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到她被逼无奈别无他法的时候,她就只能选择信任我。
虽说陛下宠爱兰舒然,可他到底是皇帝,这就注定他的心不能只给一个人。
近日皇宫中正值选秀,其中靖国公的千金最得陛下的欢心,被封为蕙贵人。
「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
比得上我与陛下之间的情谊吗?」
兰舒然的脸色苍白,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发泄似的将桌上的茶盏话本子扫到地上。
「陛下是嫌本宫老了,年老色衰了吗?」
她的手里握着铜镜,抚上自己的脸颊,「陛下是不是忘了对臣妾的承诺?那我们间的情份又算什么?」
拥有他人不曾拥有的情谊,固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筹码,可若日日提及总是惹人厌烦的。
更何况他是个皇帝,他怎么能容忍有人总是提及自己曾经的窘境。
但我还是出言劝她道:「娘娘切莫因此伤了身体,这宫中女子无数,可谁又能比您同陛下的情谊还深呢?陛下定然是念着娘娘您的。
」
她反手就是一巴掌,将我打翻在地,看来是又在发疯。
地上满地的茶盏碎片,让我的手鲜血淋漓,这就是她们把我推上去伺候的原因。
我这个刚入宫的人,有幸得了兰舒然的青眼,她们巴不得我被打死。
可我依旧要哄着她,向她出谋划策道:「奴婢精通调香,也略知药理,娘娘不如生个不大不小的病,以得陛下的怜惜。
」
兰舒然的脸色稍缓,似乎在思考问题的可行性。
我看出她明显也有这个想法,便赶忙吩咐道:「娘娘病了,还不快去请陛下来看看?」
兰舒然算是平静下来了,躺着床上不施粉黛的模样,倒真是有几分郁结于心的感觉。
可惜她没能等来陛下,我们都没能料到,求见陛下的宫女带回来一个消息,蕙贵人今早被症出喜脉,晋为蕙嫔。
蕙贵人有喜,称得上这宫里头等的大事,陛下和太后都对此事十分看重。
这下可真是把兰舒然气得发昏,自六年前先皇后与她相继流产后,她日日盼星星盼月亮,也没能盼来一个皇嗣,否则她今日就不仅仅是个贵妃了。
可现在,一个刚入宫的贵人有了身孕,让她如何能不心急,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那个贱人凭什么?她也配!
」
她早已气得不成样子,气得失去理智,只剩下无能的一腔怒火。
殿内外所有宫女太监都跪下来,无声承受着她的怒气,而其中,我离得最近,承受得最多。
我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茶水和瓷器碎片落在我的背上,但我只能一言不发的接受,只能等她怒气褪去。
「为什么?我可怜的孩子……你是在怪母妃吗?母妃也是没有办法啊……」
她发泄过后又成了副可怜样子,仿佛真的只是个求子不得的可怜人。
可我知道,那个孩子是被她亲手葬送的,大概是报应……让她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蕙嫔的孩子来得突然,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在兰舒然身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道:「娘娘,陛下子嗣艰难,蕙嫔这个孩子能不能留住还不好说,全看娘娘……」
我没有把话说完,但她一定会明白的。
若是身份低微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靖国公的千金,我赌她一定容不下蕙嫔和她的孩子。
我带着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看到了皇后娘娘。
「兰贵妃向来娇纵,在她身边伺候很折磨人吧,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
皇后低头看着我,将一瓶药递给我,「本宫的父兄皆为武将,这药见效很快。
」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可娘娘今日特意前来只是为这一句问候吗?」
我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屋中只剩下我与她两人。
皇后看着我道:「你当初为何要提醒本宫?」
我扯出一个笑,无力的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想讨好娘娘。
」
「本宫向来不喜拐弯抹角,我想知道,你入宫到底是为什么?」皇后眉头蹙起,不悦的道。
我跪下,向她叩首,「奴婢想求娘娘帮我,我恨兰舒然,而娘娘恨……只盼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
我的仇人是兰舒然,而她也一样痛恨着皇帝,恨他的猜忌,恨他的冷漠无情。
皇帝依靠着萧家的同时,也在猜忌着萧家,否则一国皇后的寝殿里,怎么会有让人不能身孕的药。
所以在这个宫里,皇后无疑是我最好的选择。
她沉默良久,「这宫中身份尊贵的人不在少数,本宫为什么要帮助你一个宫女?」
我笑着回她:「这天底下身份尊贵之人自然不在少数,恨贵妃恨陛下的人亦不在少数,可是娘娘,今日站在您面前的人却只有我。
」
「娘娘不必觉得为难,我提醒您,是因为您是萧将军的独女,而萧将军救过很多人,奴婢也不愿意您被算计。
」
这话确实出自我的真心,萧将军是个好人,是个英雄,我不忍心看着她唯一的女儿遭人算计,无所依靠。
「何况先皇后……您不记得了吗?先皇后何尝不是与您一样地位尊贵,可若有朝一日悲剧重演……为了您、也为了将军府,您总是要早做打算的。
」
若说先皇后难产一事没有陛下的半分手笔,我定然是不信,只不过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世家的势力日渐壮大,他不过是想借此打压。
只是可怜了先皇后,被当做皇权与世家博弈的棋子,死得不明不白。
「不用娘娘多加费心,只是有些时候,奴婢不好出手,还要劳烦娘娘您。
」
许久之后,她开口问我:「你与她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的亲人都因她而死,救命之恩、抚养之恩不能不报,即便粉身碎骨也万死不辞。
」
「更何况她害了那么多人,也该拿命来抵。
」
「我既然入了宫,还到了她身边,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
自我在兰舒然身边伺候,这殿内的熏香便一直由我负责,这香若是日复一日的吸入,容易让人冲动易怒,严重一点,可能让人精神失常。
短短几日,蕙嫔借着腹中皇嗣,在宫中的地位已是水涨船高。
这日蕙嫔与兰舒然在御花园里恰好遇上,「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
兰舒然本就因蕙嫔有孕而心情极差,见蕙嫔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
开口便呛到:「好歹是有孕之身,还出来招摇过市!
做这副模样给谁看?以为有了皇嗣便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若能顺利生下,自然是你的福气,若是……那也是命,更何况还不知晓男女,也配在本宫面前如此张狂。
」
蕙嫔若是想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就该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寝宫,但她却偏偏来御花园这种地方,没想到这靖国公的嫡女,也是个蠢的。
更何况来兰舒然这里耀武扬威,难不成以为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能撼动她吗?至少也要见血了才行。
蕙嫔面色一僵,阴阳怪气道:「自然比不得贵妃娘娘您,您这种未有身孕的人,自然是理解不了臣妾的。
」
这么个好时候,我若是不再添一把火,岂不是对不起她们的针锋相对。
我装作要替兰舒然出头一般,气道:「你竟敢如此同贵妃娘娘说话!
此事若传到陛下那里,蕙嫔娘娘就不怕惹了圣怒吗?」
蕙嫔当即就给了我一耳光,不屑的道:「陛下看重我父亲,对本宫也是宠爱有加,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同本宫发怒。
」
我委屈的站在兰舒然身后,而我明显能察觉到兰舒然此时不太对劲,也就蕙嫔这种蠢货才毫无察觉。
打起来最好,见血了更好,闹得越大越好。
果然,兰舒然直接上去给了她一耳光,蕙嫔没料到兰舒然突然发疯,被打翻在地。
她倒地时一脸震惊,接着就见了血。
「太医呢?快传太医啊!
」
一阵兵荒马乱,而兰舒然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楞楞的看着,被吓得不轻。
我面上对她百般安抚,实际在心中拍手叫好。
「你难道不知道朕和母后有多看重这个皇嗣吗?」陛下对着兰舒然大发雷霆。
兰舒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非我知晓她本性如何,单论那张脸,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臣妾怎么会有谋害皇嗣的意思,分明是蕙嫔言语不敬冒犯了臣妾,臣妾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
好歹是多年的情分,看着兰舒然哭成这样,况且蕙嫔的胎也稳下来了,陛下也不忍心再对她说什么重话。
「好了兰儿,朕知晓你心中委屈,可蕙嫔腹中胎儿难得,朕也是心中焦虑。
」
兰舒然依然哭泣不止,倒在陛下的怀里,哭诉道:「臣妾也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希望在这个皇宫中有所依靠。
」
「陛下最初对臣妾说,要与臣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又向臣妾许诺,保证后位定然是臣妾的,可时至今日,有哪个是实现了的?」
「臣妾在陛下微末之时不离不弃,陪陛下在温州度过了艰难的五年,陛下如今是忘了吗,」
「如今臣妾想要个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我不由得暗骂她蠢,一国之君的短处和落魄是任何人都不能提及的。
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立即便冷了下来。
他将兰舒然推开,面色已是冷到了极点,「够了!
就是念着这么多年的情份,朕才对你宠爱有加,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朕对你十分失望。
」
这次到兰舒然不知所措了,伸手就要去抓陛下的袖子。
我冲到陛下面前,向她哭诉兰舒然有多么不容易,仿佛她当真是受尽了委屈。
「陛下,我们家娘娘对您的心意难道您不知道吗?陛下是一国之君,是天下人的陛下,可哪个女子不希望得到夫君一心一意的疼爱呢?」
「娘娘性子真,难免有冒犯陛下之举,可是陛下,这宫中的女子求权势、求金银,但娘娘对您却是一片真心。
」
「自打蕙嫔娘娘入宫,便深得陛下喜爱,娘娘便夜夜难以安眠,奴婢人微言轻,只盼陛下能怜惜娘娘,方才不负娘娘一片真心。
」
我这一番话让兰舒然和陛下都有些措不及防。
而我也是好好展现了自己对于兰舒然的忠诚。
我都不知道该说皇帝深情还是薄情,若说深情,这些年对入宫的新人该宠幸的宠幸,若是薄情,却偏偏就真的因为所谓的情分,一次又一次对兰舒然破例。
这次也毫不例外,他还是心软了,「朕知道你心中苦楚,可你也要知晓朕的难处,你就暂且在寝殿内为皇嗣祈福吧。
」
「朕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
陛下总要给靖国公一个交代,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对兰舒然已经很宽容了。
可兰舒然在这宫中无法无天惯了,自认为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心中依旧气愤难安。
陛下不能动,所以这笔账势必要被算在蕙嫔头上。
在陛下走后,毫无意外的,兰舒然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陛下怎么能这样对待本宫,分明是他食言在先,如今倒全成了本宫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