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仰身直躺在骨棺的中线上,身长至少超过了两米,它的所有骨骼都比我见过的正常人类的骨骼粗壮许多。
最诡异的是形状,虽然在它死后的不知道多少年里,所有的皮肉器官和软组织都没有了,但依旧能看出来每一个关节连接处长得都很诡异,我无法细节地描述出那种反生物的结构,但却能够得出这么长的效果——骨节只能小幅度地弯曲,甚至只能直立。
我估摸着它的手掌和脚掌都有我的两倍大,再往上,那副肋骨除了粗以外还格外扁,每两根肋骨间的间隙几乎快不存在,乍一看,它的身形格外像套着一个水桶。
至于头骨似乎还挺正常,只是那两个眼眶的大小不太一致,边缘也很粗糙,我在心里默默比划了几下,那似乎是被敲出来,它本身竟然没有眼眶?
我的身体大部分被潜水服紧紧地包裹住了,所以连全身寒毛竖立都受了限制。
我觉得想离那具骸骨更远一些,可环顾一圈,往哪移好像都不太合适。
眼皮又开始狂跳了,我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及想做好心理准备,一股剧痛就从眼睛处爆发开来,仿佛有无数根针从眼球内部往外扎,而后顺着血管快速占据我的整个头部。
“啊!”
我连惨叫都没喊完整,身体受刺激后的紧绷就让我重新趟倒在骸骨的旁边,我抱着头痛得想满地打滚,唯一的理智制止了这种“投怀送抱”
的行为。
寂静漆黑的地下洞穴中,只能听得到自己发出的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我死死地咬住牙,把痛呼声截断成更加零碎的哼唧,抱着头能缓解一些疼痛,可是我无法分心去控制力道,只能凭着本能用尽最大的力气,用手指狠狠地抓住头,有一瞬间我感觉到拇指就都快要陷进太阳穴,有血顺着脸流了下来,可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分散注意力,同时固定着头部,不让自己发起疯的时候拿头去撞地。
泥土和湖水发出的腥臭味和在汗水和血液的气味中,狂躁的心跳纠缠着身体每一处经脉的抽搐,那是一个漫长且难捱的过程,每一个咬牙、抱头的动作都需要反复练习很多次,才能保证在克制生理反应的同时不会造成二次伤害,其中的每一个流程我都很熟悉,因为这就是“白家最废”
之所以“废”
的原因——表面上很厉害但不受控制的轮回术,以及只要动用轮回术就会紧随其后的反噬。
不过这一次比起之前的反噬都要严重,看样子我伤得比想象的更严重。
它今天救我这一次,怕是要折我五年寿啊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疼痛一点点地消退,我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无可奈何地想到。
最后的余痛就像有人用刀片一层一层地刮着我的眼球,之前的痛已经让我有些麻木了,只是躺在那里大口喘着气,用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一把抹下来,眼泪混着血还带着些黑泥,可谓是一团糟。
我是真的感觉累了,从下水开始状况就一堆接着一堆,现在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我提醒自己清醒一些,在巨大的疼痛消退之后难免会有所松懈,但那只是假象,回归的理智告诉我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生存的欲望必须时刻叫嚣着才能不被疲惫打到。
大概五分钟之后,我像之前一样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最大限度的和骸骨保持着距离。
我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东西,和之前猜想的差不多,除了潜水衣只有手腕上的压力表还在,但也已经被撞坏了。
记得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是在下沉,再看那个活水口,估摸着我现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名荒山的肚子里,恐怕会比口湖的湖面更高一些。
那些奇形怪状的骨头里应该有能做工具的,可我无法判断方向,所以前后左右都算不得生路。
往上挖?如果运气不好,上面不是土而是岩石,那我还是乖乖等死比较好。
没有氧气又不确定位置,我没胆量憋一口气就往水里跳。
至于那条黑乎乎的路直觉让我不要靠近它。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我排列着到目前为止我掌握的所有的信息,八十年前名荒山的故事、关于祭骨殿的传说、杨保和的执念、沉金土、口湖和怪鱼、像棺材一样的空间、奇怪的骸骨、似乎是幻觉的眼球再把用不上的一一剔除,最后把剩下的重新组合。
我皱了皱眉,低头看向这具骸骨,一个很荒唐的想法冒了出来,但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可能行得通。
裴佐生说如果没有人为干预,自然情况极难出现沉金土。
白浩轩信里提及过关于祭骨殿的信息,它属于一种崇拜骨头的特殊民族,这座山在这个民族灭亡之后依旧进行着某种特殊的祭祀机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名荒山的沉金土有很可能是被人为规划过的,而这些黑土裹挟来的骨头都是零碎的,它们聚到这里变成了棺材,那这副完整的骸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通过什么办法移动到这里的呢?
我知道这是在赌,但绝境里赌一赌也未尝不可嘛。
我集中注意力,感受着体内轮回术的运转,慢慢地靠近那副骸骨,凑近它的头,透过那两个眼眶像里面看去。
我事先已经把呼吸调整至平稳,但心跳还是越来越快。
直到我的视线几乎与它齐平,那两个漆黑空洞的眼眶中突然闪过一抹虚幻的光,那光虽然一闪而逝,但我确定不是幻觉,同时,仿佛有什么东西扑进了我的脑海里,然后以我的左眼为起点散发出一层层波动,像网一样兜住了冲到我脑海里的东西。
我知道,我赌对了。
下一刻,有些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过我的意识,在沉入潜意识的过程中,我得到了很多上一次没有的感受,感知被关闭的体验很奇妙,仿佛灵魂被一点点地从身体里剥离,从表层到深处,从四肢到大脑,最后以独特的存在形态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之中
共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