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入宫之时，恰逢皇帝正与朝臣商议要事，便先绕道去了未央宫。

未央宫红墙黄瓦上覆盖一层厚厚的白雪，几树红梅迎风绽放，游廊下的木雕灯笼纹丝不动，两列宫女屏息而出，端的是肃穆庄重。

皇后听闻母亲再次入了宫，自是欢喜不已。

“您终于能得偿所愿，心中的石头可落下了？日后您只管放宽心，养好身体，静待重孙满堂。”

“错了！

错了！

孙媳妇儿人选弄错了！”

霍老夫人甫一见到皇后就露出愁容：“安凝千好万好，若是十日前，我定当为北霆能与她缔结连理而欣喜，可是偏偏不凑巧，让我到鬼门关走一趟，先认识了小满。”

对于小满这个人，皇后是听说过的。

当初霍北霆为了她赶走太医，惹怒霍家长辈，且不说她是不是传言中不修边幅的古怪女子，就说她能让霍北霆如此得罪人，便说明她绝非一个贤内助。

“母亲，霍家如今只剩下北霆一根独苗了，他的夫人必须慎重选择。

论家世背景，论端雅贤淑，论利弊优劣，都是安凝完胜。

您可不能因为几日的相处，就将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丫头当做孙媳妇了！”

一盏茶被宫人奉到霍老夫人面前，霍老夫人连看都没心情看一眼。

“你说她是野丫头，可是没有这个野丫头的话，我和北霆都要去和你爹、你两个兄长汇合了。”

“这份恩我认，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答应，独独不能让北霆以身相许。”

皇后在这件事上也很执着。

皇后虽只是霍北霆的姑母，但自从霍北霆生母难产以后，皇后就待他如亲子一般，除了专属皇家的物件外，皇子拥有的任何东西，皇后都不会少了他的。

她绝不允许自己如此看重的侄子娶那样的野丫头！

霍老夫人沉声道：“我们霍家已是烈火烹油，与其娶一个郡主招惹是非，还不如娶一个没有任何家底的姑娘。”

“安凝与北霆没缘分，她是个好姑娘，想来也是希望能嫁个琴瑟和鸣的如意郎君，可北霆心有所属，注定无法如她所愿。

若强行让二人成婚，日后怕是要相看两厌。

北霆此生孤苦，我不奢求他能有更大出息，只愿他余生能平安喜乐。

他倾心小满，让他如愿不好吗？”

理性、感性两方面都谈了，霍老夫人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可惜皇后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北霆的出身与能力，也注定了他此生定会辉煌。

他的夫人至少对内可孝敬长辈、掌中馈、治下人，对外能与官眷交好，能分清利弊与进退，那个野丫头能做到哪一点儿？她恐怕只会拖北霆的后腿！”

霍老夫人：“不会可以教，没有人生来就会！”

皇后：“朝中局势变化莫测，谁给你时间慢慢教导？”

二人的情绪越发激烈，宫女们诚惶诚恐。

霍老夫人：“她聪颖，一点就透，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霍家也绝非虫噬朽木，抵挡不了一点风雨。”

皇后：“纵观历史，多少世家大族是一夜间倾倒的，母亲何苦自欺欺人？若有一天霍家败落，列祖列宗问责，您能理直气壮地将今日所言说与他们听吗？”

“你！

！

！”

汹涌的情绪陡然一滞，霍老夫人心口顿痛，忽而一口气喘不上来，眼睛大睁，身子却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母亲！”