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拉住他到他被救援的人拉上去,总共用了一分钟,这一分钟在平时或许很短,但在我的处境下却很漫长。
这漫长的一分钟里一切都太平静,于是等上面的人向我伸出手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力扯住了我的脚,我被拉回了水里,铺天盖地的银色包围上来。
我一下失去了平衡,在鱼群的包围里被搞得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感到自己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力裹挟着。
我挥动四肢想要挣扎,脚偶尔还能踢到两条鱼,可双手打出去的触感却格外奇怪。
如果要形容那时候的感觉,就像被丢进了滚筒洗衣机里,眩晕感和水压变化带来的胸闷差点让我吐出来,我带着面罩没办法捂住嘴,就狠心咬着牙把嗓子里的反感咽了下去。
恍惚里我的腰似乎撞到了一块石头,火辣辣的感觉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意识到这些鱼在把我往水深处带,目的地可能就是之前它们分食动物的那个地方。
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一堆散乱的分不清物种的皮毛,于是在我心想“要不就和这些鱼同归于尽吧”
的时候,那些力突然都消失了,头戴式的电筒还在顽强地工作着,我看到自己脚上并没有像那哥们之前一样粘着条鱼,伤口玩外渗着血,红色飘了一段距离却没有被湖水稀释,反而折返回了我的身周。
我打量着自己,发现那些血飘到我手部的潜水服处就像被吸收一样消失不见了。
我仔细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层薄薄的黑色的泥已经覆盖了我的整只手臂,吸收了血后还在不断地扩大覆盖的范围。
我总算明白了裴佐生说这种土要用尸体养着是什么意思了,我环顾了周围的环境,似乎是水下斜坡的一段,我刚刚撞到的石头现在就在我身后,那些鱼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依旧围绕在我附近没有远离,但也不敢靠近。
我在那块突出的石头四周找了找,果然看到了普通的淤泥里有一大块黑色的沉金土,似乎是从那些石缝里长出来的触手,把不小心靠近的怪鱼“抓住”
,以极微小的频率蠕动着,包裹,吞噬。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用手乱挥时触感很奇怪了,因为它们在躲,我的手根本没打到鱼。
我在脑海里设想了几种摆脱困境的办法。
一,稳妥地等待救援,以目前的情况看,只要我待在这片沉金土的附近就是比较安全的,可以等岸上的人想办法来救我,前提是他们能有对抗几百上千条食人鱼的能力。
二,在这个安全区域附近找找其他出路,虽然机会不大,但说不定老天就是想在这种地方补偿我一下呢?三,我那这条小命和它们搏一搏,伸手抹一把沉金土涂身上,然后冲进鱼群里和它们硬刚,当然,这样做既可能直接被沉金土吞进去,也可能没冲出去然后被耗死。
每一个办法都有风险,这很符合一个冒险者在绝境里的设定。
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斟酌一下,盘算了一下身上还有多少装备能派的上用场,然而低头一看,氧气只够我再耗二十分钟的了。
最稳妥的方案一不行了。
我来不及唏嘘命运,看着电筒光下迷离且密集的银光,果断地选择了方案三。
我靠近那块黑色的区域,试探性的用手抹了一把黑泥。
我只敢拿手抹了一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么有粘性,但在接触到我手的一瞬间,可以感受到那些土开始往我身上爬,要是不及时把手收回来,我就会像鱼一样被包裹住。
把沉金土往身上各个部位匀了匀,我像鱼群游了过去,它们明显有些骚乱,躲开了我。
我知道有戏,硬着头皮往上方的包围圈冲了过去。
拨开鱼群回到可见度很低,昏暗的环境里时,我第一次这么想拥抱这片黑暗。
被裹挟着带走的这段时间里我无从判断时间和方向,鱼游得比人快多了,看水压表,我现在的位置和之前下潜最深处差不多。
我选择往上游,但之前上浮过快和鱼群漂流对我身体造成的影响还没有消失,我不敢再一次快速向上。
通讯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我浮在水中,身后是些心怀不轨的鱼,游快了身体就要炸了,游慢了身体说不定就没了,我尽量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上升,呼吸却依旧越来越困难。
我不确定这个速度能不能在氧气用光前达到水面,低头再次查看氧气表。
说不定下水前我最该做的事,不是让裴佐生去挖土看风水,而是让他给我算个命?肺里好像淤了口老血,刚才那一撞说不定受了内伤,我脑子一昏,身体开始往下沉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有一道暗流冲击在我身上,身体就被卷进去,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