢队？”
他眼角的余光落在谢止戈身上，发现这家伙依旧表情平淡，仿佛对他们谈论的事好不感兴趣，但这孩子是他一手带大的，他知道这家伙现在一定听得抓心挠肝，不然早就开门出去了。
“唔，倒是没有，”楚未期解释说，“我好像觉醒了时空间异能，可以在末世和一百年前之间拿取物体，前几天我们已经跟谢队那边取得联系，他说国家已经知道末世的情况，还在我家成立指挥中心专门负责和这边对接。”
钱老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压制不住的惊喜：“真的？！”
“嗯，”楚未期点点头，从兜里掏出那枚录音器和一只软绵绵的小蛋糕放在钱老手心里，“录音器里有这几天我们交流的记录，小蛋糕上的生产日期在2030年4月4号之后，都可以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他笑眯眯补充一句，“你当初还说过这款小蛋糕很好吃，正好谢队昨天买了一些。”
钱老看着手中包装精美的小蛋糕眼眶微润，包装袋上印着“生产日期2030年4月11日”几个字。
“好多年没吃过学校外那家店的小蛋糕了，”他拆开包装袋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蛋糕，松软香甜的熟悉味道让人几乎忍不住流泪，钱老怀念地说，“当初还是你给我推荐的这款我才喜欢上的，有一次一口气吃了十个，第二天胃不舒服才发现吃太多积食了。”
旁边传来一阵短促的笑声，楚未期朝谢止戈看去，只见这家伙绷着一张脸完全没有任何表情，让楚未期十分怀疑刚才偷笑的人是不是他自己。
钱老也朝这边看过来，谢止戈这才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老师，你不是比小七先入校，怎么叫他学长？”
“我和学长高中就是校友，”钱老翻看起尘封一百年的记忆，“是那次庆祝会吧，学长是得票最高的主持人选，我记得当时还是校长亲自去邀请学长做的主持人，学长那天还被女老师们拉去化过妆做过造型，全校的女同学庆祝会后争着到学校表白墙跟学长表白。”
楚未期回想起庆祝会那天的事都还心有余悸，就连大学期间都好几次做噩梦时梦到在台上面对全校师生的窒息场景。
他低头捂着脸，拒绝回忆黑历史。
谢止戈听得单眉微挑，没忍住把楚未期脑袋上乖顺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毫无形象可言。
“哈哈。”
钱老看着两个小年轻的动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从前，没有末世，没有丧尸，没有无休止的战争，自己还是那个在校园里只用快乐学习的少年。
“小戈，”他朝谢止戈问道，“你们在哪儿遇到学长的？”
谢止戈点开智脑的光屏，一副全息地图在空中展开，他指了指其中一处画着红圈的废墟：“这里，4号那天下午5点多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他的。”
钱老看着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心中一片了然：“果然是这里。”
楚未期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学弟，那家公司运营的网站我前几天居然还能登录，是你在那边设置了服务器吗？我还更新了一章测试文，后台显示有人阅读，所以也是你点开的章节？”
“是我，”钱老点头，神色中却带着愧疚，“当初要不是我拜托学长去帮忙，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失踪，我想着如果网站一直在，说不定你哪天回来了还会上线看看。”
那家网站宣布关站之后他就接手了，这么多年一直花费精力和时间维护着，连核战和丧尸潮爆发直到末世来临也没放弃，就是直觉告诉他楚未期一定会回来。
从前是谢队定期去楚未期失踪地点和他家里查看情况，后来这件事就由他来做，再后来他不能再胜任这件事，便在每年楚未期失踪的那段时间派人去附近执行任务。
一年又一年，他眼眶中泛起湿意，抬头看向面前熟悉又鲜活的年轻面孔，整整一百年，这一次学长真的回来了。
楚未期连忙摆手：“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命运注定我要来到这里，我想不管去不去那家公司做兼职都会有新的契机让我过来。”
钱老叹息一声：“可这里的一切本来不该是你需要承受的。”
“谁说的，”反正已经穿越到末世了，楚未期现在很看得开，“万一我也长命百岁呢，而且我现在可有国家安排的重要任务在身，”他拍了拍胸口，“说不定有我在就能改变未来呢。”
谢止戈把一只胳膊压在楚未期肩上拿他当人形拐杖，站得没个正形：“你已经改变了未来，”他剥开一枚奶糖塞进楚未期嘴里，“至少这里原本已经吃不到这种奶糖。”
对啊，楚未期美滋滋地品着嘴里带着奶香的甜味，未来已经改变了。
“这包不是学长当初说要带给我的奶糖？”钱老垮着脸看向谢止戈，意思很明显，这小崽子竟然敢跟他这个老师抢糖吃，学长甚至还给他提前发过这包糖的照片。
“这可是小七抵押给我的保护费，到手的就是我的，”谢止戈抛了抛手里剩下的那枚奶糖，十分挑衅地剥开糖纸把奶糖送进自己嘴里，“而且你不怕三高，居然还想吃糖，多喝两支营养剂更有利健康。”
“我还不能补充点糖分和牛乳蛋白？”钱老被谢止戈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就没带过这么人嫌狗厌还会气人的学生。
楚未期一看气氛不妙，连忙打圆场说：“身体要紧，回头我托谢队送点你能吃的健康零食过来，就买你上次说的那家核桃花生酥，让他们做低糖的。”
听到这话，老人家心气终于顺了，得意地朝谢止戈看了一眼，还是学长好，连他喜欢吃什么都记得，难怪当年学长的导师去哪儿出差开会都爱带他。
谢止戈才不跟老头子一般见识，老头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人，勉强让他高兴几天好了，他很大度。
就在这时，房间里想起一阵嘀嘀声，谢止戈看了眼钱老手腕上亮起提示灯的智脑：“你该休息了，我先带小七去办手续，其他事下次再说。”
钱老摩挲着掌心里的录音器：“去吧，这东西先留在我这儿，下次还给你们。”
告别后，楚未期正要跟着谢止戈出门就想起刚才还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他顿住脚步回头重新问道：“对了学弟，我明明已经联系上谢队，他后来怎么会又找了我很多年？”
第042章牧野闻歌
从钱老那边出来后，谢止戈带着情绪低落的楚未期回到之前路过的大厅，大厅里的办事员们还是一副看上去很忙碌的样子。
“站上去。”他轻轻拍了拍楚未期的后背，示意楚未期站到安装在大厅一角的一个金属圆台上。
圆台只有容纳一个人站立的大小，上下各有一个圆形装置对应，最上面的那部分装置安装在大厅顶部。
听到谢止戈的提示，楚未期立刻回神，他朝前迈出两步站到圆台上。
谢止戈朝旁边窗口的一名办事员抬了抬下巴：“新进基地的异能者登记。”
早就支棱起耳朵的办事员连忙在全息键盘上敲敲打打，下一秒，一道浅蓝色的透明光柱从上而下笼罩住楚未期。
几秒后，一个温和的机械语音在楚未期耳边响起：“生物数据录入成功，请完善其他信息。”
楚未期眨眨眼从科技感十足的金属圆台上下来，扭头就看见谢止戈正在旁边窗口的光屏前埋头填东西，他走进一看，竟然是在帮他录入个人信息。
【姓名：楚未期】
【性别：男】
【年龄：18岁】
【身份：业余雇佣兵】
【特长：幸运】
【婚配情况：未婚】
【异能等级：一级空间系】
【从属组织：赤影】
楚未期疑惑的视线落在特长栏后面的“幸运”两个字上，这也能算特长，而且谢止戈从哪儿看出他运气好的？
谢止戈填得飞快，不到一分钟就把信息量巨大的表格全部填完点击提交。
不过有些信息连楚未期自己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谢止戈是怎么填出来的了，也许跟他的“一级空间系”异能差不多吧，能写的就写，不能写的靠编，就是让他感觉这信息收集得有点随便。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毕竟末世环境恶劣，许多出生在基地外的人口恐怕很难确认身份，所以基地才会对这些信息放宽标准。
收到提交完成的信息表格，办事员朝楚未期比了个请的手势：“楚先生，请您这边测试一下异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止戈在旁边守着的原因，这位办事员竟然十分热情又仔细地给楚未期做起讲解：“基地对于新登记异能者的异能测试有一套完整的流程，几大常见元素类异能有专门的测试器，”办事员抬手指了指旁边橱窗里像水晶球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元素测试器，里面填充了各种常见元素，元素类异能者只需要催动异能控制测试器中对应元素产生反应就算测试完成。”
楚未期听得满脸惊奇，这不跟当初网站上很火的修仙小说里那些门派测试流程一样吗。
他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谢止戈：“我想看看金系的测试反应。”
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谢止戈没奈何地啧了一声，朝办事员说：“把装置打开。”
办事员脸上带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实际心里一阵疯狂尖叫，这位新来空间异能者究竟有什么特殊本领，居然能让谢止戈这个大魔王哄孩子似的宠成这样，要知道赤影的另外几名成员可都是放在几大基地会被各大佣兵团抢破头的存在，但也没一个人有这让大魔王亲自哄着的待遇啊。
大厅里所有人都齐刷刷朝这边投来视线，不过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只能接着手上的其他动作拿眼角的余光对准这边。
那位新来的好看是真好看，换成他们也乐意哄着啊。
装置开启，谢止戈在楚未期的注视下将掌心放在球形的透明测试仪上，片刻后，透明球中生成一株巴掌大的金属小树苗。
楚未期凑近展台，深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最纯粹的金属元素之间相互排列组合形成的完美图案，美得让他心旷神怡。
谢止戈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好了，去做测试。”
“空间系异能者和元素类异能者不同，需要实物辅助测试，”办事员笑眯眯地说，“楚先生请看这边。”
楚未期顺着办事员的指引朝旁边的展柜看去，展柜上陈列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只箱子上标注着不同的重量和体积。
办事员继续说：“请您自由选择展示空间异能的方法，展柜里的道具可以随意使用。”
见办事员话一说完就要去打开展柜，楚未期开口阻止：“不用开展柜，这样就行。”
办事员疑惑：“您不需要接触实物吗？”
“不需要。”
楚未期摇摇头，说完便开始在脑海中仔细描摹其中一只体积一立方的箱子外观，下一秒，就见展柜中对应的那只箱子隔空消失又完完整整出现在楚未期面前。
办事员惊讶地长睁大眼睛：“您的异能是偏向移动物体而不是常见的存储物体？”
“差不多吧，”楚未期把箱子还给办事员，有些心虚地解释说，“我没有其他空间异能者那样的独属空间，或许能派上用场的地方没他们多。”
“您谦虚了，这是您的独特之处，”办事员把箱子归位后笑道，“请稍等片刻，这种少见的异能需要备注一下，冒昧提问，您移动物体有距离限制吗？”
楚未期扭头看向谢止戈，见他点头后心里才回答：“前段时候做过简单测试，体积在一立方左右的物体可以移动大约五米，体积大小和移动距离呈负相关。”
办事员没有因为他的模糊回答继续追问，每个来登记的异能者几乎都会有所保留，毕竟这可能是关乎他们性命安危的事，而且楚未期的答案跟他刚才的展示一致，已经足够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与此同时，办事大厅发生的事已经在基地内部网络已经流传开。
谢止戈正在跟楚未期说话，就收到冲在吃瓜第一线的阿飞来信。
【阿飞：队长，你和小七在18层干什么呢，怎么被拍了？】
谢止戈眉峰微扬，只见光屏上消息后跟着的是一张他和楚未期的合影。
照片上，楚未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仿佛眼睛里只能容下他一个人。
谢止戈好心情地点击保存图片，又操作两下把这张图设置成智脑背景。
【谢止戈：还有吗？】
【阿飞：那可太多了，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小七是你从外面挖来的秘密武器，也有说你和小七是那个的。】
【谢止戈：我说图片，还有吗。】
【阿飞：哦哦，图片啊，你等等。】
于是谢止戈美滋滋收下一大波自己和楚未期的合照，环办事大厅各个拍摄角度都有，等他再细看阿飞那句话时，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什么叫他和楚未期是“那个”？
某大魔王登上基地网络正准备把乱说带节奏的揪出来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结果就在满屏乱飞的发言里精准锁定一溜“哇好宠”“在谈吗”“在吧”“赤影是要收获大嫂了吗”。
谢止戈微微一笑，心满意足地退出界面，不错，这些人很有眼光。
办事员的动作很快，没花多少工夫就把楚未期的身份信息全部录入基地数据库，一张身份卡递到楚未期面前：“这是您的基地身份证，请收好。”
楚未期接过那张薄薄的卡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踏实感，他在这个时代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身份。
谢止戈没直接带他离开，而是敲了敲办事台：“给他配个智脑。”
“好的，”办事员的视线在楚未期和谢止戈之间来回一扫，最后十分明智地对谢止戈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刷点机，“收费5000贡献值，请这边刷点。”
谢止戈点开自己智脑的付款界面在刷点机上一扫，交易成立，办事员点开窗口的光屏展示出几款不同外观的智脑对楚未期说：“请您挑选心仪的款式。”
智脑就相当于末世的手机和电脑，至少在基地里生活是需要用到的，楚未期也没在这个时候纠结谁付钱的问题，毕竟他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个贡献点。
他挑了一款蓝色的：“就这个吧。”
没一会儿，楚未期手腕上已经戴上属于自己的智脑，谢止戈顺利成为他添加的第一位联系人，当然大魔王为新来的小美人买买买的事也刷成了基地内网的热门话题。
“现在去哪儿，租房吗？”楚未期看向谢止戈。
谢止戈揽住楚未期的肩膀把他往电梯方向带：“先去16层给你兑换贡献点。”
楚未期没意见，他现在身无分文，兑换贡献点确实很有必要。
也是到了16层的兑换中心，楚未期才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抠抠老板那里发了多大一笔财，先前他只是听阿飞他们说晶核能兑换多少多少贡献点，点其实没有实感，这会儿看到智脑上的点数进账兼职开心到冒泡。
最后一枚三级紫色晶核投入兑换机，智脑再次入账一万贡献点，累计余额“33860”点。
“同等级的控制系晶核居然是最贵的。”楚未期看着余额一秒计算出结果，他如果把这些贡献点全部换成营养剂，足足够喝十八年。
嘿嘿，就当是抠抠补发给他的上个月工资。
他心思一动，又把那枚六级水系晶核往兑换机上一放，光屏上的数字飞快上跳，最后停在一个极其震撼的八位数上。
楚未期眼睛都看直了，没想到周贺成这么值钱，他赶紧把晶核取回来重新装进金属球里，又转身把东西递到谢止戈面前。
他眼巴巴地看向谢止戈：“我没想到这枚晶核这么贵，还是你拿着吧。”
谢止戈好笑地捏着他软软的脸颊：“给你的就是你的，怎么，嫌等级太低？”
楚未期气呼呼瞪了谢止戈一眼，这人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他知道这是谢止戈的好意，想帮他拿下中心基地的那条悬赏，所以他不再拒绝：“那我把刚才买智脑的点数转给你。”
“转什么，那是入队礼物。”谢止戈一边说着一边带楚未期往外走。
入队礼物？
楚未期眼珠转了转，只笑眯眯看了谢止戈一眼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想好要送什么礼物给谢止戈他们了，不过还要麻烦谢队那边帮帮忙才行。
等坐着电梯来到17层，周围突然就安静下来，这一层只有长长的走廊和两边挂着不同门牌号的房间。
“15到17层都是异能者的居住区，”谢止戈扫开门牌上写着“1314”的房门，朝楚未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进去，“这里是我房间，以后你就住这儿。”
楚未期眨了眨眼睛：“我们住一间吗？”
谢止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看着他：“基地空间有限，当然要节约空间资源，能两个人住一间为什么不住？”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楚未期觉得谢止戈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末世本来就资源短缺，基地又建在地下，如果想要扩建，难度系数比地表建筑不知道高出多少，空间资源确实很短缺。
于是楚未期老老实实进屋。
第043章牧野闻歌
屋内灯光亮起，科技与自然结合的装潢跟之前桃源那边的山洞宿舍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进门后，入目两面墙上是复古的墙体书架，书架上摆满各种古籍装帧的书册，向内走，抬眼便是一处屋内小花圃，一圈精巧的篱笆围着一株生长繁茂的藤蔓植物，细嗅之下，能闻到清新的香气弥散在屋内每一个角落。
楚未期好奇地围着那处小花圃转圈，屋顶暖黄的灯光打在一株攀援着金属桩的绿色藤蔓植物上，像给整株植物镀上了一层金，翠绿的叶片层层叠叠，绿叶中点缀着一朵朵蓝色小花，如同漫天的星子占据整片屋顶的空间。
一端的藤蔓上还有两只浅蓝色的小鸟在叽叽喳喳打情骂俏，怎么看都不像室内景象，更不像末世能轻易见到的光景。
一张布置舒适的床榻则安置在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是蔚蓝晴朗的天空。
等等，天空？
不得不说，这一刻就算是楚未期原本可以持续长时间高速的大脑也有些宕机，地下基地能种活植物就算了，能看见蓝天白云是怎么个说法？
见楚未期突然一脸困惑的模样，一直跟在他身后的谢止戈没忍住轻笑出声。
楚未期回头，就见谢止戈抬起手腕上的智脑随意操作，嘀的一声，屋内响起一个机械语音。
“欢迎主人回家，智能助理小七为您服务，室内污染零，空气质量优，室内全息布景模式已解除。”
楚未期眨眨眼，只见眼前一切的梦幻场景纷纷退去，只剩四周金属质感的全封闭墙壁和那株几乎占据整个房间的藤蔓植物还在。
“这也太省装修费了吧……”楚未期忍不住感叹末世的科技与狠活，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你的智能助理为什么也叫小七？”
谢止戈耸耸肩：“没办法，智能助理是老师开发的，统一都叫小七。”
楚未期一时无语，难怪赤影的大家叫他小七叫得那么顺口，原来是喊智能助理喊习惯了。
“那株植物呢，”他问道，“那么大一株养在室内也行吗？”
“苗一送的，耐活。”谢止戈打开光屏操作一番，把房屋管理权限共享给楚未期，“里面有其他装修风格，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
楚未期来了兴致，用自己的智脑操作切换各种不同风格的全息布景，不过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初那款，毕竟谢止戈肯用就说明是喜欢的，而且他也喜欢。
“只有一张床，”最后，楚未期盯着窗边那张唯一的床斟酌地说，“我们要睡一起吗？”
虽然他和谢止戈之前在桃源就睡得同一张床，但是吧但是，之前是任务需要不得不挤一挤，可自从那天他强吻谢止戈之后，楚未期想到还要和谢止戈睡一起就有点心虚。
看着眼前人单纯青涩的模样，谢止戈承认自己心里那点恶劣的想法渐渐活跃起来，他很想说，“是的，只有一张床，所以我俩只能睡一起。”
不过人和牲口是有区别的，他尚且还能控制自己。
“小七，”谢止戈下令说，“开启二楼模式。”
“好的，主人。”
下一秒，沿着角落的墙壁缓缓展开一层层阶梯，形成一架旋转楼梯，靠近屋顶的二分之一处展开一个宽敞的金属平台，周围护栏生出精美的金属雕花，一张跟楼下一模一样的同款床榻铺好，单人房间立刻做好迎接第二位主人的准备。
谢止戈朝楚未期抬抬下巴：“想睡楼上还是楼下？”
楚未期盯着二楼的视线挪都挪不开，想也不想就期待地说：“睡楼上！”
谢止戈微微颔首，心里却啧了一声，他也想睡楼上来着，一低头就能看见楼下的楚未期。
楚未期可不知道谢止戈这会儿在遗憾什么，点开光屏上的房屋布局图，找到浴室的位置后丢下背包就兴冲冲先去洗澡。
过了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楚未期尴尬又纠结的声音。
“队长，你有多余的换洗衣服吗？”
他刚才忘记买衣服了，谢队之前给买的那些女装偏多，除了出任务穿的那套以外，其他的都送给阿蓝了，剩下几套男款也被装甲车上的自动清洗功能处理成废料。
楚未期看着浴室里这只机械臂递出来的破布片默默叹了一口气，现在最后这套也彻底没救了。
谢止戈好笑地从衣柜里随便取了一身递给楚未期：“等着，一会儿给你买几套新的。”
基地现在流通的几乎都是高韧性抗菌抗辐射耐磨损的特殊纳米材料服装，除非有特殊着装需求，否则普通人买几套衣服几乎可以穿一辈子。
浴室里，楚未期一张白皙的脸蛋蒸得通红，不知道是缺氧闷的还是臊的。
等他换上谢止戈的衣服出浴室时，就见对方正坐在窗边朝他招手，他凑近一看，谢止戈面前的光屏上跳出一溜款式各异的服装。
谢止戈：“你自己选。”
楚未期看了眼衣服上并不便宜的标价，再回忆一遍自己的账户余额，好吧，他不能连续十八年都只喝营养剂不涉及别的花销，看来抠抠给的工资补偿还不足以支撑他在末世随意挥霍。
他抬手就把最便宜的几样加购三套不同款式，不是说末世的衣服材质很耐穿吗，三套应该够了吧。
就在他要打开自己的光屏扫描付款时，谢止戈却清掉他的备选：“那种是二手的，还不知道上一任物主是不是活着。”
楚未期动作一僵，这就有点耐穿过头了吧……
见他似乎有点被吓到，谢止戈这才反应过来身边是个娇气包，吓过头是会哭鼻子的那种，他干咳一声解释说：“这边物资有限，交易市场出售的东西很多都是二手闲置的，买之前可以问助理小七。”
楚未期乖乖点头：“哦。”
谢止戈替他挑了几套款式好看的衣服，当然价格也很好看，楚未期正要付款，就见谢止戈已经把衣服买下。
“队员福利。”谢止戈理所当然地说。
楚未期没想到赤影居然还有这种福利，不愧是1号基地最出名的佣兵团。
只是阿飞他们要是听到这话肯定就要闹了，他们不仅要自己租房自己买衣服，当初申请入队时还被队长吊打半天才勉强通过。
就在这时，谢止戈的智脑传来消息提醒，他看了一眼便起身对楚未期叮嘱说：“我出去一趟，你在屋里等我回来，衣服一会儿有机器人送来，如果要外出先给我发消息，除非是阿飞他们几个，其他人来敲门别开。”
“嗯嗯，”楚未期点点头，“你去忙吧，我在屋里不出去。”
谢止戈出门后，没过几分钟楚未期的光屏上弹出一条消息，“您好，您的订单到了，请开门取件签收。”
楚未期一开门，就有一只圆滚滚的机器人递上一只金属箱，箱盖开启，露出里面几套全新的特殊纳米材料服装。
收到新衣服后，楚未期立刻爬到二楼的床上躺着，叫出助手小七切换着屋内的全息布景玩儿。
虽然苗一给的那株能开花的植物是真的，但藤蔓上的鸟是假的，还能选择切换小猫小狗等各种常见动物。
楚未期挑了一只小黑狗，狗子腿太短，竟然在第一阶楼梯上趴着上不来，抬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用乌溜溜的豆豆眼湿漉漉地盯着他，还嘤嘤呜呜地叫个不停，像极了幼崽版的芝麻。
“哈哈哈，想上来吗？”
楚未期被逗得干脆起身作势要去抱小狗，谁知道这个时代的科技实在太离谱，他刚把手伸过去装作要摸摸狗头的样子，小黑狗居然主动拿狗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还乖顺地翻出毛肚皮。
就这一瞬间，楚未期感觉自己被基地的科技狠活死死拿捏了。
虽然没有毛茸茸的触感，但不仅能看见毛球跟自己撒娇，还能听到它嘤嘤呜呜地卖萌声啊。
楚未期心血来潮，当即拍了一段小视频给谢止戈发过去，想了想又拿出一只新的录音器录了一段送到一百年前。
……
谢止戈刚起床，给芝麻添完狗粮后就拿着一只馒头坐在屋檐下啃着，毛豆还在梨树上睡觉，长长的尾巴从树屋里坠到外面，时不时还甩上一下。
忽然，静谧的小院里传出一声狗吠，谢止戈一回头，就见堂屋的地面上多了一枚录音器。
“今天怎么这么早，”谢止戈捡起地上的录音器，“难道有急事？”
几个早起晨练的老教授这会儿刚从外面爬山回来，听到动静赶忙问道：“是小楚那边来消息了？”
“嗯，”谢止戈点头，“先看看。”他把录音器打开。
投影里，一只全身乌黑的小狗正追着楚未期的手指原地打转，修长的手指戳戳它的脑袋，小黑狗就嘤呜嘤呜地叫两声，芝麻也跟着嘤嘤呜呜叫两声。
投影的最后，楚未期朝镜头前探出脑袋：“这是基地里的全息投影布景，逼真吧，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视频到这里结束，后面跟了个附件，是楚未期让智能助理小七拷贝的基地全息布景公开技术资料。
“嚯，这技术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也没看出是假的，”一位老教授看完朝谢止戈说，“要是再发展几年，说不定就能搞出你们年轻人常说的全息世界。”
谢止戈乐了：“那边再发展我也用不上，还是只能看您几位的。”
童老抬了抬老花眼镜，朝另一位老教授打趣说：“老钱，小楚资料里提到的这位小钱同志是不是你们家那孩子？”
“看名字是他，”钱老笑呵呵谦虚说，“不过这技术也不是那小子现在能搞出来的，他这会儿还在学校里打转呢。”
几位老教授说说笑笑，有全息技术相关领域的更是拿着那份资料仔细阅读起来，这可是小楚同志送回来的宝贝，必须赶快吃透。
……
楚未期重新回到床上，手里拿着一只钱学弟之前给他的盒子，说是谢队留给他的东西。
“对了学弟，谢队后来怎么会又找了我很多年？”楚未期朝轮椅上的钱老问道。
老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色中带着几分怀念，他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这里是既定的现实，过去的一切已经发生，已经发生的事再不能改变。”
钱老按下轮椅扶手上的按钮，一只机械臂递出一只金属盒到楚未期面前：“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
楚未期珍而重之地接过那只金属盒，原本因为再次见到挚友而雀跃的心情却低落下来。
他穿越到未来改变了过去，却又没能彻底改变过去，他找到了一百年前的谢队，谢队将走向改变的未来，但找了他许多年的谢队已经走向既定的未来与终结。
第044章牧野闻歌
楚未期翻转着手里的盒子仔细看了眼，盒子需要用指纹解锁，不过钱学弟既然就这么把盒子给他，楚未期便也没多想，直接用自己的指纹逐一试过去。
果然，他试到第二根手指时，只听锁扣咔的一声响，盒子开了。
楚未期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个小心用黄色绸布包裹着的矩形物体，看上去大小有两个巴掌宽。
不知道为什么，楚未期忽然心中一跳，蓦地想起在那场一晃百年的梦境里，他看到谢止戈无数次靠坐在桃树下写日子的画面
咚咚、咚咚……
感受到胸腔中传来越来越激烈跳动，楚未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缩，指尖在触到那层光滑绸布又透过绸布碰到熟悉触感的一瞬间快速收回。
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让他害怕，害怕最后得到一个难以承受的结果。
可这是谢队留给他最后的东西，是谢队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证明。
明黄的绸布滑落，一本浅蓝色硬壳笔记本静静躺在盒子里，浅蓝色的封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数字“7”。
是他的笔记本，也是梦境里谢止戈用过无数次的笔记本。
啪嗒一声，一滴滚烫的泪珠落在浅蓝色的硬壳上，楚未期手忙脚乱地擦干上面的水渍，他珍而重之地将笔记本抱在怀里紧紧贴着胸膛上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中一个劲打转，这次却强忍住没掉下来。
他不可能认错，梦境里的人是谢止戈，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抬眼一蹙眉都是那么熟悉。
那是属于桃树的记忆，一段生成于几十年前的记忆。
他手里的却是谢队留下的东西，一个原本属于他，却在他消失后被谢止戈拿走的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未期将怀里的笔记本重新锁回金属盒子里，他擦干脸上的泪痕，有用湿毛巾敷了敷泛红的眼眶，但效果似乎不太好，最后只能放弃。
……
一屋子的老教授正在就刚才拿到的全息布景技术展开激烈讨论，谢止戈这个外行人插不上话，只能老老实实充当打杂的给大佬们添茶倒水，只是这工作他还没做上手就被毛豆抢走饭碗。
谁能想到一只猴子居然能精准捕捉每一个需要添茶的茶碗，还能滴水不漏地给老头们重新满上，这只猴子肯定成精了，他用芝麻的狗粮发誓。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他腿边的芝麻忽然朝着堂屋中央汪汪直叫，谢止戈一回头，发现放在那儿的录音器已经消失不见，只是大佬们现在正讨论地激烈，都没工夫来管这边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那枚消失的录音器又重新出现，谢止戈点击播放，这次却只是一段十分简洁的录音。
“谢队，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小孩儿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今天起得太早还是感冒了。
或者刚刚哭过？
“小没良心的，现在才想起来问我的名字。”谢止戈好笑地摇摇头，找了些备用的感冒药和润喉糖出来。
……
楚未期取回录音器，这是谢队第一次给他录制全息视频。
投影里男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深邃的眉眼极富侵略性，看向他时，性感的双唇上却挂着一丝慵懒的痞笑。
“我姓谢，叫谢止戈。”
短短一句话仿佛重锤敲在楚未期的心脏上，这一刻，他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智脑忽然传来叮的一声响，是一条陌生人消息，楚未期擦干再次滚落的泪水，是阿飞。
【阿飞：小七，我是阿飞，队长让我带你熟悉一下基地。】
谢止戈离开房间后径直朝18层去，他敲开钱老所在的房门，见本该在休息的老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枚录音器反复播放的投影。
“不好好休息，怎么还在看这个？”谢止戈打断老头的注意力，伸手关掉那枚录音器，“你今天起得太早，现在是该补觉的时候，其他事后面再管。”他知道老头今天是在等他回基地才会特地早起的。
老头现在已经一百一十多岁，虽然有专门的治愈系异能者和医疗团队负责照顾他，但除了谢止戈没有其他人敢说他，他要犟着不乐意休息，医疗团队的人拿他没办法。
钱老像个不服气的小孩似的撇撇嘴：“小王又跟你告状了？”
小王就是专门负责照顾钱老的治愈系异能者，每次钱老不听劝的时候医疗团队里都是他负责去请谢止戈这个外援。
“这还需要告状？”鉴于小王这个眼线办事还是很靠谱的，谢止戈选择帮他打掩护，“你哪次不是答应好好休息转头又开始忙别的，猜也猜到你会干什么，”他说着把那枚录音器揣进兜里，“没收了。”
钱老笑呵呵说：“收你的，我已经看完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百年前的故人们，老人眼眶中藏着泪光。
谢止戈没有经历过百年前的一切，体会不到录音器里出现的那些声音对老头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能默默拿起手帕替老头擦干眼角。
他正要推着轮椅送钱老回自己的住处时，钱老却忽然出声止住他的动作。
“先等等，有东西要给你。”
谢止戈身形微微一愣，掌住轮椅靠背握把的修长双手因为用力而透出明显的血管颜色。
“是他留下的东西？”他明知故问。
钱老点头：“嗯，是他留下的。”
还是那只机械臂递来一只盒子，钱老核验指纹把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外壳已经掉漆的手机，看着是跟楚未期的手机处于同时代的产物。
手机旁边是一只小一半的六面体金属匣，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造的，但看上去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
谢止戈的眉头却在视线锁定那只金属匣时微微皱起，虽然在桃源时他就猜到了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但此时此刻，这只匣子却成为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学长已经找到，这两样东西是时候还给你了。”钱老将盒子重新关上又递给谢止戈，“小戈，你只需要记住，看或者不看，选择权都在你自己手里，他不会逼你接受，我也不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接受这份过去。”
至于“这份过去”是什么，师生二人心照不宣。
“如果要用到实验室的装置，我已经给你开了权限，”钱老拍了拍谢止戈的手背，示意他现在可以离开，“去吧，做你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可以回去。”
谢止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18层又是怎么来到眼前这个地方的，从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后，他脑子里从来没这么混乱过。
他坐在高处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楚未期还在屋里等他，但他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面对楚未期。
是他，或者另一个他？
谢止戈打开金属盒，拿出那只匣子举在眼前看了又看，他微微眯起眼睛，手中的温度突然升高，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瞬间提升的温度变得扭曲，他却又在最后关头松开手，任由那只匣子落回盒中。
“犹犹豫豫，”谢止戈自嘲地勾起唇角，一只手背覆在双眼上，“一点也不像你。”
过了许久，他又拿起盒子里那只古旧的手机，这种手机他在楚未期那儿见过，这让他生出点兴趣。
屏幕居然还能点亮，入眼就是一个十分熟悉的软件，软件图标的贫穷设计风格完美地体现出网站老板的抠门特点，因为这点抠门，他们队还发了笔意外横财。
想起那天竟然从废弃几十年的地窖下挖出一堆晶核的事，谢止戈鼻腔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哼笑，他点开软件，就见楚未期那本流水账《楚小七日记》正孤零零放在书架上。
他指尖动了动，书页打开，谢止戈一个字一个字仔细读去，仿佛看到了在这个时代只有他能看到的楚未期，弥足珍贵。
“2030年2月19日，晴。今天是楚小七到公司兼职的第一天，虽然可以居家兼职，但老板说上班第一天还是要去公司见见同事，唉，晴转多云。”
“啊啊啊人好多啊！不是说小破公司没几个人吗，为什么不仅人数超标，大家还那么热情！”
谢止戈看着几乎跳出屏幕的文字轻笑出声，他发誓这次绝对不是有意想笑话楚小七，他只是没忍住而已。
页面翻过，进入下一章。
“2030年2月25日，阴。今天周一线上例会，楚小七昨晚熬夜写论文，开会补觉时被抓了。”
“新员工怎么会对公司有看法，没有任何看法的，楚小七只是想睡个觉而已。[强颜欢笑]”
“2030年3月5日，晴。好了，楚小七现在对公司有看法了，哦不，是对老板有看法。”
“是听说老板抠门，但人怎么可以抠成这样！你的服务器已经跑不动了，它瘫了，它承受了生命不该承受之重，快让它退休！[震怒]”
“2030年3月27日，彩虹。今天是个好天气，楚小七居然在学校操场看到了彩虹。[彩虹照片]”
“楚小七明天又要陪导师出差，他对着彩虹许愿，希望这次出去能吃到好吃的，上次全程出差三天，每天都是泡面，有一包还没有调料包，好惨。”
谢止戈好笑地戳了戳在文字上气呼呼的楚小七，又点开那张彩虹图片选择保存再花了点时间设置成桌面背景。
原来国大操场上的天空是那种澄澈的蓝色，原来人类真的可以不用穿戴任何仿佛设备直接暴露在阳光下。
他一遍又一遍翻阅着短短的日记，想象着楚小七敲下每一个字时是什么表情，他原本紧锁的眉心也一点一点舒展开。
“小七你看，这边就是自由交易区。”下面传来阿飞咋咋呼呼的声音。
谢止戈垂眸看去，视线落在已经换了身新衣服的楚未期身上。
片刻后，他按灭手机屏幕，最后看了一眼那只金属匣，关上盒盖轻身从高处一跃而下。
他想，留下这只匣子也不赖。
第045章牧野闻歌
异能者的自由交易区设置在基地的15层，就像大学里的跳蚤市场一样，只不过摆摊的人必须是异能者，普通人的交易区则设置在更上面的楼层，买家可以在两边交易区往来，但卖家不行，一些需要上报备注的交易物品也只能在规定的交易区售卖。
15层是异能者居住层，交易区只占了其中一小块地方，不过这个“小”字是相对于整个15层来说的，单独来看，这个交易区的占地面积一点也不小，甚至比末世前的大型商场面积都宽。
楚未期以前大一的时候就去逛过要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摆摊的跳蚤市场，不过大学的跳蚤市场卖的大多是书本和各种二手生活用品，跟眼前大得望不到头的交易区完全没法比。
他觉得自己对这座地下基地的认知有偏差，这里似乎并没有窄到需要他和谢止戈两个人挤一间房才能节约出一部分空间的样子？
不等楚未期多想，阿飞已经叽叽喳喳地做起导游：“15层的交易区只要是在册的异能者都能过来摆摊，不过需要提前在商务厅预约摊位号，智脑上就可以直接操作。”
楚未期戳了戳自己的光屏界面：“是这样吗？”他把预约界面展示给阿飞看。
“哈？你抢到摊位了？”
阿飞看着光屏上“预约成功”四个大字惊掉下巴，这个点开市都多久了，居然还能让楚未期抢到摊位。
“你运气也太好了吧，这都能行。”
不知道为什么，楚未期忽然想起之前谢止戈给他登记割个人信息时，特长栏填的正好是“幸运”。
也许他运气真的有点好，不然那天下午在地下室恐怕就是真的触电身亡，而不是奇迹穿越？
“可能刚好有人卖完东西收摊走人？”他不太确定。
“走走走，”阿飞看了眼摊位坐标，立刻就要带他去摆摊，“位置拿到了不能浪费，先摆上再说。”
突然，两人背后传来一道语气淡淡的声音。
“东西都没拿，摆什么摊？”
楚未期惊喜地回头，果然是谢止戈。
“你忙完啦！”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向谢止戈。
不管在过去还是现在，至少这个人还在，至少这个人还活着。
他可以不用知道谢止戈为什么是谢队，但他知道那天是谢止戈救了他，也是谢止戈让他知道在末世他还有可以依靠的伙伴。
“嗯，”谢止戈微微上扬的唇角透露出他的好心情，他抬手在楚未期脑袋上揉了揉，眼神里浸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忙完了。”
阿飞躲在一旁觉得气氛不大对，他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咳，”阿飞干咳一声，说，“老大，那什么，小七刚才摇到摊位号，要不我先去占位置，你带他回去拿摆摊的东西。”
摇到号之后，在规定的时间内摊位上没人出现的话，摊位就会被收回。
谢止戈没说好不好，只是低头问楚未期：“想去摆摊玩儿？”
楚未期点点头：“想试试看。”
以后要在基地里生活，总要熟悉这里的日常运转，他把摊位托管权共享给阿飞。
于是谢止戈带着楚未期回房间取东西，留阿飞一个人去摊位上守着。
等楚未期背着背包跟着谢止戈找到摊位这边时，阿飞已经卖过一轮东西，他笑嘻嘻说：“换出去几块用不上的晶核，税费我一会儿补给你。”
交易区买卖物品要交8%的税，特殊物品税率另算。
谢止戈打了个响指，地摊后出现两只方形金属凳子，楚未期十分自觉地往凳子上坐，看得直接一屁股坐地上的阿飞羡慕极了，他可从来没享受过队长这种照顾。
交易区的摊位说是摊位，其实就是划分成一块一块的空地，基地只确保每个摊位之间的区域分割明确，其他一概不管，所以摊主摇到号之后都会自己准备摆摊需要的道具。
楚未期今天的摊位来的凑巧，当然什么也没准备，不过没关系，有谢止戈在。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原本阿飞随意在地上丢了几枚晶核的摊位就平地起了一层金属展台，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哇，那不是大魔王吗，今天怎么来交易区摆摊了？”有人小声嘀咕。
旁边的人似乎认出了楚未期：“诶诶，你们看坐在大魔王旁边的小帅哥，是不是刚才帖子里说的新人？”
“是他是他，长这么帅不会记错！”
没一会儿，大魔王谢止戈携新人小帅哥来交易区摆摊的事就传遍整个基地内网，就连正带着夏风和白桃几人登记手续区做高危暴露隔离的阿蓝都发来消息。
【阿蓝：队长，你带小七摆摊去了？】
【谢止戈：怎么，有意见？】
【苗一：小七摆摊？你们在哪儿，我和邢恶也要过来。】
楚未期手里没太多可以出的东西，毕竟他来末世才十来天时间，所以他跟谢止戈回去后就装了些吃的过来。
之前听阿飞他们说过末世这边的饮食状况后，他早就想试试能不能靠倒卖一百年前的食物多赚点钱用来交换这边的科技产品，今天刚好试试水。
末世食物资源短缺，基地里不禁止交易三无食品，甚至末世最初几年还可以交易废墟里挖出来的过期食品，但现在三十来年过去，期间还经历过极寒极热的极端天气，现在就算还能从废墟里挖出食物，恐怕也没人敢吃了。
索性这些年基地对食物交易管控也没恢复到末世前，不然楚未期手里这些过期百年的小零食一样也别想卖。
不过也不是意味着什么吃的都能卖，买家如果出现食物中毒，只需要那化验结果去找卖家要赔偿就行，反正智脑上都有交易信息，人在基地里也不怕跑了。
楚未期把拆掉外包装的饼干糖果小零食全部一盒盒分门别类放在摊位展台上，谢止戈还帮他挂了个广告牌，上面刻着不同食品的介绍和对应的价格，主要凸显这些食物零污染和好味道的特色。
这些小零食对于长期生活在末世的人来说多有吸引力，简直没人比他们更懂了。
楚未期看着周围越聚越多人群攥紧手指，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拆掉了食物外包装，但他发誓他卖的真的不是三无食品，这些可都是谢队严选，保证安全卫生又好吃。
谢止戈见身边的人埋着脑袋突然一句话也不说，哪里看不出这家伙社恐犯了，楚小七敢在他的《楚小七日记》里咆哮，但私底下却是个实打实的社恐。
大魔王压下唇边的笑意，朝周围蠢蠢欲动却半步不敢上前的人群扫了一眼，人群立刻一阵骚动，眼看就要朝远处退散，结果就见大魔王的手指在广告牌上弹了弹。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
当然是大魔王让他们去照顾新人小帅哥的生意啊，嘿嘿，那些食物的香味他们可是老远就闻到了，刚才这不是不敢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