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闹到了元日,观苑楼才逐渐安静。
梅鹤卿睡不足一个时辰,醒来时天仍未亮,细雪絮絮夜色正浓。他在黑暗里吻了温离的额头,动作极轻怕惊扰人儿的好梦,温离手指绕着他的一小撮青丝,酣睡的面容毫无戒备,乖巧恬静地叫他不忍心解开缠绕手指的头发,就想静静地陪着,看着。
若是换作往常定是不会吵醒温离,奈何突兀的几声爆竹将人惊到,温离指尖下意识地蜷得更紧,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睡吧,小孩贪玩吓着我的卓兰了。”梅鹤卿搂着温离轻轻拍背哄道。
“你要进宫了,我起来给你更衣。”温离手掌撑着起身,青丝也从指间滑落,里衣松垮半遮着锁骨。
梅鹤卿借着走廊映射的灯光,看着温离睡眼朦胧的模样。温离半眯眼眸,打着哈欠后仰腰背展了展筋骨,懒懒地说:“我惦记着元日伺候夫君更衣上朝,差点儿就睡过去了。”
梅鹤卿坐起身揉着温离的发心,“还未嫁,就如此贤惠了。”
温离发心被揉得乱七八糟,很享受地说:“新年第一日,为夫君穿戴衣冠是图个好兆头,愿夫君仕途坦荡,顺心顺意。”
温暖的掌心抚摸而下,托着温离的脑背要他仰头迎接着,梅鹤卿倾身向前,窗户外的灯笼微微晃动,他们在光影交错间亲吻,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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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年年如出一辙,按部就班,唱贡和陈设结束后颁布大赦令,紧接着就是宴席吃酒,君臣间巩固感情。梅鹤琅官居一品大将军,列于首列的座位,梅鹤卿稍稍低了些坐到二列,按官阶依次往后。
李庆祥宣读赐婚圣旨,曹甫承着一众艳羡目光叩谢圣恩,领旨坐回自己的席位,就近的同僚已经举杯敬来道贺,曹甫面上挂笑敬了回去。景氏此番企图他一清二楚,他心有异议是不愿以女儿一生的幸福,当作帝王稳固军权的牺牲品。
梅鹤琅没有同他人一起贺喜,端起酒盏独自饮尽,往年身侧落座的是沈纪言,今年沈太傅身子不适没能来,这席位现下就换了人。
季伯文也是有眼力见的,与梅家的这位大将军就入席时客套几句,便互不搭理没有下文。
文武官员谈笑风生举止拘束,练就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明面的礼节那是面面俱到,客气话都说尽了。裴逸在脸笑僵前落了酒盏,侧头想要与梅鹤卿道声过年好,龙椅上的那位说话了。
“宁远将军。”景司忆着繁重的龙袍,眸光沉静地望着底下的梅鹤琅。
殿内蓦地静下声来,高举的酒盏有一瞬滞在半空,官员们机灵地交汇眼神犹自放下酒水,像是有一出好戏要开演了。
梅家如今的势头,京四家横行那会的气焰都比不上七分,当官的人人皆知景氏对梅家有所忌惮,眼下是忌惮三十万兵马的军权,未来三国起兵再有立功的机会,那就不得了了,可是功高震主的大忌。
大殿的无数视线犹如绣花针,牢牢地扎在梅鹤琅的周身,大有在他皮肉绣花的意思,他欲起身出列,皇帝神情随和,恩许他坐着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